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无可奈何的抄书,抄至深夜时方把笔放下,起身活动酸痛的腿脚。
窗前黑影一闪,一个声音低低的唤了一声:“姑娘?”
李钰微微一笑,低声骂道:“田棘?滚进来说话。”
田棘跟猴子一样从窗户里钻了进来。诸位莫问这田棘如何能穿过层层院落直接跳进李大姑娘的闺房,作为一个资深神偷调教出来的高徒,若是连这等本事都没有,恐怕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怎么样?”李钰看着田棘利落的身段,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姑娘,奴才已经弄明白了。前阵子东陵王谨献给皇上的一百颗百花仙丹被仇老怪给偷梁换柱了,东陵王还指望着这灵丹妙药能够博得皇上欢心呢,你说他能不着急嘛。”田棘笑嘻嘻的说道。
“仇老怪?!”李钰蹙眉,眼神闪过一丝锋利,“可让他们查到了什么?”
“姑娘放心,那老货虽然贪财,但还算是守规矩。再说,那百花仙丹他偷来也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自己用。所以东陵王的人查到他身上也就止住了,没再往下查。”
“那他为何住在我们家不走了?”李钰自然是这东陵的贼头,那仇老怪也早已经被她收的服服帖帖,虽然这老货私下透了东陵王的贡品她这个贼头还不知道,但并不代表东陵王查不出她跟仇老怪的上下级关系。
“这个奴才还没查出来,不过主子放心,仇老怪办的那事儿绝对不会牵连到主子。”
“哼,那老东西还是要教训一下的。”李钰一想到是云美人的东西被偷了还有可能连累他被皇上责罚,立刻没了原则,原本护短的毛病也没有了。
田棘心里也纳闷,按照他家主子平日的习性,但凡是这东陵府做贼的,只要依附在他家姑娘手下的,不管做事如何,她都回护两分。今儿倒好,居然因为几颗仙丹,就要惩戒仇老怪这个二贼头,真是叫人意外。
“嗯…你送个消息过去,让那老东西把那什么狗屁百花仙丹如数奉还,再吩咐下去,东陵王是本姑娘的人,以后谁也不能打他的主意。”
“呃?”田棘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什么叫‘东陵王是姑娘的人’?东陵王…他再不得势也是皇室子孙啊!姑娘…这话说的也太…那个了吧?
李钰看着田棘猴崽子脸上精彩的表情,秀眉一挑,问:“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奴才这就去替姑娘办差。”田棘赶紧的躬身应了一声,转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李钰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猴崽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坐在书案跟前抄她的书。
第二日,关山兴冲冲的回到李宅西小院,对正在作画的东陵王汇报:“王爷,咱们的百花仙丹找到了。”
“找到了?”云启深感纳罕,“为何这么快?”
“属下也觉得很奇怪,那些仙丹被好端端的送回到了咱们的船上,可我们的人却毫无察觉…”
“哼!”云启不等关山说完,把手里的紫毫往书案上一丢,一张俊脸冷若冰霜。
“属下无能。”关山赶紧的跪倒在地上,拱手请罪,“请王爷责罚。”
“责罚有用吗?”云启嘲讽的哼道,“你与其在这里领罚,倒不如快马加鞭把那些仙丹送往京城更靠谱。”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关山忙道。
云启一挥手,冷声道:“你亲自去,这一路北上若是再出差错,你就不必回来了。”
“可是…王爷的安全…”关山犹豫道。
云启冷声哼道:“百花仙丹安全了,本王就安全了。”
“是。”关山不敢再多说,躬身领命后,转身离去。
关山亲自护送百花仙丹进京,走之前自然会安排护卫保护云启,而云启按说已经找回仙丹便应该离去,可这事儿他越想越是蹊跷,便索性在李家住下来,绝口不提回王府的事儿了。
李钰在屋子里把燕北邙要的书抄完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这三天的时间李大姑娘足不出户闷在屋子里写字,写的头晕脑胀,腰酸肩痛,手指抽筋,待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李姑娘整个人如虚脱了一样四仰八叉躺在榻上,哀呼连连。
听说消息前来取字的上官默进门后看见李钰靠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毫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然后越过书案走到矮榻跟前,抬手戳了戳李钰的肩膀:“哎,动不了了?”
