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随着一声清脆的喊声,裴氏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脆生生的少女走了进来,那面容与夫人一般无二,这就是她一直照顾着的大姑娘。裴氏情不自禁地起身,想要迎上去,却又怕被甩了脸,踌躇着,这么一犹豫,大姑娘已经略过她到了老太君跟前。
白梅不是没有看到裴氏,与她一样,自己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对待她。自己早没了当初那愤慨与“仇视”,甚至有些内疚,前世的狠心对待,今世的不知如何弥补,却她只能停步不前,慢慢化解。何况,她的大仇未报,前世的被人算计,父亲的被废世子,这些真相都未查明,她只能给人一种假象,她依然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女孩,这样才能慢慢探得真相。但是对这个前世亏欠了的人,白梅的心思异常矛盾。人就是这样一种古怪的动物,明明心中已经没有了芥蒂,却依然放不开,也许心里也有不敢吧,怕被自己伤害了的人不能原谅自己。
“你这小蹄子,一搬回清风居,就把老婆子给忘了。”看到曾孙女,老太君心情舒畅了许多,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看着眼前这个酷似大孙媳的曾孙,老太君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娉婷的少女,站在她面前,嫣然轻笑:“奶奶。”当年她第一眼见到杨氏,就满心喜欢这个灵性的小姑娘,亲自下聘,娶为孙媳,看到他们小夫妻恩爱,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但是红颜薄命,杨氏生了梅姐儿之后血崩,没两年便也去了,看着孙子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保错了媒。她偏疼梅姐儿,自然是有杨氏的原因,也因为这孩子聪明,讨她欢心,值得她疼爱。
“老祖宗,你可冤枉曾孙儿了,我病一好就过来给老祖宗请安了。”白梅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那一双似水眸子就这样看着老太君,让老人家心里又是一疼。她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眼,看着她原本圆润的下巴已经尖了,心疼地摸着她的脸道:“我可怜的梅姐儿,你怎么就想不开呢?幸好醒过来了。兰芬,你去传个话儿,给秦大夫多包些诊金,亏妙手回春。”
白梅儿静静地站着,前世也是这般,她醒了之后,老太君赏了秦大夫不少诊金,但当时她身子虚得很,醒来当天没有过来请安,倒是老祖宗亲自过去清风居看得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老祖宗对她依然疼爱有加,当年的婚事,老祖宗也反对过,但是坳不过她的固执,这才勉强答应。后来她被休回家,老祖宗因此大病,她小产身亡后,也不知道当时的老祖宗能不能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如今想来,自己前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关心自己的亲人的话不愿意听,反倒去相信小人。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珍惜眼前幸福。
“以后再不许这样意气行事,让老祖宗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可狠心?”
老太君说话的声音极严肃,想起自己前世可能给老太君造成的伤害,看着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人,她心里有些内疚,趴在太君的怀里,哽咽着说:“老祖宗,孙女儿让你担心了,孙女儿再伤心,也不会拿性命开玩笑,孙女儿还没有享受够老祖宗的疼爱呢。”
老太君一听这话,表情变了变,神情也变得分外严肃起来。
白梅见老祖宗听进去了,便不着痕迹道:“老祖宗,我…”话未出口,便猛见钟氏的声音传了过来,却见她已经走进了庭院,眉间不禁微微皱了皱,随即便松开,笑脸迎上钟错,朝她微微一福,喊了一声“母亲。”后面的话却闭口不提了。她可以当着裴氏的面跟老祖宗道出她心中的疑惑,却不会对着钟氏说出来,有些话要说,却也要讲究技巧。
“梅姐儿也在,真是巧了。”钟氏微微笑着,“梅姐儿刚病愈就过来太夫人这请安,实乃孝顺之至。”
“母亲谬赞,女儿本想着给老祖宗请完安,便去母亲房中,不曾想,母亲便来了。”白梅也笑得真诚。这话表面看来,不过平常对话,知道内情地却知道,钟氏所谓的“巧合”却是不巧,因为兰芬过来的时候,钟氏还未离开清风居,自然知道她去清风苑的事情。她这前脚刚到,钟氏后脚就跟来了,这巧合真是巧了。但这事,两人心知肚明,表面却没有露出分毫,白梅又道:“早些时候,多亏了母亲开解女儿,才不至于让女儿跟父亲闹了生分。女儿这一病,倒也想开了,亦觉得不该耿耿于怀父亲纳妾之事,女儿在这里谢过母亲的开解。”又轻轻福了一礼。
白梅这话,并没特别之处,但是细心的裴氏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深意,脸色微微有些变动。
“梅姐儿懂事了。”老太君欣慰地拍拍白梅的手背,又对钟氏道,“你能视梅姐儿如己出,老身甚是心慰。梅姐儿还是搬回清风苑,你着手去准备吧。”
“太夫人,梅姐儿刚…”钟氏话未说完,却被老太君厉声打断:“我的话,你置疑?”
