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家连电视机都没有,平日里听听八十年代的老式收音机,就能过去一整天。况且冷意的名气实在是小,她一直以为爱好浓妆艳抹的冷意的行当不正经,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在,她猜测是不是早上在发廊上班,晚上又去夜总会赚钱。
房东的冷血无情她是见过的,记得搬来那天,前面那位租客没钱续租,正和房东理论,力大无比的房东将他所有的行李从窗户里扔下去,吓坏了过往行人。听说只是拖了一天的租,还被扣了电脑做押。
“知道没有用,有钱才行。”虞阿姨扭了扭身子,将煤饼炉上炖的钢精锅拎进屋里。应该又是萝卜炖骨头,一锅萝卜加一块骨头,还是纯骨头的骨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冷意连着饿过早中饭,本打算在被赶出去的前一天晚上大吃大喝一顿,或许醉了还能同房东干上一架,平日里这小身板是不敢妄想的,也许醉了天生神力了,四两拨千斤了!哪知那边鸡毛还没拔干净,她这边的钱包就没了。
看着快好了,她去掏钱,发现皮包左下侧拉开一个大洞,钱包没了。她是多年没有干这行了,装备倒是越发先进了。冷意特别淡定,卡都被冻结了,她一点也不怕小贼去银行占便宜。
她慢慢地退出等着拔毛取鸡的人群,任凭老板怎么喊,都不做回声,悄悄逃离现场。
Vivi之前来了几通电话,确认冷意道歉的进度,一听她又火上浇油了,气得摔了电话,她也不敢打过去,就怕他一同指责,把她仅剩的那一点电话费都折腾没了。
“冷意我告诉你,这一次你再给我耍花样,我直接扒了你的皮负荆请罪去。”Vivi果然还在气,冷意听着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心疼得在滴血,三毛钱一分钟呢。
“Vivi姐,等我好消息。”实在觉得结局无望,冷意先发制人,直接挂了电话。根据Vivi的消息,又约会?不知道这一次是哪一位。
她今天的打扮有点奇怪,白色的运动衫运动裤,洗得发黄的帆布鞋,却还是浓重的烟熏妆,一把扎的马尾很简单。这么看来,若是换一张清爽的脸,就相称了。
四道杠的伪阿迪,像是被扑倒的奇怪标志挂在胸口,混迹在一群买菜的中年妇女中间完全没有问题,可是,当她走在北宫奢华的走廊上,迎来众人的目光,依旧是那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大概只有冷意了。
“两个人吃饭用最大的包间。”冷意讽刺,她都快吃不起饭,始作俑者却安然地美人在怀,美食入口,真是不公平。
层层叠叠的保镖眼力惊人,在那么漆黑的环境里见过她一面,十个里竟然有九个记住她,若是那些观众有他们的一半眼里,她早就大红大紫了。
她识趣,绝对不会和胳膊比她大腿还粗的男人动手,就因为付沂南是草包,身边才需要一些金钟罩似的人物保护着。
她走近再走近,发现他们只是盯着她看,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当手掌贴上门把,他们竟然别开头,目光平视前方,莫不是她的美色足以颠倒众生,蛊惑众人?连她自己都不信,这更像个…阴谋。
巨大的桌子上琳琅满目的菜色,也不管上首坐着的男人,冷意快步上前,双手扶着桌沿,那架势像是随时都会掀了桌子。深深吸一口气,屋子里飘荡着菜的香气,她觉得自己陶醉了。
门一开一合,果然是佳人有约,这一位比上次那一位更有名。玉女掌门苗蕊,圈子里公认的古装扮相第一人,绝对是一线中的一线,比舞霖更红的一线。
“付少还有客人?”苗蕊的声音很好听,清清润润,在付沂南左边坐下。“算不上客人,”付沂南看都没有看冷意一眼,“一定没有你尊贵。”这话极得苗蕊芳心,笑容越加甜美。
“付少,这小姑娘口风紧不紧?”苗蕊凑近付沂南的耳畔,两人腻腻歪歪起来。冷意之所以多年沉在圈子底下还能好好地活着,就凭借着一张比城墙还厚实的脸。也不管对面两人,她饿了,所以要吃饭。遵着这样的信念,自顾自地坐下。
“她敢乱说,我就割了她的舌头。”付沂南扬眉,笑容颇为跋扈。冷意笑起来,男人这种生物,果然都喜欢在女人面前充英雄。
“付少,这是什么东西?”苗蕊看着盘子里一小块一小块红得发黑的东西,忍着厌恶。“鸡血,这一桌是全血宴。”付沂南看好戏似的盯着正把一块血放进嘴里的冷意,“她那一道菜是有名的狗血鳝煲。”
苗蕊猛地站起身,往回退了几步,捂着嘴一副欲吐的模样。冷意不为所动,将筷子上的菜吃得干干净净,筷子又往别的盘子里伸去。
“付少,你该多吃点,吃血补血,那些没事去医院放血的傻瓜,要补。”冷意又吃了一筷子,原料让人难以接受了一点,味道却是一等一的好,“不过血只能补血,补不了智力。”
“苗玉女,你也该吃,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亲戚来了,不及时补住出血的漏洞,容易贫血。”说着还状似好心地指着地上,苗蕊低头,果然看见地上躺着一片疑似卫生棉的东西,大概是刚刚激动,从包里甩出来的。
6、这场买卖稳赚不赔...
