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想来这句老话在唐朝也是没有过的,徐良玉干呵一声,随即扬眉胡说:“就是一个负心人做错事了,回头给多少金子都不要他了的意思。”
二人之间,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
他才是落了心,却听少女又正经道:“说真的,为什么帮我,据我所知檀家已经到底了。”
她目光灼灼,眸光里映着他的脸。
檀笙淡淡地:“从前见过你,一见钟情。”
说这样的话,她怎能相信,依旧定定看着他。
他想了下,又说:“我拖着这身子一捱再捱,不过是为了弟妹,可惜眼见着不成了,总得给他们找一个人,能帮着守住这份家业,倾家荡产娶你,只望你能感念三分。”
他于徐良玉,于徐家,其实是有救命之恩。
如果说别的理由,可能她难以相信,说是想让她守住檀家家业,顾看弟弟妹妹的话,她颔首:“好,你帮我东山再起,我帮你守护家业守护弟妹。”
说着她假意犹豫,喃喃道:“那么今天,我回去一趟?”
檀笙嗯了声:“我与你一起…怎么?放心现在还死不了。”
她怀疑地瞥着他,撞见他眼中笑意,才恍惚过来,应下了。
早起,他这番话像是指路明灯,在现代那种吃人的商场上不也一路攀爬上去了?顶着这张萝莉脸就像有了保护色,徐良玉的斗志一下子就燃了起来,连心情也豁然开朗。
伺候檀笙的小厮旺儿早早推了双轮车来,多日不曾下地的檀笙一坐上双轮车精神也好了许多。
青萝和一个叫麻姑的妇人伺候着摆饭,早上徐良玉吃的是简单的馎饦(面片),檀笙则喝了点胡麻粥,二人都着新衣,实属第一次一起回徐家。
新婚之后,因为二人轮番病着,只徐有义过府探望一次,不过他家中也病着老娘和妻子,当真的焦头烂额,顾不上女儿。收拾妥当,徐良玉坐在镜前,打量自己。
她长发拢起成髻,青萝依着她的喜好给绾了一个望仙髻,更显娇俏。
上衫下裙,显而易见的是紧致的少女之姿,今日穿着正如书中常说的藕丝衫子柳花裙,淡淡一抹青色从肩头飘落,帔帛飘忽着,青萝忙给她缠在了手腕上,虽然觉得穿着繁复,不过也是习惯了。
镜中人淡扫蛾眉,起初青萝想给她画一双吊梢眉,不过被她制止了。
柳叶弯眉更显亲和,她需要的是顶着这张萝莉脸,能降低他人心防才好。
也不叫她给贴花钿,只素白着一张脸,唇上涂了红脂,眸光流转间越发地显得少女肤如凝脂,谈笑时自有可人美色。出门必须正妆,不然则被视为不尊重他人,青萝在旁边瞧着她的模样,不由拍手赞叹:“小娘子这般容貌,全洛州也没几个能及得上啊!”
少女妙龄,徐良玉现在这副模样,其实还没全张开。
但她很清楚自己长大是什么样,早已习惯了被人夸赞,此时也是一笑了之,不以为意。
她站起身来,回头。
檀笙目光浅浅,唇边还有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
他本有病色,此时坐在双轮车上,一身蓝色菱纹圆领罗袍竟是让人眼前一亮。
本来也是秀气,此时虽瘦,但精气神还在,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这一起回娘家的时候,气氛略有微妙。旺儿推着他走在前面,青萝在旁搀着徐良玉,这就往出走。
平时也鲜少出来走动,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定数,再看这院子别有一番滋味。
一片晴空,檀家的宅院可不小,祖辈留下来的庭院被打理得井然有致,徐良玉踩在青砖路上,一眼望去,只见东边另有小别院,郁郁葱葱在石阶上能看见那边的竹林,沿着石桥过来这边有水有亭有长廊,西墙外紧凑着上构一二层小楼。
楼上开着窗,偶见人从中走过。
檀家祖辈上留下来的宅院,十几年前在洛州也算翘楚。
现在大家只知道他家没落了,不置身其中,难以窥探一二,庭院当中,池中鱼儿成群,回廊上铃铛摆动着叮当作响,房屋楼阁虽然样式已旧,但是身临其境了,只觉深处幽寂,浅处雅致,可见檀笙是个有心人、是个雅人。
心念一动,她的目光不由追上了前面双轮车上的那个人。
旺儿推得不快,檀笙双手放在腿上,坐姿端正。这些日子常在一处,自然知道他的体力,不过是强撑,可强撑也得撑,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出来转一转,其意是给别人看着,檀家郎君还活着,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他出来一次,得伤多少元气。
