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孝为先,陶廉恭敬笑应:“母亲宽心,儿子都晓得,母亲也要多保重身子。”
老夫人摆摆手,精神还算不错:“你媳妇孝顺,日日操持着这偌大府务不说,还天天来我这儿请安服侍,娘没什么烦心事了,自然身子清爽。”
对于长媳曹氏,老夫人还是很满意的,生的两个嫡孙个个出息,府务也料理的井井有条,和自己的长子也相敬如宾,从不拌嘴红脸,对自己也孝顺的很,日日过来问安,但凡她身子不适,长媳必定侍奉床前,婆媳俩下孝上善,关系相当不错。
坐在陶廉旁边的曹氏,一脸温和谦逊道:“瞧母亲说的,侍奉您老人家,原就是儿媳的本分,母亲不嫌我啰嗦烦扰才是。”老夫人性子和善,自她进门后,从没有故意为难过她,遇到一个和气婆婆,实乃女人一辈子的幸事,若是碰上个恶婆婆,还不知得受多少闷气。
曹氏次子的媳妇赵氏,在生了一子一女后,又怀上了喜讯,四个月大的肚腹已经明显隆起,家里添丁进口乃是喜事,老夫人瞧着她笑道:“现下不大吐了吧。”
赵氏从椅子里起身,规矩回道:“谢老祖宗关心,孙媳已经不大吐了。”
老夫人伸手示意赵氏坐下,慈眉善目的笑道:“康哥儿媳妇,你有孕在身,就别多礼了。”老夫人是过来人,怀孕诞育的辛苦,她一概知晓,所以家里但凡哪个媳妇怀孕了,她都会格外善待一些,因今天算是阖家的团圆日,赵氏才一起过了来,素日之时,都是隔几日才来一趟。
曹氏长子的幼女堪堪两岁,由乳母抱着给老夫人请安时,还一脸精神的眉开眼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打着小呵欠睡着了,老夫人吩咐道:“快抱敏丫头回去吧。”然后看向嫡长孙陶逢鸿夫妇,语气略嗔道,“敏丫头还小着呢,正是爱睡的时候,何必叫她起这么早。”
陶逢鸿已有两个儿子,新得了个女儿后,既疼又宠,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听到老夫人的话,笑道:“敏儿今日醒的早,大清早的就闹着要玩,孙儿瞧她精神,索性就带她来了,谁知,先前的精神头一过,这会儿倒又睡着了。”
大房氛围和谐,老夫人看着也喜欢,至于小儿子那里,老夫人不免心中叹息,但还是照例问起话:“谦哥儿身子弱,你们当爹当娘的,多上点心吧。”三房来请安时,唯独少了陶逢谦的身影,老夫人顺嘴问了一句,高氏给的解释依旧是陶逢谦又咳了。
嫡子体弱多疾,这件事一直是高氏的心头病,自打他离了娘胎,高氏就一直忧心养不大,精心细致养了八年,好歹能稍微松口气了,但儿子因娇生惯养多了,不免脾气大些,便是在婆婆跟前,也多有失礼之处,婆婆虽没明着说不喜,但到底待儿子不如别的孙子亲热,高氏又狠不下心训他骂他,端的是心里忧愁。
老夫人发话,陶景和高氏只能应是,随后,老夫人又问了陶逢则一些学业上的问题,再聊几句陶逢珍长子周岁礼的话题,最后又和庶出的二房闲说几句,便吩咐用早膳了。
福安堂屋子朗阔,早饭共摆了四桌,男人那边,定国公陶廉三兄弟外加四个大些的子侄一桌,其余几个小的凑一桌,女人这边,老夫人、三个儿媳、再并四个孙媳一桌,其余的姑娘们坐一桌。
逢春这桌共坐了五人,除她之外,还有三房的嫡女陶逢瑶、大房的庶女陶逢兰、二房的庶女陶逢环,以及大房次子陶逢康的嫡长女陶芬。
大户人家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像这种一旬一回的聚餐场景,便是可以自由说话的,不过声音要放轻,不能喧哗高语。
陶芬是陶逢康的大女儿,今年八岁,作为姑姑,十二岁的陶逢兰对她很是照顾,帮她夹喜欢的糕点,还眉眼含笑地嘱咐她:“粥热,慢些吃,别烫了嘴。”陶芬似乎也对这个庶出姑姑很喜欢,眉眼弯弯地笑应,“知道啦,小姑姑。”
相较于姑侄俩亲亲热热的场景,同属三房的陶逢瑶和逢春,气氛便格外冷淡,姐妹俩谁都不理谁,陶逢环是庶出中的庶出,性子本就内向自卑,更是只闷头用餐,一语不发。
陶逢兰性子活泼,待人热忱,照顾大侄女的同时,也不忘关心大病初愈的逢春,只见她用公筷夹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动作流畅的放到逢春眼前的碟子里,水灵灵的杏眼中满是热情的笑意:“五姐姐,你爱吃的枣泥山药糕,快尝尝。”