“不,孙媳妇不敢,孙媳妇只是怕梅姐儿打扰了太夫人。”
白梅静静地站着,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不免在想:若是换作以前,她定然会反驳老祖宗的决定,定然会说,“老祖宗,我这刚搬回清风居,你就让我回来,这搬来搬去累不累?曾孙女儿才不要呢。”前世,她确实是这样回答老祖宗的,当时把老祖宗气得,指袖而去。当时因为老太君持意让长房纳妾,这事让她心生芥蒂,这才决定从清风苑搬回,这事没几人知道,钟氏是其中之一,所以知道,也是因为这事是她促成的结果。
“梅姐儿自小便在我身边长大,何来的打扰?你下去准备吧。”
看着钟氏吃憋,白梅脸上虽然没有露出分毫,心中却是舒畅不少,特别是看到钟不甘的表情,不禁想起了以往情景,感触颇多。
这一切却并没有逃过老太君的眼睛,她目光如炬,沉声道:“梅姐儿,你跟老祖宗说说,你落水的事情。”
钟氏刚走到门口,被这话惊得差点让门槛绊倒。
第4章彻查
钟氏的狼狈与心虚,可没逃过白梅的眼睛,她心里冷笑不已,脸上却依然挂着淡然的表情。自然,这一幕也没有逃过老太君的眼睛。虽然在国公府没有妻妾之争,但老太君从小却是在王府的尔虞我诈中长大,细细一想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当下脸就沉了下来,厉声问道:“可是钟氏?”
这话一出,让刚出了门口的钟氏身形又是一晃,她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想要转身去解释,却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此离去,却又觉得万般不甘。思索再三,她咬唇忍住没有转身,但还是停了下来,站在门边听着。
这一切都是在白梅的意料之中,自然也发现了外面飘动的衣角,但是她装作没有看见,她摇头道:“不是母亲,母亲当时还劝着我,是曾孙女儿我性子太烈,没有听从母亲的劝解,找父亲发泄了一通,本是想在池边冷静一下,却不料身后有人推来,孙女儿这才掉下水去。”她这说话有个技巧,只字不提钟氏如何劝解,却只是说钟氏劝解了之后,她依然去找了父亲闹了一场,到了池边就遭了暗算。
在国公府里,竟然还有人暗算嫡孙小姐,这还了得。老太君怒道:“查!这件事给我狠狠地查。”
躲在暗处偷听着的钟氏,被太夫人这一声怒喝惊着了。她虽然没有迫害过梅姐儿,但确实搅过舌头,这事太夫人要追究起来,她脱不得责任。都怪自己当初沉不住气,只道梅姐儿愚蠢,性子又纯,谁能想到她竟落了水?一开始听到她落了水,自己还高兴了许多,若真能因此赴了黄泉也好,谁曾想竟然没死。这也罢了,一醒了,就跟变了性子似的,越发深沉起来。早知如此,当初自己便不谊挑拨,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有苦难言。听太夫人的意思,是要深查,她担心会查到自己身上,也幸好当初她只是在言语上行挑拨之事,没有做下实质的行为。忐忑中,她离了听见苑,当务之急,是把太夫人交待的事情执行,将功补过。
她原本是不愿意梅姐儿搬回老太君身边,她这么多年竖起来的形象,一夕崩裂,若是梅姐儿再搬回听见苑,大老爷怎么想?白府上下又作何感想?但是,她不愿意又如何?老太君是下定主意,梅姐儿也无半点不愿,这个自己操控了十来年的女儿,一夕落水醒来,已不再是那么好操控了。
罢了,自己最近还是小心为妙,什么行动也不要有,本想早日为自己女儿打算,如今想来,莲姐儿的事还是得从长而计,等时机成熟再作打算,现如今,度过这次难关才是紧要的。
想通了,她也便豁然开朗,着手去准备梅姐儿重回听风苑的事情。