苗蕊脸上变换了几种颜色,偷偷地看了付沂南一眼,那厮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冷意,冷意丝毫不惧,电光火石在苗蕊眼里就成了含情脉脉。
“不是我的。”苗蕊咬牙否认。“我用不起那么贵的牌子,还是进口货,既然不是苗玉女的,那就是付少的。”冷意感叹,“付少真是好男人的典范,随身还带着这种东西。”
付沂南站起身,白色的裤子有点修腿,腿型很直,非常好看。“苗蕊,你是想和我浴血奋战吗?”他几乎胸膛贴着苗蕊的背脊,微微弯下腰,“我嫌脏。”
苗蕊被他冷冰冰地话震得浑身轻颤,在冷意这种淫者见淫的人眼里,像极了被挑逗而颤栗的□场面,狗血的时候,就要吃狗血才能以毒攻毒。
“捡起来,滚出去。”付沂南声音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冷意也倍感意外,所谓怜香惜玉,这位一定不懂。
苗蕊直觉得难堪,眼泪已经在眶里打转,最后砸她白皙的手背上,唯美得就像是电影里的镜头,清纯之姿就不是冷意这幅艳星模样能比拟的。
“冷意。”他转身,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冷意没有抬头,将含在嘴里的人参用力咬了咬,艰难地吞下去,除了难吃她找不出别的形容词。
她从前只见过,不过筷子粗,还是在柜台里包装得精光闪闪用价格吓人的那一种。刚从老鸭的肚子里挑出一根,至少拇指那么粗,不假思索地塞进嘴里,立刻就有了吃钞票的感觉。
付沂南看她的眼神,已经超出了嫌弃的范畴。见她吃得浑然忘我,完全不理睬他,上前两步,手那么一掀,一整乒呤乓啷的脆响,桌面盖住了杯碟的尸体。
冷意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筷子,上面还夹着一只翅膀,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继续往嘴里塞。等吐出最后一块骨头,付沂南脖颈上的经脉都贲张了。
“真的去抽血了?”手搭上他的衣袖,往上捋了一段,手窝一小块淤青,上面有三个明显的针孔,“付少有没有意外的收获?”冷意乐不可支,揶揄道。
付沂南拨开那只五颜六色彩绘的爪子,觉得自己可以喉头腥甜的一定是血,下一刻就要吐出来。
想起来就恼火,上一次去包扎脑袋,小护士为了多看他几眼,一圈一圈地没完没了,楞把他的脑袋包成粽子,这一次更过分,谎称他血管细,硬扎了三针才放他走。容家的医院…尽出这样的极品。
“滚出去。”一字一顿,他忍了又忍,克制着暴走边缘的情绪,“滚出去!”门口似乎听到付沂南发火的声音,门一推就进来几个,那架势,像是要把冷意拖出去扒皮拆骨了。
“付少,我真的是来道歉的,而且诚意十足。”冷意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嘴唇抵在他的下巴上,嘴里呼出的气带着人参的苦味,付沂南厌恶地别开脸。
保镖们见她挂在付沂南身上,也没敢上前。“出去。”冷意以为还是在吼她,双手一缴,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掐得他喘不过气。
“你们出去!”他小半会儿扒不下蚂蝗似的贴在他身上的女人,只能让保镖退散,不然就这个女人下手没轻没重,可能真死在她手上了。
“你的诚意就是杀我灭口?”付沂南抹着脖子,差点以为它断了。“我杀了你,一定也活不了。”冷意冲他眨眼,自以为风情万种,“最多只能算是同归于尽。”
“冷意,我对你的道歉没有兴趣,不管多有诚意。”付沂南挑了一张凳子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虽然是坐着,却非要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如果真的没有兴趣,外面这十几个壮汉早把我拦住了,根本不会给我机会进来。”冷意点破,走到付沂南面前,弯下腰,双手撑着椅背,几乎将付沂南圈在自己的手臂之间。
