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迅速抬起头观察,讲台上的老太太正好背过身去写板书,对这一幕像是浑然不觉。
两人都安下心来。
杜炀想:可不能惹恼这黑山老太。孔半夏想:自己看小说不要一并被抓获!
杜炀有一颗躁动的心,所以夏天总觉得热,所以头发永远留不长…可后来对于一个人,她的浮躁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害怕的坚持和执著。
在很多年后,孔半夏思索着总结出这省略号后面的半句,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和杜炀在这个方面,竟是这样的相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到底没错。
下课后,她们去了第二医院旁新开的那一家冰店,内置空调,桌椅也很有自己的特色。
两个人都喜欢赤豆牛奶冰,正在等老板上冰时,门口有个男生停住车子,不一会儿推开门走了进来,连带着带进一股涌动的热气流。
半夏抬头一看,少年穿着简单的T恤加校服裤子,那不是方懋扬是谁?
方懋扬走到角落里坐下,孔半夏小心仔细地听到他对老板娘说:“我要绿豆刨冰。”他要绿豆刨冰…孔半夏从此发现绿豆刨冰在她心中有了不同的分量。
当然,远不止绿豆刨冰特殊,任何跟绿豆有关的食物——绿豆汤。绿豆粥。绿豆糕。绿豆沙…从此在她孔半夏眼前出现时,都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不久又进来三个男生,都穿着附中的校服。其中一个男生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嚷,嗓门儿震天的响。
“阿扬,你怎么把我们约来这里吃这种腻死人的东西!”“夏天吃点儿这个,解暑。”江远出声解释。另一个人却哈哈大笑地嘲讽道:“吴縃,他爱吃这个又不是一两天了。你得罪他,是不是不记得他上次怎么整你了?”方懋扬只是哼的一笑。
他们是那么的自在,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怀着奇妙心思偷偷观看的女孩。
连杜炀也一门心思看帅哥,并没有去注意她。
少年时的爱情总是静悄悄地到来,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呼啦一下子就蹿出老高,坚强倔犟地长了枝芽。
杜炀因为父母出差的缘故搬去姥姥家住,孔半夏没有了一起结伴同行的伙伴,突然有一些孤独。在这些孤单的日子里,她发现只要偶尔晚一点儿回家,就可以遇到满头大汗。从操场那边走回来的江远和方懋扬。
这天孔半夏值日。她锁好门窗后,从楼梯上下来,飞快地走向停车场,脖子上用结绳系的钥匙在胸前晃荡着,起起伏伏划出银色的弧线。
这个时候学校里除了留下来上晚自习的高三临考生,几乎没什么人。停车场里空荡荡的。孔半夏半弓着身子开锁,咚咚的声音一声一声由远及近。在孔半夏并没有注意的时候,那声音停在她脚边。
她低头望去,那是一个在滚动时沾上灰尘的篮球,她的视线顺着篮球滚过来的方向,落在距自己几步处。
方懋扬今天穿着统一的校服,很随意的装扮,当时的中学生的校服向来不能说有什么设计的,不是太土已经谢天谢地了。他穿在身上也不会比谁谁谁更好看一些,只是脸上的表情。眉间的神采,要比其他人多出一些鲜活。
他朝她一笑,经过她身边弯下腰去捡起那个篮球。
他回身时她感到一股淡淡的失望,可她告诉自己,她原没有指望他去记得她。相对于这个人的优秀,她觉得自己是那么平凡渺小。
半夏没想到方懋扬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
她愣神的半秒,他的目光已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啊,原来是你呀!”他笑嘻嘻地说。说这话时,他嘴角挂着半夏看不太明白的奇怪笑容,而且声音也比上次听见的纯粹音质掺杂了一点沙哑,瘪瘪的,像鸭子叫。
这是这个年龄男生特有的变声期症状,骄傲如方懋扬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尴尬。自从几次被几个堂姐不约而同地嘲笑后,方懋扬就开始减少说话频率,成天一副冷冷的表情,被吴縃.江远那帮人耻笑他在装酷。
想起这件事他就有些郁闷。
孔半夏回给他一个笑容,说:“啊,上次真是谢谢你…还有…恭喜你呀!”他耸耸肩,不置一词,迅速地取出车,把篮球往车篮里一抛,对她说:“我先走了,Byebye!”他跨上车座飞驰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孔半夏终于把那把许久没有润滑过的锁打开来时,当的一声,锁被轻轻地放到车篮里。
期末考很快到来。今年的期末卷不知是哪个老师出的,一致被肯定为有水平,题目灵活新颖。然而这样的题目对于半夏这种靠苦练习题来保持成绩的学生来说,却如临大敌。扎实的基本功这次显然没有帮上她,最后返校领成绩单那天,她一个人坐在操场旁的树下,直到很晚。
方懋扬同样也在这天返校,可成绩不错,和几个男生在操场旁的篮球架下三对三,奔跑抢篮,玩得不亦乐乎。
他一开始就看到了低着头坐在一旁树下的孔半夏。此时打完比赛,他挥别同伴,很自然地朝她走去。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女生似乎从头到尾连姿势都没有变换过,耐力惊人。
沙沙的脚步声居然没有惊动她,他看着头垂得像斗败的公鸡似的女生,不知怎的就又想到那块在衣服上用汗水画下的版图。
是英国的还是美国的呢?反正那形状不像中国的雄鸡就是了!