“孙儿已无事,老祖宗便不要查了,能再见到老祖宗,我心已慰。”白梅知道,自己越是不在乎,落在老祖宗眼里便越是打落牙和血吞,自然越想要给她一个保证。
老太君想得明白,她年事已高,能再活几年?她活着,就有人该明目张胆地迫害她钟爱的曾孙女,她若一旦去了,府里还会有梅姐儿的立足?这事,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她都必查。只是她忽视了一点,这事已经过去几日,哪还有证据留着?即使是当日彻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下手之人,定然会把证据抹掉。尽管如此,她还是得查。
“这事,你且放心,老祖宗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钟氏的手脚还算快,只半日不到,便着人将白梅的东西尽数搬回听风苑。她到的时候,白梅正与老太君说笑,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引得老太君笑声连连,再看那裴氏依然规矩地坐在身边,嘴角却是带着娇羞的笑容,一见她进来,她们便止了话,好似怕她听了去。她心里恨不得咬下一口肉来,什么话怕她听了去,进去前她好似听到什么“小哥儿”,难道是在说裴氏肚子里那块肉?这裴氏倒是会做人,仗着肚子里那块肉,在老太君面前混得风声水起的。恨虽恨,她却半点办法没有。
“行了,东西放着吧,你们都可以下去了,钟氏你也下去吧。”老太君是半点不留情,见东西都到了,下了逐客令。
钟氏心里再是不甘,她也不敢跟老太君去较真。可刚走到门口,她便听到老太君道:“裴氏,难得梅姐儿解了心结,你就留下来陪老婆子用膳吧。”
“那敢情好,我还想与哥儿培养感情。”白梅也附和道。
“你这小蹄子,如何知道裴氏这胎生的是哥儿?”老太君打趣。
“我自然是知道,裴姨这胎必然是哥儿,我还想着亲自教他诗书呢。”白梅半是玩笑道。
白梅自然是知道裴姨这胎是弟弟,还知道三年后钟氏也产下了嫡长子,更知道庶哥儿将来被钟氏不待见,险些着了道儿,那时她已出嫁为朝家妇,已是鞭长莫及。那个时候,因为对裴姨有恨,也便对这小弟莫不关心,半点感情也无,如今她尚在闺阁,对这个弟弟却是期待的,也有赎罪的心理,自然也是希望他好。她知道,哥儿记在继母名下,是于他前程之事,她不能阻拦,但是她却可以阻止继母亲自教养。庶哥儿由嫡母教养,在嫡母没有子嗣情况下,是可行的,但是白梅亲自来教养,却是不妥的,虽然长姐如母,但在双亲健在之下,这是不可行的,她如此以玩笑的形式说出,其实是有她的目的。她是想让老祖宗来亲自教养,养在老太君身边,和养在继母身边是不一样的,何况三年后嫡长子出世,庶哥儿必然会遭唾弃,只有养在太君身边,方能保他平安长大。
“你这孩子,哪有长姐教养小弟之理?”
白梅却是撒起娇来:“我不管,我就是想要教他诗书。”
老太君却是笑了:“罢了,你若真心喜欢这孩子,老身亲自教养也无妨,让他和你作个伴儿。”
听到这些,众人表情各异,特别是钟氏,她在门外几乎咬断了牙。她本就作好了把这庶子养在膝下的打算,哪怕她心里再不愿,为了长房的利益,还有自己的未来着想,这孩子她也要认领,待到自己怀上嫡长子再另行打算,可如今这一盘棋却被大姑娘打乱了。梅姐儿早些时候不是最恨裴氏,如今为何这般护着她?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自己也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怎么就让她察觉了?忽想起梅姐儿昏迷那时,自己在她床前低语的那番话,她脸色一白,难道当时梅姐儿在装睡?竟被她听了去?
