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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碰到庵里的尼姑,见她们两像往常一样去打水,倒也没人怀疑,到了避静处,婉清和碧草就猫着腰往竹林子里躲,穿过这片竹林,就可以看到上山来的香客。
风吹得竹林咯吱咯吱作响,婉清和碧草两人在林子里蹲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看人来上香,不由有些气馁,两人的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尤其是碧草,她的棉鞋昨天就浸了水,破了一个大洞,今天太阳一出,雪一化,泥浆便灌了一鞋子,这会子若不动,脚指头都会冻成冰棍,所以,在林子里不停的跺着脚。
婉清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一件旧锦丝棉袄已经磨坏了边,有的地方棉花还翻了出来,她也是故意不缝的,就是想让人看到她的寒碜样。
“小姐,看,是西府的马车,一定是二太太来了,小姐,真让你说中了,咱们运气来了。”碧草眼尖,高兴得叫了起来,婉清忙捂住她的嘴,让她在竹林里看着,自己提了水桶往庵堂后面去。
顾家二房的马车在庵堂门前停了下来,顾二太太一身镶白狐毛连帽紫色丝绒锦披,形容端庄温婉,扶着婆子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跟随她一起下来的还有她的女儿顾婉烟,婉烟不过十四岁的样子,长得清丽脱俗,俏皮活泼。
智仁早等在庵堂门口了,见顾二太太下来,很殷勤迎了上来:“阿弥陀佛,二太太向佛之心诚至感人,这般恶劣天气也上山来了,其实只要有佛心,便是使个贴身之人来代太太礼佛也是可以的。”
“弟子诚心向佛,不敢懒怠,今日乃菩萨生日,岂敢托懒于他人,自当亲来给菩萨祝寿才是。”顾二太太温和地说道,她身边的房妈妈递了张银票在智仁手上,智仁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殷勤讨好了。
“哟,这是您家的二姑娘吧,这模样出落得,可比像天上的仙女儿还好看呢,真真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呢。”智仁得了银票,嘴甜得就像抹了蜜一样。
顾婉烟俏脸微红,规矩地给智仁行了一礼,跟在顾二太太身后一起进了正殿,智仁少不得又夸了她几句知礼大方之类的话。
顾二太太点了香,抽了签正要跪拜菩萨,就听到正殿后方有凄厉的哭声一阵阵传来:“三小姐,你怎么了,来人啊,我家三小姐晕过去了。”
顾二太太听了眉头微皱了皱,但并没说什么,拜了观音后起了身,智仁脸色有点僵,朝身边的小尼使了个眼色,小尼姑转身向后堂去,顾婉烟皱起秀眉伸长脖子一副欲跟着去看的样子,顾二太太轻哼一声,她才缩回脖子,老实地跟在顾二太太身后。
“二姑娘抽支签吧,您生得容貌端庄,额头宽明,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定会嫁入贵卿之家,尊荣富贵尽享呢。”智仁继续巴结着,想引开顾婉烟的注意力。
顾二太太听了果然高兴,顾婉烟十四岁了,明年便要及笈,也是时候说亲了,今天来,也着实有为她求个好姻缘的意思。
后堂的哭声越来越大:“你们可是佛祖的弟子啊,这般虐待顾家正经的小姐,不怕遭佛祖惩罚吗?”
顾婉烟隐约听到顾家二字,不由怔住,抬头看顾二太太,顾二太太也是凝了眼看智仁,智仁额头上尽是细汗冒出,今天嘱咐了静文的,让她将那主仆二人引开的,怎么让她跑到正殿这边来了?
