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身体的原主和这姑娘是怎样亲近的姐妹,在她的感受里,她们却只是陌生人啊。
少女一怔,垂着眼笑了笑:“是,那自然是不会…不过,姐姐,他看了我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母亲,可好?”
第3章 冀王妃
说着这话的时候,五姑娘脸上带着的,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神色——似乎有些试探,也似乎有些真切的担忧,又似乎有些兴奋,但一点儿得意也是掩盖不住的。
“母亲”吗…想来赵家的夫人,并不是这位五姑娘的亲妈啊。
赵霜意瞬间脑补了五万字嫡女庶女狗血剧,看着这位五姑娘,心情也不免复杂起来。她让自己不要告诉母亲…那么说来,自己应该是和这位“母亲”非常亲近的,是嫡女的可能性倒是挺大。
这倒是不坏,无论如何,嫡女都比庶女好过一点点。毕竟亲妈是当家夫人,但凡脑子没坏掉,都不会让自己的亲女儿去作死的。
“怎么,不能叫人知道?”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也不是不能叫人知道。只是姐姐出了这样的意外,殿下怎么样看我,都算不得好事了。”五姑娘道:“母亲若是知晓,怕心里也不会十分舒坦吧。”
赵霜意瞥她一眼,笑了:“好,我不说就是了——丽藻,你也不许说出去,知不知道?”
丽藻点点头,道:“姑娘都开口了,奴怎么敢乱嚼舌头呢。再说,这宫里头的意思没下来,乱说话岂不是妄测上意?是大大的不敬呢。”
赵霜意点点头,那五姑娘的眉心却微微往中间抽了一下。
看到这一切,赵霜意也不说话。聪明的人能从别人的话里头听出许多消息,但若是装作听不懂这一关过不去的话,有时候还不如听不懂。
这五姑娘想来也是明白了丽藻的弦外之音,一路上便也不说话了,倒好像真的明白自己的言语不妥当。赵霜意自然也不开腔,她还得揣摩揣摩身边人的性子——这个丽藻,倒好像是挺厉害的模样啊。
有些争强好胜,心里头明白事理,嘴头上却不大饶人。
有这样的贴身丫鬟,这位赵四姑娘,是个什么性子呢?自己怎么表现才正常呢?
到得尚书府时,她已然有了几分主意。只是,当她回了自己房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亲娘赵徐氏抓了个正着时,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倒不是奇怪赵徐氏会急死忙活地来找女儿,而是——这赵徐氏,她分明认识。
见到那位季雪川的时候,她觉得对方眼熟,但见到赵徐氏的时候,她却清楚地知道这就是这位赵四姑娘的亲娘了。
原来这身体里还留存着一些记忆。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才留下了?标准是什么?
赵徐氏却是并不给她留下什么时间细细思索,见她脸上一道伤,便惊呼道:“你这是怎么了?今日…今日选冀王妃,你…如何了?”
“去齐宜殿的路上跌了一跤,伤了脸面,宫里头席姑姑带去上了药…这选,自然是没选上了。”赵霜意道。
“你!”赵徐氏登时便急了:“好端端怎么跌倒了呢?!还偏偏伤了脸!”
“大概是命数使然吧。”赵霜意垂下了眼睛,摆出无奈模样来。她穿越的时候赵四姑娘已经趴在地上了,所以她到底是怎么摔倒的,自己还真不知道:“不该我去选的…”
赵徐氏却是霍然站了起来,瞪圆了眼:“你瞎说什么呀!先前娘娘不是说过了么…你,你叫我说什么好?娘娘都看中你了,你却闹出这等岔子来!”
赵霜意实在不知该怎么和赵徐氏答这下一句话,只好哭。好在她从来泪腺发达,翻了几件着实委屈的事儿在心里重头想一遍,登时便汇了一眼眶子的泪水,盈盈地要掉下来。
赵徐氏见她哭,却是又心疼了,伸手将她搂住:“我的肉儿啊,你怎么…好了,别哭了,别哭,你一哭,叫为娘的怎么是好?这冀王妃,不能选便不选了,没什么的…咱们家里头有吃有穿,原本也不图你做这王妃赚回来天大富贵的。咱们养好了颜面,一样是个花朵儿般的娇女儿,可别落泪,眼儿肿了娘要心疼的。”
赵霜意点了点头,这才止了止眼泪。
“你可还记得跌倒的时候有没有谁推了你,或者绊了你?”赵徐氏又道:“虽说咱们不在意能不能当上这王妃,可若是有人生了这恶毒心思,咱们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实在不记得,娘,我头疼得很。”赵霜意忙道。
“难不成头也撞伤了?”赵徐氏更是气恨:“你…罢了,你先歇一阵子,娘叫人寻女医来给你瞧!”