想想,当时自己真是得意忘形了些,竟然在昏迷的梅姐儿面前吐露了心声,竟说盼她早些去见她短命的亲妈,如今想来,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大嘴巴,怎么这般沉不住气?难道,梅姐儿一醒来,便像换个人般,对她不冷不热,再无以前般的黏人。
这倒是便宜了裴氏。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与她相反,裴氏心里却是即感慨,又难舍。她心里知道,自己身份不够,若是生下哥儿,绝壁不可能养在自己膝下,与其被嫡母教养,不如养在老太君膝下,哥儿还可能在府里有一席之地。为此,她对白梅是感激的。她不知道大姑娘如何转了性子,不再对她敌视,就这份为哥儿着想的情意,她便不能忘了这份恩情。
“大姑娘,我…”
“我只是不想哥儿被继母误了。”面对裴姨,白梅心里依然是复杂矛盾的。
在解了心结之后,她对裴氏心里很是愧疚,特别是想到前世她去了之后裴氏抱着她痛哭伤心的样子,她更是惭愧,但是真正面对裴氏的时候,她却又有些不自在。恨早没有了,但要真正回到从前一般毫无芥蒂,她又觉得需要时间,毕竟这芥蒂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何况如果一下子就对裴氏交心,旁人如何看?毕竟她对裴氏的“恨”全府皆知。何况,自从前世遭人算计之后,她对人对事都存了一些警惕与怀疑,再不敢轻易交心,只以淡漠的心态看待这个世界。
而相较于众人的想法各异,老太君却是喜悦,她最看不得各房各院勾心斗角,更不愿意看到自己最疼爱的曾孙女走进死胡同,能看到她走出来,她心里别提多高兴。能解了心结自然好,何况裴氏是她下令抬为姨娘的,梅姐儿当初也因为这事与她置了气,如今见她们冰释前嫌,她自然最是欣慰的那个。
“好,梅姐儿有此想法,老婆子心甚慰。裴氏,今晚你便留在老婆子这用膳,等阿哲回来,我便让人叫了他来。”
第5章姐妹情深
这天,钟氏心里一肚子的委屈及愤慨,无处发泄。听风苑倒是派人过来,问她愿意不愿意过去吃饭,当时她想也没有想便推掉了,后来才知道,大爷白鸿哲也在那边,人家过来请她不过是探下口风,因为知道她会回绝。当钟氏知道真相的时候,恨得只差没咬断一口牙。老太君的偏心,不是这一两天才知道,梅姐儿从小养在她身边,裴氏又是一直侍候她的,偏心是自然的,自己恨了也没用。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改善自己在老太君眼里的形象,更重要的是,她得为自己的女儿莲姐儿的未来着想,得为她铺一条前程似锦的道路。
她的莲姐儿虽才十岁不到,却已经出落得明媚如画,丝毫不比大逊色,但是大家的眼里却只有梅姐,只是把她的女儿作为梅姐的陪衬而已,这让她很气愤。她的莲姐儿是哪一点比不了梅姐了,就连她的丈夫眼里也只有梅姐,越想越气愤,那一手刚描好的指甲掐断了。
“娘,听说皇后娘娘办了一个百花节,我也想要去看看。”莲姐急匆匆地就跑了进来。
“急匆匆的,像什么样,赶紧收拾起毛躁的性格,做事要有寸,方可有大作为。”见女儿那毛躁样,钟氏那双一双好看的眉就皱了起来。
她的女儿什么都好,就是一样不行,性子不够沉稳。
“我不管,反正我要参加皇后娘娘的百花节,听说那天会有达官显贵的公子,还有皇子。”莲姐嘟着一张嘴,不依道。
当真的圣上总共有九个皇子,其中太子和三皇子成王皆出自皇后娘娘。除了尚年幼的八、九、十这三位皇子还有大皇子和太子、四皇子已经成婚,其他的皇子都需要选妃,这就给了京中贵女们一个很好的机会,而这百花节,说是赏花节,其实是皇后娘娘为皇子们办的选妃节。莲姐儿已经将近十岁,虽然还不到可以梦想未来那一半的年龄,但是她也想为自己争得富贵荣华,怎能不急。
这些道理,钟氏又怎么会不懂,她也想要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皇子,就算不是皇后所出的成王殿下,其他娘娘所出的皇子也好,这是光宗耀祖的机会。只是,这次百花节,她并没有在邀请的范围之内,大爷还没有被请旨封为世子,她是没有机会进得皇宫的,只有祖母老太君还有婆婆国公夫人才有机会进得皇宫。婆婆一向偏疼三房,而老太君眼里只有梅姐儿,要想自己的女儿能随老太太进宫,只能厚着脸皮去求。
“莲姐儿,你随我去见老太君,正好也去见见你姐姐,自从她落水之后,你还没有去看望过。”
莲姐儿一向不喜欢她那个大姐,因为是继室所出的原因,她在父亲眼里并不讨喜,母亲一向也疼着这大姐,这让她心里很不平衡,对她又恨又妒嫉。因此她落水出事的时候,自己心里别提多高兴,最好死了干脆,这长房就只有她一位嫡小姐了,哪知道她又活了过来,还活得好好的,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莲姐儿恨不得给她补上一刀,但又不得不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这是做给父亲还有家里两位老太太看的。
“女儿知道,我会向姐姐表达关怀,也定然会把老祖宗哄好。”
此时,白梅正在听风苑的院中歇息,她的二等丫环香竹正在给她摇着扇儿。如今已是三伏天,热得让人心里烦躁,房间里虽然有冰盆子,但依然热得很,她这才到了这院中的葡萄架下,躺在躺椅上,让香竹摇着扇儿,这才驱逐了些许的暑意。
“姑娘,这是刚冰镇的杨梅汤,您尝尝?”
