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珠和浮晶等人,这会儿还都一些小不点儿呢。
初盈现在的日子很惬意,吃吃睡睡,有母亲和姐姐陪着身边,还能见到大哥和一脸严肃的父亲。
傅文渊娶妻宋氏,另外还有两位妾室卢姨娘和陶姨娘,一人生了一个庶女,二小姐初容五岁,三小姐初芸三岁。
宋氏有儿有女,主母的地位十分牢固,况且庶女不比庶子有攻击性,因此待两个庶女甚是宽厚,平日里从未显得厚此薄彼。
时常叫了二人过来,正好可以陪着初盈一块儿玩。
毕竟初慧已经十岁了,年龄上有差距,和小不点儿们玩不到一起。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学习女红,或是在母亲身边观看,学习一些管理家务的经验,为将来出嫁做准备,这是每个未出阁女子的必修课。
况且初慧做为长女,宋氏对她的要求不免更严厉一些。
初盈则是嫡出的小女儿,上有亲生父母疼爱,身边有同胞兄长和姐姐呵护,还有庶出的姐姐和姨娘们奉承,下人们讨好,是家里面最受宠最娇惯的那个。
----如果前世不是宋氏早早亡故,这种幸福至少可以延续十几年,直到初盈出阁,正式成为别人家的媳妇。
初盈前世只知道母亲因为染病,很早就去世了。
现如今母亲的身体并不是太好,每天晚上都要喝药,一大碗乌黑乌黑闻着都发苦的药汁,但是看家里人和母亲的态度,却又并非是什么恶疾。
隐隐听说,好像一些积年的顽疾杂病。
傅家并非薄祚寒门,母亲想吃人参鹿茸还是养得起的。照理说只要不是绝症,汤药补品的供着,即便身体比常人虚弱一些,也不至于要了性命。
可是按照前世母亲的祭日来算,却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为什么?难道中间出了别的什么岔子?!这种一早就知道坏结果,却又不知道具体原因,还要苦苦等待的心情,实在是太令人煎熬了。
----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
“阿盈怎么了?”宋氏最近时常发现小女儿闷闷不乐,担心她不舒服,“是不是想出去玩儿?让简妈妈抱你出去。”
初盈摇摇小脑袋,“不去。”
哪儿也不想去,只想静静陪在母亲的身边。
还有一道大凶的坎儿在前面等着,不知道这一世熬不熬的过去,总担心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正在一点一点从自己指缝里溜走。
宋氏正想多问她几句,外面却来人了。
“太太,宝庆祥的人过来送新料子。”一个穿石黄色高腰长裙的丫头进来,是宋氏身边的大丫头织锦,因为主母喜爱素净的颜色,故而丫头们也不敢穿花哨了。
“让人进来吧。”宋氏一贯的轻声慢语,转头看向榻上的初盈和初芸,含笑问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要不要也下来挑一挑?”
简妈妈在旁边笑道:“两位小姐还小呢,哪里懂得?”
宋氏淡笑道:“让她们挑着玩儿吧。”又看向旁边在绣花的初慧,还有在一旁老实坐着观看的初容,“先放放,你们自己去挑自己喜欢的。”
初慧抬头笑了笑,“我就不挑了,上次做的新裙子还没穿遍呢。”
宋氏对大女儿的淡然表示满意,----姑娘家就怕眼皮子浅,在一些不当紧的小事上看得太重,显得肤浅俗气,今后出阁了没有主母的大度气派。
不过心里有这份大气便够了,眼下却道:“阿盈还小,你过去帮她看看吧。”又补充道:“你总是做荷包什么的,不会有大的进益,不如给你妹妹做一件小裙子,正好学学裁剪。”
初慧这才放下了针线,含笑起了身。
外面送料样子的人已经进来,满面堆笑的请了安,五颜六色的一大堆料子,全都堆在了圆桌上面,让人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宋氏让人去叫了两位姨娘过来,一并挑一挑。
卢、陶两位姨娘都很有分寸,皆是表示太太给得衣服不少,自己足够穿了,这一次就不用挑了。
眼下并不是做四季衣服的时候,不在定例里面,姨娘们不会不知高低,以为主母给个脸面过来瞧瞧,就真的大大咧咧挑三拣四。至于最后主母赏不赏,那得看主母的心情如何,赏了是恩典,不赏也没有道理去埋怨。
宋氏的心思,都在关注女儿会不会挑东西上头。
对姨娘们没有太过在意,反倒上前指点了初慧几句,哪些料子做上衣好,哪些料子适合做裙子,什么颜色搭配才会相得益彰,又有哪些万万不能凑在一块儿。
她一面说,初慧便一面应声点头,十分受教听话。
初盈对前世这个年纪的记忆,几乎等于没有,眼下亲眼瞧了才知道,原来姐姐从小就是这般贞静沉稳,----可姐姐骨子里却是傲气的,不然的话,就不会为了自己跟继母争执,以至惹恼对方,最终无奈远嫁外省离开故土。
事后初盈心里十分懊悔,后悔当时年纪小没有主见,没有拉住姐姐,----如果那一次没有惹恼继母,或许姐姐就不会被远嫁了。
想到这里,初盈不由紧紧的握住了小拳头。
这一世,自己绝对不会容许那些事再发生!一定要让母亲好好的活下去,一定不能让继母进门,不能让姐姐远嫁,不能让哥哥离京,更不能…,让自己再次重复前世的悲剧!
