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伤着他们!”易掌珠哽咽道:“他们是无辜的,都是百姓啊!”
风月挑眉。
殷戈止挥袖,气定神闲地走过去,看着她道:“都打砸抢劫了,说什么无辜?”
回头看见他,易掌珠扁了扁嘴,捏着拳头道:“他们何辜?都是被人逼成这样的,若是有饭吃,谁愿意窝在这种地方抢东西?米粮本来也是为他们准备的,他们拿去就是了。”
无奈地摇头,殷戈止正要再说,却感觉后头有凌厉的破空之气,刚一侧头,一把匕首就从他面前横过,直取易掌珠首级!
反应极快,殷戈止伸手就捏了那匕首尖儿,反手一弹,震得来人虎口一麻,直接脱了手。
易掌珠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旁边的观止被两个人迎面围上,殷戈止面前也站了三个人。方才还在地上倒着的难民,不知怎的又站起来几个,袖中银光闪闪,皆朝他们扑来。
这显然是个圈套,然而圈套正中央的慈悲为怀的易小姐啥也没做,就吼了一声:“别杀人,挡着他们就行!”
风月翻了个白眼。
挡着人还不能杀,对面又人多势众,显然殷戈止那边是要落下风的。然而殷戈止还真听她的话,有剑不出鞘,拎着剑鞘就往人天灵盖上砸,争取给人砸出个脑震荡啥的。
观止也收了刀,颇为费力地应付四周的暴民。
易小姐带的家奴不够多,于是没一会儿就有难民冲破了护卫,举着大木棍就朝她砸了下去!
瞳孔微缩,易掌珠被吓坏了,下意识地拉着旁边的家奴想躲,然而那木棍虎虎生风,速度极快,根本躲无可躲。
千钧一发,英雄登场,一直没被人注意的风月就在这个时候冲了上来,挡在易掌珠前头,双手举高,像神话里金光闪闪的神仙,无畏地迎接那沉重的一击。
周围的家奴都傻了眼,丫鬟们纷纷尖叫,连那头正在打斗的殷戈止都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呯——”木棍砸下来了,重得人仿佛能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风月脸色未变,嘴角还噙着一丝属于高手的冷笑。
拿着木棍的人傻眼了,看了看她,呆呆地开口:“你…”
“滚!”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观止飞过来就是一脚,那人转着圈圈滚了老远,木棍也掉在了地上,沉闷的一声响。
殷戈止皱眉,懒得跟他们玩了,下手骤然狠起来,不过十招,几个暴民全老实地横在了街上。
“没事吧?”退回易掌珠身边,他问了一声。
“…我没事。”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风月,易掌珠颤颤巍巍地道:“这位姑娘…真是高手啊!”
抬头看她一眼,殷戈止问:“你会武?”
风月声音极轻地回答:“不会。”
“不会?”走到她面前,殷戈止看了看她的手:“不会你还能这么纹丝不动地挡下木棍?”
“纹丝不动是因为,我有骨头。”深吸一口气,风月缓慢地转动眼珠看着他,没两瞬,眼泪就跟泉水似的哗啦啦地涌出来:“可是骨头他奶奶的也没有木头硬啊,我手骨碎了啊啊啊救命!”
殷戈止:“…”
伸手就想把她还举着的手给拿下来,谁知还没碰着呢这人就是一顿嚎叫:“别动!别动啊!真的骨头碎了,不是开玩笑,给我找个大夫来动!”
易掌珠急了,扯着殷戈止的袖子就道:“快把这位姑娘送去药堂,那边就有,走两步就能到!”
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药堂,殷戈止对风月道:“你自己走过去吧,别人动着你都会痛。”
风月的眼泪那叫一个哗啦啦地流啊,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就这么高举着手,边哭边往药堂挪。
观止瞧着,很想给自家主子说其实他可以把她背过去的,谁曾想刚转头,就看见自家主子仿佛在笑。
笑?!观止傻眼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看,殷戈止却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侧脸的线条优雅而冰冷,只看了风月两眼,就转头继续跟易掌珠说话。
是他看花眼了吧,或者是今天的阳光太灿烂了,观止想着,摇了摇头。
做事是要牺牲的,风月知道,但她不知道这个牺牲这么惨烈,早知道换个法子救易小姐就好了。
越想越伤心,也就哭得越厉害,嚎啕惨烈的哭声响彻整个一粟街,吓得远处狂奔过来的马打了个趔趄。
“殿下小心!”后头的侍卫喊了一声。
叶御卿连忙勒马,青衫翻飞,有惊无险。定睛往前头一看,却见个红衣姑娘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双手高举过头,一步步地往旁边挪,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第4章 魏国大皇子

一个没忍住,叶御卿笑出了声:“哈哈哈!”
