回应他的是沉默,她只是稍稍抬了抬眸,用极淡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随后就继续研究起手中的册子。这种感觉,让展越浩觉得很不好受,虽然他并不期待这所谓的洞房,但并不表示她就可以无视他:“喂!我在叫你,什么叫出嫁从夫你懂不懂!”
夕蕴习惯性地伸手抚向脖子,依旧没有理会展越浩。
这下,当真是把他给惹火了,“钱夕蕴,你这算什么意思,不想见我就把手里的笔给我,我写休书。”
“严锋。”
突然,夕蕴扬起头,熠熠生辉的眼眸直视着展越浩,朱唇间迸出这么两个字。
让展越浩原本就沸腾的怒火更胜了,新婚夜,她不理不睬也就罢了,竟还唤起其他男人的名字,这算把他置于何处?越想,他越觉得气,熊熊的火苗不停在眸子里窜着:“你说什么!”
“我说严锋好伟大,不枉我一直以来那么膜拜他。”说着,夕蕴高举起手中的册子,硬塞进展越浩怀里,脸颊上浮现出璀璨笑颜:“这场喜宴啊,他帮我们请了好多好多有钱人,还说谁送的礼金多位置就好。你看,咱们赚了好多……不对,是我赚了好多。”
为了配合最后那句话,夕蕴又一次抢回了账本。喜宴是她一手策划的,连喜帖都是她出资找人发的,这些礼金理应由她独享。
可是显然,展越浩在意的焦点和她截然相反,“你是说,我们俩的喜宴却是由严锋来操持的?”
“有什么不对吗?我娘家的人帮不上忙,你又不闻不问,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当然需要人帮忙。”夕蕴正在认真思忖把账本藏哪比较安全,回得有些心不在焉。
“钱夕蕴,你给我听着!我和那个老家伙不同,既然是你吵着闹着要进展家门的,那就给我安分守己点。反正没有感情的婚姻,你也已经习惯了,只要你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天到晚和男人厮混,我们至少还能和平相处。”展越浩压根没心思去细想她的话,眉宇忽地一紧,毫不客气地丢出警告。
“老家伙?没有感情的婚姻?”瞬间,夕蕴就收起笑脸,用一种极冷的目光鄙视着展越浩,“我想你错了,我和万漠之间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对了,他有名字,他叫万漠,他是我曾嫁过的男人,我不希望听见任何人在我面前辱他,即便是你也一样。”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反正这些年早就听惯了。但是万漠不同,那是一个救她于水火的男人,他给了她全新的生活。没有万漠,就没有今天的钱夕蕴,这份青丝白发情,旁人可以不理解,却绝不能去贬低。
“很好,那这春宵一刻你就好好去想你的万漠吧。”
说完,展越浩利落地转身,甚至不再多看她一眼,径自朝着门外走去。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脸色比先前更难看了,双拳紧紧地攥着,像是想要捏碎一些只有他自己懂的情绪。就是这种感觉,让他真正讨厌起钱夕蕴。他们相识近四年了,她总是喜欢在人前大言不惭地说爱他,可他却从来看不懂她。
三年前,她可以当着他的面答应嫁给年近四十的万漠;又一次次的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和其他男人调笑;甚至,在他搬来扬州后,任何人去她的府上她都愿意接见,却唯独将他拒之门外。这便是钱夕蕴所谓的爱,或许她爱的从来就是不是他,而是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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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钱夕蕴睡得很早,并没有因为展越浩的离开而伤怀。她本就没指望他会在东园过夜,也早料到他不会对自己和颜悦色。这样的酸楚,她已经哀叹过太多回了,若是再叹下去,会生生地把自己磨成怨妇的。
事实证明,夕蕴选择早早入睡是对的,显然往后等着她的,并非是清闲的生活。
隔日一早天还没亮,配给她的贴身丫鬟就唤醒了她。
说是要赶去正厅等着人来奉茶。点妆、拢髻这些零零总总的事一忙就是好些时辰,夕蕴连早膳都来不及用,饿得眼都快发黑了,只盼望这一切俗礼能早些结束。
直到夕蕴一一见识了展府的众人,一阵客套嘘寒问暖,彼此相笑后,展越浩才姗姗来迟。他看起来很神清气爽,和东叔打了声招呼,才踏入正厅,接过茶盏,睨了眼身旁正座上的夕蕴。在对上她那张招摇的笑脸后,昨晚的余怒又被挑起,展越浩只好转开目光,省得心烦。
“爹爹。”
奶声奶气的声音出自两张不同的口,紧随而来的是两道娇小的身影,直扑向展越浩的怀中。他收回怒容,弯下身,慈笑着率先抱起女娃,溺爱地轻刮着她的鼻子,“最近有没有听话?”
