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或许将来某天。」
『或许将来某天我真的心血来潮,但“将来某天”你怎麽拿给我?』
「你真笨。或许将来某天,我们会见面呀。」
见面?

  回眸(4)
4.
我从未想过跟她见面。
但这并不意味著我不想见她,而是我一直以为我们不需要见面。
我们共用一张课桌,同坐一张椅子,每天注视著同样的黑板。
上课抄笔记时,我的双手会靠在桌上;
下课时,偶尔我会趴在桌上小睡,右脸或左脸贴住桌面。
当她抄笔记时,或是因疲累而趴在桌上休息时,也是如此吧?
在空间的座标上,我们重叠在相同的点,完全没有距离。
唯一的距离,只有时间。
我5点15放学,她6点上课,相隔不到1个小时。
理论上只要我愿意,而且够无聊,放学后留在教室45分钟就可见面。
但对我们这种心脏只为了联考而跳动的普通高中生而言,
放学后没人会多待在校园内一分钟。
更何况几乎所有同学都要赶去补习班补习,于是得匆忙离开校园。
如果有人在放学后的校园内悠閒欣赏黄昏,
那麽他一定是在升学压力下崩溃了,或是疯了。
她5点半下班,匆忙赶来学校时已经非常接近6点,甚至可能迟到。
而我的心理素质还可以,不会因为崩溃而导致放学后还留在校园。
因此即使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45分钟,
但只要我们都没离开现在的高中生活模式,我们大概不会见面。
矛盾的是,一旦离开现在的生活,我们便不再重叠于相同的点上。
那又该如何见面?
『或许将来某天,我们会见面吧。』
「没错。或许将来某天。」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我们除了閒聊外,偶尔也会讨论功课。
说「讨论」不太正确,应该只是单纯的抱怨。
她是社会组的学生,我是自然组的学生。
我会向她抱怨物理化学的艰涩,她也会跟我抱怨历史地理的枯燥。
「宋朝为什麽会积弱不振?」
『因为包青天铁面无私,不怕权贵,坚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偏偏
在宋朝犯罪的都是王子,所以包青天斩了太多王公、大臣及武将,
朝廷内文武百官都快被他斩光了,宋朝能不积弱吗?』
「胡说!」
『轮到我问你。你知道月球绕著地球转,是属于哪种运动?』
「不知道。」
『那你知道月球以每年将近4公分的速度,远离地球吗?』
「不知道。」
『为什麽月球会渐渐远离地球?』
「不知道!」
从这裡可以看出我和她个性的差异。
她问我,我会瞎掰;我问她,她会装死。
虽然这种问答通常没有交集,但我们却乐此不疲。
耶诞时节到了,书局裡满满陈列著耶诞卡片。
我挑了一张卡片,简单又便宜的那种。
为了报恩,我还跑去礼品店买了一个风铃,打算送她当耶诞礼物。
这个风铃还满敏感的,轻轻一晃便叮叮咚咚,敏感得近乎歇斯底里。
我把卡片和风铃带到学校,准备给她惊喜。
「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擦肩而过。
那你猜猜,我们前辈子共回眸了几次?