什么叫幸灾乐祸,什么叫丧尽天良!风月又痛又气,转头就狠瞪了笑的人一眼。
媚气天生的狐眸,染了怒意倒显得更加动人,叶御卿缓过气,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儿,惊喜地道:“哎呀,这不是那个谁,那个跳舞的那个!”
风月一愣,眯着眼睛看清了马上那人的脸,身子僵了僵,举着手干笑了两声。
要不怎么说天意弄人呢,她避之不及的人吧,绕着弯都能跟她巫山云雨。她一心想勾引的人吧,却总是在她情况最糟糕的时候出现,瞧她跟瞧个笑话似的。
殷戈止猜得没错,她一开始是想勾引这吴国太子来着,没想到失算了,便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先应付了殷某人。本来还想了许多法子要继续搭上叶御卿这条线,谁曾想今儿在这儿就撞上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用想,一点也不妖艳不迷人,跟个想上天的僵尸似的伸着手,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念及此,风月缩了脖子埋了脸,忍着手骨的剧痛,迈着小碎步就往药堂狂奔。
“哎…”
“殿下!”易掌珠跑过来,甚为慌乱地道:“您怎么出宫了?”
太子何等身份?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盯着,哪是能四处乱跑的?
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叶御卿温柔一笑,翻身下马:“听闻你出事了,本宫刚好在附近巡视,就赶过来看看。”
暴民已经跑的跑伤的伤,易掌珠回头看了一眼,叹息:“珠儿没事,您也多爱惜着自个儿,别总为珠儿这样的小女子犯险。”
迈进药堂的门槛,风月依稀还听见了这句话,不由地笑了两声。
天真得跟小羊羔似的。
这话是打算在心里说的,不知怎么的嘴一个漏风就嘀咕出来了。好死不死的,声音不小,被后头的人全听进了耳里。
“你说谁?”清冷的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跟石膏板似的拍在她背后。
风月一顿,缓缓转头,笑得妩媚:“说奴家自己呢。”
殷戈止皱眉,跟着她跨进药堂,一双眼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她:“你天真?”
眨眨眼,风月傻笑:“不天真吗?”
“眼神不干净。”收回目光,殷戈止推着她就坐在有大夫的桌边,轻飘飘地扔下这评价。
不干净?风月冷笑,放眼望过去,这活着的人有几个眼睛是干净的?她看过无边的杀戮,看过满门的鲜血,这双眼能干净才怪了!
手掌已经肿成了熊掌,她也懒得跟他多说,扭头就眼泪汪汪地看着大夫:“您快瞧瞧,奴家的手是不是断了?”
嗲声嗲气的,把人家老大夫的白胡子都惊得抖了抖。殷戈止瞧着,分外嫌弃地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贝齿咬唇,风月委屈地眨眼:“公子,奴家是个什么身份您忘记了?”
要妓子正经点?想啥呢?
殷戈止:“…”
人毕竟是他带出来的,这副模样真的很丢他的脸!
胡子哆嗦够了,老大夫还是仔细看了看她的手。风月把手放下来,更觉得血气全往掌心冲,疼得小脸发白。
“骨头没断,大概是有些裂了。老夫给你开些外敷药,并着内服的药膳补品,养上几个月也就好了。”
这么麻烦?风月皱了脸:“补品很贵的!”
干这行的,会连补品都吃不起?殷戈止冷笑:“金妈妈不会让你手废了的。”
“那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啊!”风月叫苦不迭:“奴家好歹是见义勇为英雄救美,公子就不打算承担点汤药费?”
还想讹人?殷戈止轻嗤,正想应了,却听得门外有人道:“既然是因为珠儿受的伤,那本宫自当给予嘉奖和补偿。”
青色的衣角从门槛上扫过,叶御卿进来,笑得分外温柔:“姑娘要用的补品药材,本宫自会着人送去,不必担心。”
瞧瞧!大国的太子,就是这么有风度,这么有礼貌,这么有钱!