“死黑狗。”李钰扁了扁嘴巴,低声骂道。
“还有力气骂人,可见并无大碍。”上官默笑了笑,转身去书案上拿起那一摞字,转身往外走。
“…”李钰被这货气的,连骂人的*都没有了。
上官默走到门口却又转回来,对着李钰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位王爷还住在家里,家里人都为此烦恼不堪,你有心思在这里骂我,不如想想办法把那不相干的人弄走吧。”
“还没走?!”李钰顿时来了精神,一咕噜从榻上滚了起来。
上官默看着她这副样子,不免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莲雾?莲雾!”李钰从榻上爬起来便往梳妆镜跟前跑,“更衣!快来伺候本姑娘梳洗更衣!”
“来了来了!”莲雾正在收拾书案上的笔墨,听见招呼赶紧的放下东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第八章 调戏
李大姑娘沐浴之后,难得的穿上了一身像模像样的湖绿色衣裙,发辫也用心的梳起来,还好心情的簪了一只粉色的珠花,对着镜子照了照,方满意的笑了笑,起身往外走。
“姑娘,这个。”莲雾拿了纨扇和帕子塞到李钰的手里。
“麻烦。”李钰不耐烦的挥了挥扇子。
“这个是用来遮面的。”莲雾耐心的提醒。
“遮什么面?”李钰扁了扁嘴巴,本姑娘是去看美人的,难道还怕美人看回来?
莲雾抬手理了理李钰鬓间的碎发,笑道:“这是起码的仪礼嘛,姑娘总要给王爷留个好印象。”
李钰失笑摇头,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印象是好是坏,早就留下了吧?
西小院里,云启正坐在竹从里看一本闲书,旁边有殷氏安排过来的俏丽丫鬟焚香烹茶,打扇驱蚊服侍着,李钰进院门,里面当差的小丫鬟见状,忙前身行礼。
云启闻言抬头,看见李钰袅袅婷婷的走过来,一时蹙起了眉头——这丫头,一旦不疯疯癫癫的了,就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应。
“见过王爷。”李钰微微一福,笑语嫣然。
“嗯,好几天没见姑娘了,是不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引了你去,把我这客人给忘了?”云启淡然一笑看着李钰,问道。他这话自然是故意的,他虽然客居在此,也知道李钰这几天被罚抄书的事情,所以才有此一问。
无奈李大姑娘脸皮着实不薄,闻言也只是洒脱一笑,一抬长袖坐在云启对面的椅子上,自顾端起香茶来吹了吹茶末,浅浅的喝了一口之后,赞了声好茶,便将剩下的茶一口喝完。
云启看她这样,忽然间觉得一切都正常了,也跟着端起了茶盏,浅浅的尝了一口。不过是明前龙井,还比不上他王府里待客用的茶,不过却因为眼前这个随性洒脱的丫头,竟然变得香醇了许多。
李钰是来看美人的,不过也不会色字当头忘了正事。
一盏茶喝完,李大姑娘又笑眯眯的看着东陵王,问:“王爷这几日在家中休养,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母亲请来的郎中开的药方若是不对症的话,王爷可要及时说,不然耽误了病情可就不好了。”
“哦?李姑娘这是要下逐客令了吗?”云启长眉一挑,玩味的看着李钰。
“岂敢。身为寻常百姓家,巴不得王爷一直住下去,这样我们也可以狐假虎威一番嘛。”李钰笑眯眯的拿起茶壶来给云启斟茶,“还有,外人不知道王爷身份,只知道那日民女救了个貌美如仙的公子回来…”说着,李钰又笑着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他们还以为王爷为了报救命之恩对民女以身相许了呢。”
“…”云启瞪着李钰,半天没喘过气来。
李钰满意的看着云启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开心的笑了起来,就差拍手称快了。
云启真的很想就这样跟这疯丫头耗下去,但无奈自己终究要顾忌身份,不能随性妄为,便在第二日一早跟殷氏等人告辞,登船回自己的东陵王府去了。
李钰姐弟自然也前往送行。云启上船时忽然转身看了一眼站在殷氏身侧的李钰,淡然一笑,朝着李钰眨了眨眼睛说道:“李姑娘,后会有期。”
“呃?”李钰被云启眼角眉梢流露的风情给魅惑的愣住,半晌才微微一福,应道:“王爷后会有期。”
看见这疯丫头愣住,云启自以为搬回了一局,终于心满意足的登船而去。
