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了我,饶了我吧,我…,我不要去暴室。”阮六儿奋力甩开宫女的拉扯,跪了下去,“咚咚咚”的拼命磕头,哽咽哭道:“听说去了暴室的人,都、都…,都疯了!不,我不要,我不要做疯子…”
疯?疯子?她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啊!你们是谁?”阮六儿忽然指着屋里的人,一惊一乍起来,“我…,我为何会在这里?娘、爹…,你们快来带六儿走。”
----竟然装起疯来。
长孙曦明眸微闪,虽然看穿了对方的装疯卖傻,但没有吭声儿。
自己都能看得出来的,宫里的人精们更是心知肚明,何必去耍小聪明?毕竟玉佩的事是自己的“行为不检”,再多嘴,就是存心讨人嫌了。
果不其然,傅祯顺势皱眉道:“南宫嬷嬷,阮女史似乎有点魔怔了。”
南宫嬷嬷忙道:“好像是的。”
长孙曦心下微微一动。
看来对方多半也不愿把事情闹大,之前说去暴室,估摸是恐吓阮六儿之语。毕竟傅司乐虽有这份处置权限,但是涉及暴室,估计还得跟掖庭那边打招呼才行。闹大了,整个司乐司的面子都不好看,----不如用“魔怔”遮掩过去。
“谁?你们是谁?”阮六儿目光呆滞,嘴里一片咿咿呀呀的,越发胡言乱语,“…我这是在哪儿?天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傅祯斜睨了她一眼,没言语,轻轻拨着茶盏。
南宫嬷嬷忙道:“傅司乐放心,我那住处后面有一处空屋,正好给阮女史养病,另外再派一个妥当的人日夜照料。”
意思是,一直都会有人盯着的。
傅祯叹道:“既然如此,那她毁谤他人的罪名就暂且记下,先不追究了。”继而话锋一转,带出威胁,“只不过阮女史这病得彻底养好,才能出门。否则得话,往后她再颠三倒四的乱说话,还是麻烦的很。”
长孙曦听得明白,傅司乐是叫阮六儿往后管住嘴巴,别再翻案,否则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虽说这个结局对自己是好的,但是对于这等级森严的重重禁宫,生死不自控,看着别人随意颠倒是非黑白,还是不免感到心惊。
看来往后在这深宫中行事说话,还得更加谨慎才行。
南宫嬷嬷叫了贴身小宫女,吩咐了几句,让她领路将阮六儿送走。
阮六儿挣扎着,目光怨毒的看向长孙曦,疯疯癫癫的笑道:“长孙姐姐,你是我的好姐姐,我不会忘了你的…”话音未落,便被两个宫女塞了嘴强行拖走。
意思是会一直“惦记”着,等着报仇呢。
长孙曦心下清楚,自己和阮六儿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傅祯撵了其余人等出去,然后不悦道:“阮六儿言行粗鄙、举止疯癫,犹如街头泼妇一般,更谈不上半点规矩礼仪。”冷声质问南宫嬷嬷,“如此粗俗不堪,当初究竟是怎么选进来的?”
南宫嬷嬷似有难言之隐,吞吞吐吐道:“当初入选的时候,这个阮六儿看着还算斯文秀气,又爱笑,人也伶俐,实在…,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泼辣货。”
长孙曦把她的心虚看在眼里,有些了悟。
南宫嬷嬷一心一意等着出宫养老,临走之前,难免会想着多捞点一点银子。想来多半是挑选女史们的时候,收了阮六儿的好处,所以择人上头便私下放水了。
傅祯自然也是看得懂的,冷哼道:“小门小户,资质实在不堪入目!”继而扫了长孙曦一眼,这位千金小姐出身的,行为也不怎么样。只眼下不是追究她私德的时候,转而问道:“嬷嬷,我记得你是打算年前出宫的?”