那女医倒是过不了多久便来了,是一名衣衫头脸干干净净,紫赯面皮的中年妇人。上来给赵霜意瞧过,便向赵徐氏道:“四姑娘这不过是皮肉伤,按理不妨事。只是伤处既然在脸上,处置起来便要格外小心,再莫要沾水的才是。这几日里头给姑娘的膳食顶好也清淡些。若是荤腥多了,伤处好得太快,难说留痕迹。”
“她头疼,也不妨事?”
“头疼,许是因为出了血的缘故吧。”女医道:“这几日姑娘若是没有发热或者旁的不适,便不会有不妥当。”
赵徐氏这才放心,送了女医出去,又再三叮嘱了赵霜意房里头两个丫鬟,才向女儿道:“这几日你就莫要嘴馋了,也莫要洗面上妆,好生在房中养着,知晓不?女孩子家的脸面要紧得很,若是留了痕,虽不致如何,到底不美。”
赵霜意满口答应了,赵徐氏才出去。经了这一天的事儿,如今已然是夕暮时分,她立着想了想,对身边的丫鬟桃枝道:“你去把五姑娘叫到我房里头来,我有事儿问她。再和厨房说一声,预备些醒酒的酸汤,老爷还不回来,想是和人吃酒去了,再看看各房里有没有要宵夜的,做完便压火吧。”
桃枝脆生生答应了,便提脚走了,赵徐氏瞥了一眼女儿房间未关的门,叹了一口气,这才朝着自己房中回去。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儿,就这么没了指望。丈夫回来,她该怎么说呢?
赵霜意却是不知道赵徐氏的心思,她对当冀王妃这事儿完全没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太过失落。这几日也便在自己房里安静养伤。这位赵四姑娘的房中倒是还有不少书籍字画,看来曾经是个文艺妹子,她翻动之余,意外发现了这姑娘的小字,却与她的名字同音——赵双宜。
这名字是绣在一张手帕上的,除了小字之外,别有一枝桃花,并配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四字,猜也能猜到,姑娘的名字正是借了“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只是,这位赵四姑娘,如今会在哪里呢?如果她穿越到了这里,赵双宜会不会在她的身体里?那可就糟糕了,别的不说,单是凭她的思想,去做自己那份工作就要扑街的。
“我男朋友出轨被我抓到了,小三扬言不放弃,我们要不要分手”——“做女人就要宽宏大量,你可以考虑让他纳那位姑娘为妾”。
“结婚之后不想要孩子,婆家催着生了个女儿,他们逼我再生一个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连儿子都生不出来,婆家娶你进门是图了什么”。
“我的上司总是不检点,骚扰办公室的女同事,大家都很难受”——“你不要再穿那些招人眼的衣裳,这样他也就会当你是个有家教的姑娘,怎么会对你不礼貌呢”。
单是想想可能出现这样的回答,赵霜意便想跪地痛哭。姐们儿啊,我在这里给你好好活着,你可千万别把我的工作给糟蹋掉了啊!
万一哪天穿回去,我还要靠这工作吃饭的!