梦竹一向手巧,爱捣鼓这些吃食,有她在的一天,便少不了美味佳肴。只是她不似香竹来得忠心,后来到了朝家,为了爬上大郎的床,背叛了她,当时她知道这事的时候,气得只恨没当场发卖了她。如今,梦竹还是那个梦竹,但是她还会做那无耻之事么?她也有过把她换掉的念头,但是她刚刚重生,就急着换掉自己使唤惯了的大丫环,会引人怀疑,何况现在梦竹也没有做那越轨之事,暂且先观察着吧。
舌尖舔上冰镇的杨梅,那酸味那冰凉的感觉,从舌尖传达到大脑再到四肢,一阵地凉快。她连连点头:“不错,甚是凉爽。梦竹,你拿些给老祖宗尝尝,也别多拿,老祖宗年纪大了,吃不得多这凉物,浅尝便可。”
她可是知道,老祖宗就爱吃这冰冰凉凉的玩意,有一次吃得多了,竟闹了肚子,因此她要控制老祖宗饮冰。老祖宗本就年纪大了,又贪凉,少不得生病,若不管控,出了大事,她真后悔莫及。如今她重生,还想好好享受老祖宗带来的疼爱。
“姑娘,太太和四姑娘来了。”丝竹进来小声地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声。
白梅挑眉,钟氏来了并不奇怪,可是她的好妹妹莲姐儿怎么也来了?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妹妹跟她可不亲近,从小对她就生有一股敌意,好似她抢了她最在意的东西一般。自己是大姐,懒得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可不,她越发的得寸进尺,冷嘲热讽更是少不了,自己再大度,却也是不愿意看到她的。如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不是最不愿意跟她相见么?自从她落水后,就再没见过她这个妹妹,如今怎得来了?
正想着,继母钟氏就带着莲姐儿进来了。有多少日子没有见这莲姐儿了?自从前世被这母女算计着夺了丈夫之后,她便再没见过莲姐,如今见到她,却依然是小女孩打扮,双环髻,对襟襦裙,虽然年纪尚小,却也出落得出水芙蓉一般出色,难怪能顶替了她嫁到小朝家。就在她出神这刹那间,莲姐儿已经到了她跟前,笑吟吟道:“姐姐近来可好?”
那不到眼角的笑意,怎么看都是假的,白梅自然知道她不是真心示好,便也起身道:“母亲和妹妹怎么来了?”
“我和娘是给老祖宗请安来的,见姐姐在院中,便来问好。”莲姐儿虽然心里不喜大姐,嘴上功夫却也了得,让人挑不出错。
白梅望了一眼已日上三竿的日头,笑道:“妹妹请安可真早。”
莲姐儿语塞,心里发恨,嘴上却道:“妹妹好久不见姐姐了,姐姐还是喜欢这般打趣。”
“姐姐对妹妹可是喜欢得紧,又怎舍得打趣?妹妹来得正好,这是梦竹刚冰好的冰镇杨梅,妹妹尝一碗?”在白梅的概念里,好东西自然是要与人分享的,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二妹。
莲姐儿自然喜欢这些冰冰凉凉的玩意,可惜母亲并不允许她经常饮用冰镇之物。懂得养生的母亲经常告诫于她,女孩子切不可食用这些冰镇之物,将身子养寒了,对生养无益。可怜的莲姐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冰镇杨梅却不敢尝用,怕把自己的身体弄寒了,将来吃亏一辈子。再看着自己的大姐,正毫无顾忌的贪凉,心里即羡慕又暗爽,只希望她把自己的身体吃垮才好。
这些道理,白梅怎会不懂?平日里,她也不敢多食凉物,今日稍微多饮了半碗,这东西吃着美味,多食却不见得对身体有益。她尚在长身体之际,这些凉物自然不可多用,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贪凉的嘴。尽管如此,她还是克制住了,不敢真的肆无忌惮地大量饮用,浅尝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