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朋友转头看看我,显然不敢置信。
「总比催眠小皮让牠相信自己是女人,要简单得多。」
叶梅桂的语气,依旧平淡。
我们只好先将东西放在七C 门口,再下楼搬第二趟。
剩下的东西不多,我一个人搬就够了。
一起下楼后,朋友倚着车喘气,仰头看着我住的大厦。
「你住七C ?」朋友问。
「是啊。」
「七C 听起来不好,跟台语' 去死' 的音很像。」
「别胡说八道。」
「而且你搬进来的第一天,竟然还碰上电梯故障。这是大凶之兆喔。」
朋友低头沈思了一会:「我回去问我爷爷一下。」
「怎么问?」
「叫他托梦给我啊。」
「是吗?他会托梦吗?」
「会啊。昨晚他就托梦给我,叫我帮你搬东西。」
「真的假的?你不是因为知道我室友是女生的关系?」
「拜托,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啊。」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他上了车,摇下车窗:「对了。我爷爷说,他
跟你有缘,会一直照顾你的。」
说完后,他发动引擎。
「这句话是生前说的?还是死后?」我很紧张。
「死后。」他摇起车窗,开车走人。
「不要啊」我跑了几步,但车子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
我怀着惊魂未定的心,一步一步爬上楼。
打开门进了七C ,叶梅桂还在客厅看电视。
而阳台上躺着我刚刚匆忙之间抛下的计算机主机,已经摔出一个缺口。
小皮正手嘴并用,从主机的缺口中,咬出一块IC板。
「唉呀!」我慌忙地想从小皮嘴中,抢救那块IC板,跟牠拉锯着。
「怎么回事?」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叶梅桂,转头看着我们,然后说:「小皮!
不可以!」
她立刻起身,跑到阳台,从小皮嘴里,轻易取下那块IC板。
「小皮,这是不能吃的。来,姐姐看看,嘴巴有没有受伤?」
「喂!你怎么把这东西放在这里?」叶梅桂看着我,有些埋怨。
「我刚刚只是」
「你看看,这东西很尖锐,小皮会受伤的。」她指着手里的IC板。
「可是」
「以后别再这么粗心了。」
她又仔细检查一次小皮的口腔,然后呼出一口气,说:「幸好小皮没受伤。」
「但是计算机却坏了啊。」
「哦?那很重要吗?你不像是个小气的人呀。」
她把IC板还给我,然后又坐回沙发,继续看电视。
我有点无奈,搬起计算机主机,把IC板咬在嘴里,进了我的房间。
我先清扫一下房间,在整理衣橱时,发现几件女用衣物。
「这些是妳的吗?」我拿着那些衣物,走到客厅,问叶梅桂。
「不是。」她看了一眼:「是我朋友的,她以前住那个房间。」
「那她为什么搬走呢?」
「因为她不喜欢狗,受不了小皮。」
「喔。」
她的反应简单而直接,我却不敢再问。
虽然我以为,既然是朋友,似乎没有必要为了一只狗而搬走。
「当初带小皮回来时,我朋友就很不高兴。」
没想到叶梅桂反而继续说:「后来小皮老是喜欢乱咬她的东西,而且总是挑贵
的东西咬。」
「挑贵的?」
「嗯。便宜的鞋子和衣服,小皮不屑咬。牠只咬名牌的衣服鞋子。」
「哇,小皮很厉害喔,这是一种天赋啊。以后可以用牠来判断东西是否为名牌,
这样就不必担心买到仿冒品了。」
我啧啧赞叹了几声:「小皮一定具有名犬的血统。」
「呵呵」叶梅桂突然笑了起来:「你的反应跟我一样,我也是跟我朋友这样说。」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总之,我们吵了几次,她一气之下,就搬走了。」
叶梅桂的语气,又归于平淡。
然后向小皮招了招手,小皮乖乖地走到她脚边,坐下。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份?」我们同时沉默了一会,叶梅桂问我。
「过份?怎么说?」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认识好多年了,却为了小皮而翻脸。」
「也许是沟通不良吧。」
