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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不哭不哭。”小叔叔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们回家再想办法好不好?叔叔也不舍得把你一个留在这儿,听话不哭了,我们回家找其他的学校。我们轻眉可以读一小,小叔叔和你小廖叔叔就读的一小。我们回家和爷爷奶奶说。乖,不哭了。”
真的吗?我抬起头望住他,不太确定。小叔叔郑重地点头,还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呜呜呜,我打着嗝,一边用手背擦眼泪。现在开始觉得膝盖好疼好疼啊,我嘴巴又瘪起来。
小叔叔小心地拍打我后背:“小丫头不哭了,爱哭鬼。我们去动物园看猴去。”
我抽噎着对他指指膝盖,那里血糊着沙子狼籍一片,我看得眼前一黑。
醒来时闻到臭臭的味道,好象在哪里闻过。我耸着鼻子睁开眼,躺着的床上铺着白单子,床脚的位置有个小小的红色十字。
“小臭屁,还会晕血。”小叔叔坐在床边,捏着我鼻子低笑。
晕血是什么?不太懂,好象不是好习惯。我不好意思地扭扭身子。小叔叔重重地拍我屁股一下:“起来咯,再不起来动物园关门了。”
我激动地跃起,接着痛得呲牙。膝盖已经包扎好了,白色的绷带上沁了点淡黄的药印子出来。
“来,叔叔抱。”
我安心地窝在他怀里,下巴搁在他宽宽的肩膀上。
“慎晖!”
叔叔脚步停下,我扭过头,是两个好好看的姐姐。
“怎么在这里?”脸蛋红红的姐姐说话嗓门很大。
“带侄女来玩,路上把腿摔了。小眉,这个是赵静阿姨,这个是江阿姨。这是我小哥的女儿。”赵阿姨是嗓门大的那个,江阿姨是皮肤白白的那个,现在她正眼波似水的望着小叔叔,眉角都是笑。
“不许叫阿姨,我很老吗?叫姐姐。不过江秀琳,是不是该叫你小婶婶啊。”
“说什么呢,你!”江姐姐白白的脸蛋瞬间转红,头都快扎进脚脖子了。
“准备办完事就给你打电话的。”叔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怎么来医院了,不舒服吗?”
“不是,是导师病了,我们才探过出来的。”
“我说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啊!你们叶家有你这个大帅哥,又拐了我们琳琳这个大美女。这就算了,竟然还藏着个小美人。唉呦,还会害羞!”赵姐姐想来捏我脸,我慌慌地避开。“哦,她是不会说话的那个!”
小叔叔抱着我的手一紧:“不是不会说话,是她不想说。”
江姐姐扯着赵姐姐的袖子拽了一下:“赵静你别瞎说。慎晖,一起去吃饭吧。我都很久没见过你了。这半个多月你连电话都少。”好象好幽怨。
叔叔左手伸过去拖住江姐姐的手,江姐姐红着脸挣了两个挣不开,悻悻道:“今天不是遇上了,想见你一面不知道还要排队排到什么时候。”
“我这大半个月济城海阳两头跑,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你也明白毕业找工作的痛苦是不是?对不起了,恩?”叔叔的目光好温柔,比海子对我还温柔。
“行了你们,先找地方坐下来再说。哪有人站医院门口郎情妾意的?”赵姐姐直翻白眼:“再黏糊,我把曾子清叫出来亲热给你们看。”
那天回去了,奶奶心疼得不行:“囡囡,唉呦,怎么会摔成这样。奶奶吹吹,呼呼,好点了没有?”
我捂住嘴乐,吹一下就好了,奶奶以为她有仙气?
“我的小丁香花儿,你膝盖疼,奶奶心肝疼。这白萝卜样的小腿留下疤了怎么办?晖子,给小眉打了破伤风针没有?”