“有,姨说爹爹最近忙,所以从凉不能再给爹爹添麻烦。爹爹,从凉乖吗?”女娃转头冲侧座上的盛雅眨眨眼,颇觉骄傲地仰起头。
一旁的夕蕴险些把茶给喷了出来。从凉?从良……哪有人会给自己女儿娶这种名字的,又不是妓院里领来的。
展越浩故意不去搭理她,专注地逗弄着一双儿女。
一道稚嫩却透显沉稳的声音响起:“有你这样的吗?乖是应该的,还到处炫耀,不知羞!”
“哼,我最讨厌从商哥哥了,以后有好吃的我不分给你吃了。”
“不吃就不吃!”
两个孩子就这样旁若无人的闹上了,展越浩有些手足无措。幸好乳娘识相地上前:“都乖,不要打扰爹爹他们谈正事,乳娘带你们去西园玩。”
这一双儿女从小吵到大,每次都让展越浩无奈,苦笑了声,他颇为感激地看向自己的侍妾盛雅,笑点了下头:“辛苦你了。”
“哪里呀,是我不争气,教了半天小家伙们还是闹,不像明婕姐姐。”盛雅说着,凤眼飘向夕蕴,话里也不放过方明婕。
夕蕴若无其事地转过目光,故意不去搭她的腔。爱一个人是要了解他全部的,早在展越浩刚到扬州时,夕蕴就让“扬州杂闻”的那几个家伙调查过了。展越浩有一双儿女,均为夏影所生。盛雅是随夏影陪嫁过来的丫鬟,按理也被收为妾了,夏影死后,这双儿女就由盛雅代为抚养。
至于方明婕,是展越蒙的亲姐姐,据说也是个寡妇,救过展越浩。为了报恩,展越浩收容了他们姐弟俩,还不断提拔展越蒙,甚至让他顶替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吴越,做了总掌柜。
“妹妹抬举了,为当家的解忧,是明婕该做的。”方明婕起身,欠了欠身子,很是有礼。
盛雅也识相地给了她一笑,就连小姐以前活着的时候,都敬方明婕几分,她自是不敢乱来。可有些话,她至少还是能说的:“越浩,既然有了新夫人,姐姐又累,这府中当家的事务不如就移交给新夫人吧。”
这话一出,不止方明婕,就连展越浩,以及满屋大大小小的丫鬟、家丁、管家全都白了脸色。夕蕴默不作声,静候着展越浩的反映,隐约已能臆测到往后自己在展府的路定是不好走。
“嗯,你试试看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明婕和东叔。”
听了这话,厅里的气氛更怪异了,暗潮汹涌的感觉弥漫着。
没理会旁人的惊诧,展越浩直直地打量起夕蕴,不止一次听说过她治家有道了。曾经,他携夏影去万漠府上求过画。那日,万漠便在众目睽睽下,自然亲昵地搂着她,很是得意地赞“我这小娘子生性虽是顽劣,治家可是很有一套”,那口吻是旁若无人的宠溺。
当时夕蕴的模样,和今天是如出一辙的。她不会刻意做作的推拒或谦虚,只是笑,她的笑容很明亮,如盛夏骄阳一样,不宜看太久,一不小心就会被灼伤了眼。
“好了,就这样定了,都散了吧。”展越浩就这样目不转睛看了夕蕴很久,直到方明婕那道仿佛洞悉所有事的目光投来,他才如梦初醒,脸色尴尬咳了咳,命令道。
总算结束了,夕蕴大咧咧地松了口气,想到总算能去吃些东西了,口水都快要禁不住流下来了。为了避免失态,她加快脚步随着大伙一起走出正厅。
有必要像赶着去逃难一样吗?展越浩不悦地蹙起眉,瞪着夕蕴的身影,兀自在心底抱怨。不自觉的,他又想起了昨晚的不愉快,更是越加心烦了。最后他索性烦躁地起身,打算去丝栈找越蒙聊聊,也许这样会觉得舒坦些。

第三章

展越浩真的娶了钱夕蕴!