“是。”南宫嬷嬷应道:“正好跟侄儿一家过个团圆年。”解释道:“已经跟两位尚仪打过招呼,说好了,教引完这一批新近的女史,便可结算俸禄,然后出宫养老。”
长孙曦一头雾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跳了话题。
“既如此。”傅祯沉吟道:“阮女史的病,只怕一时半会儿养不好,况且疯言疯语的,也不适合继续再宫里当差。到时候我去给她求一个恩典,让她跟你一起出宫罢。”
南宫嬷嬷怔了怔,叹道:“如此也好。”
长孙曦闻言不由大喜。
只要让阮六儿老实“病”一段时日,再跟南宫嬷嬷离开皇宫,那么自己和她就再也不会见面,生了你死我活的争斗,实在是太好了。虽说傅司乐如此作为,多半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司乐司的名声,但到底是自己占了好处。
想到此处,不由感激的往上看了一眼。
傅祯却是恍若未见,抬手挥退了南宫嬷嬷,“你先退下,去安排阮六儿养病之事。”然后抬眸看向长孙曦,凉凉道:“跪下。”
长孙曦知道自己“错”大发了。
又是在宫中自尽,又是留下男人的物件,----虽然心中万般不情愿,也不敢顶撞才救自己的上司,只得跪了下去。
傅祯抬眸打量着她,那脖子上面的淤痕…,暗红色,又细又长,像是上吊自缢留下来的,----宫中女子自裁乃是大罪!她为何上吊自缢?那枚羊脂玉佩又是怎么回事?那个背后的男人到底是谁?
在袖子里的手握了握,感受着那枚羊脂玉佩的温润柔滑,以及棘手难处理,心下琢磨到底要怎么办才好?直接砸碎扔了是最省事的,可是万一,真的和昭怀太子有关呢?不免有点举棋不定。
在她的犹豫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长孙曦并非天生奴才秧子,还是头一次下跪,时间越长,膝盖越疼,加上这具身体本身有几分娇弱,不多时,身体便开始摇摇欲坠了。
心下腹诽,真是万恶的等级制度!
好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傅祯终于开了口,“我新近谱写了一支曲子,叫做《锦瑟行》,只是有几处还待商榷。”她优雅的放下茶盅,徐徐说道:“太子殿下擅长音律、灵气斐然,所以想送过去,请他鉴赏指导一二。”
曲谱?太子?长孙曦跪得膝盖生疼,正在吸气,脑子里面一片乱糟糟的。
不解对方之意。
傅祯的目光漂浮如云,清声道:“你脖子上面有伤,暂且养着。”并不问她为何自缢,只淡淡道:“等过几天,你脖子上的淤痕好了,和我一起过去东宫送曲谱。”
去东宫?!长孙曦猛地抬起头来。


☆、东宫
东宫?太子?长孙曦不由蹙了蹙眉。
傅司乐为何要让自己去见太子?难道说,她认为原主和太子有点暧昧关系?细细回想阮六儿的话,----前几天,原主去陪伴待嫁的太子妃,等到参加完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回来就上吊自缢了。
那玉佩,还真有几分可能和太子有关。
这要如何是好?若是原主跟太子有一段暧昧,只怕自己一说话,就要在太子跟前露馅儿了。而且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又是汾国长公主之女,贵重无比。太子明显不可能为了一个罪臣之女,得罪出身高贵的嫡妻。
万一,原主真是因为不能跟太子在一起,才自尽的呢?甚至是被太子逼着自尽的,或者是被太子妃逼着自尽的,自己又要怎么办?太子夫妇见自己没有死,会不会再次偷偷的下杀手?前路危机四伏。
即便幸运一点儿,原主和太子没有任何瓜葛,玉佩是别人的。
那自己也一样不想见到太子妃。
原主自幼在汾国长公主府长大,不管待遇如何,和公主府的人都肯定很是熟悉。若是自己去了东宫,遇到太子妃,漏了馅儿的可能实在是太大了。再者说了,原主和公主府的关系多半不太好,不然也不会进宫做女官。若是原主和太子妃早就有一段恩怨情仇,自己专程送上门去,不是找麻烦么?