车就停在大门外,青萝许久也未回过徐家自然激动,她一脸的喜色,急得恨不能这就飞回去。
比起她的急切,徐良玉可是淡然。
她脚步也慢,一直跟着双轮车的后面,不时飘着眸光到处张望,车夫也是檀家早年的家奴名唤磨儿的,早早等在门前了。旺儿低头问了一句,檀笙嗯了声,却是回头。
他不上车,似在等着什么人。
旺儿到车上掀开车帘往里看了眼,随即也是以袖遮掩,轻咳了声,像蚊子似地嗡嗡着:“郎君说的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徐良玉听得真切,垂下眼帘。
之前她是听见了的,檀笙让旺儿去找檀越,安排两个人备下四礼送到车上来,倘若有心,这时候早该备好了,她只当不知,带着青萝侧立在旁。
青萝也猜出一二,气愤得直扯她的袖子。
她抬眸一瞥,青萝扁了嘴却是不敢再动了。
等着就等着,横竖她站得起,檀笙也耗不起,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再不甘不愿,少年到底还是急急领了人出来了,这也是徐良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檀越。
两个小厮跟着他出来的一路小跑,徐良玉眼一抬,看见所谓的四礼一一被送上了马车。
她只认得生绢,收回目光才打量了少年一眼。
兄弟二人样貌相似,脸上轮廓多秀美,檀越剑眉英目,一身青衫,脸色不大好看。
他脚步匆匆,站在双轮车的前面,揖了一揖,扬声道:“来迟一步,阿兄恕罪。”
他和徐良玉一般年纪,却学不会隐藏情绪,面上还有不忿之色。
想来自她进门,真就一直不待见她。
檀笙自然也察觉到了,更是皱眉,厉色道:“这些话,留着跟你阿嫂说。”
说着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这就是让自己的弟弟与她道歉的意思了,还很袒护她的。
徐良玉才一转身,檀越已经沉着脸色作揖了:“阿嫂恕罪,实在是有事耽搁晚了些。”
她不过仗着檀笙还在,自然不能为难与他:“无事,也不晚,二郎有心了。”
再回头,又对檀笙笑了笑。
眼看着不便发作的少年甩了袖子转身走了,旺儿可是松了口气,过来相劝,想让主人上车,可檀笙手一动,却是不许人上前来。晴空万里,日头已经攀爬上来了,他扬起脸来,看着徐良玉,嗓音略哑:“二郎年少小妹尚幼,你多担待,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出了这个门,便不能反悔了。”
嗯,他能帮她东山再起,她自然也会遵守承诺。
她懂他的意思,一口应下。

第四章


站在徐家大门前的时候,徐良玉还有点恍惚,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她的记忆越发的模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太多的事情原主根本不愿想起,她竟是想不起那些人的脸,很快,赖三迎了出来,大嗓门就嚷嚷了起来。
不断有人出了屋子,小小院落当中,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不过多是妇孺,旺儿推着檀笙走在前面,徐良玉依旧跟在后头,偷眼打量着那些看着陌生的人。
赖三指使着两个丫鬟和他一起去搬东西,其中一个做妇人打扮,眼窝微陷颇有些异族风情,只不过她动作间都带着畏畏缩缩的模样,仔细一看她眼角还有乌青,二人走个顶头,所以多看了她一眼。
徐良玉目光一扫,妇人连忙低头。
很快,厢房的房门被人打开,徐有义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了面前。
他不喜欢檀笙,不过已经成亲了,面子上总还是过得去,他招呼了人进屋,呼啦啦能有七八个人一起过来了,之前怕是也知道徐良玉病了,都偷眼瞥着她的脸。
她只当不知,听着他们说话,三言两语理清了人物关系。
徐家老太太一生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徐有义是个粗汉子,原来在铁匠铺做活,机缘巧合下才娶了妻,因为妻家的嫁妆才起的家,平时家里外面他都不管事,依旧忙着个铁匠铺。