“简妈妈。”旁边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鹅蛋脸儿,一袭烟色的蝶袖罗衣,衬得容色甜美可人,“快抱四小姐过去瞧瞧,一直看着不转眼呢。”
初盈扭头一看,原来是比较得父亲欢心的陶姨娘。
另外一位卢姨娘是母亲的陪嫁丫头,年纪比她要大一些,容色上亦逊色几分,加之性格不讨喜,嘴也不甜,印象中父亲很少过去留宿。
不过卢姨娘服侍母亲更周到尽心,更得母亲信任。
这份尽心尽力,前世由于年纪太小没有印象,全都是近段日子观察出来的。但凡父亲去了陶姨娘那里,卢姨娘都会过来服侍母亲安寝,仿佛还是刚陪嫁的丫头,任劳任怨做得十分妥帖。
可是…
初盈在心里笑了笑,前世里卢姨娘在继母跟前也是如此,----或许对于她来说,主母捏着自己和女儿的命运,反正都要做小伏低的,不如做得更周到完美一些。
初盈现在是成人的灵魂,遇事自然不会像孩童一般天真。
卢姨娘应该是一个聪明人,既然做了妾室,又比不上竞争者得老爷的宠,那么只能竭力讨好主母。有时候在内宅,得了主母的信任,比得了老爷的欢心还重要,陶姨娘就没有明白这一层。
再活一世,初盈对身边的人有了新的认识。
胡思乱想间,简妈妈已经抱了她过去。
初盈想着自己的年纪,不好对衣料表现出太多的见地,这儿摸摸、哪儿摸摸,一副不懂瞎玩儿的样子。最后还是初慧拿了主意,给她挑了一匹杏黄色的天蚕薄绸,犹豫了片刻,又挑了水蓝色的贡纱预备做裙子。
宋氏让初容自己挑,初容却道:“女儿不懂,母亲看着哪个好就是哪个。”
宋氏知道她素日是腼腆的性子,也不勉强,指了一块鹅黄色的问道:“这块料子瞧着怎么样?颜色喜不喜欢?”
初容应道:“挺喜欢的。”
卢姨娘便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初盈瞧在眼里,明白初容的表现,都应该是她私下教导的结果。
“还是太太的眼光好。”陶姨娘不甘示弱,夸赞道:“这块料子,正正衬了二小姐的肤色呢。”看了一眼初芸,“三小姐,快让太太也替你挑一块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宋氏当然不能显得偏心,于是给初芸挑了一块橘红色的细花缎子,又让两位姨娘上来挑选。
卢、陶二人见主母真的要赏人,这才再三谢了上前。
送布料的妇人满嘴奉承,笑道:“太太一点也不心疼银子,竟然是人人见面都有一份儿,可是照顾我们的生意了。”
陶姨娘笑道:“我们太太一向大方舍得,京城里头谁人不知?不然的话,你们这些人能跑得这么勤?”一面说话,一面拣了一块鲜亮的桃红色缎子,“一个月里头,怎么着也得来个三、五回吧。”
“陶姨娘真是水晶心肝的人儿。”那妇人正要说点凑趣的话,堆了笑道:“这张嘴更是厉害,真真叫人…”
门外进来一个小丫头,传话道:“太太,老太太让小姐们过去说话。”
宋氏问道:“有客人来了?”
