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外,天狼骑的身影影影绰绰。树林内,躺着两名天狼骑的尸体,年华站立在乱树丛中,手上还握着滴血的匕首。
封父盯着年华的脸,森冷如刀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愕。
刚刚杀了两个人的女孩,眼神决绝而冷酷:“他们该死。”
封父纵声长笑,他自讽地道:“也罢,也罢,老夫前半生劳心费力,也不过雕磨出一个遗祸苍生的恶魔,后半生再调、教一个血染烽火的修罗,又有何妨?”
封父将年华抱上夺来的战马,于围追的天狼骑中杀出。他手握寒光凛凛的长刀,凌空斩向逼来的追兵,妖红的鲜血喷薄飞溅,战马惨鸣着次第跪倒。缩在封父身前的女孩不仅不惧,脸上反而露出异样的兴奋。
封父且战且道:“你和小时候的轩辕楚很像。你叫什么名字?”
“年华。”
“你愿意在乱世为将吗?”
“愿意。”
“为将者在鞍马上杀人,也终会在鞍马上被杀。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好!”封父扬手挑起刀锋,直取天狼骑将领的首级,刀落头飞,血雨如蓬。余下的追兵顿时慑住,逡巡不敢上前。封父灌注千斤之力,横刀扫向左方追兵,霸道的刀气仿若有形的利刃,不及避开的追兵立刻尸首异处。杀开了一条血路后,封父纵马疾驰,但是天狼骑却如附骨之蛆,紧随在后,穷追不舍。
封父皱眉,沉吟片刻,将一物塞入年华手中,道:“以飞云符为信,如果你能独自抵达合虚山天极门,你就是我封父的第三名弟子。”
沉重冰凉的飞云符,硌得幼嫩的手心生疼,但是年华却笑了:“好!一言为定。”
封父也畅声大笑:“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孺子可教也!”
封父飞身掠下战马,横刀立于栈道之上,与逐渐逼近的天狼骑对峙。
年华最后回头望见的一幕,是封父在残阳里浴血搏杀的身影,他的英姿恍若战神临世…
“你很不简单。”紫石望着年华,眼神赞许,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兵荒马乱中跋涉千里,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最终,她活着抵达了天极门。“你为什么愿在乱世为将?”
“我想变强。”
“为什么想变强?”
年华想起被乱军践踏的家园,被乱军驱逐屠戮的亲人:“只有强大,才能守护。”
紫石叹道:“你和轩辕楚很像,但却又完全不同,”
紫石曾问过轩辕相同的问题,他的回答是:杀戮。
暮色低垂,寒鸦归林。
天极门位于合虚山深处,此处的山谷名曰万花。万花谷中,仙鸟神兽自在徜徉,奇花异卉争相竟放。穿过九道迷宫般的瀑布后,紫石、年华、宁湛三人终于抵达了神秘的天极门。
峡谷的关隘处,一名浑身书卷气的儒雅男子,带着四名身着蓝衫的门人上来迎接。儒雅男子与四名门人看见紫石,施然礼道:“恭迎门主。”
紫石点点头,对儒雅男子道:“墨涵,去医门把歧黄请来,这个孩子生病了。”
墨涵颔首,领命而去。
紫石将宁湛抱下麋鹿。从下午起,宁湛就陷入了昏迷,此刻他的身体滚烫如火。
万花谷的正中央,是平滑如镜的泪湖,湖心有一座九层黑塔,塔名万生。万生塔是万花谷中最显眼的建筑,也是君门所在之处。
紫石抱着宁湛渡过浮桥,年华紧紧地跟在她后面。紫石对年华道:“你先去将门,我让人领你去。”
“不。”年华担心宁湛,不肯离开。
紫石无奈:“好吧,你也来。”
万生塔。紫石将能在安置在一间宽阔,典雅得如同宫殿的房间中。宁湛睡在柔软的床上,神色虚弱,脸色几乎和羽被一样白。
歧黄替宁湛号完脉,皱眉叹息:“老朽先配一些调身养气的方子,让他暂且好好将养着吧。”
紫石问道:“他的病,没有可能治好么?”