祝你耶诞快乐。」
没想到今天早上看到的不是纸条,而是一张卡片。
她比我早一步,我有些扼腕,但幸好我已经把卡片和风铃带来学校。
我把包装好的风铃轻轻摆进抽屉,这细微的扰动还是让它叮叮咚咚。
然后我在卡片写下:
『我们回眸的次数,一定超过五百次。
因为我们不是擦肩而过,而是擦屁而坐。
擦屁而坐比较厉害。
祝你耶诞快乐。
ps. 你还有礼物呢,我真替你高兴。说著说著眼泪就掉下来了。』
「哇!我没想到还会收到耶诞礼物耶,谢谢你。」
『不客气。礼物喜欢吗?』
「喜欢。这是很实用的防盗器。」
『防盗器?那是风铃啊!大姐。』
「我知道呀,但这风铃很敏感,我把它贴住窗边挂著,如果有小偷想
开窗爬进来,它一定会响的。所以是很好的防盗器呀。」
『最好是这样。』
「这礼拜天,我也会去挑个礼物送你,等著哦。」
星期二早上,我在抽屉裡发现了我的耶诞礼物。
是一卷1960和1970年代西洋老歌精选录音带。
我又惊又喜。
记得当初离家到台南求学时,行囊裡带了十多卷西洋老歌录音带。
我听西洋老歌的习惯是被我姊姊所影响,录音带也是她给我的。
刚到人生地不熟的台南时,我常整夜播放这些录音带,
那些歌曲可以让我的心情平静而不慌乱,也可助我安眠。
当坐在书桌前时,也常边听这些录音带边念书。
『你怎麽会知道我喜欢听西洋老歌?』
「我不知道呀。因为我很喜欢听,所以挑了一卷送你。」
『谢谢。裡头有六首歌我没听过,很好听。』
「没想到我们都喜欢听西洋老歌。对了,你会弹奏乐器吗?」
『没有一样会的。你呢?』
「我会弹一种叫你我都不利的乐器。」
『你我都不利?我从没听过,那是什麽乐器?』
「正因为你我都不利,所以才会叫『吉他』呀。」
『唉,你的冷笑话还是没进步。』
自从知道我们有这个共同的兴趣后,我们便常在抽屉交换录音带。
她的西洋老歌录音带比我多得多,对歌曲的瞭解也比我内行。
偶尔我会开出一些想听的歌单,她总能很快找出录音带,
然后放进抽屉。
我书桌上的录音带变多了,而且有一大半不是我的。
「我最喜欢的歌是《Diamonds and Rust》,想听这首歌的故事吗?」
『洗耳恭听。你要写得详细点喔。』
「《Diamonds and Rust》是有「民谣之后」之称的Joan Baez(要唸
琼拜雅,不是琼贝丝哦)最好的创作曲。Joan Baez在50年代末期
投入美国民歌运动,她的嗓音近乎完美,很快便在歌坛崭露头角。
60年代她结识了被称为「民谣之父」的Bob Dylan(巴布狄伦),
两人惺惺相惜,彼此倾慕对方才华,于是产生恋情。此后两人四处
演唱时,几乎形影不离,是当时人人称羡的神仙眷属。只可惜这段
感情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我知道她们为什麽不能在一起了,因为一个叫民谣之父、另一个叫
民谣之后,父不能与后配,不然妈妈就惨了。』
「称呼不是重点。因为她们也分别被称为民谣皇帝和民谣女皇。」
『女皇这称呼让我想到武则天,莫非Joan Baez很凶?于是民谣皇帝
只好喜欢民谣贵妃或民谣宫女之类的。』
「你很无聊耶,到底要不要听故事?」
『要啊。你一定渴了吧,抽屉裡有一罐饮料。』
「谢谢。Joan Baez在1975年写下《Diamonds and Rust》,纪念她和
Bob Dylan两人之间有如钻石与铁鏽般的爱情。」
『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麽歌名要叫:钻石与铁鏽?』
「你要从歌词裡去体会。如果在多年后某个满月的夜晚,你突然接到
旧情人来电,你的心情会如何?」
『我会说:饶了我吧,我有小孩了。』
「喂。你的心情会如何?」
『目前我不知道,只能试著体会。』
「歌词有些长而且晦涩,毕竟描写的是Joan Baez的心境。你想想,
当一个人把自己比喻成铁鏽,却把内心深爱的人比喻成钻石,这是
什麽样的心境?」
『这是一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心境。』
「我好像在对牛弹琴,你一点都不懂这种心情。」
『我会努力研究歌词,这样可以了吧。』
「歌词有个地方很有趣。上个月我看到Joan Baez现场演唱录影带,
她竟然唱Twenty years ago I bought you some cufflinks。」
『歌词应该是:Ten years ago I bought you some cufflinks。』
「没错。所以你猜Joan Baez为什麽要唱错?」
『她老了,所以记错歌词?』
「不。因为现在离她写这首歌的1975年,已超过10年。所以歌词中
『十年前我买过袖扣送你』这句,要再加上10年,于是就变成了
Twenty years ago。」
『这样很无聊耶。』
「你不懂啦。对Joan Baez而言,《Diamonds and Rust》是活的,
所以随著时光的改变,歌词裡的时间也会跟著改变。」
『太深奥了,比物理还难懂。』
「那你就听歌吧。那卷录音带裡还有一首《Blowing in the wind》,
是Bob Dylan的代表作。以前Joan Baez常跟他合唱这首歌。」
《Blowing in the wind》这首歌我的录音带有,以前很常听。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一个男人得走过多少路,才能被称为男子汉?