风月立马就“嘎嘎嘎”地笑了,媚眼直冲人家甩:“您真是个好人!”
言下之意,他不是好人?殷戈止脸色微沉,身子一侧就将她抛媚眼的路线挡了个严实。
“人是我带来的,出了事自然有我补偿她,殿下不必操心。”抬眼看向对面的人,殷戈止面无表情地道:“此地不甚安全,殿下不如早些回宫,也省得掌珠提心吊胆。”
掌珠。
认识他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听见他叫人闺名。风月顿了顿,忍不住又“嘎嘎嘎”地低笑起来。
拒人千里的殷大皇子啊,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换的是名号,不甚在意。三年未见,倒是会为别的女子慌张策马,也会柔情地唤人闺名。
世界真奇妙。
易掌珠就在太子身后站着,闻言就站出来到了风月旁边,满是愧疚地看着她的手:“到底是因为救我,还是我来付这汤药钱吧。”
“不必,有本宫在,哪有让你操心的道理。”叶御卿目光怜爱,宠溺地道。
“不是你的人,也不是太子的人,你们都不必操心。”殷戈止道:“我会处理好。”
瞧瞧,这一个个争的,搞得她像个碰瓷骗钱的人似的。风月不笑了,目光将面前这三个人扫了一圈,淡淡地道:“说一句玩笑话各位贵人也当真,奴婢讨个脸而已,补品还是吃得起的。”
三个人一顿,都看向她。
老大夫正往她手上缠药,风月垂了眼,似笑非笑地调侃:“没事就都请吧,这么破的药堂,站您几位大佛,恐怕不久就得塌喽!”
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殷戈止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她这话只是打趣,脸上也没什么怒意。但很意外的,他竟然清晰地感觉到她生气了。
怎么回事?
伸手按了按胸口,殷戈止皱眉,疑惑不得解,又看了风月两眼。
“你都伤成这样了,自己怎么回去?”易掌珠道:“我送你吧,你家在哪儿?”
“招摇街,梦回楼。”一点没避讳,风月坦荡荡地道:“易小姐的身份,要送奴家怕是不合适。”
青楼女子?易掌珠吓了一跳,杏眼微睁,颇为意外。
殷戈止怎么会带青楼女子到外头来?他不是一向不喜那种风尘味儿重的人么?
“我送她回去。”殷戈止开口,看她的手包得差不了,便道:“先走一步了。”
“殿下。”叶御卿看着他,优雅地颔首:“就算是在我吴国为质,您也是魏国大皇子,崇敬您的人不少。光天化日地去招摇街,怕不是好事。”
竟然还称他为“殿下”,风月抿唇,忍着疼缩在旁边看着这两人。
一个是被易大将军带回来的质子,一个是吴国炙手可热的太子,身份分明悬殊,难得殷戈止竟然半点不输气势,站在叶御卿面前,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有本事你打我的欠揍之感。
叶御卿当然是打不过殷戈止的,就算是三年前的风月,百招之内可能都碰不着殷戈止的衣角,更何况现在两国表面相安无事,自然也不可能动手,所以殷戈止淡淡地开口了:
“好与不好,在下自有判断。敬我之人若是因我流连风尘而远之,那不敬也罢。”
你爱敬不敬,爱崇不崇,看不顺眼有本事来打我呀!
这就是殷戈止,在沉默中嚣张得不可一世的魏国大皇子,曾经叱咤战场的不败将军。哪怕脱了铠甲,穿上一身文弱气质的白衣,铁骨就是铁骨,一棍子打下去都不会骨裂的上乘骨头!
风月眯眼,眼里神色颇为复杂。
叶御卿展了手里的扇子,半掩了脸,轻笑道:“倒是本宫多虑了,殿下哪里会在意这些俗名凡誉。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易掌珠跟着让开路,有太子在,她倒是没多开口,目送观止架着风月出去,又看了一眼殷戈止。
门口有风吹进来,他走出去,白色的衣袍轻薄地翻飞,和着墨色的发,好看得像画中的仙。
不过就算他好看得长出一朵花,风月也是没心情看的,这一路走回去,就算有人搀扶,那也是一种酷刑。虽然她挺能忍痛的,但他妈的这也太痛了!