歧黄叹息,摇头:“这是胎里带出来的病,不可能根治得了。”
紫石和歧黄一边说话,一边走出房间。一直默默站在床边的年华,小心翼翼地替宁湛掖好被子。
看着宁湛痛苦的神情,年华觉得很悲伤。从越国一路走来,宁湛是第一个对她好,对她笑的人,让她想起了她的家人。她不想看见他痛苦,她希望他健康,快乐,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但她总觉得她和他相识已久,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仿佛他们一直就并肩走在同一条路上,只是都没有转过头,去看走在身边的彼此。
朱色廊柱的阴影里,有一双明亮飞扬的眼睛,透过黑暗注视着年华。
年华警惕地道:“谁?”
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身影,竟是一名英气勃勃,高绾发髻的少女。少女在月光中走向年华,长眉斜飞入鬓,面容冷艳端丽,反问年华:“你又是谁?”
“我叫年华,是将门弟子。”
“哼,原来只是一个平民!”少女冷哼道:“低贱卑微的平民,不配知道我的名姓。”
冷傲的少女丢下话后,转身扬长而去。
年华望着少女的背影,微暗的光线中,似乎有一条张牙舞爪的怒龙,盘旋缠绕在少女身侧,须鬣戟竖,张口吞向她的头颅。
“啊!”年华大吃一惊,忍不住呼叫出声。
少女闻声回头,皱眉:“怎么了?”
幻影消失,天风吹过房间中央,扬起层层鲛绡红幔,宛如缥缈的烟雾。
可能是眼花,看错了吧!年华暗自想到,急忙道:“没,没什么。”
少女转头离去,“哼,大惊小怪!”
年华收回心绪,坐在昏黄的灯光之下,静静守着昏迷的宁湛。
004 皇鸾
清晨,一双冰凉而滑腻的手,轻轻触上了年华的额头。她猛然惊醒过来,入眼是紫石惊讶的脸:“年华,你在这里坐了一夜么?”
“嗯。”年华点头。她低头看宁湛,他虽然还没有醒来,但是神色已经松缓了许多。
紫石怜惜地看着年华,转身吩咐道:“墨涵,把药端上来。”
墨涵把药送上来。年华这才注意到,昨晚遇见的少女也在,她正静静站在墨涵身后。
紫石伸手,轻触宁湛的额头。宁湛的睫毛轻轻跳动了几下,悠悠地睁开了双眼。身处陌生的环境,周围是陌生的面孔,让宁湛微微一惊,但是看见紫石和年华也在,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
年华见宁湛醒来,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终于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宁湛脸色很苍白,神情很虚弱,但他不愿意让年华担心,“好多了。”
紫石端过药碗,用瓷勺轻搅冒着氤氲雾气的汤药,“你现在还很虚弱,先把药吃了。”
紫石温柔的笑容,让宁湛觉得安心,张口吞下她递来的一勺药汁。
站立在墨涵身后的少女,淡漠地俯视着病弱的宁湛,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端木,”紫石一边喂宁湛吃药,一边对少女道:“你先去温习课业,我一会儿就过去,今天我们讲国之立道篇。”
“是,师父。”端木寻应声而退,虽然行止谦恭有礼,但神情仍旧倨傲。
“真是一个冷傲的公主。”望着端木寻远去的背影,紫石忍不住轻叹:“虽然,她入我门下已经六年了,可我这个做师父的,却始终看不清她的心。”
年华好奇地问道:“她是什么人?”
紫石道:“她是皓国的长公主,也是皓国未来的女王。南方皓国的端木氏,向来是女主承继天下。”
这时,万生塔外突然传来喧哗之声,一名蓝衣侍者匆匆进来,招墨涵过去轻言耳语。墨涵回来向紫石禀报:“门主,那个脾气暴躁的青阳,奉封父之命来接将门弟子,在塔外和人起了争执。”
紫石摇头苦笑,对年华道:“你若是不赶快去将门,只怕你这位性急的青阳师兄会把万生塔给掀了。”
年华望向宁湛,不想离开他。宁湛也望着年华,笑了笑:“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等我能下床了,就去将门找你。”
望着两个懵懂的痴儿,紫石也笑了,“放心,他已经吃了药,很快就会没事了。将门离万生塔不远,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年华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离开。
紫石喂宁湛吃完药,安抚虚弱的他继续睡下,然后和墨涵走出了房间。行走在昏暗悠长的走廊中,紫石长叹一口气,神色复杂:“墨涵,你善于看相,你看年华这孩子命相如何?”