不用走太多或太久,只要连续写三次一万字作文,而且还是同一篇,
一定可以从男人变成男子汉。
搞不好还可以从单纯的写作者变成骗稿费魔人。
『你为什麽会弹吉他?』
「我就是为了《Diamonds and Rust》拼命学吉他。或许将来某天,
我可以弹这首歌给你听。」
『如果可以听你弹吉他,那我们前世得回眸多少次才够啊。』
「这比擦肩而过难多了,我想起码得回眸一千次吧。」
『回眸一千次?脖子会扭到吧。』
「值得呀。如果你听到我弹《Diamonds and Rust》,一定会感动得
痛哭流涕。」
『要我痛哭流涕很简单,你讲冷笑话时,我也常痛哭流涕。』
「喂,我的冷笑话都很经典耶。」
『不过你将来某天弹吉他给我听时,你要小心吉他的弦喔。』
「小心?为什麽要小心?」
『吉他的弦可能会断啊。古人常说:琴弦骤断,必有英雄倾听。由于
我算是英雄,所以吉他的弦应该会断。』
「很难笑,零分。」
关于弹吉他的话题,她总是兴致勃勃,很容易从文字感受到热情。
她还告诉我,她学会弹的第一首西洋歌是《Donna Donna》。
《Donna Donna》其实是以色列民谣,Donna的意思是自由。
她说这首歌出现在1960年Joan Baez的首张专辑。
看来她似乎对Joan Baez情有独锺。
「喂,快放寒假了,先跟你说声恭喜发财。」
『过年还要两个多礼拜耶!晚点再说会死吗?』
「你看不懂中文吗?『快放寒假了』。」
『寒假又如何?还是有辅导课,要来学校啊。』
「那是你们那种正常的高中生,我们是补校学生,寒假就是寒假。」
『你们寒假不用上课?』
「是的,好好享受你的寒假辅导课,我明天开始放假。恭喜发财。」
『喂!』
她没回纸条,果然是放假了。
至于我,寒假裡除了过年放几天假外,其馀时间还是得上课。
同样的教室、黑板、老师、课桌椅,只是抽屉内不再有纸条。
好空旷啊,我每天进教室都有这种感觉。
而且觉得这个寒假好漫长。

  回眸(5)
5.
「喂,我回来了。想念我吗?」
『你捨得回学校上课了?』
「是捨不得,但没办法,因为开学了。寒假过得充实吗?」
『非常充实。念了很多课本、考了很多考试。』
「你在教室忧国忧民,我去郊外碧海蓝天,真好。」
『这世界真不公平。』
「我开玩笑的。你忘了吗?即使是寒假,我还是得上班。」
差点忘了,她是晚上的补校学生,白天还有工作。
我的世界太狭隘了,彷彿除了联考,这世界便空无一物。
总之,她回来上课了,我每天早上走进教室时又可以有期待。
终于回到正常通纸条的日子,我的心裡安定不少。
很快就要升上高三了,这学期老师们念兹在兹就是这句话。
而且他们讲这句话时的神情,好像外星人来袭、地球要灭亡了那样。
搞得我紧张兮兮。
我常跟她抱怨这种心情,她总试著转移我的注意力。
「哪句成语裡面包含了四种动物?」
『兄弟姊妹。这是四种人,人也是动物。』
「是蛛丝马迹(猪狮马鸡)啦!」
『拜託你别再讲冷笑话了,我给你钱。』
「再来一个。谁最了解猪?」
『猪他妈。』
「错。答案是蜘蛛(知猪)。」
『为什麽不是蜘蛛人?你问的是“谁”,所以知猪“人”才对。』
「好,你有理,算你对。抽屉裡有一包饼乾,请你吃。」
『谢谢。但请你行行好,别再问这种题目了。』
「不然你问我?」
『我们等级差太多了,我是诺贝尔文学奖等级,你是国小作文等级。
我问的话,你会惭愧。』
「问就对了,少萝唆。」
『敦伦的英文怎麽说?』
「喂!不可以问这种题目。」
『那是你自己想歪。因为伦敦的英文叫London,所以敦伦当然叫做
Nodnol。』
「你比我还冷。」
『知道就好。早跟你说了,我们的等级差太多。』
「好,那我不问这种题目了。对了,你的作文比赛有得奖吗?」
『那篇一万字作文吗?没听说有得奖。如果那篇作文得奖,台湾的
高中作文教育就该彻底检讨。』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麽你的国文老师一定要选你参加比赛?」
『只要有人比赛,他就可以交差了事,他根本不在乎谁参加。』
「听起来有些悲哀。」
有什麽好悲哀的?
