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离忧摆摆手表示无所谓,跟在楚辞身后一脚迈过高高门槛,无意中抬头,视线透过屏门望进偌大的外院,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宽敞大气的宅院难以目测面积,单是外院就已经令言离忧倒吸口气忍不住惊叹——那里不像外边高墙灰瓦、处处死气沉沉,满院花草碧翠、生机勃勃,更有淡雅兰香隐约飘来,立刻让言离忧联想起淡泊名利的贤人圣者,或是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高人隐士。
“这是你的宅邸?”走到外院中央时言离忧忍不住弯下腰去看一株极其少见的药草,语气里满是羡慕地问道。
“我喜欢的东西虽多,伺弄花草却完全不在行,倘若这宅院是我的你就只能看见满地砖石瓦砾了。”见言离忧对角落里一片药草甚是痴迷,楚辞无奈一声轻笑,“又是个喜欢草木的,你与这宅邸的主人应该会聊得来。在这里稍等一下吧,我去唤他来见你。”
言离忧并没有太在意楚辞举动,她实在对这些药草喜欢得紧,即便在前途渺茫的情况下仍然沉醉其中,以至于宅院主人来到外院时她浑然不觉。
满院绿意盎然、草木繁盛间倚着油纸伞的女子微微躬身,朴素衣衫与凌乱发丝仿佛在说明她的狼狈处境,然而刚刚踏入外院的人没有责怪她踩倒了几株嫩草,反倒饶有兴致地悄然停步,站在不远处静静凝视。
一个站着,一个半蹲,一个悄无声息,一个毫无察觉。楚辞先是笑着陪站一边,过了好半天发现这份安静宁和很可能会持续很旧时不禁哑然失笑:“又不是让殿下来相亲的,只看不说是哪般?果然如我所料,你们两个当真臭味相投。”
言离忧被突然响起的话音惊到,匆忙站起转身,慌张目光恰好与楚辞身边的人相对。
那是个比楚辞更加儒雅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和和气气的,眉宇间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看清言离忧样貌后那人微愣,惊讶开口,声音如雨后空山一般清亮磁雅:“青莲王爷?怎么在这里…”
“殿下看仔细了,她可不是那位心比天高的女王爷。”楚辞轻咳一声提醒,招招手,示意言离忧走近,“这位是渊国二皇子,亦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刚才你看那些花花草草都是殿下亲手栽种的。”
侧身面向愕然的渊国二皇子,楚辞同样细致地介绍了言离忧特殊身份,不过看样子,二皇子的惊讶仍远远多于客气。
“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如果告诉我的人不是楚辞,我一定不会相信。”
“我也不想相信,可事实如此,继续被误会下去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突然出现的皇子并没有言离忧想象中那样气势凌人,言语间不免多了几分随意;二皇子倒也没多计较,简单交谈几句后便把言离忧引入内院前堂,仔仔细细关好房门后长长舒了口气:“楚辞,你也太大胆了,就这么把她带来不怕出事吗?现在帝都内外多少人疯了似的寻找青莲王,万一被人发现她藏在我这里,不管她身份究竟是什么,你我都要惹上一身的麻烦。”
楚辞不以为意笑笑:“皇上驾崩,天下大乱,谁还有心盯着殿下?回来时我特地看了看,之前在前街茶馆一坐就是两年的眼线已经不在,大概是被派往别处了吧。再说她进门时我有用伞遮住,应该不会有人看见。”
“没有最好。对了,在青莲山有什么发现?青莲宫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朝中不少大臣打算派人一探究竟——青莲王不死,没人能落得清静。”
楚辞和二皇子你一言我一语交流半天,仿佛忘记旁边还有位呆愣愣看着的女子,言离忧插不上嘴也听不太懂他们所说,只能枯坐,坐到哈欠连天时忍不住拿过桌上茶杯一饮而尽。
“别——”二皇子看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惊呼随着言离忧铁青脸色戛然而止。
楚辞倒吸口气,故作怜悯的目光中明显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神情:“话可以乱说,东西不能乱喝,姑娘在殿下府中还是谨慎些好。”
言离忧一声不吭斜了楚辞一眼,皱着眉头捧起茶杯仔细嗅了嗅,苦涩味道充斥鼻腔。放下茶杯看向二皇子,言离忧试探问道:“殿下有寒症?”