逢春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柳眉杏眼的陶逢兰,温声开口道:“好…”顿了一顿,逢春又问,“我忘了你爱吃什么糕点了…”
陶逢兰眨眨眼睛,一脸的俏皮可爱:“我也爱吃枣泥山药糕。”
逢春微弯唇角:“好,我记下了。”
正欲下嘴吃山药糕时,忽听小陶芬嗓音娇嫩道,“五姑姑,你笑起来真好看。”
逢春微愕,捏着汤匙的小陶芬又接着道:“我以前都没见五姑姑笑过。”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怔了片刻,逢春只如此回应。
因都是自家人,没有外客,四张早膳桌均摆在一个厅堂里,不过为避叔嫂之嫌,还是设了屏风以做隔挡,陶芬和逢春的简短对话,声音虽不高,但在氛围安静的厅堂里,只要耳朵不聋,都可以听的清楚,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瞥了高氏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用餐。
用完早饭,老夫人留了三个当家老爷太太说话,其余的小辈依次告退离开福安堂,定国公府子孙繁茂,府里既开有男学也设有闺学,离了老夫人的院子后,该上学的去上学,该回院的回院,逢春自去年起,就已是待嫁姑娘,闺学早就不去了。
因逢春失忆,规矩礼数全忘了个光,未免逢春日后在长公主府失礼,在逢春身子转好之后,老夫人便派了两个教引嬷嬷,给逢春进行紧锣密鼓的培训。
秉着岗前培训的心思,逢春也不偷懒耍滑,认真学习古代为人媳妇的知识。
日子悠悠,又过一日,便到了陶逢珍长子的周岁礼之日,逢春是待嫁女,不能再抛头露面,目送高氏一行人离开后,又回到迎香院里搞学习。
临近中午之时,福安堂来人传话,叫逢春过去一趟,逢春心中微讶,却也不多问,点了红玲和小鸽随行,来人将逢春一路领进侧间,只见老夫人坐在炕床上,闭着眼睛数手里的念珠儿,逢春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打扰,只站着等候。
不多会儿,老夫人跟前的孙妈妈走进来,后头跟着一串捧食盒的丫鬟,丫鬟们脚步轻盈,几乎听不到声响,又有两个丫鬟抬了张如意纹的方桌放定,孙妈妈扫了捧食盒的丫鬟们一眼,丫鬟们脚步一抬,挨着个的站到逢春眼前。
一个丫鬟伸手去揭盒盖,逢春微愣后,从食盒里捧出一盘清炒菠菜,按照教引嬷嬷所授,逢春稳稳地将菜盘搁到方桌,不发出一点碰撞的声音,且保持盘内的菜品油水半点不洒,清炒香芹,虾仁豆腐,清炖鱼,糖醋排骨,香菇栗子鸡,木瓜凤爪银耳汤,一样样被逢春摆上桌案。
等逢春全神贯注按序摆好午饭,再一回过头,只见老夫人已睁开了眼睛,逢春心念一转间,已屈下膝盖行礼,口头问罢安之后,逢春稳声道:“祖母,午饭摆好了。”
老夫人点点头:“好。”嘴上应了好,身形却不见动弹,逢春见一旁的孙妈妈也没动静,便主动上前去扶老夫人下炕入坐,老夫人不发话,逢春不仅不能随意落座,还得给老夫人布菜,服侍这位老祖宗用饭。
过了一阵子后,似乎是对逢春的表现满意了,老夫人终于开口:“春丫头,你也坐吧。”
按照教引嬷嬷的培训,逢春十分任劳任怨地推辞了一下,在老夫人第二次命她坐下时,方满脸温驯的从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逢春可以宽心用饭了,她的眼睛还得随时关注老夫人,只要老夫人有需求,她都得激灵敏捷的反应周到。
饭毕,考验还在继续,端茶递水,绞帕擦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未来的婚后日常,想是原主的身体遗留了习惯,逢春对于这些复杂苛刻的礼数,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
天气回暖,午后的阳光融融的暖和,老夫人坐在靠窗的大圈椅内,逢春身体笔直的坐在旁边,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老夫人忽然开口:“姜二公子少时也聪慧灵敏,六岁那年,因生了一场大病,把脑子烧坏了,之后便有些呆呆傻傻。”