“这副尊容,难怪一直不红。”付沂南手捏着她的脸颊,质量一般的粉底脱色厉害,手指上沾了不少,他只觉得恶心,从来没在来往的女明星脸上摸下过这种东西。
“付少知道的,我不出名,赚那么一点钱,去韩国的机票都买不起,更别说是整容了。”冷意看出付沂南对她面皮上扑扑往下掉粉底很厌恶,故意凑近脸,用力在他脸上蹭了蹭,付沂南手忙脚乱推开她,用手帕一遍一遍地擦脸,恨不得扒掉一层脸皮。
“冷意,你找死。”付沂南觉得自己要爆血管了,手背上的青筋跳个不停,每一个指关节都在响。
“看相的说我能活过八十。”冷意梗着脖子,小时候她妈带她去算命,那人说她只能到十五,她妈一怒之下掏出刚买的菜刀,逼着那人改口,非要他说至少八十岁,看相的泪流满面,不情不愿地改口。
她妈明明信得要命,却总给她灌输她是富贵长寿命的谎言。战战兢兢地看着她长大,没挨过她十三岁,就撒手走了。
“我能捧红你。”冷意眼里一闪而过的寒意让他吃惊,冷静下来才幽幽开口。“付少不像这么好心的人。”她轻笑,显得漫不经心。
“冷意,我打赌,你会爱上我。”付沂南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有些挑衅地抬了眉毛。“对,全世界的女人都该爱上你。”冷意觉得这是她活了二十五年听到过的最荒谬的一句话。
“我捧红你,这期间如果你没有爱上我,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爱上我了,你的一切,我全部收回。”付沂南勾住她的下巴,动作轻挑。
“那你爱上我呢?”冷意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下巴。“做梦。”他突然冷下脸。
“不过,付少,我向来陪吃陪喝…不陪睡的。”冷意黑漆漆的眼睑微垂,夸张的假睫毛动了几下。
“我从来不主动扒女人的衣服,都是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往下脱。”付沂南很自信,“到时候别哭着喊着求我不要离开你,一个吻而已,献身也不过如此。”
“虽然要常常面对你这张脸真的让人很难忍受。”冷意嗤笑,“不过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什么不做。等我哪天变成天后了,我一定会谢谢你的。”
“先借我一千五。”冷意向付沂南伸出手,颇有骨气地补充一句,“会还的,因为你,我连房租都交不起。”
付沂南的钱包比她的还薄,里面卡倒是不少,钱么…抽出一张卡递给她。“你交房租的时候刷卡啊?”冷意隔开他的手,一副不给现金势不两立的样子。
“不会取吗?”付沂南拉开她运动衫的领子,塞进去,转身要走。“密码!”她赶紧从下面接住。
“我生日。”付沂南已经出了包间。“我又不是你妈,我怎么知道你生日?”冷意要追,孔武有力的保镖不过瞪了她一眼,她就退缩了。
“Vivi…”冷意还没问,“怎么样了?”总监有些迫不及待,转念又语带忧伤,“还能给我打电话,看样子又没成功。”
冷意眉头微跳,她是来见付沂南又不是下地狱,还不兴活着回来的?“成功了。”冷意嘟哝。“现在在哪家医院?我这就过去。”总监既兴奋又心疼,语气异常纠结。
“没动我一根寒毛。”冷意撇嘴,将卡插入自动取款机,“付沂南生日什么时候?”“冷意,不是伤了脑子吧?”总监惊悚,竟然关心起付沂南的生日来了。
“都说了没打我,快点,吐卡了都。”冷意拔出来,又塞进去。“八月八号,”总监忘了惊疑,转而抱怨,“付沂南的生日,整个圈子带点名气都记在心里,每年比奥斯卡颁奖还隆重,就你不知道。”
“又不邀请我,我记它干嘛?”冷意输了一串,按下余额查询,被蹦出来的那个数字吓得连退数步,撞在后面等的那个人身上。
“没钱换人。”那人以为她惊诧卡里余额太少,瞄了一眼,震惊之余靠过来同冷意打商量:“这取款机肯定坏了,咱取出来一人一半?”