“她命犯孤星,纵有一世风华,半生戎马,终是情字成蹉跎。”
紫石回望身后紧闭的房门:“那他呢?”
墨涵摇头不语。
紫石喃喃道:“我只愿,他不要负了她。”
前脚刚迈出万生塔,年华眼前就是一花。她的头尚未抬起,一柄雪亮森寒的枪尖已经挟着凛冽风声刺来。
年华大吃一惊,急忙掠身躲避,森寒的银枪陡然转向,截断了她的退路。年华脚尖轻点,身形飞燕般掠起,避过枪头的锋芒,在枪身上借力,凌空跃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在了持枪偷袭者的身后。
青阳一袭落空之后,倒也不再有所动作,他倒提着长枪回头,玩味地望着年华:“你,就是师父新收的徒弟年华?”
年华打量虎背熊腰的少年,点头:“我是年华。你是青阳师兄?”
“没错,”少年爽朗地答道:“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身手,老头子果然慧眼如炬!”
年华突然觉得,无论是从气质,还是神情上,这位粗犷豪爽的师兄都像极了封父。
青阳走过来,拍了拍年华的肩膀:“走,年华师妹,我带你去见师父!”
“好。”年华悄悄揉着骨头差点被拍裂的肩膀,跟上了青阳的步伐。两人一路行去,但见云廓木秀,水殿荷香,天极门中景致之奇美,令人惊叹。
青阳道:“我是若国人,你呢?”
“不知道。”年华道:“从我记事起,就总是跟着家人不断地迁徙,哪里不打仗,就往哪里走。”
“梦华王朝糜烂腐朽,各国诸侯拥兵自重,以致百姓家不成家,真是令人痛心!”青阳不由得叹息:“若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除非拥立一位贤能的名君,结束六国割据的混乱局面。”
年华道:“名君?现在的六国之主不是玉京中的孝明帝么?”
“宁氏早已败落,当今天下最贤明的君主,非我若国武昭王莫属!”青阳眼中闪耀着狂热的光芒,“我青家世世代代辅佐若王,我投身天极将门,为的就是将来能够效忠武昭王,助他成就千秋霸业!”
“这可是谋逆…”年华小声嘀咕,可是随即又想到,在混战连绵的乱世中,谋逆似乎只是用在失败者身上的词。
青阳、年华来到了天极将门。和年华的预想不同,将门既没有雄伟的讲武堂,也没有宽阔的演武场,有的只是几间清幽茅舍,一溪潺潺碧水。
茅舍前的空地上,上身赤、裸的封父正在摆弄十八般兵器,即使已经年愈花甲,他的肌肉仍然虬实有力,不显一丝松疲老态。重愈百斤的流星锤,在他手中旋转如意;精光熠熠的百子锁,在他腕间虎虎生风。
待得封父一个回合练下来,年华才逮到空隙上前行礼:“弟子年华,见过师父。”
封父微微点头,眼神充满嘲弄的意味:“独自跋涉来此,想必不容易,但是以后跟着老夫,只会更累,更苦。不要以为来到了天极门,就一切功德圆满了。”
年华恭敬地道:“弟子从未这么想。”
“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练习,”封父点点头,道,“兵器是武将的灵魂与生命,作为统领军队的将才,必须要精通各种兵器。青阳,你今天继续练习枪法第七层,老夫傍晚会来检查,若是仍旧过不了关,那你晚上就别睡了!”
青阳脸色一寒:“是,师父。”
“至于你,”封父目光移向瘦弱的年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只要能拿动这十八般兵器,今天就算过关了。不过,你今天若是过不了关,那以后每一天,都得额外练习射箭一千次!”
年华垂首道:“是,师父。”
封父吩咐完毕,便扬长而去。
“老头子好狠!他绝对是故意找你的碴!”青阳无限同情地拍了拍年华的肩膀:“当年,我练习拿动每一件兵器,就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那时的我比你可要强壮多了!”