老夫人口中的姜二公子,就是逢春日后的夫婿,闻言,逢春只凝定地轻哦了一声。
关于夫婿是傻子这件事,逢春已经做过自我安慰,古时常有因冲喜之故,将鲜嫩如花的妙龄女孩儿,嫁给一个快断气的病秧子,相较于这种更悲催的境地,逢春默默安慰自个儿,她要嫁的对象虽是个智障,但好歹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能过,比人面兽心又粉渣又家暴的恶心男还强多了。
“姜二公子的母亲,是当朝姚阁老的女儿,姚家乃是书香世家,家里的女儿都知书达理,你大伯母与姚家长房长媳是姨家表姐妹,姜二公子兄长所娶的媳妇,是清平侯府长房的嫡长女,除此之外,姜二公子还有一个幼妹,今年应当是十二岁了。”老夫人缓缓说着嘉宁长公主府的事情,“姜二公子的婶娘,是吏部尚书孟大人之女,其长女刚出嫁不久,夫家是承恩侯府薛家…”
老夫人拉扯了好一会儿人际关系,转过头去,只见逢春已快听成了蚊香眼,顿了一顿,老夫人再道:“你母亲事多,若有不明白的,可寻你大嫂子再替你理理。”老夫人口中的大嫂子,乃是长房长孙陶逢鸿的媳妇。
逢春忙不迭的点头:“是,孙女记下了。”
“女人这一辈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略过夫亡从子这一说,老夫人似乎有些感慨道,“出嫁之后,好生孝敬你婆婆,照料好你夫君,悉心抚育你的孩儿,待他长大有出息了,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逢春透过窗户看着外头,庭院深深,只能望到不大的碧蓝天空,老天爷平白无故整这么一出,难道就是为了让她体验一把古代女人是怎么熬出头的么,逢春忽然有点无厘头的想,既然她能被换到陶逢春的身体里,那她的傻子夫婿…会不会也搞个灵魂转换?
“祖母的教诲,孙女都记下了。”逢春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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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04
傍晚时分,外出赴宴的女眷们归来,一行人大都神气低落,高氏和逢瑶更是红着眼眶,显然是哭过一场,还待在老夫人屋里的逢春不明所以,只紧闭嘴巴当一朵安静的壁花,老夫人见高氏神色哀戚,便问在清平侯府出了何事。
高氏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立时滴落个不停:“珍儿…珍儿她…”
见高氏哽咽难言,曹氏接过话端回道:“珍丫头产后体弱,今日逸哥儿周岁,她强撑病体待客,客人刚散,珍丫头就昏过去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气血两空,还是要好生调养…”因屋内有未婚姑娘在,曹氏不好明言还是之前血崩残留下的后遗症,但依老夫人的经验,想来心头敞亮的明白。
逢珍才十八岁,还是娇花儿一般的年纪,但女人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逢珍虽捡回了一条命,却也生生虚垮了身子,娘家是公府,婆家是侯府,能请的大夫早都请过,剩下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宽慰哭成泪人的高氏:“我叫她大伯再寻寻,看还有没有什么灵光的大夫,你也劝劝珍丫头,叫她闲事莫理,好生调理身子才是正经,咱们素日烧香礼佛,施粥舍米,为的就是积德行善,庇泽子孙,苍天有眼,心诚则灵,你多替珍丫头焚香祷告,祈求佛祖保佑吧。”
“瑶丫头,扶你母亲回去。”老夫人看了一眼红着眼圈的逢瑶,声音平和的吩咐道,继而再看向庶出的二房,“老二家的,你也回去歇着吧。”
高氏等人离去后,屋子里只留了曹氏,逢春,逢兰。
曹氏坐在老夫人下首,开口道:“母亲,今日碰着姜夫人了,姜夫人问了春丫头的病情,还说再过几日,会亲自过府一趟。”
姜大奶奶是逢春未来的嫂子,也是清平侯府长房的嫡长女,清平侯府二房办长孙的周岁礼,身为亲家的姜夫人会前往倒也正常。
