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这心思百转千回之际,却听他玄妙道:“姑娘言重了,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其实,人生在世不过白云苍狗,一切有如梦幻泡影,镜花水月,诸般皆是幻象、皆是浮云。姑娘何必对于过去之事耿耿于怀?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我呆了呆,旋即茅塞顿开道:“壮士言之有理,从前是我狭隘了。”
等下,出、出家人?!
当时我就震惊了:“壮士,你你你方才说,你是出、出家人?”
团子头的嚎叫声远远传来:“师父找到女施主了!快看,他们在那边!师父!”
他微眯凤眸,立掌念了声佛,似笑非笑道:“贫僧不才,正是大雷音寺主持,法号希音。”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补齐啦~~
一直不知道如何给圣僧定位,所以他这个出场我修了好久,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不知道菇凉们喜不喜欢这个妖僧~\(≧▽≦)/~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我真心觉得这句话格外适合小梅~~
告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啊~~
送上一张美图,祝菇凉们桃花朵朵开\(^o^)/~
第二章
“希、希音圣僧…”我已然惊得目瞪口呆。
“正是。”他不急不慢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可他…
我吞了口口水,这厮生得如斯好皮相,若是放在民间,不知会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这般青年才俊竟早早看破红尘皈依我佛,真真是个暴殄天物。
话说回来,为何满寺皆是光溜溜的脑袋,独独他一人乌发如墨?难不成因为他是主持圣僧,这才有特殊待遇的吗?大家都是和尚,圣僧就不用剃度了吗?我略略脑补了一下他剃度以后光溜溜的脑袋,一时颇为纠结。
不待我回过神,希音便将湿淋淋的我横抱起来,在一群脑袋的大呼小叫声之中踏进大雷音寺的大门。
我勾着他的脖子,从这个角度将将能望到他玉琢般的侧面。春晖洒落,那股莫名的熟悉之感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一时间,胸口突突跳得厉害。
莫不是…我从前见过他?
“我脸上可是长了什么东西?”希音睨我一眼,淡笑道:“姑娘为何一直盯着我瞧?”
“没、没有。”我心慌意乱地垂下脑袋,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眸。
他将我端端正正地放在房中的竹藤椅上,道:“你在冷水中浸泡许久,眼下你的伤势尚未痊愈,千万不能着凉。热水已经备好,你赶紧洗漱一下。”
我犹自沉浸在方才的怔忡之中,呆呆地抬起头将他望着,良久不得言语。
“有什么问题吗?”他挑眉笑睨我。
我呆了呆,立马调整面部表情,正色道:“没有。”
“我稍后过来替你诊脉。”丢下这句话,他便扬长而去。
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下滋味万千。然,转念一想,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貌有相似并不奇怪,或许从从前见过与他想象之人,如今失忆了便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嗳,是我多想了。
泡在热水里,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上下的伤口皆是针扎火燎般疼得厉害。我一边龇牙咧嘴地倒抽着冷气,一边在心底骂了声娘——这个澡洗得未免也太过艰难困苦了。
一切收拾停当,我换上一身干净的布袍,推门而出。
希音手提竹箱,正月白风清地静立在小院中。有风轻送,桃花纷纷而落,若漫天花雨款款而落,花瓣肆意点缀在他的肩头。薄唇微抿似勾非勾,眉梢入鬓似挑非挑,也不知是人入画还是画描人。
这人明明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却偏要来当圣僧…他是想逆天吗?