“打了。”叔叔在房里大声答。
“老叶,你说怎么办?那聋哑学校……那学校小眉不爱去,正经学校进去了怎么学啊?连拼音都不好学!”奶奶很发愁。我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你也淡定点,还是国家干部!”爷爷戴起老花眼睛继续打棋谱。“先让小眉进去读一年试试,不行回来我来教。”
“你?拼音字母你认识几个?”奶奶很不屑,把我丢进爷爷怀里。
“拼音有什么用?想当年我们拿个碳笔头也能学会写字算术,难不成越来越倒回去了?再说了我们小眉这么聪明,有什么学不会的。是不是?乖孙女?”爷爷讨好地问我。
我把他下巴往下揪,狠狠地在上面亲了一口。

眼泪

夏天快过去了,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海阳一小,穿着小叔叔答应的有蝴蝶的花裙子,背着奶奶买的有机器猫的新书包。
学拼音没我想象的那么难,虽然我不乐意发声,可我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实在生僻的字,我指着让爷爷奶奶读给我听。因为好害怕这一年学不好就要被送回省城的聋哑学校,所以我很努力,字也竭力写到最好看。奶奶每天晚上看到我的作业本就高兴地亲了我又亲,然后进厨房给我张罗好吃的。
妈妈一直没有消息,半夜惊醒的时候仍旧很渴望能听到她温柔的安慰。爷爷种的南瓜早进了我们的肚子变成肥料又浇回菜园子。海子不太爱动了,每天奶奶接我放学,他总在路口等着。以前他会屁颠颠地跑前跑后,现在只是微垂着尾巴跟着我和奶奶的脚步。
奶奶说海子开始老了,她说狗的寿命和人不一样,只有十几年的光景。那海子将来会死吗?会比我先死吗?我打个哆嗦,不敢再去想。
小叔叔正式毕业了,比以前更忙,买了辆四个圈圈的车后省城海阳跑得脚不沾地。小廖叔叔倒是经常过来给奶奶送很多山货和海鲜,开着他的大切诺基带我兜风。他们要和市府合作一起开发新港镇,小廖叔叔指着大阳湖和牛颈山说这里将来就是海阳的肺和后花园。我偷笑,他说的文绉绉的话都是重复我小叔叔的。
我数着手指头回想上次叔叔回来是多少天前,我这个星期得了朵小红花他还不知道呢。他这么忙,江姐姐能经常见到他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有天晚上,我听奶奶和爷爷聊天说起,“江家那女孩我还没见过,听晖子和小廖夸她学习成绩好,人也知书识礼,性格也很温宛,可再怎么着也要看看才放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得不是心。”爷爷的声音都快睡着了。
奶奶有点生气:“怎么可能不操心?江家和我们叶家多少年仇怨了,你转业到地方认识江秀琳她爷爷后,他暗地里给过你多少小鞋穿?使过多少绊子?老大老二的事情谁捅出去的不清楚,可你从组织部一退下来他立马顶上去。如果不是上面的人帮你说话,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这顿安乐茶饭吃。”奶奶叹了口气,“这些年心也淡了。只是我们家没所谓,他们家怎么想的?老江虽然也退了,不过江秀琳的爸爸也从孜阳市提拔进了省办,政治前途光明的很。虽然我们晖子现在事业也有点起步,可毕竟比不上江家历来从政,谁知道会怎么想。唉。老叶,你说以他们家一贯的为人能同意我们晖子不?”
爷爷没作声。
“他们若不同意,江家那孩子扛不住,吃亏受苦的是我们晖子。你小儿子的脾性,看起来什么都淡淡的,二十出头被你调教的象个几十岁的小老头,认起死理比谁都认真。”
爷爷沉吟良久才道:“下次回来你和他说说带江家那姑娘回来吃顿饭。真到了江少阳定要和我顶牛那一步,我们再想办法。”