“那个是…两个孤苦无依的施主,本庵收留了,却不知感恩,反而心存怨怼,故意坏本庵的名声呢。”智仁急得一脑门子的汗,张口就胡谄。
顾婉烟已经提了裙往后堂走去:“娘,我好像听见是三堂妹身边丫头的声音呢。”
顾二太太脸一沉,也跟着过来了。
婉清躺在冰冷的地上装晕,好几个粗壮些的尼姑架起婉清往柴房拖。
两个尼姑正上前去捂碧草的嘴,碧草拼死挣扎,一口咬在尼姑的手上,那尼姑吃痛,松了她的嘴,她便大哭大骂起来:“黑了心肝的恶尼,拿了顾家的钱却把我们主仆当奴隶使,做这等昧了良心的事,也不怕…”

正文 第四章:计惩恶尼

尼姑们哪里肯让她骂,来拿了块布巾子就把碧草的嘴堵了个严实,拽着她拖得更快。
顾婉烟出得后门时,正好看到婉烟被拖进柴房,碧草被人捂着嘴,却是看见她了,腿脚一顿乱踢,眼睛鼓鼓地盯着婉烟。
“住手!”婉烟人虽小,气势却足,一声轻叱,那些尼姑本就心虚,竟然松了手,碧草一得了自由便冲了过来,扑在婉烟面前,扯了嘴里的破布,纳头就磕:“二小姐,求您救救三小姐吧,她…她被这些个恶尼折磨得…”
“碧草,你真的是碧草,你不是三堂妹的丫头吗?三堂妹呢?”东西两府不过是隔着一堵墙,后院又有门连着,两家平素来往频繁,几个姑娘跟前的贴身丫头自然是相熟的。
“被…被她们拖到柴房里去了。”碧草一身泥浆子,头发乱蓬蓬的,小脸上还被捂住深红的印子来,让婉烟看得触目惊心,心里便更是担心婉清了,提了裙就往柴房方向去。
这时顾二太太出来了,沉声喝道:“烟儿,不得造次。”
婉烟只得停下,心里却急:“娘,是三妹妹的丫头,三妹妹怕是给她们害了。”
智仁面色苍白地跟了出来,忙道:“我的小祖宗,佛门胜地,岂会做那伤人害命之事,您快别吓贫尼了。”
“你还狡辩,快把我三妹妹放出来。”婉烟气得脸都红了。
顾二太太沉下脸问智仁:“智仁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智仁眼珠子贼溜溜乱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回二太太的话,不是贫尼在您面前打诳语,实是贫尼也有苦衷,这丫头确实是三姑娘身边的人,她们主仆是大太太送进来的,说是顾老太太在阴司受苦,托梦于大太太,需得一个顾家子孙为老太太在阳间吃斋苦修半年,才能替老太太挡住阴间的苦役,重新投胎转世。三小姐是来替老太太苦修超度的。”
顾二太太的脸色稍缓,笑道:“既是如此,倒也难为三姑娘的一片孝心了…”
智仁老奸巨滑,一句苦修便将庵堂虐待顾婉清的行为披上了合理的外衣,她的回答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到错处,顾婉清的确是大太太送来为老太太祈福的,孝道的大帽子扣下来,让婉清还告不得状。
碧草一听急了,如果二太太真听信了智仁的话,那这次不是前功尽弃了么?已经闹翻了,若再留下去,以后智仁还不变本加厉地折磨她们主仆?
“二太太,二太太,大太太送三小姐来时,说明了是百天的,如今三姑娘在这庵里都修了半年了,可怜她身子骨弱,每天挑水劈柴,又吃不饱穿不暖…才将提水时,已经晕过去了呀。”
“娘,便是苦修,要为祖母尽孝,也要有个度,没得让三妹妹修没了命的道理,祖母泉下有知,怕也是魂魄难安的,娘,您快去看看三妹妹吧,我听着像是很不好呢。”顾婉烟看碧草的样子就可以想见婉清受的是什么罪,她心中恨智仁的伪善。
顾二太太目光微闪,嗔了婉烟一眼,叹口气道:“既然三丫头已经修满了半年,那就请大师将她请出来吧。”
智仁迟疑着,说了好些话推托,碧草继续磕头:“二太太,三小姐又累又饿又冷,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如此苦修之法,实在有违天和,怕是福没祈到,倒给老太太添了罪孽呢。”
顾二太太听得眉头突突直跳,清冷地横了智仁一眼道:“还不把人带来?”