站在人群里的韩岳看见官船渐行渐远,便幽幽的叹了口气,悄声嘟囔:“好啦,麻烦终于走了,某人可以不用整天魂不守舍了。”
“介川哥哥,谁魂不守舍了呀?”李铎耳朵尖,听了韩岳的话立刻转头问。
李钰立刻瞪过来:“他胡说八道呢,偏生你听得见。”
殷氏早就听见了只是懒得跟小辈儿们计较,这会儿见李钰训斥李铎,便蹙眉道:“你个姑娘家,什么时候能有个姑娘的样子?明年你就及笄了,我看私塾就不要上了,好生留在家里学一学礼仪规矩吧。”
“我…”李钰正要反驳,却被旁边的上官默狠狠地抓了一把,把到嘴边的话有咽了下去。
殷氏冷着脸瞥了她一眼,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剩下的众人也都各自上车回府。
李铎缠着李钰,非要跟她一起骑马。大云朝对女儿家的规矩越来越松散,姑娘家骑马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殷氏呵斥无果,只得由着儿子上了李钰的那匹心爱的小红马。
入夜,晚风清凉。
沐浴过后喷洒了防蚊虫香露的李钰只穿着一袭薄衫爬上了那株粗老的紫藤树,在她惯常坐的枝丫上半躺半坐,一边吹夜风,一边数星星。
夜风里忽然传来悠远绵长的笛声,正百无聊赖数星星的李姑娘忽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听那一曲吹完,便向着不远处的树梢喊了一声:“先生!”
繁茂的枝叶婆娑抖动,一记墨色的身影从枝叶中闪出,如一只鸿鹄一样飞掠过丛丛枝叶,落在李钰坐着的那株老藤上。
“先生,坐。”李钰往一侧让开一些,把自己的宝座分给燕北邙一半儿。
燕北邙也不客气,长衫一甩在李钰身边坐了下来。
“先生,母亲说不让我去私塾了。”李钰伸手挽住燕北邙的手臂,侧脸枕在他的肩上,就像小时候一样,还有些撒娇的味道。
“又来了。”燕北邙抬手把李钰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拨开,“鬼把戏玩了这么多年了还不改?你都是大姑娘了。”
“再大也是师傅的徒儿嘛。”李钰有赖皮的靠回去。
她的身体里藏着的是一个现代社会的灵魂,自然不在乎那些所谓的男女大防。况且,抱老大的大腿是人生必修之技嘛。她相信,只要燕先生出手,还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
“你呀!”燕北邙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又满是娇宠,“怪不得夫人被你气的牙根儿痒,要抽你二十藤条都不解恨呢。”
“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嘛。”李钰扁了扁嘴巴,哼道。
“她也是为了你好。”燕北邙说着,又把李钰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开,“一来二去的你都成了大姑娘了,还这般随性,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第九章 窥旧事
“为什么要嫁?与其嫁给一个男人这辈子收他的气,还不如不嫁。”李钰笑嘻嘻的说着,翻转了双手垫在脑后,惬意的躺在密罗的藤条上。
接下来二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意料中的斥责没有来,倒是让李钰很是意外,于是悄悄地睁开眼睛看着左前侧沉默的男子。
因为角度的缘故,她看不见他的五官,只能看见他消瘦坚实的肩膀和后脑,以及一只元宝形的耳朵。不过即便是看不到,她也能凭着这份沉默的气氛猜得到他脸上的表情。
这是陪伴了她八年的人,在李钰的心里,燕北邙比起李闯来更加亲厚些。
这并不是她没良心,因为李闯对她是一味的宠溺爱护,把她当成掌中明珠,即便是犯错,即便是闯祸,他为她收拾烂摊子都觉得理所当然。
而燕北邙对她则亦师亦友,对她的成长负责,教导她,指引她,严厉中带着宠爱,更让她折服。
燕北邙似乎是感觉到了李钰的目光,轻笑着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忽而叹了口气,抬手揉乱了李姑娘本来就已经歪歪斜斜的发髻。
“师傅!”李钰抗议的歪头。
燕北邙叹了口气,转过头去,落寞的说道:“你娘当年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后来遇到你爹,还不是义无反顾的嫁了?”