在这样的时刻,赵霜意由衷地希望自己要是个靠男人吃饭的米虫就好了…毕竟,对于古代女性来说,靠着丈夫吃饭的环境大概还是熟悉一些,不容易出岔子吧?至于职业女性,尤其是她这种时刻鼓励女孩子追求自己的权利与梦想的职业女性,对于一个古穿今的姑娘,只怕也太刁难了一点儿。
相比赵双宜可能面对的情形,她自己这一穿,却是一点儿也不艰难…
如今她已经拐弯抹角打听到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吏部尚书的四女,上头有一个姐姐与两个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妹妹与两个弟弟。七个孩子里头,除了两个哥哥是同母所出,旁的皆是父亲的妾室生的,只是一家子人看着和乐,虽然底下难免有些牙齿咬舌头,但赵徐氏心思细密性子端和,倒也没人敢翻腾什么暗波瞎浪。
这样的一个身份与这张脸,赵霜意都满意得很。仔细盘点一下,这简直就是无往而不利的小白文女主配置啊——这样的角色,就算去当女配,只要不作死,都可以逆袭成女主的。
她对赵四姑娘的未来很有信心。
虽然不能去做冀王妃,但不做王妃反倒有了更大的可能性。谁要去皇家当个委屈憋气儿媳妇啊,找个门当户对的俊美少年举案齐眉一辈子不是比做王妃快活多了?至少这般夫妇争执起来不至于落下个大不敬的罪名,兴致来了打打闹闹也不至于碍着太多人的眼。
不过,对于自家那位五姑娘专心致志盼着能入选做冀王妃的念头,她却也不想批驳什么。说起来,庶女顶了嫡姐的位置去做了王妃,不也是个挺励志的故事嘛,还算是双赢的局面呢。
然而,最终宫里头摘下来的那一枝花,却是给了季家的雪川戴。
消息传来,赵霜意对季雪川的喜信也没怎么羡慕嫉妒恨,可五姑娘赵之蓁却登时白了脸。斯时,家里头几个姑娘正坐在赵徐氏房中说话,眼见着赵徐氏便沉了沉眼,随即向底下送来消息的婆子道:“去库里头捡些好毛皮好缎子,该去季家贺喜才是。分量要对得起季家和咱们家这十多年交好!”
婆子答应了出去,赵之蓁却终于没忍住,抽出了手帕压在了眼角上。赵徐氏看看她,叹了一口气:“别哭,不怪你。季家的雪川,论容貌品行家室,都是个很好的孩子。你没争过她,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同你父亲,谁都不会怪你。谁叫老天爷不乐意咱们家出冀王妃呢?”
赵之蓁呜咽道:“母亲,女儿没出息,给家里头丢人了。若是四姐姐,一定不会叫人夺了这机会去。”
“罢罢罢,你可别提你四姐姐。”赵徐氏看了赵霜意一眼,叹道:“这真是命啊。罢了,不该咱们的,就不会落到咱们头上。四丫头这几天伤也养得差不多了,若是愿意,你随我去季家送贺礼吧。你们两个先前的关系便很不坏,不会叫人觉得咱们是趋炎附势。”
赵霜意还没点头,赵之蓁便抬起了脑袋,道:“母亲,我能随着你们一起去吗?我会听您和姐姐的话,一定不会胡闹,我只是想去季家看看…”
第4章 袖中物
出发之前,赵霜意见到了下人们从库中挑出来要送去季家的礼物,只不过是瞥了一眼,却也忍不住站了脚,很有些吃惊。
那些丝帛裘皮,比她前些日子见到的自己的衣裳所用材质,要好很多——虽说送人要选好东西给,可也不至于好得这般明显。季雪川只是能做冀王妃而已,又不是太子妃,这礼是不是有些重得不寻常?
她倒不心疼这些东西,只是,对方值得这么重的礼,便一定有其原因。而她对于那些未知的东西,总是要格外多想一点儿的。
她站住了,身后跟着过来的赵之蓁便也站住了,见得仆妇们忙着收拾的礼品,极快地皱了一下眉头。
相比现在这个赵霜意,她见过的好东西更多,可用过的却少。这些东西的价值,她心知肚明,因而更觉得心尖子上挨了一针。
赵霜意却是没注意到赵之蓁的神色,转眼之间,她已然想到了什么——赵徐氏安慰她和赵之蓁的时候,始终将重点放在“当不上冀王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上,这么说,冀王妃或者冀王,能量会比她初时想到的大很多吗?
她想着,突然记起了一个细节——冀王对皇后的称呼,是“母后”,态度也带着微妙的亲昵,在天家能有这样的母子关系,大概已经能说明什么了。
只是,单单是因为冀王受宠,他的王妃就这么值得巴结么?