婉清被两个顾家的婆子抬了出来,顾二夫人一看婉清那黄皮寡瘦,衣衫褴褛的样子,心里确实生了几分真怒,吩咐婆子们给婉清灌了婉热汤进去,婉清才悠悠醒转,婉烟坐在一旁哭得像个泪人儿。
院里的那番对话婉清听得很清楚,知道婉烟是个难得正直善良的好姑娘,这会子她又真心为自己伤心,心里便升起一股暖意来,伸了手去,想握婉烟的手,又怯怯的,怕弄脏婉烟手腕的样子,瑟缩着缩了回来,婉烟一见心中更酸,一把捉住她的手,只觉枯瘦如柴,手心粗燥磨砺,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婉清感激地看着婉烟,小声说道:“谢谢二姐姐…”一抬眼,似是才看到二太太也在,忙挣扎着要起来请安,二太太忙按住她道:“好孩子,你受苦了,老太太若知你如此孝心,定会很欣慰的。”
“为祖母尽孝是侄女的福气,只是侄女这身子不争气,总是三病两灾的让庵里的师傅们劳心,二婶您请先坐,缸里的水还没满,侄女先做完差事之后再来孝敬您。”婉清挣扎着又要起来,口里决不提半句济庵堂的不是。
顾二太太的眼睛也红了,按住她道:“好孩子,别管那些个了,你养好身子是顶顶要紧的事情,今儿个婶娘回去后就跟你父亲说,让他派马车来接你回去。”
“侄女让婶娘操心了…”婉清忙要请身行礼道谢。心里却失望,就怕顾二太太回去后,顾大太太那边又出幺蛾子,不肯接她回去就不好了。
抓着婉烟的那只手就下意识地紧了紧,小身子在被子里也颤抖了起来,眼睛又怯怯地看着一旁的智仁,婉烟感觉到她在害怕,心中更酸了,“娘,既然三妹的苦修已经到期了,她身子又不利索,不如就让她坐我们府里的马车回去吧,这些天上山拜香的也多,三妹妹这个样子要是让外头人看见,知道的,会说顾家孝礼传家,不知道的,还会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庶子女的花用也供应不起,让个正经小姐在庵堂里做苦力呢。”
顾二太太听了果然凝了眼,笑着喝斥她道:“就你贫嘴,娘也是想着,你三姐姐毕竟是大太太送过来尽孝的,娘不好作这个主,不过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顾家的名声总是最重要的。那清儿就收拾收拾,一会子跟婶娘回府里去好了。”
顾家二老爷官居四品,任户部侍郎,比起大老爷的品级还高,又是身居要职,顾二太太也是出自书香门弟,很有些诗才,顾家宗妇却是顾大太太,顾大太太虽也出身名门旺族,却并没读多少书,顾二太太就难免有些瞧她不起,可在族里说得上话的却是顾大太太…
顾大太太对庶子女向来是佛口蛇心,三丫头来这里分明就是顾大太太折磨庶女的手段,带婉清回去,也让顾家的族人看看这个贤惠明达的顾大太太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儿。
于是顾二太太淡淡地看向智仁。
智仁口喧佛号:“如此…也好,贫尼再去给老太太做一场收功法事,此事就功德圆满了。”
那意思就是还得顾家多捐点香油钱,婉清深恨这个贪财恶毒的老尼,又苦于暂时没本事教训她一顿,只气得直磨后牙槽,眼珠子一转,向顾二太太告罪,说是要去收拾屋子。
婉烟听了哪里肯,忙对顾二太太道:“娘,三妹妹身子不好,让何妈妈带两个人帮三妹妹收拾收拾吧。”
顾二太太点头应允了,碧草眼神疑惑地看着婉清,静文还被关在屋里呢。婉清对她眨眨眼,让她只管带人去就是,碧草忐忑地带着何妈妈和两个丫头跟在碧草的后面去了。
婉清的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何妈妈虽说不是二太太身边最有体面的,但也是得力的,静文应该早就醒了,以她的性子,怎么会老实地被关着…
何妈妈跟着碧草走了好一歇,一双邦了皮子的棉鞋都快浸透底儿了,还没走到地方,心里便有些不豫:“碧草,你家小姐究竟住哪儿呀,怎么还没到,这都快上望奎山了呢。”
“到了,就在前面。”碧草手一指,何妈妈抬眼一看就皱了眉,这也是人住的地方吗?比顾家下人用的茅房还差,低矮破旧土泥砖随便垒的几间土茅屋子,怪不得三小姐瘦成那样了…
远远的,就听见有骂人的声音从土屋子里传来:“顾婉清,你个小骚蹄子,贱货,烂种,真以为你是顾家正经小姐呢,敢暗算本尼,等本尼出来,非撕了你两个小娼妇的嘴不可,本尼明儿就报师傅,把你们关进黑屋子里去饿你个三五天,看你还有胆子跟本尼噘蹄子不,哼,不怕死的小娼妇,气死本尼了…”
何妈妈和跟来的两个丫头听得火冒三丈,三姑娘虽不是她们府里头的,但到底是顾家的正经小姐,被个尼姑这么轻贱漫骂,她们脸上也很无光。
碧草急忙跑到门口去,边开门边道:“静文师傅,你怎么又在我家小姐屋里啊,她的首饰早就被你榨干了,你又来做什么?”