“姑娘怎么知道?你…懂医术?”二皇子似是有些意外。
言离忧没有直接回答,品味着口中残留药香若有所思:“这味药里有人参、白术、炙甘草以及干姜,额外又加了一些性子较为温和的驱寒药草,当是理中汤演化而来。看殿下面色略显苍白,想来是气血凝滞、运行不畅导致,脾胃虚寒是跑不了的毛病了。只是这理中汤喝得年头越久,治疗的效果就越微弱,现在殿下拿药当茶喝,可见虚寒已侵入骨髓,非一日之症。”
二皇子愣了半晌,而后轻咳两声,指着言离忧朝楚辞苦笑:“楚辞啊,你不只给我带回来一个大麻烦,还带来一个女大夫,我该谢你还是该怪你?”
“谢倒不用,我只是个三脚猫郎中。”不等楚辞回答,言离忧抢过话头,挑起的唇角间一抹精明暗藏,“凑巧我有一些比理中汤更好用的方子,殿下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奉上,不过几顿粗茶淡饭、予人一条生路的事。”
讲条件还要先卖人情,陌生却大胆的女子让渊国二皇子忍俊不禁,摆摆手,眸光清亮柔和:“那温墨疏先谢过女神医了。”
第012章 各有隐情
温墨情,温墨疏,再加上尚未谋面的四皇子温墨峥,这三个与未来皇位相关的名字在之后楚辞的讲解中不时蹦出,言离忧却怎么也无法把温墨情和温墨疏当做堂兄弟来看。
若论性格和脾气,温墨疏比温墨情好上太多太多。
“说起来我和定远王世子颇为有缘,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只比他大两个时辰而已。不过他比我健壮许多,在所有皇子、世子中是功夫最好的,可以说是文武双全。怎么,姑娘见过他?”发现每次谈起温墨情时言离忧都会露出不爽表情,温墨疏困惑问道。
“岂止见过,在青莲山时她差点就被世子当成青莲王除掉,还好我离开之前发现了她,不然这会儿估计已经被倒吊在某处示众了。”楚辞似笑非笑地看着言离忧,复杂表情耐人寻味,“其实我也很怀疑姑娘的身份,至今无法接受你的名字也是‘言离忧’的巧合——光是相貌酷似也就罢了,连名字都一样,是不是太过巧合?”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女子就得隐姓埋名么?我若真想隐藏身份完全可以随便编个名字,没必要向你一五一十说出。”
言离忧对于被不停质疑身份感到厌烦,说话时难免没有好语气,温墨疏连忙摇头,表情诚恳:“既然楚辞敢带言姑娘来这里就说明他并不怀疑姑娘身份,只是他嘴毒成习惯,非要看人发火才高兴。”
这是哪方水土养育的贱毛病?言离忧强忍住抨击楚辞的强烈冲动,把视线转移到平和的二皇子温墨疏身上:“刚才我说的事殿下有考虑吗?虽然我从没行过医,但自幼受祖父熏陶知道许多民间偏方,就算不能药到病除,至少可以缓解殿下寒症侵体带来的痛苦…”
“言姑娘好意墨疏心领,只是要如何待你还得楚辞说了算,在这府中除了伺弄花草外大半的事都要他来决定。”温墨疏淡淡打断言离忧的话,言语中依稀带着几分歉意,“看得出姑娘不是什么恶人,我仅能保证在府里姑娘是安全的,一旦离开这里就爱莫能助了。”
楚辞曾说自己并非朝廷官员,温墨疏府中下人又对他十分尊敬,言离忧多少能推测出楚辞作为二皇子门客的身份,但没想到他竟有如此之大的权力,在某些事情的决定上居然连温墨疏都不可干涉,实在令人意外。再想想事先说好的“约定”,言离忧越来越不安——楚辞从没提及所谓的契约究竟是什么内容,当时她急于逃离青莲山不假思索答应了他的条件,现在想来未免过于鲁莽草率。
万一是张卖身契呢?
她脖子上这颗脑袋,大概有很多人想要吧。
“别把我想象成十恶不赦的歹人,说好会送你安全离开渊国就一定做到,誓约如铁,容不得半点毁诺。”见言离忧神色变化不定,楚辞大致想得到她在担心什么,落手轻抚长笛,语气格外认真。
言离忧想了想,微微偏头:“你还没告诉我要假扮青莲王签的契约是什么。我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是不是该提前做做准备避免露出破绽?”