她正想着,赵徐氏便催着她们两个上车了。季家离赵家并不远,马车还没坐热便该下来了,可马车刚到了地方,趁着丫鬟掀车帘报事的当儿,赵霜意便被季家给女眷进出所用的角门外的场景惊住了。
这七八辆贵族妇女专用马车是怎么回事?消息才送出来没多久,该上门的贺客便已然都上门了吗?
她在惊讶,下头的人却早已通传。稍过了一会儿,外头便奔来个小厮:“夫人请赵府的贵人们进去呐!”
听了这句话,马车中的随身丫鬟们才下车,搀扶主人进宅子。一路上,赵之蓁与她打听了不少季家的事儿,她才得知自己还真与这位季二姑娘是闺中密友,也难怪那姑娘见她受伤时如此关切。只是她既然已经换了人,对季雪川的记忆便不可能再那么清晰,无论赵之蓁怎么问,她都只能敷衍过去,倒好像显得她与季雪川更不熟悉一般。
进了季家的门,几名丫鬟分别将这母女三个引去了不同的地方——赵徐氏带着礼物,是要去季家夫人那里叙话的,两位姑娘却是去见季雪川。大概是怕赵之蓁嫉恨,赵徐氏在分别之前还特意对赵霜意使了个眼色。赵霜意看在眼中,微微点了点头。
赵之蓁自然也看到了,却是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摸了摸自己袖子中藏的一件小东西。
她们两个跟着丫鬟一路走动,终于到了季雪川的屋子里。可奇怪的是,季雪川这里,反倒没有一个外人,见她们两个来了,季雪川挂着笑便站起身迎上来:“赵家两位妹妹竟然自己来了,果然是和别人不同的。”
“哦?”赵霜意看着赵之蓁也不像是与季雪川相熟的模样,无奈何也就自己开口说话了:“我们来的时候,见府门口有好多车马,怎么,那些…”
“都是来跟我娘贺喜的。”季雪川腮边浮出淡淡的红:“只有你们是来寻我的,我很欢喜。”
“怕不是因为我们两个来了才欢喜吧?”赵之蓁却道:“季二姐姐与冀王,当真是郎才女貌一对佳配!得了这样的夫君,季二姐姐…”
“郎才女貌怎么敢当?若不是四姑娘跌伤了脸,如何轮得到我。”季雪川谦虚,眼光却看着赵霜意。
赵霜意早就没把这事儿当回事了,她又不想嫁给冀王,听到这话自然不会有什么不舒服。便笑了一笑,道:“缘分便是缘分,该谁婚配于谁,那都不会错的。”
季雪川也笑:“你能这么想便好。我还怕你恼了我,再也不来见我呢。”
赵霜意道:“哪儿的事,我不至于这般不知好歹的。这事儿又怪不得你,怎会恼你?你有了这样的福气,我倒是为你欢喜呢。”
季雪川垂下眼帘,轻轻笑了一声,请赵家两个女孩子进了内室坐了。三个人闲谈,难免也会提及冀王,虽然话题每每到了他身上便会很快绕开,可赵霜意却仍然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她原本便不太了解她自己先前的生活,说话便明显少了,多半时候倒是赵之蓁与季雪川说着话,她只在一边儿静静地听。听着听着,也便能有空闲去想。
却原来这冀王是皇后的长子,如今的太子,是先前那个皇后所出,倒是只小皇帝十五岁,正当盛年,自然与父亲的关系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再加上办事不大灵光,这太子之位,实在有些岌岌可危。
而冀王论本事论人脉论君宠,实在也当得起太子。
难怪那些个人家,都想着让女儿去做这冀王妃。谁知道今日的冀王妃,来日就不会成为太子妃,进而母仪天下呢?
这么想想,自家那位赵徐氏,在她们两个都没戏了之后还能安慰得出来,心理素质已经很强了啊。
她抬眼看了看和赵之蓁说话的季雪川…赵之蓁先前与季雪川一点儿也不熟,但现下说起话来,倒好像她们两个才是闺蜜一般。这官员家族出身的女孩儿,交际的能力果然是不差的。只是她如今便是羡慕也不能开口说太多话,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可就要命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赵徐氏那边该说的该做的都完了,便遣了丫鬟来催姑娘们走了。季雪川要亲自将她们两个送出院门,却不料在行走之时,赵之蓁脚下一滑,身子向旁边一歪,还没叫出声来便闪跌在了路边,压折了旁边的一丛翠草。
赵霜意正在她身边,扶都不及,一怔之下,忙伸手搀她:“怎么你也跌跤了呢?没伤着哪儿吧?”