子城的百姓放了一整天的鞭炮,以示庆祝,总算有人把这个祸害给领走了。近日来,扬州城也实在没有什么大事,唯独这场因赌约而促成的婚姻算得上轰轰烈烈。为了满足好奇心,百姓们那一双双眼睛全都盯着展府,这两人的婚后生活更是引人注目了。
据可靠消息称,展越浩和钱夕蕴虽已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展越浩依旧夜夜在明雪院过夜,白天则忙于操持商事。至于钱夕蕴,本色依旧,时不时地会独自驾车出府,行踪不明。传言很多,大多不可考证,唯一可以证实的便是这对夫妻互不干涉、相敬如冰。
便是因为如此,近来展家丝栈比平日里更热闹,即使是正午时分,整个店堂仍旧被挤得水泄不通。展越浩正忙着查看今春的新货,对于此起彼伏的议论,一概以忽略不计处理。
“当家的,你有在听吗?”展向东有些口渴了,他忘了自己说了多久,总之是把钱夕蕴近来的所有动向都汇报了,可展越浩依旧审视着手中的丝绸成品,不发一言。
“嗯,听见了。亲眼看见的吗?”隔了半晌,展越浩才微微抬起头,扫了眼他的管家,问道。
展向东在展府当差多年,却依旧摸不透这大少爷的脾性,面对他的反映,只好点了下头。
“这样啊……”展越浩若有所思地轻喃,片刻后,猛地吼道:“你傻了是不是?既然看见她在茶馆跟男人私会,为什么不当场捉奸,还回来跟我汇报什么!你要捉了,我就可以休了她了,真笨!”
这一道怒吼,仿佛让整个丝栈的时间都定格住了,所有人都僵硬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面色赤红的展越浩。
只有流利的算盘声,从展越蒙修长的指尖泄出,伴随着他讪凉的声音:“哥,东叔虽然是管家,但是不需要替你管老婆。”
没等展越浩反应过来,有个家丁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没头没脑地挡在了展越浩跟前。
“这是做什么?平时教你的那些规矩都学哪去了。”眼见那家丁就要踩到火药了,展向东赶紧打圆场。
“当家的恕罪,府里……府里闹开了,方夫人让您快回去看看。”
展越浩烦躁地揪起眉心,咒骂声积在喉间呼之欲出,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破口大骂。
然而,那家丁稍后的话,终是让他所有的礼教都土崩瓦解。
“新夫人用完午膳后,就突然跑去了明雪院,大伙怎么拦都拦不住。没隔多久,就……就说要遣散了明雪院,小的出来的时候,那些姑娘正闹着呢,府里鸡飞狗跳的。”那场面,家丁几乎都不敢回想,哭的、撒泼的、想寻短见的,总之千姿百态什么都有。
就是因为待不下去了,他才自告奋勇说来找大少爷回府的。
“好了,闭嘴!展越蒙,这就是你逼着我娶的女人!给我管好丝栈,等我搞定了她再来找你算帐。”
“那恐怕我要等上许久了。”展越蒙笑得幸灾乐祸。那个明雪院他早就想散了,只是一直碍于展越浩的威严,眼下终于有人完成了他的夙愿。
然而,一切和众人所预想的截然相反。等展越浩快马加鞭回到展府的时候,门口很静,没有见到家丁口中“鸡飞狗跳”的场面。可这安静反而让展越浩觉得诡谲,他跃下马车,已经耐不住了,径自往府里面走去,步子迈得很大,看得出怒气正在沸腾。还没跨入中堂,夕蕴特色十足的大嗓门已经传了出来。
“怎么样,很漂亮吧,白里透红,水灵水灵的。看,才一会功夫,它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化神奇为神神奇。呐,我一向很照顾自己人的,采轩斋当家的和我是朋友,秘方是我告诉他的,我可以便宜点把采轩斋的胭脂卖给你们,要的人一会来登记……”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喊声响起,听得出那些人争先恐后的情绪。采轩斋是扬州城内数一数二的胭脂铺,其盛产的胭脂和灵为斋一摸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灵为斋在夕蕴接手后,一向只和青楼的姑娘们做生意,那是群随时要把自己打扮得花枝展战的女人,可想而知,灵为斋的胭脂自是不会差。可惜一些好人家的姑娘,纵是想买也拉不下这个脸,于是,采轩斋的突然出现解决了这一尴尬,很快就名声鹊起了。
对于采轩斋,展越浩也时常会听说,传言颇多,有说它的幕后老板是严锋。这个说法,更让展越浩的怒气开始上扬。他抿了抿唇,气势汹汹地朝着正厅冲去。
直到站在了中堂门口,他眼睁睁地看着平时府里头那些规行矩步的丫鬟们,个个都疯了似的,围在钱夕蕴身边,嘴里嚷嚷个不停。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觉得更窝火了。
“咳……”展向东懂得看脸色,配合地代替展越浩清咳了几声,总算招来侧目。
“……当家的好……”
唯唯诺诺的问好声,此起彼伏,就在这一片杂乱的声音中,突然爆出夕蕴尖锐的招呼声:“相公,你回来啦!”