思来想去,没有一个理由是想去东宫的。
傅祯冷眼瞅着她,一脸犹豫不决和为难之色,不免对之前阮六儿的话多了几分相信,越发把羊脂玉佩往太子身上想了。既然长孙曦可能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就更得弄个清楚,免得一个处置不好,就惹出祸患来。
因而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便起身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长孙曦张了张嘴,终究没敢说出拒绝的话。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绝傅司乐,躲是躲不了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到了下午,傅祯身边的宫女过来送药膏。
“傅司乐说了。”那宫女小雀人如其名,声音清脆宛若鸟鸣,“这盒子玉肌膏虽然她用过一些,可是效用极好,剩下的大半盒子够长孙女史用了。”又压低声音,“你这病,是不好请太医的。”
宫人自杀乃是大罪,不能闹开。
“多谢费心。”长孙曦赶忙道了谢。
只是看着药膏盒子却不由皱眉,看来傅司乐决意要带自己去见太子,而且还希望越快越好,----见太子一事已经势在必行,不能回避。
可自己还是两眼一抹黑啊。
太子和原主有没有瓜葛?太子妃和原主是否有一段恩怨情仇?等见了面,自己到底应该说点什么?完完全全没有头绪。
小雀交待道:“你记得一天抹三次,没事多抹抹,淤痕很快就能消散了。”往她脖子上瞅了瞅,“其实也不怎么显眼,我估摸着,你用个两天就能没痕迹的。”
长孙曦笑着应了,“多谢小雀姐姐。”因觉得对方快人快语,不免心思一动,“辛苦姐姐亲自过来走一趟,大冷天的,先喝杯热茶再走,免得等下出门身上冷。”
小雀犹豫了一下,“行。”转身坐了下来,笑道:“难得出来走一趟,又没要紧事,趁机偷懒一下也是不错。”
“小雀姐姐是哪年进宫的?”长孙曦笑问。
“三年前了。”
“那时间也不算长啊。”长孙曦奉承道:“能做了傅司乐的贴身侍女,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也是小雀姐姐有本事。”
她专问一些奉承讨好的问题,诸如:司乐司的人都是什么脾性?傅司乐年纪轻轻,又是如何做上司乐的?如何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渐渐的,将话题引向了太子那边。
小雀似乎乐得在新人面前炫耀一下资历,知无不尽的说了起来。
长孙曦一面含笑听着,一面整理讯息。
本朝的昭怀太子,乃是皇帝已故元配白皇后所出。本人谦和有礼、学识不凡,琴棋书画皆是精通,偏偏还长得芝兰玉树一般俊逸,引动不少京中名媛的芳心。直到前不久,昭怀太子迎娶了汾国长公主之女为太子妃,才让那些公侯千金们死了心。
长孙曦在心里总结了一下。
这位昭怀太子,除了生母白皇后死得早了点儿,----出身好、长得好,人品才学也好得没挑,又娶了汾国长公主之女,未来还有皇帝的宝座等着他,可谓前方一片金光灿灿,人生大赢家。
没道理,和原主一介孤女有瓜葛啊。
毕竟在太子没有正式做上龙椅之前,出身高贵的妻族可是大助力,不应该得罪才对。但…,想起原主那张祸国殃民的绝色脸蛋儿,又有几分迟疑。也许太子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沉稳,见了美人儿,就一时冲动犯了错呢?毕竟也是男人。
因怕总问太子惹得对方生疑,又问:“其他几位皇子脾性如何?”
小雀抿了一口茶,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什么越王文韬武略、英勇有为,领兵打仗时,恍若天神下降一般,竟然令霍连人不战而降!可惜虽是长子,却吃亏在了不是嫡出。又什么楚王俊美无俦,比那画里的人还要光彩夺目几分,但性子却冷峻严厉了些,令人生畏。
“你知道吗?”小雀压低声音,“每年楚王身边拖出去的下人尸首,都不下…”她伸出二指比了比,“这个数。”
长孙曦闻言吓了一跳,“每年都要死这么多人?”
“是啊。”小雀叹了口气,“我刚入宫的时候有个好姐妹,后来分到了楚王身边,原本大伙儿都替她欢喜来着,想着是要富贵发达了。谁知道,没到三个月就传出了暴病身亡的消息。”摇了摇头,“其余的,有失足跌了湖的,也有吃错东西的,再不然就是自己犯错想不开的,哎…”
长孙曦诧异道:“总是如此,别人不会非议楚王殿下么?”