他弟弟徐怀信是个书呆子,功名全无,人却风流,他成亲后也一直和兄长住在一起。
一个妹妹远嫁他乡不在洛州。
徐怀信也有两个女儿,都比徐良玉大,一个娇玉,一个清玉,都未出阁。
原来在良玉姊妹订婚后,不少媒人上门来的,也不乏有多少好儿郎的,但是徐怀信眼高,都没成,结果这边兄家婚事都退了不说,媒人也不上门了。
徐家今非昔比。
然而在他们的眼里罪魁祸首就是徐良玉。
少女也是自责,才会一病不起。
此前徐怀信被涉嫌与纵火案有关,被抓了起来,三匹绢就够流放的了,何况连烧了三家铺子,徐家存在其中的绢布几乎烧个精光,被抢救出来的布料也无心管理,此时都堆放在后院全是废料。
就在徐良玉病了的那段时间里,已经查明了。
原来是徐怀信外面勾搭的相好的,平日和她说了太多怨言,她受了他人挑唆才干的,受了谁挑唆已经没有证据再追查下去了,此时那个女人已经受了刑法,多日和她勾搭连环不爱回家的徐怀信便也回了家了。
就在徐良玉回来之前,女眷们在旁抹着眼泪,两兄弟正是口角。
徐老太太向来最心疼小儿子,直数落徐有义,才一进院子正好听见她骂他无用,骂他教女无方,连带着徐怀信一家跟着吃苦头了。此时早有丫鬟扶着老太太坐了上位,徐家兄弟两个互相看不对眼一边站了一个,檀笙自然被请过去说话了,只徐良玉落后一步,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点点扫过。
她的亲姐姐徐挽玉是最后一个进屋的,看见她显而易见的是喜出望外。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失礼。
徐良玉挨个见了礼,最后到了姐姐面前:“阿姐,阿娘呢?”
听见她问母亲了,徐有义一脸疲惫:“这些日子身子越发不好了,一会儿你去看她时候可要好生劝劝,让她安心养病,家里的事情有我呢!”
徐老太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和檀笙说话:“可叫郎君看笑话了,我们家从前可不这样。”
徐挽玉扯着妹妹的手,带她出去。
青萝回到徐家就没影了,徐有义随后也跟了出来。
他的妻子月华已经病了很久了,平时都在厢房养着,院子里的狗后来劲挣着链子一个劲的汪汪叫,赖三使命吆喝着,之前赖三旁边那个妇人恨恨过去打了两下狗,都消停了。
徐挽玉姊妹走在前面,徐有义在后面追了上来:“良玉,良玉。”
下了石阶,徐良玉停下了脚步。
男人有些不自在,双手在背后搓了又搓,挽玉连忙先走了。
徐良玉抬眼看着这个很明显有话要说的父亲大人,差点笑出来,约莫着从前少女的口气当即叫了他一声:“阿耶,有事吗?”
徐有义嗯了声,顺着她的话总算能开口了:“檀三…嗯,就是他对你好吗?怎么样,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少女在他闪避的目光当中,看出了愧疚。
她很快回道:“嗯,挺好的,你也看见了,他身体也还成。”
徐有义听见她亲口说挺好的,才是松了口气:“因我应了檀家的婚事,你阿娘一直耿耿于怀,身体越发的不好了,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从前大事小情都是你一手张罗,现下乱得很。”
之前都是他妻子掌管里外,后来身体不好交到了徐良玉的手里。
徐良玉出嫁之后,一直不太平。
到了西厢房,听说女儿回来了,赵氏早坐起来了,徐有义就站在门口,屋里摆设极其简单,徐良玉叫了声阿娘,跪在了床前。她一进徐家就发现了,仅剩的几个丫鬟,两个伺候着老太太,一个伺候着徐怀信家里的,还有一个是赖三家的妇人,干点零活。自己亲娘亲姐身边,根本没有人了。
此时青萝先一步来了,她就是被赵氏养大的,当然伤心,正扯着她的袖子哭。
赵氏也红了眼睛,叫徐良玉快些起来。
之前一直病着,青萝知道她心绪郁结,从不多说别的话,现在也实在太过凄凉,一等她起来,抱了徐良玉的腿就开始嚎,她这么一哭,徐挽玉也悲从心来,止不住的落泪。
徐有义连忙上来劝着,只赵氏还和他生着气,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徐良玉都看在眼里,抿着唇一言不发。
青萝让她做主,可她现在能做得了谁的主呢!