随着那个有些拔尖刺耳的声音,一道不怎么相称的身影突出重围,朝着展越浩奔来。展越浩愣了愣,今天的她把自己打扮得很精致,仿佛刚见过什么重要人物般,清爽的发髻上嵌着几片金叶装点,一袭雪青色的大袖衫,里头衬着同色的轻纱,曼妙的体态若隐若现,顿时让这中堂活色生香。
“你在做什么?”软香玉体在怀,说一点都没感觉,那是假的。可那么多年,展越浩就是不愿在她那双眼眸中看到得意的色彩。他刻意重重推开夕蕴,理顺思绪,铁青着脸问。
“我……”对于他显而易见的排斥,夕蕴失落了下,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笑开了:“我在美化展府咯。”
教丫鬟们打扮,勉强算是美化展府吧。
“很好!”
那是一张用来做生意的嘴,巧言善辩,展越浩一直都是知道的。他懒得跟她争论,自顾自地转身跨出中堂。
没料,夕蕴仍是不顾他的冷落,追了上来:“相公要去哪?”
回应她的是沉默。
“明雪院吗?”
依旧还是沉默。
“不用去了,人去楼空了。”
“钱夕蕴!你最好给我个解释,那些是我的女人,你凭什么……”展越浩猛地收住脚步,瞪视着身后的女人。
“相公,我才是你的女人,勉强我顶多承认盛雅也是。至于其他人,只要我活着,就休想。”说起盛雅,夕蕴有些咬牙切齿。
真不明白那个夏影怎么想的,如果换做她,就算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也绝不会把相公拿去分享。
展越浩狠狠地瞪了她眼,没有再搭理她,继续往明雪院走去。他向来不是偏听偏信的人,万事一定要眼见为实。他就不信了,那群女人会乖乖地离开?!
这一次,夕蕴没有再阻拦,只是无奈地冲着展向东耸了耸肩。随后,低下头,踩着小碎步跟随着展越浩往前走去。乍一看,活活就是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如果忽略掉嘴边那道奸笑,应该会更惟妙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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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疮痍!