“谁管啊?”小雀自嘲道:“咱们这些在宫中为奴为婢的人,算是哪根葱?就连贵人们身边的猫儿、狗儿都不如,死了,不过是一床破席子卷走罢了。”
长孙曦听着,不免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再说了。”小雀声音更低,“楚王殿下的养母是贵妃娘娘,霍家又有权势,谁会那么不长眼去惹晦气啊。”
“那江陵王呢?”长孙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岔开问道。
“听说也是一个脾气极好的。”小雀似乎对江陵王不太关注,草草介绍,“只可惜一直有些体弱病症,常年吃药,很少有人见过知道他,不太清楚脾性。”目光转动看着她,“总之在宫里当差,多一份谨慎,多一份小心是没错的。”
“是了。”长孙曦笑道:“听姐姐说一说宫中人情琐碎,心里更敞亮了。”
小雀像是对她的低姿态很是满意,安慰道:“放心,你被阮六儿冤屈的事,傅司乐看在眼里,一定会给你做主的。”然后喝了几口热茶,告辞道:“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长孙曦起身相送,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
禁宫森严,非比寻常之处。
偏生才送走一个难缠的阮六儿,又要去见太子殿下,以及敌友不明的太子妃表姐,哎…,前路真是祸福难料。
另一头,小雀去找傅祯回话。
“我跟她说了半下午的闲篇,她似乎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来问去的,仿佛…,对宫中的人事都不知晓。”
傅祯皱眉,“都不知晓?”
“嗯。”小雀担心被当做办事不利,便将下午情形细细说了一遍,“什么都问,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不管我说到谁都很感兴趣,我说一句,她似乎就在心里记一句。我又不好断了话头,只能拣不要紧的说,她却听得津津有味的,并不插嘴。”
傅祯摆摆手,“算了,你下去罢。”本来是想让小雀趁机打探一下,看看长孙曦对诸位皇子的态度,以便找到有关羊脂玉佩的蛛丝马迹。偏生不好明说,只能吩咐小雀陪着她多说说话。没想到对方如此嘴紧,竟然一字不漏,在小雀面前扮起懵懂无知来了。
看来…,这个长孙曦颇为难缠啊。
******
长孙曦断乎想不到,自己的“懵懂”,已经在傅祯心里成了心计深沉。不过眼下她也顾不上,正在为见太子和太子妃而头疼,琢磨到时候要怎么应对,才能尽量少出错。
傅祯给的药膏效用很好,不过两日,长孙曦脖子上的淤痕便尽数消散。
这日下午,傅祯让小雀传话说去东宫送曲谱。
长孙曦只得努力镇定出了门。
刚到院子里,就有杂七杂八的目光投射过来。同住在一个小院的女史们,各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量着她,窃窃私语不已。
“瞧见没?人家又得了傅司乐的青眼啦。”
“到底是汾国长公主府养大的,之前的那些传闻,只怕有些出入呢。”
“可不…,阮六儿不是病了吗?”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好好的人,能吃能睡的忽然就病了,也是运气不好,倒霉的很。”
“嘘!小点声儿。”
长孙曦低眉敛目的,只做未闻。
倒是小雀不耐烦喝斥道:“都闲得难受了是不是?有这功夫,赶紧回去歇着。”她往院子里一扫,那些女史们皆是有些惊吓,纷纷回了屋子。
“多谢小雀姐姐。”
“走罢。”小雀脚步未停,催促道:“快点儿,别让傅司乐就等。”
两人七拐八拐的,最后在一处幽静的小院落停下。
院子中间,听了一辆青釉蓝布的马车。
傅祯人已经在马车上了,掀了帘子,“上来罢。”
“是。”长孙曦赶紧上去。
另外跟了几名宫人,没得车坐,一路快步在后面跟着。
马车摇摇晃晃,长孙曦四平八稳的坐在旁边条凳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傅祯冷眼打量着她。
如云般的青丝,挽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灵蛇髻,别了一支珍珠簪,配两排小小的明黄色绢制迎春花。身上月白的袄儿,鹅黄撒花裙,和头上的装束相互呼应,仅用一缕明蓝色的缎带束腰作为点缀,透出清丽明媚之姿。
那张莹润如玉的脸委实太过精致,真真我见犹怜。