赵之蓁哭兮兮地被她扶起来,一双眼睛却朝季雪川那里飞快闪了一眼,随后才道:“不碍事的,四姐姐。不过是路上有青苔。万幸此处栽着草,不曾按在尖锐的碎石上。”
赵霜意起初不知道她瞟季雪川做什么,下意识地也跟着回头看了季雪川一眼,正当着赵之蓁说出“尖锐的碎石”五字,她却恰好瞥到了季雪川的神色一变。
她便是再傻,这一刻也想到了什么。只是她既然已经知晓了自己迟钝,便是万万不敢怠慢,心思虽动,脸上的笑容却是没卸下半分:“寻常庭院之中怎么会有碎石呢,五妹妹瞎说什么。过阵子母亲见你衣裙跌破,瞧你怎么交代。”
季雪川那不自然的神情也只出现了一霎,随即又换了一副笑脸,道:“且喜只破了衣裳,若是伤着皮肉,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府上夫人交代。”
赵之蓁却仿佛忘记了刚刚自己说过什么,有些窘迫地笑着,一派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模样:“我自己不小心,哪里能怪季家姐姐呢。”
这小小的插曲自然没什么影响,赵家两个告辞出来,季雪川脸上的笑却慢慢干硬下来,过了好一阵子,才问身边的丫鬟:“你说,这赵家的五姑娘…是个什么人?”
“赵家五姑娘?”丫鬟哪里知道她的心事,道:“不过是个妾室所出的庶女,能怎么样?”
季雪川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赵霜意与赵之蓁一道上了马车,却见夫人早就等在那里,只好道:“教娘久等了。”
“五丫头这是怎么的?”赵徐氏的眼力何等好,一眼便看到了赵之蓁腿边的彩裙已然蹭破,还沾着青苔泥土。
“不当心滑了一跤罢了。”赵之蓁道。
“你们两个近来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地摔!”赵徐氏不由皱了眉头。
赵之蓁道:“大抵是有些人在,地便格外地滑。”
“你这…”赵徐氏压低了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四姐姐也看到了,那个人的神色。”赵之蓁道:“难道四姐姐没看出来异常?”
赵徐氏也盯住了亲生女儿,却只见赵霜意睁大了眼睛:“什么异常?”
“五丫头再不要多想,”赵徐氏一怔,缓了缓口气:“回去我叫婆子去库里寻一匹好绫子,再与你做一条新裙子。膝头可伤了?若有青肿,可万万不要着热水。今后行走小心些,若是伤了,难说贻患。”
赵之蓁看看赵霜意,迟疑一刻,应了一声便低下了头,凝了眉再不言。
赵霜意与赵徐氏对了个眼神,伸手将赵之蓁的手握住:“五妹妹当真要爱惜自己,白白跌那一跤,不值当。”
赵之蓁仍然不曾抬头,却是唇角往上弯了一弯,道:“如何不值当?我倒是觉得很值…”
她的袖子已经空了,这一点,却是连赵霜意都没有看出来。那一丛翠草折了,定是要来人补种的。她放下的东西…
虽然将那东西扔了她很心疼,可是,有时候便得用这种法子,不是么。损人不见得是为了利己,有时候,只是气恨别人用了自己不敢用的手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第5章 熏香球
这一日,赵家母女三个回到家里头,却是各有各的心思了。
赵霜意初时只当那季雪川是个关心自己的好人,但如今听得赵之蓁的言语,分明还带了些旁的意味,便也难免犯了嘀咕。
想相信别人很难,可是,想怀疑别人,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
她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天季雪川看着她的眼神,便越想越是不对。那般的神色,解释成关心自己所以焦急,也说得通,可解释成因为做了坏事所以心虚,更是没有一点儿不妥当。
而后来,她还给了自己一瓶伤药。
当时想起来,只以为是她随身带着的,还很有点儿感动于她的好意。可现在想想,谁进宫的时候会随身带着伤药?那季雪川便是将门出身,到底是个女孩子家,也不可能出门便跌打损伤的,一秒从身边变出一瓶伤药给她,实在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