“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你只管安静站着,然后在我给你的契约书上按下手印就可以。”楚辞从椅中站起伸了个懒腰,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朝中几位重臣,大概明天晌午左右他们就会来府上。殿下和言姑娘都早些休息吧,攒足精神好应对那些老狐狸,没什么事我先去睡了。”
回头看看窗外才发现已是夜色浓重,温墨疏派人带言离忧找个房间暂住,走之前低头看了看每天都要喝的药汤,苦笑一声扬手倒掉,离开时仍是一路轻咳。
“今年的状况还不如去年,照这样下去…”院落阴影处,早该回房休息的楚辞抱肩低叹,目光里惋惜与担忧交杂。
旁侧树木窸窣响动,少顷从阴暗小林中钻出一人,身形高大魁梧,却在楚辞面前卑微躬身:“爷,都按您吩咐办好了。七位重臣均允诺明日晌午来府上,那位姑娘屋外也安排好人手盯着,跑不了她的。”
楚辞微挑唇角,负手轻笑:“到底你要你来办事我才放心。对了,四皇子那边有什么动静?这种时候君无念应该不会老老实实坐等才对。”
“风落公子倒是想有所行动,可他后面还有个四皇子负累着,哪有爷这么自由?”壮汉憨笑,语气里不无得意,“皇上突然驾崩,龙座空悬,帝都一片混乱,四皇子整天忙着安抚百姓、惩办趁乱作恶的官员,反倒把正事、大事丢到一边,这一点可比不上咱们二皇子。等爷您明天当着那几位大人的面签下契约书,还怕二皇子不得民心吗?这般远见卓识岂是凤落公子和四皇子能比的?”
精致堪比女子的丹凤眼里流露出几许感慨,楚辞握着长笛在壮汉头上轻轻一敲:“春秋,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不可自以为是,不可小瞧别人。说四皇子目光短浅我不反对,君无念却并非你想象那样无能——此次君子楼突袭青莲宫若没有他在背后相助恐怕不能成事,虽说是个巧合,但我能巧遇青莲王替身也有他一份功劳,明天事成之后我还想送些谢礼去呢。”
“谢他做什么啊,他又不是特地帮爷忙的…”壮汉嘟嘟囔囔抱怨,完全不能理解令人费解的打算。想了半天也想不懂,壮汉索性摇摇头不再追究,视线移向供客人暂住的偏房,刻意压低声音:“爷,那位姑娘怎么办?真要放她走?如果传出去说青莲王在咱们府上,签下契约后又消失无踪,只怕会给二皇子招来祸端吧?”
这个问题似乎没那么容易回答,楚辞闭上眼沉默足有半晌,而后低头把玩长笛,一身气息尽染疲倦。
“为了二皇子考虑,我本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不留给外人任何攻讦的机会。可是你也知道,世间最让我厌恶之事就是毁诺,我曾答应言姑娘给她一条活路,既然这么说了总不能违背约定。要如何向外面解释我会再想办法,你只要看好她就可以。”揉了揉干涩双眼,楚辞抬手搭上壮汉肩膀,重重一拍:“这阵风波过后你还有重要任务,无论如何都要把我们过往行踪抹消,我不希望殿下和九王爷发现我的真实身份——若有必要,迫不得已杀几个人灭口也没关系。”
壮汉看上去有些失望,垂头丧气不无抱怨:“爷,我就不明白了,咱有国有家的为什么要在大渊替人效力?爷您究竟图个什么呢?”