他饶有兴味地想着,嘴上开口道:“孔半夏,你不会是没考好躲在这儿哭鼻子吧?”他这个人,说话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时常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听到他这句话,捂着腿坐着的孔半夏显然愣了,仰起脸看来人。
她额上和鼻头的一层薄汗因为抬头被太阳照得亮光光的,可眼睛确实黑白分明,根本无流泪一说。
“哎,原来不是在哭呀。你不知道吧?每次考完都会有女生躲在这里偷偷掉眼泪,我还以为你也是…”他说着话,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和孔半夏说这么多话。可是孔半夏并没有他期望中的喜悦,甚至敏感地感觉到他语气里有轻慢的成分,于是她回以沉默。
方懋扬自说自话,也渐渐觉得无趣,挠了挠头发看看她,说:“那你继续坐着吧,我回家了。”他转身走了,孔半夏却瞪着他的背影发起呆。
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和她之前印象里的人不同了呢?
她有些纳闷,脑海里仍然是那个站姿笔挺。步伐端正。气质不凡的男生。
方懋扬的假期从来不轻松,母亲逼着他练书法,给他请了一个据说在书法界小有名气的朋友当家教老师,并说:“你那性子,再不懂得修身养性,将来怕要犯大错误。”他站在宽敞的红木书桌前,写了好几页,终觉无趣,把笔搁在一边。
这个年龄的孩子,谁喜欢在家里写什么毛笔字?他觉得他妈妈一定是一时热昏了头,才害他遭殃。
他拿了钥匙,脚跟不着地,蹑手蹑脚地往外走,避过了他妈妈请来的阿姨,很快溜出了门。
燥热的天气,他骑着车在街上晃荡,树荫遮蔽的小道上,他突然眼睛一亮,猛然刹住车。
“孔半夏!”他这一声大喊,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他却弯起嘴角看着转回身来看向这边的女孩,那女孩脸红扑扑的,颊上还滚着亮晶晶的水珠。
他踩了几下踏板往她那边去。她还是扎着一个马尾,十几天不见晒黑了许多。
他张开嘴角,说:“孔半夏,你怎么这么黑?快赶上我了!”他晶亮的眼睛在她身上转着圈,那目光使孔半夏浑身的热气都开始往上冲,才片刻就淌出许多汗。
胸前背后的衣服霎时汗湿地贴到她身上,大汗淋漓的孔半夏悄悄低下头,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狼狈。
方懋扬却没注意到这些,双眼瞟过她衣领处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目光原来多停留了几秒钟,只为她汗湿了的衣服勾勒出来的青涩的曲线。
“你要做什么去?”他突然有些躁动,移开目光盯着她的脸问。
“刚做完作业,下来走走。”她想也不想地回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分明是答应妈妈下来买酱油的。
方懋扬似乎对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兴致很高地邀请道:“那跟我到球场打球去?”他向来不同女生打球的,他以前和叔叔伯伯家里那几只母老虎打球吃过大亏,从此认定女生打篮球都不可理喻,连掐带拽,还厚颜无耻。可此时他看着孔半夏的眼睛却充满坦然和期待。
孔半夏面对这样眼神的方懋扬,忽然没有了语言能力。
直到站在球场上,她还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天!还没上场她就开始手脚发抖了。
篮球她是打过几次,可那都是往地上拍,要往上面投…谁来告诉她要用什么样的姿势啊?