“哎?我娘?”李钰眨着大眼睛凑过来,一脸的八卦:“师傅认识我娘啊?”
燕北邙怔了一下,继而坦荡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是先认识了你娘,才认识了你爹。”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李钰一时脑子有些乱,待她理顺了一会儿,才忽然上前去抓住燕北邙的手臂,压低的声音透着无法掩饰的兴奋:“师傅是因为我娘才认识了我爹?这么说…这么说…这么说你跟我爹是情敌啊!”
“胡说八道!”燕北邙抬手在李钰的脑门上弹了一指头,他这下用了几分力气,弹得李钰眼泪都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整天跟我爹过不去啊!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两个人跟刺猬似的!却…却又对我这么好?”李姑娘揉着额头,委屈的哼道。
燕北邙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又转过脸去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的心事被个孩子给猜透了,一时间他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
李钰看他那样子无异于承认了自己的猜测,一时间心里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那么点酸,还有点苦,又有几分庆幸。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竟让她这个素来没心没肺的孩子也愣住了。
“很晚了,回去睡吧。”燕北邙淡淡的说道。
“师傅,我娘长得很美吗?”李钰却不理会什么天色已晚的话,径自问。
“你不记得你娘的样子了吗?她死的时候你已经五岁了…”燕北邙微微蹙了蹙眉头,按说,五岁的孩子,应该记事了啊。
“可是我大病一场,醒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李钰慢慢地低下头去,掩饰着些许心虚。
“嗯。”燕北邙没有对此事纠结,而是点了点头,轻声叹道:“你长得很像你娘。嗯…有九分像。”
所以,你对我的精心教导严格督促,都是源于对她的爱吧。李钰抬头看了燕北邙一眼,默默地腹诽道。
“行了,天色已晚,回房去吧。”燕北邙再次赶李钰回房。
“师傅…”
“回去吧,你几天没来上课了,明日若是晚了,小心戒尺。”燕北邙说完,便纵身一跃跳下了藤萝,一袭清影宛如一只闲云野鹤一样,倏然而远。
李钰又在风里坐了半个时辰,才纵身从藤上跳下去,默默的回房去了。
从来没有过的,李大姑娘这晚失眠了。
生性谨慎的她头一次脑洞大开,自行脑补了李闯和燕北邙为了追求那位周氏美人而各显神通,最终周美人还是选择了李闯这个地主老财而舍弃了风华绝代的的燕大侠…
四更天,莲雾便进来唤李钰起床,李钰才刚睡踏实了就被杜嬷嬷和莲雾从床上拉了起来,然后梳洗一番,先去前面给殷氏请安之后,方和上官默韩岳二人一起去私塾了。
她前脚一走,殷氏便蹙着眉头跟身边的周氏说道:“大姑娘这么大了,也该学些针黹女红了。不然将来嫁了人,可要受人指摘的。”
周氏应道:“夫人说的是。其实姑娘早就该找女红嬷嬷来教习针线了。”
“别人我不放心。”殷氏叹道。
“那?”周氏心里一阵发怵,大姑娘刁钻顽劣是远近皆知的,她虽然自认为自己规矩极严,但也知道自己绝对教导不了这个混世魔王。
“今儿她放学回来,你就开始教导她女红吧。以老爷对她的疼爱,将来必得觅一个殷实之家,针线上的事情或许不用自己动手,但若是不懂,必然叫人家笑话我们李家教女无方的。”
“是。”周氏万般不愿意,但也不敢反驳主子的话。
“你放心,我既然让你去教她,自然不会让你受制于她。”周氏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家婆子,吩咐道:“去把周姐姐留下来的那只檀木尺子拿来。”
管家婆子一怔之后方明白过来夫人说的‘周姐姐’是先夫人也就是李钰的生母周氏,于是忙福身回道:“夫人,先夫人之物,都归老爷收藏着,奴才等不敢擅动啊。”
“别的事情自然不能擅动,但这是为了姑娘的将来,必得动一动了。你们也知道你们大姑娘的秉性,若非如此,她又如何肯听话?”殷氏一脸的无奈,之后又看着杜嬷嬷,问道:“杜嬷嬷你是周姐姐贴身服侍的人,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杜嬷嬷自然知道李钰的性子,任凭周氏是绝对管不了她的。但为了她好,女红是必须得学的,若是把先夫人的旧物取出来能够让姑娘乖巧些,也可安慰夫人的在天之灵。于是应道:“夫人言之有理。”
殷氏含笑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而此时,正在被燕先生严厉教导背书的李大姑娘无端端的打了个喷嚏,刚刚好打断了先生的训诫,气的燕先生瞪眼,引得私塾里的同学们个个掩嘴偷笑。
第十章 心燥
李钰揉了揉鼻子,心里暗骂不知又是哪个在背后念叨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
燕北邙已经皱眉斥责:“于师长训诫之时,故作异态,实在可恶!手伸出来!”