门一开,里面静文上来就扯住了碧草的头发,边打边骂,何妈妈几个气得不行了,不等何妈妈发话,丫环彩莲就冲上去对着静文就是几个大嘴巴子…

正文 第五章

屋里婉清正和婉烟两小姐妹在说话,智仁尼姑正与顾二太太解签,何妈妈进来了,脸色很不好看,躬身对顾二太太道:“太太,这庵里的师傅好大的本事,好好的小姐被她们污辱成什么了,那些个听不得的脏污话,奴婢都不好意思学,怕污了您和二小姐的耳朵。”
顾二太太听得眉头一挑,问她是什么事,何妈妈一副气得说不下去的样子,一旁的彩莲嘴皮子利索,哔里啪啦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少不得又添油加醋一番。外面静文嘴巴里还有些不干不净的骂着,顾二太太听得脸黑如锅底,冷笑着对智仁道:“带我去见智善主持大师,我倒要向她讨教讨教,佛门弟子是如何的慈悲为怀,如何的不乱说妄语的。”
智仁果然白了脸,智善大师德高望重,在后庵里苦修,平日很少过问庵里的庶务,寺里就由着智仁管着,但智仁还有几个师姐师妹,掌管庶务是个肥差,顾二太太这会子若闹到智善那儿去,那她的掌庵之职很可能就会被几个师姐妹抢走。
“二太太,都是贫尼管教不严,纵容弟子欺负了三姑娘,贫尼给三姑娘认错了,求您原谅则个。”又气得着人将静文拖下去重重的打。
顾二太太听了便看向婉清,婉清知道智仁平素捧高踩低擅会哄人,与顾二太太私交还不错,顾二太太不过是为了顾家的面子不得不给智仁一点利害罢了,便呜呜哭道:“谢婶娘为侄女作主,智仁师傅平素掌管着庵里,事务繁忙,怕是不知道静文小师付对侄女儿不好也是有的,侄女…侄女不怪智仁师傅。”
顾二太太脸听了就训斥了智仁几句,智仁又顺势夸了婉清几句,把婉烟又夸了好一歇。

婉清和碧草两个坐在一辆小马车里,小马车一路颠簸着,震头骨头都要散架,碧草却是兴奋的得,两眼亮晶晶的:“小姐好聪明,连智仁会说什么都想到了,要不是你事先教奴婢,奴婢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那狡诈的恶尼呢。”
婉清的却看着自己身上的破衣发愁,大太太和二太太之间的那点子芥蒂她是清梦的,二太太同意带自己回去,却不肯给她换上干将体面的衣服,分明就是要在这上头做文章,可是,这势必让她回到府里的日子更难过,林氏岂是那白受气的主?一旦在这件事情上吃了二太太的排头,肯定会拿自己出气,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与她对抗啊…
“小姐也不用太愁,以后多跟西府里的人来往着,让大太太有些顾忌也是好的。”碧草看出了她的心思。
那样更会让林氏变本加厉,二太太顾得了一时,顾不了自己一世,林氏总能找到法子治自己的…
到了京城顾家,顾二太太果然直接带着婉清就往自家府里头去,顾二老爷这会子应该下朝了。
婉烟牵着婉清的手往府里头走,一路上西府的下人们都诧异地看着她们,有不认得婉清的,以为二小姐在外头捡了个乞丐回来,那认识的则是啧啧的摇头,怎么说也是府里头的小姐啊,怎么就成了这番模样儿,听说东府的大太太对庶子女们嘴甜心苦,这话怕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一进门,顾二太太就打发了人去请顾二老爷,让婉清和碧草两个都坐在花厅里头,丫环上了茶来,让她们两个喝着。
不一会子,顾二老爷和顾大老爷两个同时来了,这让二太太见了更喜,起身上前给二老爷和大老爷见礼。
婉烟也扯了婉清一同上前行礼,二老爷扶起婉烟,却看着婉清发愣,“这是…”不怪二老爷认不出婉清来,原本大老爷家的庶女就多,婉清现在这模样像个要饭的,二老爷不解地看着二太太。
顾大老爷则是只受了婉烟的礼,婉清行礼时,他嫌脏,偏过身子去。
“清丫头,怎么不叫父亲?”二太太叹口气指着婉清道:“老爷,她是大哥的女儿婉清呀,大哥怕是认不出她来了吧。”
婉清闻言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唤了声:“父亲…”便哽住了喉咙,泣不成声,眼里的那抹孺慕之情却毫不掩饰。
大老爷这才仔细看清,婉清其实是个美人坯子,与她亲娘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现下这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勾起了大老爷对她亲娘的回忆,不由心一软,柔声道:“你这是…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二太太听了便是上前一福道:“正要给大哥道喜呢,您这个女儿可是孝感动天啊,若是妾身今儿个不去拜香,怕也是不知道咱们顾家还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呢,您瞧瞧,才十三岁吧,在寺里为老太太可是祈了半年的福呢,明明府里头一个月给庵里的银米充足,这孩子非要苦修,为祖母尽孝,看,把自个弄成个什么样儿了?若不是烟儿发现,她今儿个怕就死在庵里头了。”
二太太这话可是连大太太的半句不是也没说到,只是夸婉清孝顺,但二老爷和大老爷都不是傻子,婉清的样子就是旁人看了也会心酸,黄皮寡瘦的不说,那神情还怯懦胆小,连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若不是被打骂得久了,又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大老爷一口气就堵在了胸膛子里,沉声问婉清:“是谁让你去庵堂祈福的?”