「你的意思是,我很难沟通?」她眼睛一亮,好像刚出鞘的剑。
「不是这个意思。」我急忙摇了摇手:「我只是觉得,可能妳们之间在沟通时
有些误会而已。」
「哪有什么误会?我都说了,我会好好管教牠,不让牠再乱咬东西。」
她摸了摸小皮的头,看着牠的眼睛:「小皮只是淘气而已,又不坏,为什么非
得要赶牠走呢?」
或许是我也养过狗的关系,我能体会叶梅桂的心情。
很多人养狗,是因为寂寞。可是养了狗之后,有时却会更寂寞。
也就是说,如果是因寂寞而养狗,那么你便会习惯与狗沟通。
渐渐地,你反而不习惯跟人沟通了。
我突然很想安慰她,因为我总觉得,她是个寂寞的人。
可是我也认为,她一定不喜欢被安慰的感觉。
因为如果一个人很容易被安慰,那他就不容易寂寞了。
所以我没再多说什么,走到她左前方的沙发,坐下。
把视线慢慢转移到电视上。


第四章
「对了,我一直有个疑问。」
我和叶梅桂同时沉默片刻后,她又开口问我。
「什么疑问?」我转头看着她。
「在你之前,有很多人也要来租房子。如果是女的,小皮不讨厌,但女生却不
喜欢小皮。如果是男的,下场就跟你朋友一样。」
「喔。所以呢?」
「所以小皮很明显讨厌男生呀。」
「那妳的疑问是?」
叶梅桂仔细打量着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愣了一下,有点啼笑皆非:「我当然是男的啊。」
「你不是那种你知道的,就是那种生下来是女的,但在青春期时却发现自己除
了少一些器官外,应该要是个男的。于是开始打扮成男生的样子,学习做个男生」
「不是。我一直是男的。」
「或许你的父母很希望有个儿子,所以你虽然是女的,他们却把你当男孩子带
大,以致于你一直觉得自己是男生」
「我是男的,生下来就是男的。」我再强调一次。
「或许你动过变性手术,把自己由女生变男生。」
「喂,妳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 - 是 - 男 - 的!」
「没关系的,也许你有难言之隐。」
「我没有难言之隐,我就是男的!」
我的声音愈来愈大。
「你是不是被我看穿秘密,以致恼羞成怒?」
「大姐,饶了我吧。我真的是男生。」
「你看,你竟然忘了要叫我叶梅桂,一定是心虚。」
「我没有心虚,我就是男的。要我证明吗?」
「你怎么证明?」
「妳看看」我指了指喉咙:「我有喉结。」
「那还是有可能是因为手术。」
「喂!难道要我脱裤子?」
「那倒不必。」叶梅桂又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说:「你真的是男生?你
没骗我?」
「我没骗妳,我是男生。」
「好。我问你一个问题,就知道你会不会说谎骗我了。」
「妳问吧。」
「何苦呢?承认自己是女生又没关系」
「不要说废话,快问。」
「说真的,如果你是女生反而更好,这样我们可以做个好姐妹。」
「妳到底要不要问?」
叶梅桂歪着头,想了一下:「好吧。我问你,我漂不漂亮?」
我被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叶梅桂,她的表情很正常,不像是开玩笑。
她穿着很普通的家居服,衣服宽宽松松,颜色是很深的红。
她没戴眼镜,头发算长,应该有烫过,因为发梢仍有波浪。
我说过了,她的眼神像是一口干枯的深井,往井中看,会令人目眩。
可是如果不看井内,只看外观的话,那么这口井无疑是漂亮的。
此外,她的眉毛很像书法家提起醮满墨的毛笔,从眉心起笔,起笔时顿了顿,
然后一气呵成,笔法苍劲有力,而且墨色浓淡均匀,收笔处也非常圆润。
可惜的是,眉毛的间距略窄,表示性格较为忧郁且容易自寻烦恼。
「妳算漂亮吧。」我犹豫了一下,回答。
「这么简单的问题,却回答得不干不脆,还说你不会骗人?」
「好。妳很漂亮,这样可以了吧。」
「不行,这题不算。我要再问一个。」
「再问可以,不过不要问奇怪的问题。」
「我只会问简单的问题。」
说完后,她站起身,右手拨了拨头发。
「我性感吗?」
「喂!」
「你只要回答问题。」
「妳穿的衣服太宽松,我很难判断。」
「你的意思是要我脱掉衣服?」
「不是。衣服脱掉就不叫性感,而是银色的月光在夜色下荡漾。」
「什么意思?」