老夫人点点头,表示知晓,然后道:“谦哥儿又病了,珍丫头又是那个样子,婚期将近,你弟妹只怕是没心思给春丫头办婚事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高氏略有点乌鸦嘴,本来是为儿子打掩护,没想到一语成谶,陶逢谦真的又病倒了,温和地看着曹氏,老夫人又道,“老大媳妇,春丫头的婚事,你就多辛苦辛苦,长公主府给的聘礼丰厚,咱们府给的陪嫁也不能薄了,你好生再清点置办一下。”
“这门亲事,虽是春丫头高嫁,但到底也是委屈,彩礼里头那些金的、银的、穿的、戴的,大部分还随春丫头陪嫁回去吧。”定国公府的赫赫门庭,是靠男人们凭本事挣出来的,小儿子偏偏整这么一出,不免有攀附权势之嫌,逢春虽是庶出,但也是她的血脉亲孙女,一点点看着长大的,老夫人再道,“用余出来的银钱置办酒席,亲朋们随的礼钱,还照老规矩,五分归你三弟那房,五分充到公中里头。”
曹氏神色平和的应道:“都听母亲的。”
按照老夫人的盘算,三房此回嫁女,得到的只有一半礼钱,以及一些山珍海味茶果酒水,真正的黄金白银,基本落不到多少,置办酒席的银钱,原本应该公中出,老夫人既说从聘礼里头扣掉这一部分,曹氏自然没意见。
聘礼和嫁妆通常讲究厚薄相当,大部分聘礼再反充嫁妆,再加上老夫人、二房、三房的贴补,她这边再稍作添整,便也大差不差了,府中每个孙辈成婚时,老夫人都会拿私房贴补,当然,给孙子的会多些,长子、次子昔年成婚时,老夫人暗地给的比明面上说的多一倍。
曹氏瞧了一眼安静而立的逢春,凡事都没个准,虽说姜二公子是个傻子,但说不准逢春是个有福的,若是她日后生了儿子,再是个有出息的,对自己的儿孙也有好处,心思微转间,曹氏已又再道:“待儿媳给春丫头置办妥了,就给母亲过目嫁妆单子。”
老夫人数着手里的念珠儿,温声道:“你办事稳重,又顾全大局,我素来放心…”两日前,老夫人问高氏给逢春的嫁妆置办的如何,她要过过目,高氏推诿说事多尚未办好,老夫人索性替她做了决定,“嫁妆的事就这么定了,春丫头爹那里该出多少由我来说,还有,长公主府的规矩大,随春丫头入府的丫头,也得仔细挑选…”
勾了勾唇角,老夫人淡声道:“春丫头上月失足落水,总归是丫头们照料不周,那俩大的也到了放出去的年岁,叫她们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离开迎香院,我这儿的晴雪和碧巧,派给春丫头用,迎香院里那几个小的,你再过目过目,若是有规矩不严的,一律剔掉换人。”
曹氏一字一句地听了,然后应道:“嗳,儿媳晓得了。”
嫁妆和陪嫁的事都定了,老夫人又道:“春丫头的各种礼节规矩,已学得差不多了,你事儿多,叫鸿哥儿媳妇再提点她些妇道,各府亲朋的关系,也给她顺清楚些,别叫她日后见了人,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逢春日后的处事,代表的是夫家脸面和娘家教养,若是逢春失礼丢人,定国公府也会跟着脸上没光,里面的关系厉害,曹氏都懂,哪会有不应之理:“母亲放心,儿媳都晓得。”
老夫人再朝逢兰招招手,和蔼的笑道:“兰丫头是个热心孩子,你春姐姐在闺学里学的东西都忘了,祖母给你派个任务,你这阵子教你春姐姐再识识字、算算数、做做活计。”
逢兰点头如捣蒜:“好的,祖母。”
“好孩子,等你过生辰时,祖母给你一份厚礼。”老夫人赞了一句逢兰,又拉过逢春的手,慈声和气道,“春丫头,祖母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只要你安守本分,总能熬出头的。”
逢春能说什么,只能恭声应好。
正事说完了,老夫人叫曹氏回去歇着,又叫逢春和逢兰留着,陪她一道用晚饭,再叫身边的孙妈妈,去传她要裁人的意思,理由很简单,侍奉姑娘不尽心,叫姑娘凭白遭灾受罪。
一时之间,迎香院里哭声不绝,小丫头们也跟着心头惶惶。
好端端的姑娘小姐,在将要出嫁前,却弄出这么一茬事,尤其这门亲事本就不太明磊,外头早有闲言碎语,再加上这次的意外之事,外头还不知得怎么议论,翠浓和红玲身为逢春的大丫鬟,有脱不掉的责任干系,若是高氏的亲生女儿出了意外,这俩丫鬟轻则挨板子再撵家去,重则打一顿后发卖。