可方懋扬丝毫没有领会她心里的曲折,简要讲完了规则,就有点儿迫不及待地看着她问:“我们开始吗?”她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她真不应该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之类的鬼话,从她运球上篮,球从她手掌底下滚跑那一刻起,就注定她今天噩运的开始。在她尽力想要好好在他面前表现时,她已经很糗地败下阵来。
她此刻坐在球场边的台阶上,很沮丧地垂着头。方懋扬半跪在她身前,摸索着她膝盖上狰狞恐怖的伤口。她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气,方懋扬连忙问:“很疼吗?”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嘴上却不受束缚地吐出了恶言:“哎哎,孔半夏,你说还有没有人会像你这么传奇地摔倒的?”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你真的会打球吗?”他那纳闷的神色让孔半夏的一张脸霎时红成猪肝色,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在此时方懋扬无意识地手下一重,孔半夏便啊的一声无所顾忌地痛叫出来。
方懋扬的眉头不自觉地拧到一块儿,低下头专心给她清理伤口,动作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过的谨慎。
孔半夏突然想起席慕容的一句诗:“所有的故事,我只知道那些非常华丽的开始。”孔半夏懊恼地想:他们这样的情形可算美丽?
她低头看看自己血流不止。面目狰狞的伤口,垂下了眼。
恐怕没有哪个男生会欣赏这样另类的美丽吧!
第一章 记忆里的花香3
第一章记忆里的花香3
开学第一天,一声带着些微笑意的喊叫划破长空:“孔半夏,你的头发怎么短得像鸡毛?”这天是开学第一天,开学典礼刚散,校园里挤了很多学生。方懋扬没精打采地听了一上午校领导和老师的开学励志演说,此时才眯起眼,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的女生,觉得来了精神。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顿时爆出笑声,而以他身边吴縃的嗓门最大。
他狠瞪他一眼,转而看向孔半夏,眼睛里是微带了些喜悦的。他自己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反正只要看到这个人,就忍不住叫住她。奚落她,看到她的每一个表情都觉得乐趣无穷!
孔半夏完全没有料到方懋扬会这样大庭广众地叫她,而且把这么过分的话说得那样大声。周围同学都纷纷向她侧目,哧哧窃笑。
她满脸通红,尴尬地想要说点儿什么,杜炀已经出声帮她回击:“再短也比你的长吧?这是今年的流行,你懂什么!”他此时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身边跟着两个高高的男生,都拿眼睛偷偷笑着看孔半夏,让孔半夏更加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方懋扬瞥一眼杜炀,笑呵呵地问:“哎呀,原来是流行啊…那你的头发又是什么风格?怎么今年也流行这种像刺猬一样的发型吗?是波希米亚风格吗?”杜炀瞪大了眼睛,说:“你无聊!”她张着嘴,完全不能相信老师心目当中的宝贝方懋扬竟是这样一个人物!