青阳提着银枪走远,年华痛苦地揉着几乎被拍散架的肩膀,为什么这个师兄总是爱拍人肩膀,还是下足猛力往死里拍?看来,为了不想肩膀断掉,下次一定要提前躲开。
待肩膀的疼痛渐缓,年华试着举一根沉重的狼牙棒,好不容易抬起一点高度,但终是撑不住百余斤的重量,狼牙棒重重地砸在地上,险些磕到了她的脚。
年华皱了皱眉,猛吸了一口气,再次向狼牙棒伸出手去…
傍晚,青阳的枪法没有通过封父的考核,仅仅举起六件兵器的年华也一样,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两个徒弟都是废物。青阳和年华面面相觑,垂低了头挨训。
万生塔。宁湛躺了三天,才勉强能够下床走动。这三天里,墨涵日夜照顾他,紫石和岐黄偶尔来看探他的病情。因为他的身体太弱了,紫石让他先好好静养一段时间,暂且不必管君门的课业。
秋阳明媚的午后,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宁湛躺得烦了,从床上坐起身来,走到窗户边。房间位于万生塔的五楼,从四扇大开的窗户望去,远处是淡淡青山,近处是缥缈白云。
年华一直没有来看他,让宁湛有些失落。她为什么不来看他,难道她在将门交了更好的朋友,已经忘了他了?
墨涵带着几名蓝衣门人走进房间,蓝衣门人托着食盘,食盘中放着米饭,汤盅,几样精致的菜肴。墨涵看见宁湛站在窗户边,道,“窗边风大,湛公子不要着凉了。已经正午了,来吃点儿东西吧。”
宁湛微微一笑,“嗯,谢谢墨涵。”
宁湛在蓝衣门人的服侍下,稍微吃了一点儿东西,喝下了一盏苦药。
休息了一会儿,宁湛觉得精神好些了,想起几日没见年华,非常想念她,就请墨涵带他去将门,顺便熟悉一下天极门的环境。
墨涵答应了。
万生塔伫立于泪湖中央,由十二道浮桥与四周的湖岸相接。走上蓝莲花盛开的浮桥时,墨涵向宁湛娓娓介绍:“君门的万生塔是天极门的核心,其它三十五宗派的所属地,均是围绕万生塔分布。其它宗派的分布并没有规律,有些偏僻如异门,玄门,甚至远远位于和虚山的最东极。没有特别的事情或需要,各门平日的交流并不多。”
“将门在哪儿?”宁湛问道,若是将门也远在东极,那他就见不到年华了。
墨涵笑了:“湛公子放心,将门离万生塔不远。”
墨涵带宁湛往将门走去。
“紫石师父一共有几名弟子?”
“四名。不过,之前的两位公子已经出师,如今的弟子只有您与皓国长公主端木寻两位。”
说话间,墨涵、宁湛经过一座宫殿模样的建筑,古雅的建筑内隐约传出丝竹之声。
墨涵道:“这里是乐门。”
经过乐门的古墙下,宁湛看见一棵拓榴树探出墙外,茂盛的枝叶冷绿如翡翠,细碎的榴花红艳如宝石,一阵微风轻拂而过,红花绿叶飘飞若絮。
宁湛贪看这艳美景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啪嗒”一声响,一件金色的东西从天而降,掉落在宁湛脚边。
宁湛低头,好一件金光灿烂,雕功精美的麒麟!
宁湛弯腰,拾起金麒麟。
“嗳!那是我的东西!”空灵如天籁的声音,响起在拓榴树上。宁湛循声抬头,柔软的花叶被一双雪白的小手拂开,花树中探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脸。
宁湛问:“这个金麒麟是你的?”
树上的女孩看上去比宁湛小,她嘟起粉红的嘴唇道:“当然是我的,你快还给我!”
女孩的声音真是好听,简直像是一只唱歌的鸟儿,正当宁湛这么想的时候,墙里突然有女声道:“小鸟儿,快点下来,师父过来了!”
女孩吃了一惊,急忙问宁湛:“你是哪一门的人?”
“君门,我叫宁湛。”
“你把金麒麟收好,晚上我去万生塔向你要。”女孩转眼消失在榴花中,花叶间留着天籁般的尾音:“我叫皇甫鸾,你可以叫我小鸟儿。”
宁湛收好金麒麟,不由得笑了笑:“真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鸟儿!”