在这升学主义挂帅的年代,每所高中在乎的只是升学率。
你对学校的最大意义,是你的名字将来是否会出现在榜单内,
谁在乎你替学校得了多少奖?
学校不在乎,学生更不在乎。
「你说得太严重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对你而言,联考是什麽?」
『是16岁到18岁的所有青春啊。对你而言又是什麽?』
「我很没用,我不参加联考,就念到高中。」
『喂,你不要看轻自己。如果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我道歉。其实我们补校学生多数是如此,只有少数会参加联考。」
这情形我也知道,很多补校学生早已踏入社会工作多年。
在他们年轻时可能由于环境因素无法念高中,
所以他们很珍惜可以利用晚上时间念书的机会,不管白天工作多忙。
她们班上的同学就是如此,有些学生甚至已经有小孩了。
对补校学生而言,可能抱著一颗感恩或上进的心念书;
但对我们这种正常的高中生而言,我们没有心,只有联考。
『你知道东宁路那家店吗?门口招牌是黑色的那个?』
「那是家摇滚乐餐厅,招牌上写著:联考+代沟=摇滚。联考的压力
加上与父母的代沟,只好藉著摇滚乐抒发苦闷。为什麽问这个?」
『因为联考+代沟=摇滚,所以根据数学的移项法则,就变成了:
联考=摇滚—代沟。这样你应该清楚知道联考是什麽了,那就是
摇滚—代沟。』
「喂,很冷耶!」
『好心点,给点笑声吧,这是一个可怜的高中生仅存的幽默感。』
「喂,虽然联考的压力很大;虽然你的生活只剩下念书与考试;虽然
你被逼参加你并不想参加的作文比赛,而且还连续写了三次,但你
千万不要因此心生埋怨,更不要因此变得愤世嫉俗。你未来的天空
是辽阔的,是蔚蓝的,千万别背负这些阴霾。好吗?」
坦白说,我看到这些文字时,内心是激动的。
自从念高中以来,我每天踏著同样的步伐,只知道向前走。
我从未看见路旁的一切,虽然只要停下脚步就能欣赏路旁的风景,
但我的脚步却未曾停歇,甚至越走越急。
念书与考试佔据了我所有的时间,我也只为了念书与考试而活。
偶尔我会想,念书与考试其实不是佔据我的心,而是一种腐蚀。
如果有一天,我停下脚步,路旁的风景应该已经完全陌生。
而我,会不会也对自己陌生?
