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地上的红绫女咳嗽了声,竟看向宋守:“迦生,事到如今……走吧!”
宋守置若罔闻,只是看着阿绯。
傅清明一掌重创红绫女,缓缓地又抬手掌:“混账……”
红绫女在地上挣扎了下,双眉皱起,抬头瞪向傅清明,气喘着道:“傅清明,你这魔鬼!南溟遗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伏身便吐了一口血。
傅清明寒声道:“你也是……其心可诛啊……”
红绫女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傅清明,红唇带血,显得格外妖魅,她呵呵地笑:“朱子迦生!你听到了吗?莫非你真的想我们都死在这?”
阿绯听到这里,用力将傅清明推开,握拳叫道:“相公你到底在干什么,什么朱子迦生,这个狐狸精是谁!”
这是什么状况,明明是她的相公不轨,这帮人又在胡扯什么乱七八糟?
阿绯不明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是能射出火来。
宋守双眼发红,尚未开口,红绫女嘿嘿笑着:“朱子迦生就是宋守,宋守就是朱子迦生啊……可怜的丫头……看到他跟我亲热的样子、不好受吧……”
虽然受了重伤,红绫女还是不遗余力地把狐狸精的本色发挥的淋漓尽致,十分尽职。
阿绯望着她狐媚的双眼,深吸一口气,看向宋守:“相公,我不听狐狸精的,你、你说句话……我们仍旧回去好不好。”
天不怕地不怕没心没肺似的人,忽然说话也抖起来。
夜风吹拂,月光清冷,方才因为红绫女的鞭子气劲太盛,削落许多竹叶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如雪一般。
宋守看着阿绯,又看看傅清明,蓦地抬手,竟然准准地握住一片竹叶。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指在发抖。
“我不想杀你,”傅清明目光一变,锐利而冷,望着他的动作,“起码在她面前不想,所以你不要逼我出手。”
阿绯听到这句,便伸手捶向傅清明:“你又说什么!不要添乱好不好!”
却被傅清明捉住双手。
宋守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是吗?”
阿绯听着这轻轻地一声,莫名地竟安静下来。
宋守看着傅清明,一字一顿清晰说道:“你当初是怎么对她的,难道你都忘了?我虽然有愧,却也愧不过你……”
阿绯身子细细发抖,忽然不知要说什么。
傅清明眼尾的光扫过阿绯,好整以暇道:“朱子迦生,挑拨离间没有用。”
宋守道:“当初若非是我,她早就……”
红绫女厉声道:“朱子……不要再跟他们啰嗦!”
宋守果真停了下来。
阿绯浑身发冷:“相公?”她看红绫女,又看傅清明,心中忽地有极大的惶恐,便大声叫道:“你们闭嘴!都不要蛊惑我相公!”
宋守闻言双目一闭,眼角有一丝沁亮若隐若现,却只有地上的红绫女能看见。
红绫女望着他,忽然有点恐惧:“朱子……”
宋守不理她,只是看着阿绯:“娘子……”
在那一瞬间,阿绯有一种错觉,似乎宋守很快就要向她说出真相,那一定是她愿意且能接受的真相。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却听到宋守说道:“娘子,对不住。”
宋守说着,慢慢地将手中的竹叶举起,他把叶片放在嘴边上,轻轻吹动,发出尖细轻柔的哨声。
“对不住”之后,就是很轻柔的哨子声。
声音钻入阿绯的耳中,然后就好像有一只小手顺着钻了进去,捏住她的心,用力一扯……
阿绯“啊”地大叫一声,伸手捂住胸口,整个人弯下腰去。
傅清明色变,抬手揽着阿绯:“朱子迦生!”双眉一扬,杀机四溢。
朱子迦生略微抬头,原本英俊的脸上竟带几分淡漠的魅色:“傅清明,我知道你武功厉害,可是你信不信,只要我再吹一下,她就会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傅清明身子一震:“你对她做了什么?”