墨涵道:“皇甫鸾是北溟国的三公主,她不仅有着天籁般的好嗓音,对乐理和歌艺也非常有天赋,是乐门宗主最得意的弟子。”
005 诅咒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墨涵、宁湛穿过一道清亮如玉的溪水,走进一片桃树林中。桃林中的旷地上,有几间简陋的茅舍。茅舍前的空地上,赤膊少年挥汗如雨地舞枪,瘦弱女孩艰难地练习举剑。
那柄高及自己肩膀的古剑,对于年华来说,还是太过沉重。每次当她快要举起的时候,巨剑总是会轰然压下,有几次还将她压倒在地。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将右臂在剑锋上划过,碍事的长袖哗然裂开。
年华扔掉断袖,赤着细瘦的胳膊继续苦练。
隔着桃树枝,宁湛静静地看着年华。仿佛有某种感应一般,年华突然侧头,望向这边。两人的目光相遇,相视一笑。
宁湛温和地笑道:“你继续练,我在这里看你。”
宁湛坐在溪水边,看年华继续与兵器周旋。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他就觉得很幸福。
墨涵见宁湛在将门扎了根,交代了几句,自己先回去了。
傍晚时分,年华又被封父训了一顿,今日她只拿动十五件兵器。
年华闷闷不乐,和宁湛一起坐在溪边,宁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突然想起白天拾到的金麒麟,便拿出来在年华眼前晃了晃:“你看,漂亮吗?”
毕竟是孩子心性,年华立刻被金麒麟吸引:“真好看,给我玩一下。”
年华脸上阴霾散去,宁湛也很高兴:“要是你喜欢的话,我就把它送给你吧!麒麟是吉祥的神兽,可以驱走坏运气呢!”
“谢谢你。”年华很开心。
“那你就不要不开心了。”宁湛笑道:“看见你难过,我也会难过。”
“好!”年华笑了:“为了你不难过,我也不难过了。”
晚上,万生塔下。
皇甫鸾双手叉腰,生气地质问宁湛:“我的麒麟呢?”
宁湛有些心虚:“不…不小心弄丢了。”
“你居然…居然把我的麒麟弄丢了?!”皇甫鸾气得连声音都变了:“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你赔给我!”
看着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皇甫鸾,宁湛心里也觉得十分愧疚,他也知道擅自把皇甫鸾的金麒麟送给年华,是不对的,但是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要回?他窘迫地垂下头,瞥见腰间的九龙玉佩,眼前一亮。
宁湛一把扯下九龙玉佩,塞进皇甫鸾手中:“小鸟儿,你别哭了,这个玉佩赔给你好了!”
九龙玉佩价值连城,怎么也该抵得上一只金麒麟。谁知,皇甫鸾并不买账,随手将玉佩扔开,不依不饶地揪住宁湛:“呸!谁要你的破玉佩,你赔我的金麒麟!”
“别…别这样!”宁湛吓得连连后退:“金麒麟真的弄丢了,我答应你,以后一定赔你一万个金麒麟!”
皇甫鸾倔强地道:“我不要一万个,我只要我的那一个!”
宁湛对死脑筋的皇甫鸾无奈:“可是,这一个已经回不来了,你要我怎么办?”
皇甫鸾歪着头想了想,道:“金麒麟是我的好朋友,既然你把它弄丢了,那你就要代替它,做陪着我玩的好朋友。”
宁湛松了一口气:“没问题。”
皇甫鸾神色有些悲伤:“我一个人在这里,常常觉得孤独,很想很想北溟,很想很想母妃…要是有朋友在一起的话,我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宁湛心里一酸,也想起了远在玉京的父皇和母后,他温柔地对皇甫鸾道:“放心吧,我会做你的朋友,你不会再孤独了。”
皇甫鸾笑了,拾起地上的玉佩,调皮地眨眼:“等你赔给我一万个金麒麟后,我再把它还给你。”
宁湛正在错愕,皇甫鸾已经飞快地跑上浮桥。她翩跹如舞的雪影,仿佛一只美丽白蝶。转眼之间,白蝶就消失在昏黄的月色里。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四年。当年稚气未脱的垂髫孩童,如今已长成翩翩少年与豆蔻少女。
孝明二十六年发生了两件事,两件影响年华和宁湛一生命运的事。如果没有发生这两件事,或许关于双星的谶言,不会在若干年以后,以那般惨烈决绝的方式上演。
“好无聊啊,”粉红衣衫的少女在草地上伸了一个懒腰,对躺在身边的少年和少女道:“不如,小鸟儿唱歌给你们听吧!”
皇甫鸾身边的戎装少女翻身坐起,明亮的眼睛神采飞扬:“好啊,听小鸟儿唱歌,就什么烦恼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