幸好有她。
一个跟我同年纪但却不是联考的竞争对手,而只是单纯的朋友。
她让我知道,我只是一个17岁的高中生,正站在青春的起点。
她也让我提醒自己,不要因为这时候所看到的光怪陆离现象,
影响我日后看世界的角度与眼神。
『我会听你的话。总之,我好好念书就是了,不去想太多,也不扭曲
自己的个性。但连续写三次同一篇作文实在很夸张。』
「也许你的国文老师自比为黄石公,然后把你当张良,他只是在试探
你是否孺子可教。你应该要这样想才对。」
『你这个笑话好笑,我不争气地笑了。』
「我是在开导你耶,不是在逗你笑。」
『喔。我想起了一个冷笑话:小孩不孝怎麽办?答案是逗他笑。』
「这笑话还是零分。总之你要记住,我会默默站在你背后支持你。」
『这比喻不好。默默站在背后的,通常是鬼。』
「喂!莫非你希望我再装鬼吓你?」
『我只是说你的比喻不好而已,因为只有鬼才会不出声默默站在背后
吓人啊,恐怖片都是这麽演的。』
「那我点首歌送你,《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谢谢。这首歌真的很好听。』
「像横跨在恶水上的大桥那样,我愿躺下化身为桥,帮你渡过恶水。
Like a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I will lay me down……」
『谢谢你。我很感动。』
「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感动。」
『明天早上要考化学,你可以躺下来化身为桥了。』
「化学我一点也不会。你只好跌进troubled water了。」
『最好是这样。』
「喂,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嗯,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我很感动。』
我确实很感动。
尤其是看了《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的歌词后。
老师们都把高二下当联考衝刺的起点,不断快马加鞭、鞭了又鞭。
念书的压力虽然越来越大,心情却没有越变越糟。
一旦有苦闷的情绪,我可以利用抽屉当作宣洩的窗口。
而她会用心倾听我的抱怨,不管我抱怨的文字有多长。
当然她还是喜欢转移我的注意力。
「听说台北有个地方叫猫空,请问为什麽要叫『猫空』?」
『你又来了。』
「猜猜看嘛。猜对的话,我送你一样礼物。」
『这简单。因为狗来了。』
「你怎麽会知道?这题我想了很久耶。」
『因为我们的等级差太多,如果想猜对你的问题,只能用平底锅狠狠
敲脑袋三下,结果变笨了,所以就答对了。』
「最好是这样。礼物在抽屉裡。」
那是一张约巴掌大的体温测试卡,造型很可爱。
把它贴住额头约一分钟,体温正常的话会浮现绿色的笑容图样;
轻微发烧是橘色的愁眉苦脸;严重发烧则是红色的哇哇大哭。
『谢谢。这量得准吗?』
「准!宝岛买的。如果身体有些不舒服,要记得量哦。」
后来她又想到一个方法抒解我的苦闷。
那就是她会告诉我,她昨晚为我弹了哪首歌。
「昨晚为你弹的是《Paloma blanca》,白鸽。
I'm just a bird in the sky
Una Paloma blanca
Over the mountains I fly
No one can take my freedom away……」
我回家后便会仔细听这首歌,然后身心都觉得痛快淋漓。
就像歌词中所描述飞越群山的白鸽一样,没有人可以夺走我的自由。
不管是旋律非常温柔的《Moon river》、《Edelweiss》(小白花);
还是旋律轻快的《Knock three times》、《Sukiyaki》(寿喜烧)、
《El condor pasa》(老鹰之歌),她都曾写在纸条上。
不过她最常写在纸条上的,还是Joan Baez的歌。
我常边听录音带,脑海中边幻想她抱著吉他自弹自唱的模样。
久而久之,我忘了她其实只是「写」在纸条上,而非真的弹给我听。
我甚至还会跟她点歌。
『弹弹《Jackaroe》吧,这也是Joan Baez的名曲。』
「这首歌太悲伤了,不适合你。」
『《Donna Donna》也带点小小悲伤,你还不是照样弹给我听?』
「《Donna Donna》不同,起码歌词中还有嚮往自由的意思。
而《Jackaroe》的旋律和歌词,都有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我怕你在物理考不好的心情下听这首歌,会想跳楼。」
『那麽弹《Diamonds and Rust》吧。』
「《Diamonds and Rust》要等我们见面时,才弹。」
万一我们没有见面……
才刚在纸条上写下这些字,突然觉得不妥,赶紧将字划掉。
字虽然划掉,但还是看得出来写过什麽字,
于是我又在字上面乱涂乱画,直到完全看不出写过什麽字才停止。
她似乎打从心底相信我们一定会见面,可是我的想法实际多了。
何时见面?在哪见面?怎样见面?
还有最重要的是,为什麽见面?
如果见面只是为了满足彼此的好奇心,那就未必要见面了。
而且见面后要说什麽?做什麽?
如果要说什麽,在纸条上就可以说,还可避免紧张说不出话的窘境。
至于要做什麽,以我这种普通高中生仅有的浪漫情怀,恐怕只会说:
我可以约你一起去骑脚踏车吗?
我不想又回到「见面」这个有点尴尬的话题,便在纸条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