“南溟遗民最擅长什么,你是最清楚的,”朱子迦生无情似的冷笑着,又补充了一句:“所以就算你真的能立刻杀死我,还有别人,任凭你手眼通天,你无法保证她一辈子听不到哨声吧。”
阿绯正痛的死去活来,却也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抬头看向宋守,几分茫然,眼中似乎有东西要夺眶而出。
阿绯忍着:“相公,你说什么?我这里好疼,你过来……给我揉揉啊?”泪扑啦啦落下来。
宋守紧闭的双唇颤抖,目光却转开看向别处。
阿绯只觉得眼中一片酸涩,眼前光景模糊。
傅清明捏着拳,望着宋守冷冷道:“你很……好啊。”
宋守咧嘴一笑,笑得几分难看。
红绫女踉跄爬起来,一把拉住宋守衣袖:“朱子,还等什么,走啊。”
两人身形腾空,跃向竹林之外,动作敏捷。
阿绯心痛不休,冷汗涔涔而下,眼中也湿淋淋地,用尽全身力气大叫一声:“宋守……你要敢走以后就别再回来了!我、我不会原谅……”
她咬牙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与其说是决绝的话,倒不如是一种渺茫的盼望,盼着宋守能及时转头回来。
银白的月光下,阿绯依稀看见宋守临去回眸,他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可惜风太大或者他的声音又太小,阿绯听不清。
或许听不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傅清明一直望着阿绯,见她没有拔腿要追的企图才安心,可见她紧紧盯着宋守离开的方向,又有些担忧。
傅清明问:“你怎么样了?”
阿绯大大地喘了几口气,随着宋守的离去,心痛似乎轻了好些,她眨了眨眼,喃喃说道:“我简直……不敢相信。”
“什么?”
阿绯手捂着眼睛,脑中空白一片:“现在我相公……是跟着狐狸精跑了吗?”
傅清明叹息:“我说了他不是你相公,我才……”
“你才是吗?!”阿绯身不由己后退一步,双脚发软,身子便往地上跌去。

诱,诱拐

傅清明手臂一探,便将她揽入怀中。
阿绯深吸了口气,声音乱抖地:“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年来我都是跟这个叫宋守……还是猪肉夹生的在一起,你是我相公?你当我真的是傻子吗!”
傅清明哑然:“阿绯……”
“你的骗术低劣连我都骗不了,你让我太失望了,”阿绯绝望地几乎想笑,“你该多向猪肉夹生学学!”
傅清明一怔,继而温声唤道:“阿绯……”
阿绯用力将他推开,竭力站稳了便转过身去,她似乎想走,却怎么也迈不动双脚。
傅清明望着她的背影,看到她的身子有些发抖。
傅清明问:“阿绯,你怎么样?”
阿绯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看着一地落叶:“我只是觉得很痛心。”
“为什么?”
阿绯竭力把泪咽回去,却仍旧忍不住有些哽咽,她就哼哼地怪笑,声音沙哑:“我觉得……在这时我本来应该伤心痛苦的晕倒的,为什么没有?”
傅清明眉头微蹙。
阿绯深吸一口气,隐隐地觉得心口还是疼,她怔了会儿,便叹了口气:“算了,一定是我的身体太好了的缘故,真没办法。”
“这倒不是件坏事……”耳畔是他低沉而温柔的回应,接着,傅清明从身后慢慢地把阿绯抱入怀中。
阿绯呆了呆,皱眉看傅清明:“你干什么?”
傅清明在她额上亲了下:“假相公走了,真相公带你回家。”
阿绯怒:“你才是假的!”她用力挣扎,有点儿发疯似得,傅清明心里思忖,便放了手。
阿绯兀自在原地跳了几下,发现他退后了才镇定下来,她拍拍衣裳,迈步就走。
傅清明问:“你去哪?”