婉清听了忙跪了下去:“父亲,不怪母亲的,母亲送女儿去庵堂时说好的三个月,母亲要管着一大家子的家事,一时不记得也是有的。”
二老爷在一旁叹气:“便是不记得,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就算是替老太太苦修,也不至于弄成这番模样,难不成咱们府里头连个女儿家的嚼用也出不起?这要是让外头人看见,还不知怎么说咱们府里…大哥,如今御使可是正拿人伦孝道说事,前次工部郎中李怀远家的嫡母虐死庶子的事情可是被翻出来,如今李大人被弹骇治家不严,纵妻行凶,罢官免职还是轻的…”
大老爷听得心中一凛,脸色更加严峻起来,对二太太点了点头,牵了婉清的手就往自家府里头去。
婉清一路就拖着步子,哭求道:“父亲,父亲,真不怪母亲,母亲每月还是送了银米过去的…”
大老爷听了更气,既是每月有人送了银米过去,那自然不是忘了婉清在庵里的事,而且那派去的人也应该看到了婉清在庵里受苦…说不定,就是那些人故意指使了人虐待婉清的。
不过,这孩子倒真是个厚道的,受了这么大的苦,还在为嫡母求情,大老爷握着婉清的手就紧了紧,柔声道:“你莫怕,爹爹总要给你个公道就是。”

正文 第六章

大太太林氏正在屋里和二姑娘顾婉容,四姑娘顾婉丽闲聊着,顾婉丽坐在大太太身边,手里正端了碗燕窝在小口小口地吃着,一旁的顾婉容手里正打着络子,大眼时不时地瞟婉丽手里的燕窝,笑道:“等四妹妹用完粥,我这络子也该打好了,好在四妹妹心疼姐姐不让打五毒的,不然,姐姐就是再本事,也不可能打得起一根来呢。”
婉丽听了放下手里的碗,翘起嘴角:“都说大姐姐最是手巧,可是要比这打络子,还是不如我呢,一盏茶的功夫,我就能打出五毒来,你信是不信?”
“再不信,姐姐下月的月钱都要输给妹妹了,妹妹你快饶了姐姐吧,姐妹里头,妹妹你的聪慧是头一份的。”说着,又问林氏:“母亲,您说是吧,妹妹的女红可是得了您的真传,我们几个就算再用心学,也是打着马儿都赶不上的。”
林氏听了果然很开心,嗔她一眼道:“就你嘴巧,当我不知道呢,你们都看她小,让着她呢,不过,看你们姐妹和睦,也不枉我平日教导你们的这番苦心,容嬷嬷,二姑娘也累了,端婉燕窝来给她补补。”
婉容听了忙站起来道谢:“就知道母亲疼我,只是这燕窝是给四妹妹调养身子的,女儿身子康健着呢,怎么好意思用妹妹的吃食。”
林氏听得心中更加慰贴,又夸了她几句,顾婉丽却是冷了脸,瞪了眼正要离去的容嬷嬷。
容嬷嬷领会得她的意思,去了一会子很快就回来了,不好意思地对婉丽道:“还真是不巧了,厨房就只炖了两碗燕窝,才四姑娘用了一碗,太太的那碗本是留给大姑娘的,却是被玉姨娘屋里的许嬷嬷给端去了。”
林氏眼里就露出几许婉惜来,小声嘀咕:“原是我心疼二丫头特意留的,怎么…”说到此处又顿住,安抚婉容道:“你姨娘如今有了身子,贵重着呢,以后你们可会多一个弟弟和妹妹来,那可是你父亲的心尖子,你们几个做姐姐的让着弟弟也是应该的,大丫头想吃燕窝还怕没有,下回让厨房多炖碗就是了。”
如果真是留给自己的,又怎么会不和婉丽的一起端来?顾婉容果然眼里就露出几许不屑来,却是小声道:“什么贵重不贵重,不过是个歌妓罢了,也敢作张拿乔,连太太的份例也抢了去,母亲,您就是太宽厚了,让个身份不明的妾室给骑到头上去,女儿想想就为您不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