“啊?”李钰立刻苦了脸,“打喷嚏实在是学生情不自禁的,绝非有意而为。请先生明察,就不要罚了吧?”
“你若用心听训,怎么可能连个喷嚏都忍不住?你分明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燕北邙说着,抬手取了书案上的戒尺,指了指李钰的左手。
李钰咧着嘴把手背到身后去。
燕北邙却淡然一笑,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李钰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在燕北邙的目光里缓缓地伸出了左手。
燕北邙抬手抓住她的手指,‘啪’‘啪’‘啪’打了她的手心三下。李钰忽然间觉得十分委屈,这委屈竟是穿越至此八年来从未有过的酸楚,一时间眼泪居然如珍珠断线一样的流了下来,等燕北邙看见她的眼泪而蓦然怔住的时候,李钰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于是一甩袖子疾步跑出了书房。
“哎——”韩岳忙跟着站了起来,悄悄的看了一眼燕北邙的脸色之后,便拔腿追了出去。上官默看韩岳追了出去,方收回目光,低头继续读书。
李钰跑出书房之后索性放开了性子,利用燕北邙平日里交给她的些许功夫,踩着假山石便跳上了墙垣,继而爬上屋顶,坐在了屋檐上。
随后而来的韩岳也一路跟着她跳上了屋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很疼啊?”韩岳伸手拉过李钰的左手来看。
“走开!”李钰反手推了韩岳一把,冷着脸,连个眼神都欠奉。
韩岳身形矫健,被推了一下也不动如山,依然伸手来把李钰的手拽过去,把手指展开,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仔细的涂抹她已经红肿的手心。
李钰也不再推他,只等他把药抹好了方闷声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燕先生打得也不重啊,你至于吗?”韩岳颇为不解的看着李钰,想当初这丫头被藤条抽都没掉眼泪,区区小戒尺又何足惧也?更何况燕先生素来疼她,打她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顶多红肿一两日便可恢复如初。
“你管我!”李钰凶巴巴的吼了韩岳一嗓子,“你还不走?不走我走了!”
“好好!我下去了。”韩岳看她也没什么大碍,又见她凶巴巴的要恼了的样子,忙点头答应着,起身跳下了飞檐。
李钰一个人在屋顶上坐了半日,想了些穿越之前的事情,又不知什么缘故,脑子里一下闪出燕北邙那张冷峻的脸,心里自然又恨恨的,随手取了一片碎瓦片,挥手丢出去,砸死了树梢上那只讨人厌的灰喜鹊。
整个下午她都心烦意乱,直到学生们都下课了,方收拾心情下了房顶。
燕北邙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皱着眉头半晌没说话。而李钰则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哭泣而觉得不好意思,匆匆朝着他行了个礼便转身跑了。
李钰匆忙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见周氏带着杜嬷嬷和莲雾迎了出来,立刻愣住,因问:“周嫂子怎么在我这里?可是夫人有话说?
“是,夫人有话,请姑娘细听。”周氏身子一侧,让开身后的一个丫鬟,那丫鬟手里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铺了一层松绿色的锦缎,锦缎上放着一把沉檀木的量尺。
李钰正纳闷这是什么古董珍奇呢,周氏便洋洋得意的把殷氏的训诫说了个明白,自然少不得拿出先夫人周氏的遗物来教导李钰:“若是姑娘不听奴才的话,就是对亡母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