阿绯看看路:“当然是回家,虽然他走了,但我不能就这么快就改嫁吧,哼。”她横他一眼,气冲冲地选了个方向。
傅清明眉头一蹙,手指在袖中微微一探,身后树林里人影闪烁,便不见了踪迹。
阿绯走在前,傅清明就慢慢地跟在后面,阿绯起初想叫他滚开,可是宋守的忽然离去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呆了,便懒得应付傅清明。
阿绯在竹林中晃着往前走,月光真个如水,竹林里竹影摇曳,似有雾气如纱,朦朦胧胧,静谧而美。
阿绯神思恍惚走了一阵,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嚓嚓响,她缓缓闭上眼,感觉自己在梦游。
心想:“或许我真的在做梦……相公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喜欢狐狸精呢……而且是那么恶心的狐狸精,相公不喜欢那种类型的啊,我一定是在做噩梦,我要回去好好地睡一觉,醒来后就好了,到时候我一定要跟相公说这个梦,然后告诉他不要去接近狐狸精,不然的话我就狠狠掐他。”
阿绯跟宋守闹腾的时候,经常会掐宋守的手臂,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每次宋守都一脸痛楚地求饶。
这是阿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阿绯打定了主意,又想:“对了,还得让他做些好吃的给我才行,梦见狐狸精真是太晦气了。”
阿绯只顾胡思乱想,没提防脚下,竹林里头地面凹凸不平,她几度差点被绊倒,多亏了傅清明在身后及时拉住她。
傅清明就像是个极大的影子,不动声色而沉稳地跟在她的身后。
阿绯一心只想回家,似乎回去后噩梦就会醒,她越走越快,最后竟握着拳头卯足劲一口气往外跑,好不容易出了竹林,忽然之间怔住。
竹林离她的家不远,远远地,阿绯看到一片火光冲天,通红地燃烧着,正是她所住的屋子方向。
阿绯大吃一惊,浑身冰凉,这就算是最可怕的噩梦也不会出现的场景,难道真的发生了?
耳畔传来嘈杂的声响,有人叫喊:“救火啊救火啊!”
似乎还有人在叫宋守跟阿绯的名字。
阿绯不顾一切地往那边跑去,一路上看到很多被惊动了的村民,铜锣被敲响,村民们聚拢过来,在阿绯的家前面人最多。
有几个人看阿绯跑回来,纷纷惊道:“太好了,人不在里头,不然就完了!”
阿绯望着燃烧的屋子,想哭又叫:“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着火!”
没有人回答,她跟宋守相依为命赖以生存的三间茅草屋正熊熊燃烧,火光冲天,站在数丈外都察觉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有几个邻居取了水来试图把火泼灭,然而却只是杯水车薪无法奏效。
邻家的一个胖大婶看阿绯忽然出现,扯着嗓子叫:“宋守娘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们家为什么着火了,你家宋守呢?跟你一块儿出来了吗?”
阿绯顾不上回答她,像无头苍蝇般跑到东边,又跑到西边,拎了水桶去打水往上浇,然而她力气有限,水到不了火头就跌在地上。
“不要烧了……”阿绯咬着牙掉泪,想再往前冲,身后却有人拉了她一把。
她往后一退,水桶跌在地上,骨碌碌滚开,一地的水乱流。
覆水难收。
阿绯忽然就觉得心痛,眼泪都要流出来:“怎么办……怎么办……这样相公还怎么回来?”
又叫:“我的东西……我的衣裳,吃的……都在里面,为什么会着火!”
围观村民震惊而同情,那胖大婶放低了音量:“宋守娘子,你家宋守呢?……这是谁?”
阿绯含着泪转头,望见那绣金线的玄色衣袖,她想推开傅清明的手臂,他的手臂却如铁铸似的,纹丝不动。
大家伙儿看着阿绯,又看傅清明,——他通身华贵非凡,气质不怒自威,容颜出尘俊美,——他还紧紧地抱着阿绯。
大家伙的双眼就好像是被点着的房子,火光熊熊。
阿绯看着那烧得更猛烈的房子,扫了一眼目光如炬的村民。
她抬手把垂落额前的一缕头发抿到耳后,又恢复了昔日那种要死不活的神情:“放手。”
声音有几分冷意,还有点儿不为人知的居高临下。
傅清明果真缓缓地放开她。
阿绯站稳了,手又在眼睛上揉了会儿,若无其事地把泪擦了去。
她看着眼前燃烧的房子,就好像看着昔日跟宋守那些片段,都在火焰里被烧灼,升腾,化为灰烬……消失无踪。
阿绯觉得自己索性也变成一根木头,跳入火中,同归于尽。
旁边的村民们遗憾地看着傅清明松手,尤其是胖大婶,望着他宽阔的胸膛,简直恨不得自己去代替了阿绯,正在咽口水,却听阿绯冷冷淡淡说道:“宋守跟着狐狸精跑了。”
胖大婶一惊:“啥?”