她处在怔愕中还没有缓回来,孔半夏只好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服,说:“杜炀,我们走,不是还要去借书吗?”方懋扬听她这样说,满腔的热情仿佛被人泼了冷水,瞬时脸色有些灰暗。
他一旁的兄弟还在笑话他:“懋扬,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走走走,咱打游戏去。”他没有走,反而有些挑衅地看着她,目光灼灼地问:“孔半夏,你会打游戏吗?”那眼神,昭然地传达着:她若说不去,他还有更多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要说。
孔半夏一怔,是有点儿心动。那时候游戏厅可是学校明文规定禁止去的地方,她和杜炀都没有去过。
可是想到上次逞能的后果,她又开始犹豫,怕要闹笑话。
杜炀却说:“去就去!半夏,咱俩去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她一说完,一帮男生都笑得前仰后合,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没有面子。
半夏和杜炀都黑了脸,悻悻地握紧拳头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学校不远处的一家游戏厅。
人还真不少。半夏双眼掠向四周,大多是学生。各种游戏进行中的音乐非常嘈杂,还有嬉笑怒骂。这是怎样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孔半夏感叹着。
方懋扬迅速分队,指一指杜炀,说:“你跟吴縃一组。”半夏听了心里一跳,就听到方懋扬说:“孔半夏跟我一组。”只是很简单的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话,半夏心里却有一丝一丝的甜悄悄渗出来。
她跟在方懋扬后面,走在两排游戏机中间的过道里。方懋扬突然停下来,害得她也急急刹住脚步。
“你要比什么?”方懋扬嘴角带着笑,声音仍带着难听的沙哑的鸭子音。
孔半夏巡视一圈,最后指了指一个人正玩着的俄罗斯方块,说:“那个吧。”她本以为方懋扬会笑话她选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游戏,没想到方懋扬只是嘴角一勾,点头说好。
两个人一起坐下来,方懋扬调好游戏,给她讲解:“摇这个控制左右,这个是变形…”这个时候她是怀着崇拜听他讲解的,他为什么这么厉害呢?成绩好,打球好,打游戏也好。她心底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明明只是男生小小的耍帅,却已经搅乱她一池春水。
血战很快开始,方懋扬当然不让着她。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还不知道何为对女士谦让。一连惨败的孔半夏很快输红了眼,双目充血,涟漪没有了,她使劲拍着键,浑然忘了要在这个男生面前展现矜持。
方懋扬这时突然侧过头来看她,只见孔半夏凝神盯着屏幕,背僵直,手遥控操控棒的时候身子也会跟着左右微微倾斜,十分投入。
他轻轻一笑。孔半夏并没有注意到方懋扬在看他,也没有注意到他这一个微笑。
脸转回屏幕时,他手下动作比平时慢了一点。她仍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屏幕,整齐堆砌起来的格子满心期待着一根竖条的来临,却不知道还有其他很多形状的方块可以暂时替她解除危机。
他轻轻地在心底念了一个笨字。
“真是笨,怎么这么不会变通!”他唇轻扬,那是淡淡的属于男孩子的唇色。懒洋洋地变换了一下姿势,他依然悠闲地操控着手下的四个按键,眼里静悄悄的。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带着暧昧的笑意呢?
她的笨拙在他看来有着特殊的含义,嘴上嚷着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就是这样吧,这可能就是大多数人仍记得的少年时爱情的开始。
从此以后多了一个人注意孔半夏的一举一动,多了一个痞子一样带着暧昧的笑念她名字的男生。这样的心境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天天成长着,逐渐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转眼,他已经霸道地取代了杜炀的位置,每天和她一起回家。他是这样坏,偷偷弄坏她的车,然后又施恩一样出现在她面前,神气昂然地送她。
“孔半夏,你怎么这么倒霉?反正顺路,看你这么惨,以后我送你好了。”她站在一团糟的车前,显然没有想到他的话风转得这样快。听到他的声音她还以为又少不了被奚落的,下一秒却抬起头来瞠目结舌地看他。
“不要就算了…”他被她看得不自在极了,耳后爬上嫣红。
啊?她求之不得呀!她脸红心跳地这样想着,为着这个英雄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生。是了,她被他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道他这个英雄是怎么产生的。
他把书包朝她一递,扛起她伤痕累累的车。夕阳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荡漾进她的心里。
“孔半夏,我要打球,你今天晚点儿回去吧?”她当然点头。方懋扬才转身离开,杜炀就低声问她:“半夏,你和他是在谈恋爱吗?”“瞎说什么啊!”她惊得一跳,红着脸否认。
不远处的方懋扬也听到了,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谈恋爱吗?他反复咀嚼着,好像是呢!