“不是事。”奶奶顿足,“无非是小时候住一个大院,那会没觉得我们晖子和那丫头要好啊。这都来海阳十多年了,怎么读着书又遇上。谈个恋爱找哪家姑娘不好?早知道那会儿让晖子报省外的大学了。”
叔叔再回来是一晚夜深。小廖叔叔和司机于伯伯扶他进房间躺下,我揉着眼睛看奶奶招呼完他们又冲进厨房煮小米醋汤。
我搂着怀里的波比熊蹑手蹑脚地走进叔叔房间,他摊成大字倒在床上,白衬衣上不知道是水印还是酒渍。他嘴里喏喏地说着什么,声音低沉沙哑,眉头皱起一团,胡子好象很久没刮了,很是有些扎手。他难受地把眉皱得更紧,侧转身。我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回来。
月光照在他脸上,眼角分明有丝晶莹闪亮。我屏息再次探出手,中指擦拭着他眼角,悄悄塞进嘴巴里。
好咸,好涩,好苦。
早上起来家里安静非常,只听到镇子里公鸡打鸣。穿好衣服背起书包跑进花厅里才看到小叔叔已经坐在餐桌边了。
没有人说话,气氛凝结得近似诡秘。我溜到餐桌靠门边的位置悄悄坐下。
缩缩肩,好象没被人发现。
正欣慰时,奶奶装了碗稀饭,加了一大勺白糖放我面前,摸了下我的脑袋,安抚地冲我笑笑。
我偷望一眼,爷爷的脸黑得我不忍再看。奶奶是欲言又止,只有小叔叔不动声色地接过奶奶的勺子又给自己装了一碗。
“啪”爷爷的筷子拍在桌面,“丢人。”
小叔叔拿筷子的手微颤,下巴抽紧了些。“只丢这一次。”接着垂下眼睛说道:“她昨天出国了。”
那个长的没我好看但是确实有点好看的姐姐走了吗?她不是要做我小婶婶的吗?海子,那她走了谁做我小婶婶啊?我的蝴蝶裙子还是她买的列,她走了以后谁送我裙子啊?海子,你说啊!我揪着海子耳朵,他很鄙视地望着我。

尖叫

梨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大阳湖边的工厂都搬迁走了,湖水越来越蓝,海子的尾巴越垂越低,湖对岸的房子越起越高。
“小丫头,想不想住那边的大房子了?”小燎叔叔腆着他的大啤酒肚,奶奶说刘艳阿姨肚子里有宝宝了,我相当怀疑小廖叔叔肚子里也有一个。“喜欢就叫你小叔叔给你留套最好的,二十八层顶楼,客厅和主卧室都能看到整个大阳湖。”他志得意满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知道那个小区里专门有一幢是叔叔给公司主要员工留的宿舍楼,二十八层的四套都还没住人。
再大也是鸽子房,我撇嘴。
“我们家丫头念旧,就是喜欢这老宅子,给她十套山水阳关的房子她也不换。”小叔叔拿了一盘冰冻西瓜出来。他这两年长得越来越结实了,不象以前抽得瘦高的时候,现在穿起西装帅得一塌糊涂,就连袖口都充满味道。
“新港规划没到这儿吧?这老房子要拆了还真可惜。”小廖叔叔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瓜问。
“我做了那么多筹备工作,怎么可能允许他们拆到这里。规划图你没看过,都是避开这个位置一路向东南面,那边还有几个大厂子,搬走了联系东南面的江高镇,青林镇,合成个大的高新技术开发区。那边有筹建中的济海西二线高速公路通过,将来的发展潜力大着。上次和计书记也谈过,等新港新城发展起来,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一片可以开发成旅游区。这么大片的明清建筑,如果不能完整完好的保留下来是我们这一代的过失。”
我不耐烦听他们说话,拿起一片西瓜在海子面前蹲下,海子已经很老了,不太爱动,见我走过来也只是拍了几下尾巴以示喜悦。
“海子怕有十岁了吧?”小廖叔叔问。
“十四岁。”小叔叔半躺在藤椅里眯着眼看海子舔我手上的西瓜汁,“搬到海阳来,他是最高兴的一个。”
“哈哈,你胡汉三现在不已经杀回济城了?陈然昨天晚上吃饭不是说,你又接了济城一个大盘子做策划推广?新港的事情丢下来交给老纪他们你放心?”