楚辞没有回答,总是流露出精明狡黠的眼眸忽而黯淡,唇边浅淡弧度也染上一缕寂然,月光之下如白玉石雕一般无声默立。
许久,空旷而淡薄的声音低低响起。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想证明一些东西,又或者…是想摧毁某些东西。”
第013章 救命契约
天微亮时就传来咚咚敲门声让言离忧有些恼火,她已经很久没在干净的床上舒舒服服睡过觉了,就这一晚贪恋还要来打断她吗?一旦离开温暖被窝,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享受第二次。
下人给言离忧送来了新衣新鞋,外加一碗不见油花的清汤当做早饭,言离忧意犹未尽喝了个干干净净。饿着肚子随下人来到前堂,温墨疏正在座椅中悠闲看书,屋子里并不见楚辞身影。
“父皇仙逝后再无早朝,有些闲不住的大臣早早就往府里赶来,楚辞去迎他们了。”温墨疏抬起头,温和笑笑,随手把桌上一盘点心推到言离忧面前,“早上没吃饱吧?平时我和楚辞都只喝早茶,没有用膳的习惯,一时间忘了你还在。这是刚刚让人买来的酥花糕,尝尝,多少能填饱肚子。”
“你平时对人都这么和气?”言离忧不客气地接过点心,一边吃一边好奇地打量温墨疏。
“和气?有吗?”温墨疏似是从没注意到自己无意中表露出的温柔,微微一愣,旋即轻笑,“言姑娘与我有没有仇怨,萍水相逢都是客,难道要冰冰冷冷接待才算正常?皇子也好,平民也罢,都是天地所生、父母所养,一样的血脉骨肉,本就不该分什么高低贵贱。”
按理说言离忧应该大加赞扬一位皇子能够如此开明,这是善男信女们为之感动的高贵品格,不过她并没有什么感动之情——身居高位者拥有特权或者自认高人一等本就是种毛病,总不能因为谁没有毛病就要褒奖,若是那样,只能说时代与社会病了,病入膏肓。
沉稳脚步声打断前堂安静,身材魁梧、面相憨厚的男人走进前堂恭恭敬敬向温墨疏行礼:“二皇子,我家爷已经陪两位大人去了花园,您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温墨疏略作沉吟,问道:“可知来的二人是谁?”
“赵承义将军和定远王爷。”
“赵将军就罢了,定远王登门我总该去陪行,叔侄一场,不可短了礼数。”温墨疏看眼桌上放的药茶,如昨日一般摇摇头没有喝,侧身面相言离忧,“言姑娘暂且回房休息,晌午时我会派人去叫你——春秋,帮言姑娘把这盘酥花糕带过去。”
被唤作春秋的壮汉古古怪怪看了言离忧一眼,不情不愿端起盘子,招呼也不打径自往偏房走去。言离忧快步跟上,出门前无意识回头看看,温墨疏仍在咳,脸色似乎比昨日更差一些。
言离忧稍稍有些心疼。
都说好人不长寿,像温墨疏这样平和的人也如此吗?虽然相识不过一天彼此之间还不算了解,可她有种直觉,温墨疏不是坏人,至少对她不坏。那双干净温和的眼睛里没有藏污纳垢,满院花草也说明他是个喜欢安逸平和的人,只可惜皇子身份注定他不得太平,何况还有楚辞那般精明的人在左右,许是他也逃不过权势争斗吧。
胡思乱想间言离忧蓦地停住脚步,在壮汉春秋茫然注视下狠狠地拍了下额头。
“刚才殿下问你来人是谁,你怎么回答的?”
春秋眨了眨眼睛,一脸呆愣:“赵承义将军和定远王爷。”
“定远王…”言离忧无力至极,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难怪这名字听着耳熟,温墨情是定远王世子,那定远王就不是温墨情他爹吗?!儿子不久前还在青莲宫拿剑威胁一个女人,转眼这女人就要冒充谁谁谁去蒙骗当爹的,上天保佑温墨情没有和定远王同行,不然言离忧真的没法预料自己会死得多么有滋有味。
两个时辰后,事实证明了言离忧的担心完全没必要。
“姑娘,委屈了。”一声没有诚意的道歉后,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把言离忧从偏房拖出,用手指粗的绳子将她紧紧捆住,一路连推带拉直到主房前院的宽敞内堂。
“请几位大人来不仅仅为朝中琐事,其实晚辈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大人们做个见证,以免日后有人找各种借口提出质疑。”楚辞挥挥手,言离忧被用力推到一群人面前,跌跌撞撞险些摔倒。楚辞看着狼狈的言离忧并没有伸手搀扶,只为逢迎场面才露出的笑容毫无温度:“皇上龙驭宾天,满朝文武悲痛之余都在期待有人能暂理朝政以安民心,二皇子殿下亦不例外。前两日殿下听说青莲宫遭歹人破坏洗劫,特地派我前往一探,晚辈虽然没能阻止歹人作恶却从危险中救出青莲王,所以才急着叫各位大人来殿下府上一聚。”
事实上楚辞具体说了些什么没人在意,被唤来的所有人目光都凝聚于言离忧身上,一时间表情各异,惊讶着有之,怀疑者有之,愤恨者有之,战战兢兢者亦有之。
众人神情表现尽收楚辞眼底,无一遗漏。不动声色把言离忧拉到身后,身材颀长高挑的楚辞遮住几人视线,手中一卷白色绫绸布突兀展现众人眼前:“这些年皇上受妖女蛊惑不理朝政,军事上也随之怠惰,我大渊北属边陲四城常年受蛮夷骚扰,烧杀抢掠无所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去年经殿下上奏,皇上好不容易准许祁连、宋云两位将军带兵驻守北陲,可军饷粮草从无供给,导致逃兵日益增多,时至今日仍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楚公子,你叫我们几个老头子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们说这些废话吧?”不等楚辞话音落地,七人之中有人开口打断。言离忧踮起脚尖越过楚辞肩膀望去,只见那人神情倨傲,年纪不算太大却站在其他几人前面,似乎地位犹在他人之上。那人发觉言离忧在看他立刻避开视线,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又道:“本王虽是皇室宗亲又身负要职,但对皇上犯下的错误一向直言不讳。楚公子若想讨论北陲戍边军问题本王愿意奉陪,不过今日谈这个话题似乎有些不妥,应该先解决青莲王爷的问题才对,不是吗?”