我一时怔忡,手扶门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有一副不可言喻的高贵娴雅之气。
“过来。”他招了招手,旋即一撩衣袍,坐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我甚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这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慢吞吞地坐他对面坐定。
希音取出一个食盒推到我面前,道:“来,先把这姜汤喝下,祛寒。”
热气腾腾的姜汤携来一股辛辣呛鼻的气味,我委实不喜这味道,胃里不禁有些波涛汹涌。我踯躅一瞬,遂大义凌然地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一时间,如有一道烈火从嘴里一路燃烧到腹中。
谁料,这厢我灌得太猛,喉头一个咯噔便呛得连连咳嗽,咳得撕心裂肺,恨不得连心肝脾胆一齐咳出来方才爽快。
那双凤眸之中漾出几分笑意,希音甚是贴心地替我顺了顺气,道:“慢点喝。”
我一边抹泪,一边勉强道:“多、多谢圣僧…”
“姑娘不必言谢,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语毕,他复从那竹箱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个精致的小布包,道:“请姑娘转过身将上衣褪去,我好为你上药。”
我的眼皮抽了抽,似有一把火从耳根后燎起,一路将我的面颊都烧得红红火火的。“这、这…难道寺里除了我没有其他女性吗?”纵然是对方是和尚,到底也是个男人…
“没有。”希音答得风轻云淡。
这…我残念地僵在原地,一手来回磨蹭自己的衣衫,喉头如被堵住似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谓医者父母心,姑娘不若将我想做你的父亲或是兄长。况,出家人四大皆空,入目之物不过幻相,是以姑娘无需介怀,还是治伤要紧,毕竟那河水并不十分干净,若是伤口感染,恐怕会引起并发症,届时便麻烦了。”顿了顿,他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若姑娘实在不愿由我来上药,我可以吩咐戒色戒酒他们来做。”
我噎了噎,眼前浮现起葫芦脑袋和团子头的脸,忙不迭摇了头。再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遂默默地转过身去,默默地解开衣扣,默默地将衣衫褪下。
春日虽暖,这般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仍觉有些微凉。清凉舒爽的药膏随着希音温暖的指尖在我的背上缓缓化开。微妙而亲昵的触感,堪堪叫我耳后根的温度又升高几分。
桃花翩翩洒落,恰好落在我的手背上。背后,似有一声轻笑遂风飘过耳际,却是轻若烟云,分不清是真是假。
我仰起头,望着桃花被风吹落了一瓣又一瓣,直到脖子微微发僵,这才听见他说:“请姑娘将身子稍稍侧过来些,你前胸还有刀伤。”
当时我就僵住了。半晌,说:“圣僧,这个我自己可以…”
希音微微一怔,旋即将药瓶递给我,叮嘱了几句药膏的用法。我松了口气,利索地将衣衫穿好,复连连道谢:“圣僧心怀苍生,仁慈大义,非但救人于危难之中,还救人于溺水之中,还连自己的清白,额…总之,小女子佩服佩服!”语毕,我哈哈干笑了几声。
希音抬手拂去衣襟上的桃花花瓣,那神情,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了。“姑娘言重。圣僧,不过是一种职业。”
职业…
我顿觉眼皮给力地跳了一记,噎了半晌,问道:“那戒酒戒色他们呢?”
“他们也是以此谋生。”
他这般回答,终于教我寻到机会一吐心中的疑惑,“那为何他们一个个皆顶着光溜溜的脑袋,却不见圣僧剃度?”
“出家人四大皆空,何必这么在乎外貌皮相?无论是否剃度,都改变不了我是圣僧这个事实。”希音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又噎了半晌,将将打算张口,却听他又补上一句:“有朝一日他们成为‘圣僧’,自然也可以不用剃度。”
我不解:“出家人不在乎皮相、不在乎…女色,那要戒律清规还有何用?”
“只要心中有佛,何必拘泥于戒律清规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他一脸风轻云淡的神色,道:“阿弥陀佛,那也是浮云…”
一排银针密密地扎在我的手臂上,我望着伤痕累累的肌肤,顿觉心中沉甸甸的。
“圣僧,你可以跟我说说捡到我那日的情形吗?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我耷拉着脑袋,闷闷地伏在石桌上。
倘若我有家人,我这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定会焦急万分,四处寻找我的下落。倘若我有仇家,有朝一日他们发现我的行踪,上这大雷音寺来寻仇,岂非连累了希音圣僧和六个脑袋?
“你的背部受过极为严重的棍伤,右小腿轻度骨折,应当是从山上滚下来时磕伤的。当时,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若非发现得早,只怕华佗在世也难以回天。”希音将剩余的银针收回小包中,眸光深亮地望我,道:“你当真一点儿也想不起从前的事?”