高氏却对这俩丫头重斥轻罚,明眼人都知道高氏不过是做做样子,谁不知道这俩丫头都是她心腹家的闺女,五姑娘天天都活在她的监视之下。
这门亲事在没有转圜的余地之时,老夫人就已经开导过逢春,时常叫她过去说话,逢春会投湖自尽?老夫人根本就不信。
消息传到高氏那里,才止了眼泪的高氏,本就心烦意乱,听说翠浓和红玲要被撵出去,登时气得摔了手里的茶盅,没过多久,高氏又收到逢春嫁妆改由曹氏置办的消息,来人讲明老夫人的意思后,又道大夫人三日后会派人来抬东西,要将给五姑娘办的嫁妆单独搁到一处封存,高氏心头更是蹿火,气得又砸了一个茶盅。
自清醒以后,逢春对高氏这个嫡母,着实没有半分好感,那些假意惺惺的关怀、以及不着痕迹的煽风点火,叫逢春觉得厌烦之极,管她生气还是喷火,逢春依旧在努力学习古代的生存技能。
两日后,逢春正在学拨算盘,福安堂来人传话,说长公主府的姜夫人来了,正在和老夫人说话,叫逢春过去一趟。
逢春呆了一下,要见未来婆婆啊,充当逢春小老师的逢兰,轻推一把逢春的手臂,语气轻快道:“五姐姐,你发什么呆呢,快换新衣裳,收拾的精神些。”
新被指派来的晴雪和碧巧,一个忙去翻衣柜,一个麻溜地去端首饰,逢兰则给逢春鼓劲打气:“五姐姐,你不用紧张,你之前见过姜夫人,姜夫人脾性温雅,待人和气,你只要照新学的规矩来就是,千万别怕啊,有祖母在旁边,她会照应你的。”
听着逢兰温柔周到的絮叨,逢春笑了一笑:“我不紧张。”谁还没面过试啊。
到了福安堂之后,逢春轻舒一口气,然后一路淑女步走了进去,垂首慢行的同时,目光也瞥到老夫人和一个蓝裳妇人并排同坐上首,老夫人下首坐着定国公夫人曹氏,并未见到高氏的身影,而那蓝裳妇人下首坐着一个粉裳女孩,看年龄并不大,约摸和逢兰一般年纪。
“春丫头,给你姜婶婶见礼。”曹氏笑着对逢春道,姜陶两家早已订亲,还称呼夫人未免太过生疏,逢春又尚未正式过门,再亲近的称呼也唤不得,论年岁,姜夫人姚氏要比高氏小,唤个婶婶也不失礼数。
逢春依言而行,恭敬地屈膝下拜。
姜夫人果如逢兰所言,十分温雅和气,在逢春行罢礼后,便忙叫她起身,然后拉她在身边问了几句‘身子可安好了,还吃药不吃’之类的话,而后又指着下首的粉裳女孩,温声笑道:“这是你箬妹妹,听说你病了,早想来看你。”
粉裳女孩笑嘻嘻的福了福身,一脸的天真烂漫:“春姐姐好。”
傻子夫婿的妹妹姜箬…逢春也是一脸和气的端庄:“箬妹妹好。”
站有站姿,坐有坐相,逢春谨记着教引嬷嬷的话,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里,姜夫人若问她话,她便如实作答,若是不问她,她就不插话,只安静恭顺地聆听着。
和上一次见面的印象,并无多大区别,姜夫人一边和陶家老夫人说话,一边暗自观察逢春,仿佛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安静,淡然,温婉,次子是那么个情况,若求取世家贵女,人家爹娘舍不得,若订个平常的官宦之女,门第到底有些不搭,所以,姜大老爷夫妇折了个中,预备替儿子挑个教养好的高门庶女。
姜夫人听自家长嫂偶有提及,说定国公府老夫人极疼孙辈,不仅府里的哥儿教的用心,连姑娘也养的特别精细,女红,算账,识字,礼仪都专门请了师傅来教,姜夫人暗中打听陶府的姑娘,最终相订了逢春,随后由姜大老爷找陶三老爷提亲,事成。
上个月,闻听陶府的五姑娘出事,姜夫人心里的担忧并不作假,对于逢春这个儿媳妇,姜夫人还是比较满意的,若是退了这个,另外再找合适的,只怕还得好些日子打听,至于某些小道消息,说逢春意欲自杀寻死的,姜夫人并不太相信,她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她相信自己的眼力。
观如今之景,姜夫人放下心来,一脸和气的笑道:“逢春这孩子,我头回见时,就喜欢的很,如今出落的更好了,老夫人放心,这孩子到了我家,我绝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逢春05
姜夫人走后,逢春慢腾腾地折回迎香院,身后跟着的三个丫鬟,晴雪捧着一只大号的漆红木盒,里头装的是名贵补品,小雁和小鹊手里也没空着,分别拿着姜夫人带来的簪镯和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