“呼连王爷莫急,晚辈马上就要说有关青莲王的事情了。”楚辞从容不迫展开绫绸布铺在桌上,指尖轻点布面,“这是殿下亲笔拟写的一纸契约,只要青莲王在上面按下手印,那么属于青莲王的所有金银财产便都将归于我大渊国库,四分作北陲军饷,六分散给北陲流民百姓渡过难关,而我们要做的仅仅是放她一条生路,永世囚于青莲宫。”
一辈子囚禁在那座孤零零的宫殿里…与死亡相比,没有尽头的孤独才是最可怕的,这般惩罚会从内部瓦解一个人的精神心智,就算是衣食无忧也不可抵抗。
言离忧看着楚辞背影,握紧拳头无声屏气。
她不知道楚辞会不会依照约定送她离开渊国,假如他先前承诺只是为骗她签下契约,那么她要赶紧为自己铺一条后路了。
第014章 主动出击
楚辞的提议并没有被所有人接受,紧随呼连王之后,又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壮中年提出质疑:“楚公子想要把青莲王财宝纳入国库何须如此麻烦?皇上已经驾崩,这妖女再没有人袒护,直接抢了她的金银、烧了她的宫殿能怎么样?天下百姓恨透了这妖女,我们还在这里客客气气跟她签什么契约,简直荒唐!”
此人话一出口便招来其他四人连声附和,只有一位佩剑的中年和一位表情严肃的老者没有说话,两双眼不约而同瞄向始终沉默不语的温墨疏。
“昔年四皇子提出要诛妖邪、清君侧,本王没记错的话当时二皇子曾出面阻止,为这事引得朝中大臣不少非议,此次若是二皇子再保护青莲王,只怕文武百官不会同意吧?”须发皆白的老者盯着温墨疏淡道。
温墨疏本想把解释的任务交给楚辞,现在有人直接向他问起不得不答,沉吟半晌,轻轻点了点头:“父皇在世时宠信青莲王,多次杖杀直言进谏的忠臣,我那时是为了保护四弟才从中阻拦。如今青莲王失势,我也心知想杀她泄恨的人不胜枚举,可是定远王有没有考虑过其中利弊得失?稍加思索应该就会明白我的用意了。”
这老人就是定远王,温墨情的父亲?言离忧把目光移到老者身上,悄悄长出口气。
看样子温墨情没有与定远王同行前来,也就是说定远王可能不知道她是替身一事,大概温墨情还没来得及赶回帝都说明。不过有些细节让言离忧感到蹊跷,百思不得其解——杀戮之罪不因身份而异,既然温墨情是定远王之子,他对青莲王下杀手就不怕连累定远王吗?还有他的身份也是个谜团,尹钧白唤他少主,碧笙叫他师兄,听起来似乎是个什么门派组织,难道温墨情除了定远王世子外还有第二个身份?那么毫不留情血洗青莲宫的温墨情是作为哪一个他出现的?
太多疑惑让言离忧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偏偏那些人不肯放过她,满怀恶意的目光总是肆无忌惮袭来。
“我朝向来提倡以法治天下,在当下混乱局势中更要谨慎行事,不能再犯同样错误。皇上驾崩前没有罢黜青莲王王位,新皇又未选定,此时对青莲王进行惩处无异于动用私刑,传出去虽能得百姓欢心却动摇了我大渊法之根基,委实不妥。”定远王抚着长须,霜染似的白眉紧皱,“本王倒是很赞同二皇子做法,先行收回青莲王权力财物,在新帝选出并做处理前将其关押于青莲宫内,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