阿绯的声音很独特,对别人的时候,都毫无感情地一条直线,只有对宋守,才会各种高低起伏,撒赖甜蜜。
此刻她就用一条直线般的声调说:“宋守他跟着狐狸精跑了。”
完全是很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大家伙震惊,纷纷议论起来,胖大婶却盯紧傅清明,娇羞地问:“那、那他是谁?”
阿绯继续直直地说道:“宋守跟着女狐狸精跑了,他是男狐狸精。”
胖大婶跟旁边几个聚拢过来的村民目瞪口呆。
阿绯昂着下巴:“所以现在我也要跟他跑了,哼。”她说完之后,把头一扬,转过身顺着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顾清明挑了挑眉,一笑追去,火光中那乍现的笑容倾倒众生。
两人身后一堆议论纷纷地村民,望着那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目瞪口呆之余,各自浮想联翩。
村民宋守跟他那个呆媳妇的奇遇,一直到数年后,还有人极为怀念地说起……当然,流传的版本早就跟原版离题万里大相径庭。
譬如其中的一个版本是阿绯其实不是凡人,是犯了错的仙子被罚下凡间历劫,却遇到了宋守,所以宋守才疼她疼得什么似的。
然而后来阿绯终于历劫完毕,上天就派了个极为俊美的神君下凡,把阿绯带走了……故事生动活泼,曲折离奇,感人肺腑。
阿绯在黑夜里走了很久,渐渐地出了村子。
月光下,还是可以看清楚面前的路的,只是更远处的景象却依旧无法看清。
乡村的夜晚格外地静谧,出了村子便尤其安静的令人害怕,只有原野里依稀传来种种古怪的声响,换在平时,阿绯是不敢出来的,但是现在不同了,没有了宋守的保护,她只能一个人独行。
阿绯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直走下去,或许中途大概不知碰到什么意外,就再无知觉了……可是走着走着,就看到前头亮了几点光。
阿绯望着那幽幽浮动的几点光芒,才有几分害怕:“这是什么?难道是鬼火……”
阿绯闲着无事,就跟村子里一些老公公婆婆一块儿晒太阳,听了许多乡间趣事,传说夜晚里会有鬼火四处溜达,经常会把人魇倒。
阿绯站住了脚,向后退,又不甘心,便自己催眠似的嘀咕:“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鬼火又怎么样,我死了也一样会有鬼火!”
然而那光芒终究是极快地飘近了,耳畔传来的还有马蹄的声响。
阿绯本来紧闭双眼,渐渐就壮大胆子睁开一条缝,发现那些光就停在面前。
最令她意外的是,在她跟前停着一辆很是气派的马车,金碧辉煌,两高头大马牵引,前头还有两匹马儿引路,阿绯见到的几点光,原来是垂在马车四角边沿的灯笼光芒。
阿绯张开嘴,不知是什么情况。
有两个人从马车的旁边跳下来,直直地往阿绯面前走来。
阿绯心头发紧,本来想装死的,可是却无法淡定下来,于是侧着身子盯着那两个人,心中想着是不是要立刻拔腿而逃,表面上却还色厉内荏地:“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别过来……不然的话我……”
那两个人绕过她身边,就在瞬间,阿绯似乎看到这两个一胖一瘦的人不约而同地瞪了自己一眼。
阿绯意外地转过身,却望见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傅清明。
阿绯大惊:“怎么是你!”
阿绯看到那两个人就在傅清明的跟前跪了下去,恭敬地行礼道:“主上!属下等迎接来迟。”
阿绯见情况似乎有些复杂,——所幸这些人不是冲自己来的。
阿绯见事不关己,便扫一眼傅清明,重新转过身往前面晃着走去。
手臂却在瞬间被拉住,阿绯身子一顿,身不由己晃了晃,差点撞到他身上。
与此同时听到身后那个已经有点熟悉的声音说道:“起来吧。”
在他说完后,那两人便退了一边,做恭候状。
傅清明握着阿绯的手臂,缓步走上前:“你要去哪?”