“他们没那个能耐我也不会把他们放在这个位置,新港的工作基本都上了轨道。重要的事情我会回来联络处理。”小叔叔摸摸下巴,他的胡子我早上赖在他房里玩电动须刨时已经帮他刮过了,光光的,不知道有什么好摸的。“省城的水很深,还要再探。”
“我是帮不了你咯。唉,你说都是一样吃饭一样读书,我怎么就没你脑子好用?不过我现在倒也知足,儿子也快有了,酒楼生意越来越红火,我就吃你信诚建设的干股在海阳养老算了。”
小叔叔作势捶他一拳,笑骂:“你这海阳一霸光拿钱不做事还有脸埋怨。养老?你把国贸二三楼都包下来准备做什么?“
小廖叔叔讪笑:”就搞个娱乐城玩玩。你生意大了,做兄弟的不是操心给你搞个交际招待的地头嘛。”
“做是做,尺度你自己把握好,屁股擦干净。”
“知道。你说问你借个人行不?我缺个八面玲珑的老总,就看上你家陈然了。”陈然是小叔叔的助理,名校毕业,追随她男朋友到了济城工作,后来两人分手她也没离开济城,认识小叔叔后就在信诚效力。比小叔叔大几岁,长的明艳非常。
“你别胡扯!什么我家的?小心我们老太太听见。我和她只是互相安慰。”小叔叔顿一顿又说:“她不适合做你们那行,你再重新找人。”
“得,我也知道你手指头没缝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小廖叔叔站起来伸个懒腰,“我也回去了。丫头,来,给小廖叔叔吻别一下。”
我警惕地往后退两步。
“你别。”小叔叔过来搂着我,“丫头大了,会害臊,一般人可不给抱。”
“我的一颗心。”小廖叔叔那样粗壮的胖子作捧心状,我骇笑。
“别作怪了,一起走。我带丫头去买新书包和文具,她快开学了。晚上赶去济城吃饭,有几个大客要招待。”
肯得基已经开到了海阳,他们家的鸡翅膀比徐婶婶做的还好吃。徐婶婶经常为之不忿,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教导我要爱国。
我眉开眼笑地看着小叔叔端着盘子过来,盘子上面堆得满满的东西。
他一坐下就有人拍他肩膀:“叶慎晖,我瞅着就象你。”
我们愕然。
“赵静!好久不见。”叔叔放下手上的东西和她打招呼。我想起来我在省城的医院见过这个姐姐。那天还有小婶婶,我迟疑地看看叔叔的面色。
小廖叔叔让开旁边的位置给她坐下,然后挤眉弄眼地问:“晖子,这位是……”
“我同学,赵静。这位是我发小,廖玉刚。”
“你同学我怎么不认识?我也是东大的,东大的美女和我没交情的可不太可能。”小廖叔叔的脸皮和他肚皮一样厚。
“我财大的。”这个赵姐姐没见着我小叔叔眼底有一丝黯然么?
“哦……”小廖叔叔拖长尾音。他也了解了,江秀琳的同学。
“听说你回来海阳了?在哪上班?”小叔叔打破尴尬的冷场。
“信诚健设。月头才去报到。在外面混了三年,还是回家好,连省城我都不想呆。”
“还不错的公司,听说过。”小叔叔点头。
“什么叫还不错?全省十强好不好?整个新港的规划开发建设都是我们公司的,济城的几个大盘子也是我们代理策划销售的,就济城那个名雅山房,本来拿的是化工厂迁出的地块,盖起的房子没人敢买,都说有污染,我们公司拿到手包装推广出来,开盘都4000多,现在抄到6000多一方还要限量买筹选房。”徐姐姐好象受到侮辱一般呱呱叫,“你这几年都在火星混?”
小廖叔叔跟我挤挤眼,我偷笑着埋头在薯条堆里奋斗。小叔叔是信诚建设最大的股东,不过他在公司里连张办公桌都没有,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小叔叔慎重地点头:“一直东奔西跑的,海阳地面的消息不太灵通。”
“哎,以前一直以为你毕业出来会在仕途上混的,毕竟你们叶家的在省里的势力也不小,哪知道你跳出来单干。这几年国内的发展势头这么好,生意应该好做吧。”赵静好象很惋惜地说。
“还行,过得去。”小叔叔板着脸,他不喜欢人家说叶家如何如何。
“江秀琳你见到没?她和我一起回来的。”
小叔叔故作镇定地拿起可乐杯子喝一口:“没联络所以也没见过,她还好吧。”
“她结婚了。”
我和小廖叔叔抢薯条的手都停下来,望住她。赵静捂着嘴巴,有点懊悔自己嘴巴比脑子快的样子。
小叔叔拿可乐的手有点抖,“怎么不发喜贴给我?呵呵。怎么说也是场朋友。她先生是……”
赵静咬咬牙,好象豁出去似的连着不停地说:“她和我一起回来的,还有刘志明。回来后就订婚,上个月举行的婚礼。他们打算下个月回英国,琳琳喜欢那边,打算读双学位。”
杯子在小叔叔手上爆裂开来,可乐飞溅,我和小廖叔叔慌忙拿餐纸四处擦拭。
“结婚好。结了婚大家都省心,无牵无挂。”我希望小廖叔叔闭起嘴巴,他是越描越黑。我恨恨地盯着赵静,很想把餐纸连着她刚才说的话一起全部塞回她嘴巴里去。
“刘志明,刘副省长的儿子。那小子我见过,不错。”小叔叔把瘪掉的杯子扔盘子里。
……很久没人说话。小叔叔毫无焦距的目视自己的双手,嘴巴死死地抿着。
“我真的非常不明白你们两个,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天晕地暗的,怎么会连句分手话都没说。一个跑那么远,一个站原地不动。”赵静有些发懵。
“她回家再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要出国,我知道她家里对我不满意,她连一次争取的机会都没给我。叫我说什么?”小叔叔冷笑。
“琳琳是想缓冲一下,等她爷爷和父母冷静。她根本没想过要和你分手。而且才毕业,能去留学镀金也是好事,大家都还年轻。哪知道你连电话也不打一个,电邮也没一封。人家刘志明一知道她出国,立马追过去大洋那头。你做了什么?叶慎晖,不要说,我真的觉得你冷血。一点担当也没有,你是男人不?”