“何家的人到了。”
----何家的人?!难道是…
初盈心内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雷声阵阵。
宋氏没有留意到女儿的神色,闻言点头道:“知道了,这就过去。”起身收拾,想着婆婆是个好面子的,来客人要迎接的隆重一点,便不论年纪大小,把嫡庶几个女儿一起带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4、故人(中)
傅母的娘家姓何,跟着丈夫从原籍陕西来到京城后,由于两地相隔太远,就再也没有见过娘家人。娘家三个兄弟里面,只有何三舅走了读书的路子,年纪比傅老太爷小几岁,际遇却是天壤之别。
傅老太爷有经天纬地治国之才,曾经两度受荐御前,从一名九品的翰林侍讲,一路不断青云直上,直到最后成了皇子师、帝师!
而何三舅如今四十多岁,还只是一名小小的九品县学教谕。
这一次,多亏了傅老太爷动用人脉为其周旋,谋到了一个国子监录事的缺位。
虽说依然还是九品官职,但却是从地方调任京畿,等于变相的升职,况且以何三舅的年纪,至少还有十几年时间往上爬,应该还有乌纱帽变大的机会。
傅母确定了消息以后,高兴得连着几天都没睡好觉。
宋氏早就让人收拾了一个小院,预备给何家的人安置。
京城里头房子贵,傅家的宅子四进四出还外带花园,若不是皇帝御赐,当年要买下来只怕也是艰难。想那何家亦不是大富人家,房子肯定不是说买就随手买的,必定要挑选斟酌一番,且得费些日子呢。
何家是进京做官的,断然没有长期住在亲戚家的道理。
----既然只是暂住,宋氏自然要做得大方周到一点,以便讨了婆婆的欢心,也让丈夫知道自己贤惠。
因此不用婆婆多交待,就把小院收拾得妥妥帖帖的。
这边宋氏让人送走了宝庆祥的人,吩咐简妈妈抱起初盈,又唤来初容和初芸的奶娘,再叫上初慧,一行人往上房那边赶过去。
至于两位姨娘,那是没有见亲戚客人资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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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母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有生之年再见到娘家人,自是欣喜非常,直到宋氏等人赶来时,激动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
何家的三舅母前年过世了,何三舅身边只得一个通房丫头,膝下没有儿子,两个女儿嫁了一个,幼女何九儿尚且待字闺中。
“这是你大表嫂。”傅母指了宋氏,与旁边何九儿笑道:“听说你们要上京城来,一早就收拾好了院子。”又道:“往后彼此住得近,你也方便时常过来坐坐,平日好陪着我说说话。”
“大表嫂。”何九儿起身道了谢,神色间有几分小心拘束。
宋氏满面含笑,让人给了提早准备好的见面礼。
何九儿自然要还礼,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拿不出贵重之物,给傅母做了一双鞋子,给宋氏的是一个荷包。
虽不值钱,但胜在是自己做的一份心意。
“娘,我来迟了。”门外进来一个年轻媳妇,脸型略方,穿得也很素净,衬得身形更加清瘦单薄,好似浑身都是硬邦邦的骨头。
傅母与何九儿介绍道:“这是你二表嫂。”
何九儿起身喊道:“二表嫂好。”
“表妹不用多礼。”马氏笑了笑,她的见面礼是一对金耳环,比起宋氏给的金钗薄了许多,但她不是当家主母,倒也说得过去。
何九儿谢了,一样给了一个自己做的荷包。
马氏看了看傅母,趁空解释道:“方才正要出门,偏巧荣哥儿淘气崴了脚,只好先去瞧了瞧,幸好没什么事。”
傅母听见没事,随便问了几句便不再提。眼下心思都在娘家人的身上,又让几个孙女儿上前来,一一给何九儿介绍了。
初慧大大方方福了福,“九姨好。”
何九儿在家中的堂姐妹里排行第九,大约是女儿不受重视,连正经名字也没有,姐妹们都是以大小顺序为名。
早就知道傅家矜贵有身份,生怕露出寒酸气、土气,特意用私房银子扯了料子,赶了一身新衣出来。上着藕荷色的半袖小衫,内里葱绿色的抹胸,下面一袭月白色的多褶绣裙,搭配的甚是清雅干净。
原本就是小小巧巧的瓜子脸,柳叶眉、眼角微翘,被衣衫装束一衬,再加上身形纤细娇软,颇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
对着初慧含笑点头,给了一块自己绣的手帕子。
宋氏瞧了瞧手帕上的绣花,又再看了看荷包,笑着夸道:“好鲜亮的活计,我们阿慧可要多学学了。”回头朝婆婆笑了一句,“九表妹是个难得的,不愧是何家的女儿。”
傅母自是爱听这样的话,笑道:“看你说的,九儿都要害臊了。”
初容和初芸挨次上去,跟何九儿打了招呼,得了一块帕子,轮到初盈时因为她年纪最小,则是简妈妈牵着手上去的。
初盈极其不情愿,奈何力气太小挣脱不过,可是人虽然走上去了,却是半个字也不肯开口,----原来前世里,自己在这个时候就见过何九儿了!