「简称银荡(淫荡)。」
「你还是喜欢骗人,不说实话。」
「好,我说实话。妳很性感,而这种性感与妳穿什么衣服无关。」
「真的?」
「真的。妳很性感。」
「那我最性感的地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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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喔。」
「说嘛,在哪里?」
「这太难选择了。」
「为什么?」
「就像天上同时有几百颗星星在闪亮,妳能一眼看出哪一颗星星最亮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性感的地方太多,所以你无法指出哪里最性感?」
「没错。」
「好,我相信你。你是男生。」叶梅桂坐了下来。
「谢谢妳。」我如释重负,也坐了下来。
「为什么妳问我妳漂不漂亮或性」我有点欲言又止。
「或性不性感就知道我会不会骗人,你想这么问,对吗?」
叶梅桂帮我把疑问句说完。
「对啊。为什么呢?」
「因为这种问题虽然简单,却很难回答实话。」
「会很难吗?」
「当然。如果你不说实话,就会说:' 妳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 ,和' 妳实
在好性感,性感得令我不知所措、无地自容、无法自拔' 之类的话。」
她点点头,一副很笃定的样子。
「喔?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啰。但是你只有回答:' 妳很漂亮' 和' 妳很性感' ,可见你说
的是实话,而且人也很天真和老实呀。」
「天真的是妳吧,搞不好我只是客套而已。」我嘴里轻声嘟哝着。
「你说什么?」
「没事。」我赶紧陪个笑脸:「只是觉得妳很厉害,连我的天真和老实都被妳
看出来,真不简单。」
然后我们又安静了,小皮也跳上叶梅桂右手边的沙发,安静地趴着。
好像刚才的对话未曾发生过,我和叶梅桂同时将视线放在电视上。
我虽然安静,但偶尔会移动一下臀部,改变坐姿;而她却似乎连眼睛也难得眨
一下。
看来她应该是一个习惯独处的人,因为这种人安静的样子,通常会很自然与祥
和,没有任何细微的肢体动作。
由于遥控器在她手中,我只能看她选择的频道,而这些频道,都是我一转到就
会立刻跳开的频道。
所以我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聊,于是起身想回房间继续整理东西。
「你是好人吗?」我快走到房门前,身后传来她的疑问。
我转过头,她手中仍拿着遥控器,视线也还在电视屏幕。
「这又是另一个测试我是否会说实话的问题吗?」
「不是。我已经相信你会说实话了,所以我想问你是不是好人。」
「我很懒、偶尔迷糊、常做错事、个性不算好、意志容易动摇、冬天不喜欢洗
澡、人生观不够积极、吃饭时总掉得满地都是饭粒」
我低头屈指数了一些自己的缺点,然后再抬起头看着她:「不过,我绝对是个
好人。」
叶梅桂终于将视线由电视屏幕转到我身上,微微一笑:「欢迎你搬进来,希望
你会喜欢这里,柯志宏。」
我又看到了属于夜玫瑰般娇媚的眼神。
「我很高兴搬进来,也非常喜欢这里,叶梅桂。」
我朝她点了点头。
趴在沙发上的小皮,也抬起头朝我吠了一声,摇了摇尾巴。
我挥挥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首歌叫田纳西华尔兹,不错听吧?」
学姐嘴里哼着旋律,以便让我能轻松掌握节拍。
「嗯。」
我努力挺起胸膛、站直身体,试着做出华尔兹的标准舞姿。
「学弟呀,你动作太僵硬了哦,轻松点。」
当我们采取闭式舞姿,轻拥在一起时,学姐搭在我右肩上的左手,在我右肩按
摩了几下。
但我跳方块步时,还是紧张得抢了拍,左脚踏上她的右脚。
「学姐,我对不起。」我的耳根开始发热。
「没关系的,别紧张。」学姐微微一笑:「跳土风舞跟面对人生一样,都要放
轻松哦。」
「别害怕、别紧张、放轻松、转一圈」
随着音乐节拍,学姐念出一些口诀,让我的舞步不再僵硬。