我勉力回想,似有一些片段在脑中一闪而过,不知何故,耳畔忽然响起阵阵嘈杂的声音…
“裴郎,救我,救我…”
“待你回来时,这太子妃的位置定然是你的,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乖乖把名册交出来,大爷我留你全尸…”
支离破碎的面庞在眼前明明灭灭,我想看清楚,却如何都认不得是谁。
太阳穴如被针扎刀剜一般疼得厉害,先前那些声音陡然放大,吵得我心神不宁。莫名的恐惧感如潮水一般瞬间席卷过四肢百骸,我痛苦地捂着耳朵,心急慌忙地摇头。
“小贱人,还敢跟我抢览哥哥,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
“梅家的后人绝不能留…”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
“姑娘,姑娘…”希音一把拉过我的手腕,我如被当头棒喝猛然回过神,抬头撞进他的眼眸之中。那双眸子中闪过很多种情绪,只一瞬的功夫便又归于平静,一如初见那般深邃,似有星斗溶于其中。
他说:“你的后脑被硬物敲打或是撞击过,这才失去部分记忆,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若是你一定要寻找那段记忆,我可以尝试炼制丹药,兴许能将你医好。”
我猜,那段记忆定然是不堪回首的,我伤重至此,只怕也不是用“偶然”二字可以解释的。
沉思良久,二人相对无言,他也没有说话,仿佛在等我的回答。
我叹了口气,审慎道:“圣僧方才说得对,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上天要我忘怀那段过往,想必有他的原因,我用力回想只能让自己更加痛苦。”
既来之,则安之。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姑娘乃大彻大悟之人,一切随缘方好。”希音淡淡地笑了笑。那笑真真笑得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一时间,连周围缤纷的桃花都失去颜色。
他递来一只玉簪,簪头是一朵傲然绽放的梅花。“我在山下发现姑娘时,姑娘手里紧紧握着这支发簪,在我为你疗伤这段时日里,你始终不曾将它松开,我想它定然对你十分重要。”
梅花簪?我接过发簪,仔细地将它打量一番…果然有几分眼熟。
“既然姑娘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以后便称姑娘为小梅,可好?”
“小梅…”我讷讷地念着这个名字,一时思绪万千。
第二日清早,我洗漱完毕后,照例在寺院中四处闲逛散步。
脑袋们的作息十分规律,卯时起床,辰时用早膳。负责伙房事宜的是葫芦脑袋戒酒,不得不说,他的厨艺当真十分了得。纵然是素食斋菜,他却又本事变换法子烹调,道道菜皆是色香味俱全,真真教人饱享口福。
清晨的阳光透过古木缝隙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湿润润的,略带几分香甜的气味。清风拂面,我顿觉心旷神怡,所有烦闷一扫而空,浑身惬意舒爽,仿佛连疼痛都淡了几分。一种想法自心底油然而生——倘若一辈子都在这山寺之中度过,该是何等美妙的事情。
“小梅姑娘。”有人唤我。
我回头,见希音身披锦澜袈裟缓步走来,柔和的阳光笼罩在他白玉般的面庞上,虽然没有剃度,可一身僧袍穿在他身上却毫无违和之感,反倒处处透出一种禁欲的诱惑…
真是教人忍不住将他扑倒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干巴巴地笑了笑,道:“圣僧起得真早,这是…要开工了吗?”
他似是愣了一瞬,旋即笑着解释道:“今日四月十五,有香客进寺上香。”
我做恍然大悟状点头,不曾想一眨眼已然四月十五了,果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希音的目光停留在我的头上,眸底盈起几分笑意:“这支玉梅簪果真适合你。”
我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发簪,心中波澜微动,只是略有几分羞赧地笑了笑。
“圣僧,我听闻青城山乃是道教圣地,从山脚至山顶,大小道观数不胜数,这大雷音寺为何会建造于此?”