昔日暗香浮动的温柔乡,眼下,一片惨淡。
就像是刚被某场天灾席卷过一样,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被褥……甚至还有鞋。
“钱夕蕴,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展越浩微眯起眼,厉声斥问。
他原本是打算和她互不相侵的,只要她不做太过份的事,他都可以不去理会。反正他的世界,多她一个女人不多,少她一个更好。何况,他不否认欣赏她的治家之道。偏偏,她不知好歹的越了雷池。
“你激动什么,难不成我还会杀人埋尸吗?”夕蕴埋怨似地娇嗔了句,在展越浩发火前,正经了起来:“我是同情她们!你又不会娶人家,难道你想要人家就这样跟着你,等到人老珠黄了再被你一脚踹走。”
“我不会亏待她们!到时候,我自会给她们足够的银子养老……”
“嘁,有银子了不起啊!我让她们去胭脂坊帮忙了,放心,不是我的灵为斋,是采轩斋。还托刘姨留心,替她们找个好人家,刘姨你记得吧,就是那个促成我们这桩千古姻缘的冰人。”
夕蕴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目不转睛地逼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多年了,可他还是和初见时一样。鼻梁高挺,眉宇分明,即便是时时玩世不恭,仍是不减其帅气;她最喜欢他的眼睛,很大很迷人,漂亮的双眼皮,眼神邃然深幽,第一次见面时夕蕴就被他略带轻佻的眼神迷住了,宛如置身梦境般,一梦千寻一生。
“你居然还替她们找男人!”展越浩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眷恋的目光,什么千古姻缘,展越浩只觉得是千古孽怨。赤红色染上了他的眼眸,是真正的气极败坏,他猛地转过身,紧箍住夕蕴的手腕。
夕蕴忽地蹙起秀眉,始终挂在脸上的笑意没了,她拼命地想挣开展越浩的钳制,却无力,只好软声哀求:“放开我……”
“装什么矜持,投怀送抱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面对展越浩的嘲讽,夕蕴没有理会,死咬着牙关,半天都没吐出一句话。
反倒是展向东率先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当家的,夫人手腕上有伤。”
被这么一说,展越浩才注意到,雪青色的宽袖上已经氲上了血色,很淡,也很刺眼。他皱了皱眉,看了眼夕蕴,感觉到她仍想挣开束缚,不愿让他查看伤势。展越浩更强势地拉过她的手,蓦地掀起她的袖子。
白皙的手腕上缠着纱布,血渗了出来,一瞧便知是新伤。从纱布的模样看来,伤口处理得很精心,纵然如此仍是没能止住血,想来也知道伤得不轻。愣了片刻后,展越浩才开口,声音很是低沉:“怎么伤的?”
“这个……”夕蕴的眼神有些闪烁,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想了会,才说:“刚才遣散那些女人时被抓伤的。”
“没想到当家的竟还养了群身手了得的女人呢。”展向东恭谨低语,意味深长的目光对上了展越浩。
展越浩只是斜看了眼夕蕴,嗤哼了句:“是呀,看来我还是挺有眼力的。”
尽管这个谎言很拙劣,但他也清楚从她口中问不出真相。
“啊!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回东园了。”夕蕴边笑着告辞,边咬牙切齿地瞪着这对主仆。
有苦难言的感觉让她憋得慌,这充满女人香气的宅院更让她浑身不适,撂下话后,夕蕴转身敛起笑意,径自离开了明雪院。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了严锋警告,他说的对,她在任性、在发疯、在豪赌。
明知道爱上这个男人,未必会有好下场,她竟还选择了玉石俱焚地去爱。
“当家的……”眼看着那道看似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展向东才踌躇着开口。
“你去查一下,我要知道她上午究竟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展越浩抿了抿唇,眼色一紧,透出的锐光很是骇人。往后的事他知道自己预估不到,无论他到底会不会爱上这个女人,但至少眼下她跟了他,他就必须担起男人的责任,保护自己的妻妾。

第四章

“查不到?!”
展越浩不敢置信地看着展向东,表情愕然。东叔的人脉向来广,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三教九流,他都有来往。从来他也想打探的事,就没有搞不定的。
显然,连展向东自己都觉得有违常理,整个人看起来奄奄的,满脸困惑地暗自咕哝:“奇怪了,昨天上午我明明有派人跟着夫人的,她一直都在茶馆啊。”
“昨天不是说有个男人和她在茶馆私会吗?查过那个人吗?”展越浩抚了抚眉心,这才发现虽是认识多年,他对钱夕蕴的了解,着实少得可怜。
“是盐商会的人,我去问过了,只是个小盐商,说是一直和夫人在茶馆聊到近午时,聊些盐市的事,跟着她就驾车回府了。”
“这么说,可能是回府途中遇见了什么人……”展越浩很快就在心里推翻了这种可能性,时间上压根就不可能,“她是做胭脂生意的,怎么会和盐商会的人有牵连?万漠是个文人,更不可能和盐商有瓜葛。”
“呵,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严锋。”始终不发一言的展越蒙,突然搁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一脸爱莫能助。
尽管都是商场上的,但这盐商会会长严锋可是绝对的生人勿近,为人严谨不说,平日里还鲜少与生意之外的人打交道。扬州商场上的人,都称他为“石头人”,银子、美色没有一样贿赂得了他。大概也因此,才会年纪轻轻就被推举为会长。
“爹……爹……”
展越浩正起身,刚想说些什么,院外就传来了叫唤声,顿时就让他脸色变了:“东叔东叔,赶紧去把那两个小鬼挡住,说我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