“谁跟你说这机器坏了?卡里本来就有这么多钱。”冷意白他一眼,“一次几千,一日三次,取一年还取不干净。”那人骂了她一句,不再理睬她。
她克制着贪心,只取了一千五,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摸出一把铜板,靠着站牌等车。公交车站上巨大的广告箱里是新换上去的广告,冷意愣了一下,走近两步。
巨幅海报上男人黑色的燕尾服,再优雅也盖不住一身凌厉的气势,硕大的蓝色耳钉微闪,唇边的笑容冷酷。宣传语横跨半张海报——天王十年最强力作,七月七日震撼上市。
“有人和我打赌,说我会爱上他。”冷意的手抚上男人的脸颊,“你信吗?”公交车远远地开过了,她收回手,一步一步走回原处。
果然,房东就守在门口,不过六月,就翻出大蒲扇,一下一下地摇着。“冷小姐,今天租期可到了,要是没有钱,明天赶早从屋子里搬出去。”
“下个月的房租。”冷意有点累,面容憔悴,将一叠钱递过去。房东小小地吃了一惊,继而暧昧地笑,大约猜想她是做了什么勾当而凑齐了这一千五百块钱。
冷意被她瞧得发毛,用力地关上门,惹得抠门的房东一阵叫骂。她才不管,反正交了房租,接下去一个月这两室一厅又由她处置。
7、试镜现场的纠葛多...
冷意被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翻了个身,直接冲出床沿落下地板。揉着腰坐起来,咬着牙扫了一眼一米二的小床,等她有钱了,第一时间将它分筋错骨!窄也就算了,还这么高!
按理谁敢这么用力地拍这扇破门,房东早就把人拍扁了扔下楼,怎么还能纵容她连着闹了这么久。
带着一股睡意,杀气腾腾地冲到门边,房东那张大圆脸,几乎堵住了整个猫眼。“虞阿姨,房租我不是交清了吗?”冷意的起床气很重,却也不敢对面前这个粗壮的女人发飙,压着火气。
“冷意姐,是我找你。”袁莱娇小的身影从房东身后钻出来,掏出两张红币塞到房东手里,“阿姨,谢谢你。”“你们聊吧。”房东摇着手里的扇子,将钱塞进口袋里。
“冷意姐,你怎么关机了。”袁莱刚要走进去,被冷意挡住:“脱鞋子。”房子很旧,带着浓重的八十年代的味道,墙纸斑驳,但是打扫得很干净。
“欠费停机了。”冷意将手机丢在沙发上,转身进去洗漱,再出来,烟熏妆俨然遮住了睡意朦胧的脸。
“找我什么事?”雪花纹的紧身裤,松垮的大毛衣,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下午有场试镜,本子你看看。”袁莱手忙脚乱的掏出剧本,又不忘添一句,“年度巨制,贺岁档上映,这个角色是女二号,戏份不少。”
“赵伟,谢家荣,都是名导名制?”冷意装模作样地翻着本子,巧得很,就是之前总监使劲浑身解数想推她上去的那部片子,只是当时垂涎女一号,手里的成了女二号。
“是啊,上面突然就联系我说要你去试镜。”袁莱很兴奋,“冷意姐,之前的工作全部取消,我还以为你得罪上面了。”袁莱到底是新手,说话口无遮拦,等出口了,才懊恼地捂嘴。
“走吧,这里偏僻,一会儿该迟到了。”冷意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随手拎了电视机旁边的包,一会儿还得去挂失各种证件,太私人的事情,她不喜欢假他人之手,更何况是袁莱这样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袁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手,竟然开着一辆红色的小mini,倒是出乎冷意的预料。“smart的钥匙拿回来了,我技术不好,只会开自己的车。”袁莱颇有歉意地将钥匙还给冷意。
车子穿过影视城高大的城墙,里面像是换了一副光景,古色古香的,行人里有不少群众演员还来不及脱掉衣服,倒真有古时的气氛。
地点是练兵场,一大片空地,不过是试镜,竟也有这么大的排场,灯光摄影,四处忙碌的工作人员,倒是比隔壁正经拍戏的剧组更加热闹。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袁莱越发地没有底气。走近了才发现,清一色的大牌,二十几个都是一线以上的,那种震撼,几乎是致命的。