“和而不同,同为不和,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我愣了愣,心道圣僧这个职业果真不是常人能胜任的,须得满腹经纶满口哲理,怪不得脑袋们只得乖乖剃度。
未待我将他这话里的意思咀嚼透彻,却听他又玄妙道:“一般都是这么解释的。倘若我再这么解释,未免落入俗套。我素来不爱盲目跟风,满山都是道观,我再开道观岂非盲目跟风、毫无特色了吗?如今这青城山独我一间佛门清净地,岂不妙哉?”
我顿觉头顶有几只乌鸦列队飞过…
“师父!师父!”不用看都知道,这咋咋呼呼的声音定然是那团子头来了。
果不其然,团子头自远处一路狂奔而来,面色竟有几分凝重。见我立在希音身旁,犹疑一瞬,道:“王…呃,她来了。”
希音眸中一紧,旋即波澜不惊地应了声,复对我道:“小梅姑娘,我去开工了,你好生歇息,切莫乱走。”语毕,留下呆若木鸡的我,扬长而去。
第三章
寺门外,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停在溪畔,垂落的流苏随风轻轻荡漾。其装饰之奢华,堪堪与四周乡野山水之景色甚不和谐。
四名带刀侍卫将马车团团围住,另有衣饰不凡的丫鬟随侍其后,便是如我这等失忆人士都能一眼,看出来人定然身份显赫、非富即贵!
来人既是豪门大户,要求神拜佛却为何不往相国寺去,反倒来这山间小寺?毕竟相国寺乃是一国国寺,既正规又专业,哪里是这山寨的大雷音寺能比的?况,不难看出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显然是专程赶来。莫不是希音圣僧有何镇寺之宝,骗得世人不远万里赶来参拜?
正当我前思后想之际,只见一名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步下马车,她抬眸望了望寺门之上的匾额,绝美的脸上浮起几许淡淡的凄切哀伤之色。
我躲在寺门之后看得不亦乐乎,不禁在心底连连惊叹——好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俏佳人!且不说她肤如凝脂、白皙胜雪,单单那一双秋水剪眸,真真是要教男人心生爱慕、女人心生羞愧的。眼波流转之间,略带三分凄楚,如水含烟,似有万般不可言喻的惆怅与悲伤。
嗳,好生奇怪,她的那双美眸怎的不是常人那般的黑色或琥珀色?我眨了眨眼睛,将她再三打量…蓝瞳?她不是中原人?
那位美人轻轻拢了拢身上所披的狐皮斗篷,纤纤玉手略略一抬,一名领头模样的丫鬟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进大雷音寺。
我听到那丫鬟忿忿不平道:“夫人,您明知王爷…咳,主上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为了那小贱人,主上曾三番两次与您翻脸,如今索性连月躲在这山寺里不回去了。好在主上并不知她身中蛊虫之事,否则…”
话未说完,美人蓦然将眼波一横,那丫鬟便怯怯不敢再多说话。
“自始至终我不曾逼迫于她,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美人笑意盈盈道。
丫鬟又道:“不就是个下作的歌妓,哪里比得上夫人对主上痴心一片?”
我在心理默默地将她这话咀嚼了一番,略有些不大苟同,为何歌妓就不能真心爱一个人了呢?好比大雷音寺,虽然它只是个山寨的小破庙,可它也是正正经经供奉着佛祖菩萨的,本质上与相国寺没有任何区别。
“可那小贱人终究是嫁给了裴览,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即便她下落不明、横尸山野,那也该由裴览来为她收尸。早知太子妃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女人,听说她在东宫吃了不少苦头,横竖也解了我的心头之恨。”美人微微笑道,分明是柔声细语,我却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寒冬腊月里被人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那般,堪堪是从发丝都指尖一起打起寒战。
“奴婢正是担心主上因此而拒绝夫人的请求。”
“若论医术造诣,只怕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奶娘于我有养育之恩,她的事便是我的事…纵然裴昀再如何厌恶我,我终究也是他的结发妻子,你说对吗?”美人侧过头,对那丫鬟柔柔一笑,视线正好朝我这个方向扫过来。透过门缝,我将将可以望到她毫无瑕疵的妩媚笑颜。
我心下一惊,以为自己偷窥便要被她发现了,脚下忙不迭朝后退了两步。孰料人品太差,受伤的小腿猛地磕在石柱上,眼前陡然一花,就这般直挺挺地向前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忽觉腰间骤然一紧,下一刻便落入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之中。我呜呜了两声,本打算张口说话,这才发现连嘴巴都被人捂住了。
“不要说话…”希音紧绷绷的声音飘进耳际,全身被他束缚,我只得作乖地点头。
希音就这般抱着我隐身在寺门之后,他的双唇无限贴近我的耳垂,湿热的气息如同春火燎原,将我烧得个面红耳赤。
说实话,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圣僧你老是这样抱我,美色当前我当然无所谓,可佛祖他一脸血地看着你啊,你到底置戒律清规于何地…转念一想,他好像说过戒律清规都是浮云之类的话,这便也就罢了。
美人仿佛觉察到了动静,停下脚步转过向这边看来。我不禁有些微微囧然,若我偷窥她被发现,顶多也就斥责几句,并无什么大不了之事。然,若她发现她寄予厚望的一寺主持竟抱着姑娘躲在门后偷窥,这…委实有辱斯文、有辱佛门啊!