阿绯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一转头不屑而干脆地:“用你管。”
傅清明丝毫不恼:“既然你没有想好,那么就上车慢慢想如何?”
他的声音很温和,提议也很有诱惑力。
阿绯摸摸鼻子,忽然问道:“你真的是男狐狸精吗?”看这排场还真的只有妖精才能造出来的。
旁边的胖子胡三跟瘦子唐西一听,黑暗里两个人的脸白的能发光了。
傅清明却只微微一笑:“如果我是……那你敢不敢跟我走呢?”
阿绯一仰头:“我怕你?!”宋守能做的,她为什么不能做!
傅清明在阿绯的腰间一扶,阿绯腾身上了车,推开车门爬了进去,却见里头真个儿别有洞天。
像是个小型的宫殿,布置的极为华美,爬上去也软软地,原来是铺了厚厚的毯子,色彩斑斓,像是波斯的贡品。
阿绯“哇”了一声,然后轻车熟路似的找了个软软地靠垫爬过去,一把抱住后再也不肯撒手。
“睡觉睡觉……醒来后就好了……”阿绯喃喃地,身子扭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闭着眼睛,彻底无视慢慢进来的傅清明。
纵然在车内的灯光下,他那张脸越发地颠倒众生。
大概是走累了,亦或者今晚上经历的一切让她精疲力竭,阿绯很快地呼呼入睡。
傅清明无声无息地坐在阿绯身旁,眼看她睡着,便从旁边的箱子里取出一床轻软的毛毯,轻轻盖在阿绯身上。
阿绯似乎察觉,身子动了动,越发蜷缩了起来,纵然是睡着,眉头依旧微微皱着。
傅清明俯身看了一会儿,身子越压越低,却并未压到阿绯,只是低头过去,静静看了她的脸片刻,才在她的眉心轻轻地亲了口。


酒,酒后

第二天阿绯醒来,发现自己人在马车中,对面端正坐着的是傅清明。
白天的傅清明跟晚上的傅清明有些不同,借着暗夜同月光之色,加之在阿绯眼中来历不明,他的样子就多少带些飘忽的邪气,但是白天,在光明之中,这人端然坐着的样子,如一尊神。
云锦绣的袍服,黑色袍服外加了薄薄地紫云纱的罩袍,脸极白眉修长,双眼很亮,眼神似能让人无所遁形。
阿绯却无心欣赏面前的美色,并没有把昨晚那一场归结为噩梦而已……她的失望可想而知。
“原来宋守那个混蛋真的不要我了。”在思考了半个时辰之后,阿绯总算认清了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一刻钟,阿绯试图酝酿点泪水出来表示自己很痛心,很凄惨,结果眼睛眨得都酸了,泪还是没有成功地冒出来。
悲戚怨妇演不成,于是她变了主意,决定走狠心复仇毒妇路线,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别让我逮到你们,不然的话我非要把你们……”
“你逮不到他们,”傅清明正是为了大煞风景而存在的,“以后就算见到他们,也要绕道走。”
“为什么!说的好像我才是亏心的那个!”阿绯愤怒。
傅清明道:“不用朱子出手,红绫女一根指头就能杀了你。”
阿绯张口,心不服口更不服:“她是狐狸精,我当然比不上狐狸精有手段了,……你说什么朱子,为什么宋守叫……猪……”
阿绯迟疑着,她几乎不想提起那一段,更不想要记住那个完全陌生的奇怪名字,但是,有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哪怕再心痛着不忍说不忍想。
傅清明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该不该说,却到底说道:“他是南溟的朱子……南溟国以红色为尊,国主之子便尊称为朱子……”
“朱子,朱子……朱子迦生,”阿绯怔了怔,有些艰难地:“那么宋守、是南溟的……可为什么他又说……遗民?”
傅清明的脸色有些冷峻,唇紧闭着。
阿绯本来以为他不会回答,却不料隔了一会儿后傅清明又开口了:“看样子你真的全忘记了,因为南溟早在十三年前就灭国了,而且……是被我率兵灭了的。”
他的声音淡淡地,有些漠然,阿绯却忽地打了个寒颤。
她心里本来还有很多疑问,可是自从听了傅清明这一声之后,却忽然间什么也不想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