“小姐,快叫人啊。”简妈妈逗道。
初盈扭了头,深深的埋在了简妈妈的脖子窝里,无论旁边的怎么逗她,都不肯回头叫人,----好在她还才两岁多,众人也没有当做一回事。
简妈妈怕宋氏责怪自己没教导好,陪笑解释了一句,“想来四小姐是害羞了。”
何九儿忙道:“小姑娘家,胆子怯一些也是有的。”为免气氛尴尬,还拿着自己做了例子,“我小的时候,比盈姐儿还要害羞得多呢。”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把注意力岔了过去。
初盈却觉得周遭安静下来,别人说什么,都一律听不见了,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再不断重复,----不可以,绝不可以!
何九儿,绝不可以再成为自己的继母!
*****
何家的人住了下来,安置在傅府东北角的一个小院子里。
傅母心疼侄女,念着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身边没有母亲姐妹,因此发了话,将来何三舅买了房子搬出去,何九儿也是要留下来的。反正傅家人口不多,东北角的那个小院子一直空着,再来几个何九儿也住得下,另外还给她添了两个丫头。
何九儿在家的时候,因为家里不宽裕,身边除了乳母何妈妈以外,丫头们都是家人一块儿使唤,如今添了芳菲、烟霞,倒比从前更像个小姐了。
傅母对她好,她自己不会不知道人情冷热。
姑侄两个越处越亲热,越说越投契,----傅母的孙女年纪都小,最大的初慧也不过才十岁,正愁没个可心人儿解闷,偏巧何九儿就来了。
这就好比那久旱逢甘霖,瞌睡的人遇着了枕头。
相处了一段时间,傅母待何九儿比亲孙女还要亲,连初慧等人都靠了后,但凡吃的、穿的,头一个想到的必定是这个侄女。
有次私下闲话,马氏笑道:“咱们这位九表妹,可真是投了老太太的缘法了。”
宋氏听了只是一笑,没有多言。
自己这个婆婆,性子素来就不是太通透,也不怎么好捂热,一颗心更是偏向娘家偏得厉害。当初还没有上京的时候,但凡傅家得了鲜亮的料子,吃了新鲜的果子,婆婆都恨不得分给娘家一份。
马氏进门的时候,傅家已经在京城落户了,并不知道婆婆从前的事,猛地一见婆婆偏心娘家侄女,----儿媳们贴心贴意的伺候讨好,现如今反倒不如一个外人,想来心里难免有些不平。
只是自己是做长媳的,断然不会跟妯娌说起婆婆的不是。
在宋氏看来,婆婆虽然有些私心、又鲁钝,但却没有刁难过做儿媳的,总比那些横竖看儿媳不顺眼,动则拿捏给气受的好得多。
自己的儿女,有自己和丈夫疼爱就够了。
平日按照傅家女儿的标准,给何九儿拨了月银,裁衣服、买首饰什么的,也是一模一样的一份。因为何九儿的针线活计不错,还让初慧问她多学学,实则是想让女儿多一个玩伴,----成天面对一群小妹妹,实在是无趣了些。
何九儿客居在傅家,纵使有亲姑母疼爱关照,也免不了小心谨慎,对初慧自然是有应必答、知无不言,显得十分柔和温顺。
初慧突然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人,心里自是高兴,虽说名分上是表姑侄,但是年纪差不不多,私下只拿何九儿当姐姐看待。每天去给祖母晨昏定省后,都要和何九儿一起说说话,或是相邀一同去花园里玩儿。
看着母亲和姐姐对何九儿的态度,初盈只觉心里堵得慌。
可是自己又不能说,说了也没有人信,好端端的更没法撵何九儿走,小脑瓜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解决的法子。
不过却猛然懂了,为何前世姐姐要和何九儿针锋相对。
试想一个被自己信任当做姐妹的人,一转眼,却变成了自己的继母,----任谁也难以接受这种事!便是不论感情论年纪,何九儿只比姐姐大四岁而已,“母亲”二字,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可是这落在祖母的眼里,便成了姐姐的不是,不知礼、不尊重继母,更是轻视了何家的人,等到姐姐订下外省的亲事时,祖母连一句话都没有过问。
前尘往事,即便只是回忆仍旧意气难平。
“阿盈?”初慧瞧着妹妹在发呆,含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最近怎么了?也不肯出去玩儿,整天闷在屋子里做什么?”