走到梦回楼门口的时候,风月差点就跪下去了。殷戈止斜眼瞧着她,没吭声,进去给金妈妈嘀咕了两句,然后就施施然地上楼。
风月半死不活地挪回窝,灵殊一瞧见她这模样就尖叫了:“主子,您怎么了这是!”
干笑两声,风月躺在软榻上长舒一口气:“运气不好,受了点伤,养养就好了。”
“这看起来就很严重啊!”灵殊急了,围着软榻就绕圈圈,眼泪汪汪地道:“奴婢今儿就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果然是要出事,您这个模样,还怎么去李少师府上…”
想伸手捂这丫头的嘴已经是来不及,风月只能狠狠瞪着她,想把她的话瞪回去。
然而,还是晚了。
灵殊一脸无辜,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完全没发现自己身后有阴影笼罩了过来。


第5章 她不配

“你说,她要去哪儿?”殷戈止问了一句。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得灵殊“哇”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就往风月怀里跳。
看着她朝自己扑过来,风月嚎都来不及嚎,连人带手被她来了个泰山压顶!
殷戈止一顿,看向软榻上的人,眼里难得地带了点同情。
“…灵殊啊。”缓了半晌才缓过劲来,风月虚弱地看着身上的人,抖着声音道:“我待你不薄,就算我死了妆匣里的银子都是你的,但你也不能这么急着要我死啊!”
灵殊懵了,手足无措地爬起来,委屈地扁嘴:“奴婢不是故意的,主子您还好吗?”
“很不好,要死了!”痛苦地呻吟,风月满眼忧伤地看着她:“不过我觉着还可以苟延残喘一下,只要你给我做一碗你拿手的芋头羹。”
“奴婢马上就去做!”连忙点头应下,灵殊提起裙子就往外冲,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为什么被吓着。
门开了又关上,单纯可爱的丫鬟被支开得毫无察觉。风月松了口气,动了动疼得厉害的手,侧头看向塌边的人。
殷戈止依旧盯着她,目光如夜幕一般,将她裹进沉沉的黑暗里。
“妓子往上爬,本就是常事。”风月开口了,很真诚地解释:“所以李太师府上有寿宴,奴家自然就打算去一趟,露露脸。”
李太师,乃太子三师之一,获陛下恩旨在宫外建府。马上是他四十岁寿辰,府上自然有宴席,但是…
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殷戈止道:“你打算去人家寿宴上跳上回的舞?”
轻笑出声,风月道:“怎么会呢,李太师素来有气节,奴家只不过打算去当个临时的丫鬟,帮忙招待客人。”
“哦?”慢慢地在软榻边上坐下,殷戈止看着她,眼里嘲讽之意甚浓:“当丫鬟可没多少工钱,还不如你挂牌来的快,你这是想借着那太师府,勾搭谁?”
背后起了层冷汗,风月扛着这扑面而来的摄人之力,笑得妩媚:“公子这是吃味了?您放心,那是先前定的活儿,现在要伺候您,奴家自然就不去了。”
好狡猾的女人,殷戈止越发觉得不对劲。寻常的青楼女子,吓唬吓唬就会花容失色,她倒好,不管他怎么凶狠,都是这张笑不烂的狐狸脸。
有问题。
“你这几日的生意,我都包了。”垂了眼眸,殷戈止道:“不如明日就陪我去照影山逛逛。”
照影山?风月吓了一跳,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么远,明日能到得了?”
眼里有光闪了闪,殷戈止俯身过来,修长的手指慢慢刮着她的脸侧:“你去过魏国?”
浑身一个激灵,风月眼前黑了黑。
完了完了,她就知道殷戈止这个人心机深沉,说句话都带着坑,已经很小心在躲了,却还是没躲过。
躲不过怎么办呢?那就编吧!
深吸一口气,风月叹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瞒公子,奴家是在魏国澧都长大的,所以知道照影山,就在澧都以东的地方。”
你他娘的没事要从吴国不阴城去魏国照影山逛逛,有病吧?