恰在此时,葫芦脑袋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那美人跟前,立掌念了声佛,恭声道:“夫人,您来了。”
美人略一点头,道:“近来他可好?”
“有劳夫人惦念,主持师父一切安好。”葫芦脑袋的回答甚是官方。
“散心散这么久还不够吗?好歹也是一地之王,总不能弃百姓于不顾。他糊涂,你们这群奴才也不劝着他些。”
葫芦脑袋恭敬道:“主持师父自有主张,我等不敢多嘴。请夫人随贫僧移步大雄宝殿,主持师父稍后便到。”这便将美人领走了。
临走前,她身旁的丫鬟却仍狐疑地朝寺门这便望了望,大概是没望到什么,便也悻悻地随葫芦脑袋和美人而去了。
直到她们走远,希音这才放开我。我猛然舒了口气,方才大气不敢喘,是以憋闷了许久,此刻边喘气边对希音道:“方才险些跌倒,多亏圣僧出手相助…”
希音一言不发地将我望着,眸光深深沉沉,瞧神色仿佛打算责备我,我略带几分委屈地回望他。然,再一想便觉这倒也无可厚非,如此大的上门生意若被我搅浑了,恐怕全寺上下的脑袋们一个月的口粮也就不翼而飞了。
良久,他似是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柔声道:“你没伤到哪里吧?”
我忙不迭地摇头,拍了拍胸口表示我好得很。
他将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道:“方才,你可曾听到什么?”
“八卦而已,我听得云里雾里。”我老实交代。
希音的面上浮起几许如释重负的释然,道:“你回房好生歇息,切莫再到处乱跑。戒色,带小梅回去。”语毕,那团子头又平地冒出,毕恭毕敬地道了声是。我心道这群脑袋怎的来无影去无踪,说来便来毫无含糊。
希音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不知何故,话到唇畔又生生被他咽了下去,终是默默地拂袖而去。
八卦听了一半,委实有些难受。
况,根据我多年的话本阅读经验,就方才美人与她的丫鬟那段对话来看,其中必有一段曲折离奇、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故事。我越想越觉得好奇,不禁又有另外一重思量——或许,从前的我…是一个话本编剧?
大雄宝殿的门虚掩着,几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围在殿外,显然也是在探听八卦。
我清了清嗓子,问:“戒色师父,方才那位美人是谁?”
“…一位香客。”团子头虽身手了得,编造谎话的功夫却委实有些不济,连我都瞧得出来。
“喂,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戳了戳团子头肥壮的胳膊,试探道:“她是不是认识主持圣僧?”
团子头像是被人打了琵琶骨一般,连蹦带跳退到离我一丈远之外,方才哆哆嗦嗦道:“贫、贫僧不知。”
“不知?嗳,不知正好,我们一起去瞧瞧。”说完,我撒腿就朝大雄宝殿的方向跑去,团子头本欲将我捉回,奈何他方才跳得太远,而他的胳膊又不够长,这厢他的手将将触碰到我的衣袖,我早已一瘸一拐地奔到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