初盈摇头,“不想玩儿。”
“你等等。”初慧把手上的小裙子对着她比了比,笑道:“快要缝好了,等下给阿盈穿新裙子。”
衣服缝起来太复杂,宋氏让女儿由浅入深的慢慢学,先给初盈做一条小裙子,布料已经教她裁剪好,只要拼凑起来就差不多了。
“大姐。”初盈伸手环抱住了她,轻轻贴了过去。
“盈姐儿又撒娇呢?”何九儿站在窗户外头,----在傅家住了一个多月,比起当初熟络许多,因已经说了话,丫头们也就不再通报。行动间好似弱柳扶风,进门笑道:“我小的时候也一样,跟在姐姐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初慧把针线放到了一旁,笑着让了坐,“我看九姨是个稳重的,难不成小时候也一样淘气?阿盈前段儿还不这样,最近越发得粘人,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教人甩都甩不开手。”
初盈十分厌恶何九儿,要不是怕家里的人疑心,连招呼都不愿意打,叫了一声“九姨”,便嚷嚷着要去玩儿出了门。
何九儿虽然觉得她不好接近,但也没深究,毕竟年纪小怕外人不奇怪,况且她是来找初慧说话的,对个小不点儿没有兴趣。
5、故人(下)
初慧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胜在人稳重,两个人都是没有别的玩伴,倒也能说到一块儿去。不过姑娘家没什么要紧事,无非是针线、胭脂,风雅一点便说点诗词,----何三舅好歹做过教谕,自家女儿当然能够识字吟诗。
何九儿斜斜梳了小巧的堕马髻,因为还没有出阁,剩下的头发便束成一束,随意的放在脑后。发髻上巧妙的点了几处银饰,简单素雅,只在侧首别了一只翡翠珠钗,与耳上的翡翠坠子相映成趣。
配上一身黄衣白裙,好似一支摇曳生姿的清新水仙花。
两人说了会闲话,何九儿便要起身告辞。
初慧一向是个礼数周到的人,笑着起身相送,谁知道在院子大门口,何九儿却差点撞上一个人。那人三十左右的年轻,身姿挺拔、面相儒雅,正是傅家大老爷傅文渊,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官服都还没有来得及换下。
“爹。”初慧喊了一声,看向身边的何九儿介绍道:“这是何家九姨。”
何九儿没料到会碰见傅文渊,来了这些日子,今儿还是头一遭见到,刚才又差点撞在他的怀里,脸上不由红了红,“大表哥好。”
傅文渊是回来找东西的,没空闲聊,况且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即便是表兄妹也不好多说话,只是随口道:“九表妹可还住的习惯?若是缺了短了什么,只管跟你大表嫂说就是。”
何九儿因为脸上烫烫的,更觉气氛尴尬,低了头道:“嗯,早习惯了。”
“送你九姨出去。”傅文渊交代了初慧一句,自己便急匆匆的往里而去。
初慧怕何九儿不自在,没好送得太远,出了大门便笑道:“九姨先回去,下午等祖母午睡起来,我再过去找九姨说话。”
何九儿忙道:“嗯,你回吧。”
初慧等她先走了两步,方才转身,----这是待客尊敬的礼数。
宋氏对大女儿要求十分严厉,初慧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平日里,听母亲透露出来的意思,将来要把自己说给别人家做长媳,不能像妹妹那样娇惯。
进了正屋,初慧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喜气洋洋的,连刚才行色匆匆的父亲,此刻也闲了下来,陪在母亲身边有说有笑。
“娘,有什么喜事?”
傅文渊笑道:“才刚大夫来过,你母亲要给你们添弟弟妹妹了。”
宋氏微微一笑,“再添个小子是最好的,兆臣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身边都没个兄弟做臂膀,打虎还要亲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