坐下来说了会话,也无非都是闲话,原来不觉得有牵有挂,此时坐在原主的家里,看着原主的亲人受苦,心中竟也愤愤不平,又恼又怒,压着一股无名的邪火无处发泄。
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此时也是忍着,只安抚了赵氏两句,便提起了檀笙的提议,赵氏让她放手去做,自然支持。徐有义什么都不懂,从来都听赵氏的,本来因为女儿的婚事,夫妻不和,此时更是连连附和,只求妻子多看他一眼。
青萝见她们说起正事了,也不敢再哭。
徐良玉坐了不到一个时辰,旺儿就寻了过来,说是要回了。
檀笙身体受不住,心知肚明的事情,她连忙应下,抬身离开了厢房。
徐老太太一肚子苦水也是才倒完,徐怀信不知檀家底细,自然仔细对待,檀笙让人叫了徐良玉出来,放下薄礼,连家宴都不叫准备,这就上车准备回返了。
徐良玉本来是想留下青萝伺候赵氏的,不过也不知道檀笙又跟徐有义说了什么,不等她们上车,他就凶巴巴地叫了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丫鬟去厢房伺候着了,她看在眼里,只得带着青萝上了马车。
马车是特制的加宽了,檀笙的双轮车都放得下。
他独自一人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地方,抬眼瞥着对面的徐良玉,她趴在窗边,柔软的身子拧着姿势怪异,掀着窗帘不知看着哪里。少女呈现这个姿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显然一直是心不在焉。
青萝偷眼瞧着他一直看着自家娘子,连忙扯了扯徐良玉的袖子。
街上行人行走有序,来回走动也都是右侧通行,马车在城中行驶得不快,很稳。
徐良玉察觉到自己的失神,连忙回身。
一回眸,立即将檀笙的目光撞个正着,他今日精神是当真不错,看着她笑意吟吟。
她心情不好,语气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笑什么?”
檀笙笑意不改:“我还在想你说的那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说什么意思?一个负心人做错事了,回头给多少金子都不要他了的意思?”
原本也就是敷衍他随口胡说解释给他的,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句话。
她点头,嗯了一声:“是这个意思。”
檀笙对她眨眼:“那你还说在你那没有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样的话,但是是换还不换呢!”
哦对,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徐良玉想了下,自己的确太过敷衍,当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头:“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给多少金子我也不会回头,好吧?不过我好奇的是,郎君总是这样吗?别人的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揣摩一下?”
他笑,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一样:“不,不是谁的话我都听。”
这话说的,很是撩人。徐良玉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一笑,眼就弯了,是真的被他逗笑了,檀笙心底稍安:“我知道你见了耶娘处境难过,不过现在不是多事的时候,只待这旧货一出,你在徐家能言语得上,再回去带你阿娘分家不迟。”
他说的话,竟都是她心底想的。
徐良玉怔住,看他的目光不由复杂了点。
檀笙声音偏柔,继续道:“倘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家业有你一半,现在我还活着,我的就是你的,檀家现在也没什么了,帮衬着你再置办一家宅院还是可以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无人可依。
他现在对她当真是尽心尽力,尽心到她不敢置信,尽心到她有点心乱。
她上一辈子就最怕欠人情债,此时对着他的笑脸,更加地不知所谓:“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檀笙靠在双轮车的后背上,却是对着她勾指。
徐良玉知道他行动不便,连忙倾身。
结果他等她凑过来了,也是低头,正抵住了她的额头:“我的小娘子么,恨不得好东西都给你。”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街前全是人堵住了去路。
旺儿在车辕上叫了一声,徐良玉这才缓过神来,她肩头一动,连忙坐直了身体,青萝在旁偷笑,一时没忍住掩着袖子笑出声来了,她一笑檀笙单手抚额,也是笑了。
平时他几日也不起一次,竟不知还能这么欢快。
徐良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他还笑,转身下车。
看热闹的老百姓是越来越多了,熙攘当中,她翘脚张望。
冷不防窗帘一掀,檀笙的笑颜又在眼前:“之前忘了给你,你怎么总想不起拿团扇…”
他伸出一手来,手里拿着一把扇子。
哦对了,唐朝女人多喜效仿贵族出门也拿团扇,徐良玉伸手接过,才拿了手里装模作样扇了两下,瞥见团扇上的图案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笑了。
檀笙把她脸色的转变都看在眼里,更是伏在了车窗边。
少女还有得意之色,拿着团扇竟是混闹着刮了下他的脸,笑眼中可还有些调/戏之意,学着他的模样反逗他来着:“郎君在上,那批废料我知道干什么最好了!”