“冷意姐,咱不紧张,往后机会多的是。”大约是被这阵仗吓到,袁莱揪着冷意的手腕,小手微微发抖。冷意挑了一下眉,这口气倒像是她根本就是做分母来的。
抚开她的手,冷意极轻地勾了勾嘴角,艳红的双唇抿起一个妖娆的弧度。人群的中心,众星拱月处,黑色的身影只露出小半张侧脸,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孔,确实让人过目不忘。
冷意拢了一下米色的小外套,踩着步子走过去。“赵导,谢制片。”都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导演制片,别人不认识她,她却要做到礼数周全。
赵伟皱了皱眉,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面生得很,大约就是名单上那个毫无名气的小演员,就冲着这幅打扮,若不是上面钦点,他连试镜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冷意?”谢制片脾气很好,笑眯眯地开口询问。冷意点头,劳烦大人物记住,真是面上争光。上头特意交代了用冷意,他也稍稍了解了一下,完全没有名气,希望不是那颗老鼠屎。
“这一位…也是来试镜的?”终于开口,从前还觉得这个声音好听,现在只觉得欠扁。“这是冷意,光宇力推上来的女二号。”谢家荣介绍,向冷意使了一个眼色,“付少。”
“付少。”冷意伸出纤纤玉手,付沂南却只是在胸□叠着双手,没有握手的意思,如同初次见面,极认真地打量着冷意。
“冷小姐这对熊猫眼是天生的吗?”突然开口,问的出其不意,站得近的几个女演员都听见了,看了她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冷意惯常的烟熏妆,十年如一日,几乎很难看清妆容下的真颜。她淡然一笑,往付沂南的方向靠了靠,突然抓住他修长的手指,往眼睑上抹去,有些用力,眼影瞬间被揩掉一大块。
“付少觉得呢?”她知道付沂南最厌恶女人身上的脂粉,尤其是她面上这些不上档次又容易掉色的,付沂南厌恶地收回手,手指上残留着紫黑色,掏出手帕,一个劲地擦拭。
付沂南脾气不好,谢家荣看着他黑下脸,想着眼不见为净,立刻出来打圆场:“冷意,快到后面上妆,一会就是你了。”
冷意离开的一瞬,还不忘向付沂南眨眨眼,缺了一块的眼睑有些滑稽。付沂南恼火地将手帕掷在地上,往一旁地休息处走去。
化妆室门口守着不少助理,三言两语地聚着聊天,看见冷意过来,好似无物一般。突然中间那个最年轻的开口:“不是年度巨制吗?刚才看了一圈,觉得今天来的都算还上档次,怎么还有这种三四线的?”毫不避讳,像是讽刺,又像是挑衅。
“又不是拍鬼片,那副妆容,吓唬谁呢?”有人接口。这些助理跟着大牌,在圈里别人也怕他三分,若是真的摆起架子来,还就是比冷意这样的三线有谱。
袁莱皱起一张小脸,悄悄偷看冷意的面色。她嘴边挂着笑,浓重的紫黑色眼影,彩绘的指甲摸了摸松垮的发髻,风尘气有点重。
化妆间很大,再往里去还有几间独立的,供大牌一线独享,不过今天试镜,还没敲定角色,时间又赶,大家都在外面公用的地方挤一挤。
挑了角落里的空位置,透过化妆镜,身后零零星星坐着的都是熟面孔。袁莱去请化妆师,半天也请不过来。
冷意同袁莱交头接耳几句,袁莱面露难色,她少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伸长了手,悄悄从各位化妆师的化妆箱里拿了些东西,化妆师正被面前上妆的大牌们迷得神魂颠倒,完全没有注意那第三只手。
冷意自己弄得差不多,就差一个发型。厚重的刘海几乎垂到睫毛,去了眼线的一双眼睛不如方才大而夸张,艳红色的唇彩也换成了深粉,妆容很淡,有那么一瞬间,袁莱险些认不出她。
发型师比化妆师更少,忙得不可开交,冷意安静地坐在位子上拨弄着手指,她早已经习惯被人忽视。最后在袁莱死皮赖脸的纠缠下,拖来的发型师极不耐烦地帮冷意弄了头发,不太细致,甚至连一些鬓发都没有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