长孙曦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却不便回视,只做什么都不知道。
去往东宫的一路上关卡甚多,各种停下来检查,各种闻讯,前进速度十分缓慢。这让她觉得度日如年,正在忍得略微焦躁,忽地间,马车猛地一顿,“啊呀…!她和傅祯身子晃了出去,差点没有撞在一起。
外面的队伍停了下来。
长孙曦提起了心弦。
傅祯蹙了蹙眉,低声道:“噤声!多半是遇着了贵人。”当即携了她下车,抬头往前看去,待到看清来人,顿时闪过一抹惊色。
长孙曦抬头看了过去。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披紫貂裘皮的高大男子,身形修长如玉,姿态矜贵,但身上却透着隐隐寒气,----好似那冻结千年的冰魄紫玉,只消望上一眼,便叫人不寒而栗。
傅祯跪了下去,“见过…”
长孙曦赶紧跟着下跪,口中道:“见过太子殿下。”
“嗤!”空气里,响起了一声嘲笑。
一瞬间,周围像是被冰凝固一般悄然无声。
怎么了?长孙曦察觉气氛不对,心下紧张,又不敢多嘴询问。
正在疑惑,便听见脚步声朝着自己走来。
停在面前的,是一袭绣着淡紫色云纹的锦缎长袍,配着紫貂裘皮,有一种璀璨无比的华贵雍容。“呵呵,小丫头。”一道金振玉聩的男子声音响起,带着讥笑,“看清楚了,本王可不是太子殿下。”
自己喊错人了?!长孙曦顿时脑袋“嗡”了一下。
那…,此人是谁?但不管是哪位皇子,被人错认,肯定都会不高兴吧?而且自己还是错认为太子殿下,----往大了说,真是其心可诛。
“楚王殿下。”傅祯赶忙解释道:“她才刚进宫不久,还不知晓宫中人事,今儿又是在东宫遇到殿下,所以才会错认。”声音陪着小心,“还望楚王殿下恕罪。”
长孙曦听着心下微沉,----此人居然是恶名在外的楚王殷少昊?就是小雀口中,那个一年弄死两位数下人的主儿?自己惹上麻烦了。
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因为喊错人,而被拖下去打死了。
----那可真够荒唐的。
殷少昊的脚尖点了点,“抬起头来。”话语里,带出几分轻佻之意,“好好看清楚本王的脸,免得…,下次再错认了。”
此人真是轻浮不堪!
长孙曦皱了皱眉,尽量脸色不露任何神色。
“聋了吗?”殷少昊忽地寒声,“本王叫你抬起头来!”
真要自己看他?长孙曦虽不愿,但不能违抗,只得一寸寸的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墨玉般的瞳仁里面,幽光闪烁,清冷凌冽,好似无穷无尽的万丈深渊一般,要将人魂魄摄入进去。
“你…?!”殷少昊眼里闪过惊诧,继而一顿,又笑了,“你这小丫头,倒是长得有几分姿色。”话越说越是轻浮暧昧,“对了,记住本王的脸了没有?要不要,再细细的多看几遍?”
长孙曦低头道:“不敢再错认了。”
“是吗?”殷少昊呵呵的笑,“那就好。”又转头朝傅祯问道:“你们司乐司的人过来,可是又谱写了新的曲子?”
傅祯巴不得岔开话题,忙道:“新近谱写了一首《锦瑟行》,其中有几处还没敲定,特意送过来,想请太子殿下指点一二。”
殷少昊笑了笑,“唔…,太子殿下琴棋书画都是一绝,琴音更是精妙无双,本王也好久没有听过了。”他话说得极其自然,“既然今儿赶巧,那就一起进去顺道饱饱耳福。”
一起进去?长孙曦的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祥预感。


☆、楚王
傅祯闻言一阵蹙眉。
楚王不仅狠戾毒辣、喜怒不定,而且轻浮好色,----但凡他看上的女子,多半是要弄到手尝一尝的,然后便是弃之如履。长孙曦颜色鲜妍,只怕已经入了他的眼,故而才会如此纠缠。
今儿怎地这么不凑巧?竟然…,偏偏遇到这位天魔煞星了。
“怎么都愣着?”殷少昊笑道:“难不成,傅司乐不欢迎本王?”又看向长孙曦,“还是你这小丫头,不愿意跟本王一道进去?”
傅祯和长孙曦都忙道:“不敢。”
“这就对了。”殷少昊嘴上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温暖,凉凉道:“走罢,别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不等傅祯和长孙曦答话,便先进去了。
傅祯不敢不跟上,回头狠狠的瞪了长孙曦一眼,----都是这张脸惹的祸!若不是因为她长得又几分姿色,又怎会被风流成性的楚王惦记?刚才楚王马车的方向,明显是从东宫出来正要离去的,竟然因为她又折回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