我很自然地被带动,流畅地右足起三步、左转一圈。
「跳得很好呀,学弟。」
学姐笑得很开心。
「The night they were playingthe beautiful Tennessee Waltz 」
音乐结束。
搬进新房子的第三天,也是我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
我上班的地方离住处很近,搭捷运只要四站而已。
早上搭捷运上班的人很多,我一直很不习惯这种拥挤的感觉。
还好如果不发生地震或淹水的话,车程只需七分钟,我可以很快脱离那种不知
道该将视线放在哪里的窘境。
我的职称是「副工程师」,听起来好像有点伟大;但一般工程顾问公司的新进
人员,通常都是副工程师。
进公司的第一天,照例要先找主管报到。
我的主管长得很高大,看来五十多岁,头发还健在,有明显的啤酒肚。
他很快让我加入一组关于市区淹水和排水的工作群。
因为在这方面,我有一些工作经验。
第一天上班通常不会有太多的工作量,我只要搞清楚男厕所和主管的办公桌在
哪里即可。
悲哀的是,主管的办公桌在我身后,这样上班时就很难摸鱼。
公司中还有一些女工程师,她们的打扮跟一般上班族没什么两样,都是套装和
窄裙,还会上妆。
以前在台南的女同事都是牛仔裤装扮,脂粉未施。
如果她们穿裙子,那大概就是要参加喜宴。
我想,如果以后跟台北的女同事搭出租车时,可能要帮她们开车门。
不像以前在台南的女同事,她们跟你到工地时,肩膀会帮你挑砖头。
健壮一点的,还会挑得比你多。
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现场的平面图和基本调查资料,看过一遍。
瞄了瞄手表,已经是理论上的下班时间 - 六点钟了,可是整个办公室却没有
半个人有下班的迹象。
我叹了一口气,看来所有的工程顾问公司都一样,大家都在比晚的。
只好打开计算机,开启一个应该是工程图的档案,交互运用「Page Up 」和「
Page Down 」键,以免被发觉是在摸鱼。
当我又到捷运站准备搭车回去时,已经快八点了。
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我进捷运站前,还仔细观察了一下防洪措施。
捷运站通常在地下,如果不能防范洪水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一般捷运系统的防洪措施,主要包括防止洪水进入的阻绝方式,和万一洪水入
侵时的抽水方式这两种。
捷运站出入口的阶梯高度,便是阻绝洪水进入的措施。
另外还需配合防水栅门或防水铁门来保护捷运站,必要时得紧急关闭。
1992年5 月8 日香港发生暴雨时,便是利用这种措施发挥阻水效果。
我坐在捷运站入口的阶梯上,然后弯腰,用手指丈量阶梯的高度。
可能我的动作有些怪异,经过我身旁的人都投以诧异的眼光。
我只好站起身、拍拍屁股,走进捷运站。
等车时,还是不由自主地越过黄线,想看隧道内的防洪措施。
从防洪设计的观点而言,隧道内绝对不允许进水。
不管洪水有多大,捷运站入口处的防洪措施都有能力阻绝洪水。
除非是洪水来得太快,或是人为疏失无法实时关闭防水门,才有可能导致隧道
内进水。
隧道内一旦进水,将严重影响列车行驶的安全,此时防洪措施应以抽水为主,
除了在隧道内设置排水沟外,还应在局部低洼地点,设置集水坑和抽水设施,以便
紧急排水。
我看了一会,发觉气氛不太对,回头一看,很多人正盯着我。
拥挤的车站中,只有我身旁五公尺内没有半个人。
我觉得很尴尬,退回黄线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躲避所有异样的眼光。
但我突然又想起,对这座城市而言,我是陌生人,不会有人认识我。
所以我也不用太尴尬。
车子来了,我上了车。车子动了,我闭上眼。
然后感到有些疲累,还有那种不知名的孤单和寂寞。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初决定要离开台南来到台北时,没多做考虑,也似乎有些冲动,因为那时,
我只想「离开」。