说着迫不及待转身,想要回到车上和他商量一下,冷不防撞见后面马车边一道冷冷目光,觉得有点眼熟。一行车队都被堵在了路上,后面的马车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边上来,此时一个清瘦的男子就站在车边,眸光冷冽正盯着她看。
这人一身宽袍,清俊之态。
徐良玉脸上笑意未消,只目光在他左眼底的细细疤痕上一扫而过,飞快地上了檀家马车。

第五章


这个朝代对于乘车也有规定,老弱妇孺以及商贾城中可乘车,但是也有所避讳。
正所谓是贱避贵,少避老,轻避重,去避来。
马车连连后退。
旺儿打听了一番,说是有贵人途经洛州,是以街上鸣锣开道,纷纷侧避。
徐良玉上了马车,摇着团扇坐了檀笙的对面。
她手中的扇子是白绢绘制图案所成,图案山水精美,扇柄上还挂着红穗。
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她都不感兴趣,只对着男人笑靥如花:“虽然我现在还没仔细掂量过那些废布,但是你都说可以制成小衣,我想做成扇子也是可以的,绢扇的话我还有些印象,因为都有火烧痕迹或许可处理一下,每一柄都独一无二。”
檀笙也笑,只笑不语。
平时她不轻易开口,因为很多时候,还不是特别懂这边风俗怕说出什么话闹笑话。
此时见他不说话,心里就有些忐忑了:“怎么?难以施行?”
她还在担心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可檀笙的关注点并不在扇子上面:“刚才我给你拿扇子的时候,看见宋三郎一直盯着你看,想必你刚才也看见他了,与我成亲可有悔意?”
徐良玉无语挑了挑眉,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原来在车边站着一直盯着她看的人是宋凛,原主病倒以后她能窥探的记忆当真的越来越少。
不过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她怎能去在意他。
可一点不在意怕是人也不相信,拿着团扇,语气这就冷了下来了:“我重新给郎君讲一下浪子回头的故事,所谓浪子回头,回头是岸,是以给多少金子也换不来这般珍贵的人心,珍贵的人心,狼心狗肺不在其列。”
她故意一脸沉色,别过了脸去。
可檀笙却是不放过她,声音就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宋三郎在洛州也小有名气,人常道玉面郎自难忘,只怕你常恨在心也忘不得。说什么金不换,这本就是笑话,世间万物都可称斤称两,只不过是有些无价珍贵,有些如同粪草,不是么?”
这才是商人行径,简直与她不谋而合。
少女抬眸,不敢随便附和,只以扇遮面,故意调/侃他:“是,所以郎君花了两万银,买了一个小娘子。”
她若示弱,只一张脸足够。
可她偏不,一本正经的模样,总是引人逗弄,难得精神还好,檀笙轻笑出声:“你明白其中道理就好,不必说得这般直白。”
他是一个商人,无疑他在向她传递这样一个信号。
他想让她也变成一个真正唯利是图的商人。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似都揣摩个遍,还趁机调/教她。
于少女而言,他就像是扶着一个才刚站起的婴孩一样,亦师亦友。
言语上他总在上风,徐良玉看见他笑过,言语多了,又是猛地咳嗽起来,心中说了句活该,不帮他理顺不说,还回身掀起了窗帘。
马车停在街边,街头百姓熙攘,士兵列队走过,无不肃穆。
她探头张望,才要回头,却见列队当中,有一人十分扎眼。
他在队后车前,骑着高头大马。
随从牵马慢行,此人一身轻甲戎服,玄衣似冰。
远远一瞥,只见身姿不凡,到了近前,能看见他微扬着的脸上,眉如远山,眼若芙蓉,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端端一张勾人魂魄的脸上面无表情,偶尔目光所及之处,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慵懒闲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