下课后打球,一样的酣畅淋漓,他满头大汗拐到她的教室门口,果然连值日生都走了,她还坐在教室里做作业。
“孔半夏,走了!”她抬起头来朝他笑笑,她长得不是十分漂亮,可衬着那样的笑容,就让他眼前一亮。
骑车的时候,方懋扬的声音一声声飘进她的耳朵里。他的开朗和敏捷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于是她喜欢他的时候带了那么一点点的自卑。她安静地听他讲各种见闻,感受他身处的那个开阔的世界。
当然,再卑微的喜欢,她也有她的坚持。
好像此刻,他横眉竖目地看着她说:“孔半夏,这个周末你和我一起去聚会。”“我不去。”她淡淡地拒绝,她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和那些她并不太认识的人。当然,在她和方懋扬还不熟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厚着脸皮为了他而冲锋陷阵,只为争取那一点点得来不易的相处时光。
可是现在既然两个人天天都可以见面,那么就不在乎那一天了吧?
“为什么?那些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方懋扬不接受她的拒绝,执拗地要求她和自己一起去。周五一过就要到下个星期才能见面,他对此很不满意。他心底有一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他忍不了那么“长久”的不见面。
“方懋扬,你的朋友聚会我去干什么?”她这样一问,他仍然理直气壮地打断她,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去?”她突然没了声音,心思飞舞起来,为着他这样的反问——你为什么不能去?
他这样一说,半夏怎么会不去呢?
如她预见的,他们一出现就成了焦点。
她浑身不自在,方懋扬却似乎兴致颇高。
“哎哟哟,懋扬,你把她带来干什么?”说话的是吴縃.方懋扬看着孔半夏在自己身边坐好才笑嘻嘻地抬头还击道:“哎哟哟,吴縃小朋友,又想讨打了不是?”“阿扬,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孔半夏一怔,没想到方懋扬的朋友个个都这么直接。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屏着气想听他的答案。
“还能是什么关系?”方懋扬懒洋洋地反问,心里道:“这群人怎么这么不上道!他和半夏…当然是男女朋友关系啊。”孔半夏对他的答案略略失望,脸上表情黯淡下来。陆仲平此时正拿眼神打量她,直在心底摇头咂舌。
这女孩皮肤不够细,五官虽然挺好看,可也就是挺好看而已。“她充其量只是一朵路边的小花。”他如是评价,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个女生有什么能力,可以有幸吸引向来眼高于顶。对女生从来不假辞色的方懋扬的目光。
眼前的几个人显然都对她不太友善,只有江远一人微笑着说:“我好像以前见过你。”对于唯一对她表示友好的人,半夏终于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着答:“是呀。”她才说完,方懋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干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一下午一伙人唧唧喳喳地说着话,傍晚方懋扬才送她回家。在路口她要走时,他突然拉住她,横眉竖目地问:“孔半夏,你和江远什么时候见过面?为什么我不知道?”目光里充满了怀疑。
她正莫名其妙的时候,他牛一般瞪大眼,很大声音地说:“孔半夏,你是我女朋友,你要有一点儿自觉,不许随意勾搭我的朋友!”孔半夏面颊由微微的红瞬间转成暴怒。“方懋扬,你这狗嘴巴,你快滚吧!”说完她甩手就走。
方懋扬摸摸鼻子,看着怒冲冲离去的孔半夏的背影嘿嘿地笑。
她骂他啊,还是第一次。他不生气,反而想:没有看她骂过其他男生呢。他不怕她骂她,他不要她和他生分!
他想着想着,站在街头的巷子里,第一次对挨骂这种事如此自得其乐。
吴縃问方懋扬:“那个短头发的女生有什么好?”方懋扬看着他,羽扇一样细密的睫毛底下是星星一样带笑的眼。
“她啊…她没什么不好呀。”我喜欢的人一定需要很好吗?他这样问自己。此时他刚好路过孔半夏教室的窗户。透过窗子望进去,孔半夏正在埋头默写单词,眉微微地拢着,神情专注。
周围明明很吵,她却可以安安静静。
这样的她有什么不好呢?
她就像一个“综合体”,不聪明却知道勤能补拙,不活泼却总可以做出许多令他大跌眼镜的事情,不果敢却并不畏惧。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不好,足够让他喜欢上。
他自问自答地经过她的窗户,这时孔半夏刚背完一组单词,在他身影离开窗户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个收获般欣喜的微笑。
孔半夏对于她和方懋扬的关系很小心翼翼。方懋扬和她一起走,从来都是约在距学校一站远的街口,送她回去也都只送到她家院子外一条街之遥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