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种与一次,很难满足我们。
我常会有个念头,就是逃离「现在」和「这里」;至于逃到「何时」和「哪里」,
我不在乎。
我只是想逃离。
如果我在台南的工作很稳定,我仍然会想逃离。
只是需要勇气。
但现在台南的工作没了,正好给了我逃离的理由。
车子到站了,我睁开眼睛。
这城市什么都快,尤其是时间的流逝。
不过六点到八点那段我不知道该如何度过的时间,倒是过得该死的慢。
下了车,走了九分钟,拐了三个弯,就回到住处的楼下大门。
一路上,我抬头看夜空、红绿灯、商店发亮的招牌、擦身而过的人。
在陌生的城市中走路时,有时甚至会对自己感到陌生。
正准备搭电梯上楼时,电梯门口竟然又贴上一张字条:「奈何电梯又故障,只
好请您再原谅。
少壮常常走楼梯,老大一定更健康。」
第一次看到电梯故障时,字条上只写16个字;第二次变成五言绝句。
没想到这次变成七言绝句。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抓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缓慢地爬上七楼。
「哦,你回来了。」我一进门,叶梅桂便在客厅出声。
「喔,妳在家啊。」我在阳台回答。
小皮则从她身旁的沙发上跳下,来到阳台,跟我摇摇尾巴。
我突然感到一阵温暖,于是蹲下来,逗弄着小皮。
当我试着微笑时,我才发觉脸部的肌肉是多么僵硬。

 

第五章
如果叶梅桂在客厅,她一定会坐在中间三张沙发的中间。
而我如果也想坐下,就会坐在她的左前方,靠阳台的那张沙发。
「吃过饭了吗?」我刚坐下,叶梅桂就问我。
「还没。」我刚刚忘了顺便买饭回来。
她听到我的回答,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也不准备再说话。
「我说,我还没吃饭。」我只好再说一次。
「我听到了呀。」
「那」
「那什么?还没吃饭就赶快去吃呀。」
「那妳问我吃过饭没,岂不在耍我。」我小声地自言自语。
「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寒暄吗?」没想到她耳朵真好,还是听到了。
我摸了摸鼻子,爬楼梯下楼,到巷口面摊吃了一碗榨菜肉丝面。
那碗面很难吃,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味道很奇怪,难以下咽。
以前在台南时,加完班后,同事们总会一起到面摊吃完面再回家。
那时夜晚面摊上的面,总觉得特别好吃。
如今只剩我一个人孤单地坐着吃面,而且老板也不会多切颗卤蛋请你。
我随便吃了几口,就付帐走人。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担心以后该如何适应台北人的口味?
爬楼梯回七C 时,心里也想着何时会再有人陪我吃面?
「今天上班顺利吗?」叶梅桂还在客厅。
「算顺利吧。」我也坐回了似乎是专属于我的沙发。
「你的工作性质是?」
「我在工程顾问公司工作,当个副工程师。」
「哦,是这样呀。」她转头看着我:「看不出来你是工程师。你是什么工程师?」
「水利工程师。」
「这么巧?那你是念水利工程啰?」
她似乎很惊讶。
「对啊。念水利工程当然做水利工程师,难道去当作家吗?」
「太好了!」
「怎么了?」
「我浴室的马桶不通,你帮我修吧。」
「妳是认真的吗?」
「我很认真呀,去帮我修马桶吧。」
「开什么玩笑?水利工程历史悠久、博大精深,妳叫我用来修马桶?」
「历史悠久和博大精深是用来形容中国文化,而不是形容水利工程。」
「从大禹时代就有水利工程,难道历史不悠久?」
为了捍卫我的专业尊严,我不禁站起身,激动地握紧双拳:「而防洪、供水、
灌溉、发电、盖水库、建堤防等等都是水利工程,这难道不博大精深?」
「你帮我修好马桶,我就承认水利工程是博大精深。」
「这」
「身为水利工程师,看到自己室友的马桶堵塞导致水流无法畅通时,你不会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