“闭嘴!”小廖叔叔额头青筋爆起,“丫的,你要不是女的,老子今天就找你练拳。”
“赵静你说的我了解了。”小叔叔站起来,把手上的可乐擦干,“有机会见到她我会补一份礼物。刚子帮我把丫头送回家,我回公司坐坐。”
我和小廖叔叔对视一眼,看着他拉开玻璃门走出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还在意。”赵静咬着下唇,有点委屈地看着小廖叔叔,“他要是在意的话那时候怎么不追过去?你们知道琳琳哭过多少次?”
“你懂个屁!”小廖叔叔大怒,“那时候晖子事业刚起步,怎么追?刘志明是公子哥,玩得起花前月下,我们玩不起!那女人真在乎晖子就应该不管不顾地和晖子站一起,有粥吃粥有饭吃饭!”我对小廖叔叔竖起右手大拇指,“走,丫头。”
“那女人出门该把嘴巴缝起来。”恩,我很少如此赞同小廖叔叔的话。
路口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我的心脏莫名地抽紧,拉住小廖叔叔的手站在玻璃门前不敢动。
“好象出车祸了。”小廖叔叔好象也感觉到什么,腾地扯起我往前跑。到路口就那2分钟的路程这一刻感觉似去北极般漫长,小腿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被撕拉着仿佛要断裂开来。我们钻进人群挤进去,然后脸色惨白的小廖叔叔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所有的声音象是被蒙上一层布幔,隐约的,若即若离。我看着四周围的人嘴巴在动,可他们在说什么?听不清,声音一下子飘的好远。
小腿的肌肉再也支撑不住,我缓缓滑坐在那个人面前,定定地看着他。血,好多血,蔓延到我腿上裙底,我的眼睛都被这一片殷红晕染,视野里全是红色。我恍惚记起,那天爸爸也是这样,急速的刹车,他整个人甩向前面的挡风玻璃,然后又倒回座位。他的头顶开了个洞,倒回来的时候我分明看见那个洞里哗哗地在往外淌血,接着飞溅到我脸上,很热,滚烫猩红。
我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撕心裂肺,从心底深处。

寿宴

叶轻眉初中的时候回到省城,进的省实验中学,一级重点。
十来岁女孩已经出落得象朵花骨朵,奶奶看着她一手带大的娃娃总是不甚怜爱。“囡囡,我的小丁香花。”奶奶的脸上皱纹多了几条,笑起来都挤在一起。
中考最后一天,海子走了。回到家的时候,爷爷领她进后院。海子安静地躺在大纸盒里,四肢僵直,身上毛发干枯稀疏,眼睛合着,仿似睡着一般。轻眉大哭,回身扑进爷爷怀里。爷爷长着老人斑的手轻抚着她:“动物和人一样,总有走的那日。生老病死,又是个轮回。”
“不要。”轻眉泪如泉涌,“我希望海子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傻囡囡。”奶奶用袖子擦拭着眼角,“海子十七岁了,按人的年纪也是高寿了。”
这一年,叶老爷子也七十大寿。叶家老宅十多年来未曾有过这般热闹,酒席摆满大厅花厅厢房和正中的院子,海阳省城的小车一直排到镇子中间的马路上,大门侧停的一部奥迪A8赫然挂着东A00001的牌子。
老爷子老怀甚慰。轻眉知道爷爷这许多年守着半亩菜地名利心早归淡泊,他宽慰的只是叶家在济东省的重起。而这些都是小叔叔的努力。
这几年小叔叔的触角越发深远,仅只轻眉知道的海阳信诚建设,济城的安诚联合都是省内数一数二的大机构。可叔叔的事业越大,面孔越冷峻。轻眉每每看着小叔叔紧抿的嘴角都会暗自感怀叔叔把她架在肩膀上在镇子里游走的过往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