“你是魏国人?”殷戈止皱眉。
“正是。”风月双目含泪,楚楚可怜:“不过三年前奴家一家人就都来了吴国,来之后不久,家父家母病重而亡,奴家一个人活不下去,只能卖身为妓,混口饭吃。”
三年前?瞳孔微缩,殷戈止倏地就捏紧了她的下巴,将风月的脸抬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你本名为何?”
喉咙一紧,风月挣扎了两下,装作害怕地闭上眼,怯懦地道:“本名…奴家出身低贱,又没上过书院,哪有什么正经名字?平时的话,他们都叫奴家二丫。”
不是她。
摇摇头,殷戈止松开手,心想自己怎么傻了。知道名字又怎么样?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叫什么长什么样,怎么就养成了抓着魏国人就问的习惯?
再者,面前这人一身风尘味儿,比他见过的所有青楼女子都更加低贱没自尊,浑身软若无骨,半分硬气也没有,跟那青涩倔强得像头小驴子的人,完全不一样。
伸手揉了揉眉心,殷戈止突然心情很差,坐在软榻上垂眸,过了许久才哑声问:“你们一家,是因为战乱才离开魏国的?”
“是啊!”没了桎梏,风月仿佛放松了些,语气甚为鄙夷:“魏国总是打仗,烦死了!打得过还好说,偏生那关大将军通敌叛国!我爹说了,关大将军都叛了,那魏国肯定没活路,所以就带着我跟娘离开了魏国。嘿,他还真没说错,这不,两年之后,魏国不就败了嘛!”
身子一僵,殷戈止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缓缓地转头看着她。
仿佛没有看见他的眼神,风月自顾自地嘲讽着:“我小时候啊,还以为关将军是这天下第一大忠臣,民间都传他忠心护主,什么千里勤王,什么班师回朝行至澧都门口就交兵符,吹的是天花乱坠,结果呢?还是个自私自利的大骗子,竟然为了荣华富贵,置君主和百姓于水火!”
“要是还能看见他啊,哪怕不会武,我也一定会杀了他!”
许是说得太激动了,扯着了手上的伤,风月疼得“嘶”了一声,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嘴里“哎呀哎呀”地叫着:“要裂了要裂了,痛死我了…”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殷戈止低声问:“你们民间,都这么讨厌关将军?”
“可不是么!”风月愤愤地道:“魏国就是因为他,才会变成今日这割地辱国才能生存的凄惨样儿!”
殷戈止沉默。
关家一门忠烈,世代为将,关苍海也是在魏王座下效忠了十年的战神,战少有败,军功赫赫。可谁知平昌一役,他竟然泄露军机,导致魏国五万将士命丧山鬼谷。他也很想相信关将军不会做这样的事,但当时行军的路线,战略的部署,只有他和关将军知道。
不是他,那只能是关苍海。
那次惨败之后,他回营就接到了有人送来的关苍海与吴国易将军的来往信件,里头的内容能充分解释这五万将士为何而死。他震怒,找了关苍海当面质问,那满脸风霜的男人很是慌张地看着他:
“殿下,老臣何以通敌?以何通敌啊!”
苍白的解释,半分反驳的证据也拿不出来。从五万人的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殷大皇子双眸带血地看着他,挥手就让人押他回京,连同通敌书信,一并交给皇帝处置。
他知道自己冷静不下来,所以想把这件事交给局外人客观地处理,怎么也该比他公正。
但等他班师回朝,关苍海就已经被判有罪,证据确凿,罪人也自尽于天牢。
一切似乎很对,却又像是哪里不对,茫然之中,他接了圣旨,亲自去关府,将剩下的家眷统统抓起来,九族之内皆诛,家奴丫鬟流放的流放,充妓的充妓。
心有疑惑,他还是找着关家的二少爷问了一句:“关家可有冤?”
狼狈的少年,衣着褴褛,却挺着一身傲骨,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家父已死,热血已凉,关家一门长绝于世就是最好的结局。既然忠君百年,抵不得半日谗言,那冤又如何?不冤又如何?”
说罢,戴着一身镣铐朝他跪了下来,狠狠地磕了三个头:“愿我大魏陛下天下独尊,再!无!忠!臣!”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震得殷戈止心里生疼,他对廷尉的判决提出了疑问,然而战乱接踵而至,魏国腹背受敌,军机又不断外泄。殷戈止披甲上阵,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关家的结局,也就在他的忙乱之中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