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停了下来,性音压低了声音在帘子外说:“先生,福晋亲自来接您了!”我一惊,抬头看邬先生也是浑身一紧。
性音打起帘子,我急忙先下车,小心的扶了先生下车站定。眼前应该是四贝勒府的一个后门。我们身后是郊外一片初夏的自然景色,眼前是一直延伸到两边看不见的大红高墙,一道小门里面隐约可见巷道。门前站着一群人,一个被丫鬟小厮们簇拥着站在最前面,穿着花团锦簇的大红旗装,戴着电视剧里常见那种“两把头儿”的青年女子,显然就是福晋了。用现代审美看,她长得偏胖,但是一张圆脸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此时一脸诚恳的笑意,看着倒也顺眼。我连忙低下头,紧张的抓紧了邬先生的胳膊,他现在可是我在古代唯一的依靠了。上学期刚和寝室的姐妹们看了《金枝欲孽》,对里面那个看似慈眉善目,实则杀人不眨眼的皇后娘娘印象深刻,谁知道这个福晋会不会就是那样可怕的女人呢。
邬先生却没有理会我,他激动的说:“瘸子一介书生,怎敢劳动福晋大驾?”说着就要跪下去,我倒不由分说先“扑通”一声跪下去了,因为按照我的理解,在古代,像我这样没身份的人,要保命的话最好是没事就多跪跪。
却听见福晋“笃笃”的走路声却急促的来到了眼前,一把拉起因腿脚不便,还没得跪下来的先生,又一手拉我,说到:“先生万万不可!我家贝勒爷自从访到先生之后,每封家信都提到先生,再三叮嘱我们,先生乃无双国士,家里事事不可委屈先生,我早已吩咐家人收拾打点好了书房,日日都盼着先生平安来家呢!因我家爷说了,先生身份不便,只得委屈先生在这后门迎接,奴家在这儿替我家贝勒爷向先生道个不是了!还望先生不要怪责我们不知礼数。贝勒爷说日后回府了,再依你们汉人拜师的规矩,要立了香火正式拜先生的。
这位姑娘的事我也早从性音大师那得了信儿,既是跟了先生,也是个有福的,我家贝勒爷说就便儿服侍了先生,府里不过添双筷子罢了。”
听说胤禛已经知道我,立刻松了一口气,邬先生真是棵大树啊!心里不由得对邬先生连着性音都感激起来。站起来努力低着头,心里又佩服这位福晋,穿着这样折磨人的“花盆底儿”鞋还行动如此伶俐,一番长篇大论说得既随和温馨又有条有理,看来今后尽量不要招惹到她——不管是红楼梦里的王熙凤还是《金枝欲孽》里的皇后娘娘,都是敬而远之为好啊。想着心思,却听邬先生声音都颤抖了,说:“邬某…一介残疾书生,得贝勒爷如此相待,还有什么说的?只为四爷捐此残躯而已。”
这样就“士为知己者死”了?太容易被收买了吧。我忍着笑,没有再注意他们说些什么,只继续非常努力的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扶着先生,由福晋亲自带着先生,穿过七拐八拐的巷道,把我这个没方向感的人都转糊涂了,才来到了我们住的院子。福晋又说了一些饮食起居上面的话,拨了两个据说是府里很得力的丫鬟梅香兰香和我一起服侍先生,我们就算是安顿下来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累得不行。这个古代的身体真差劲,我倒在自己屋子里的床上,迷迷糊糊的这样想,还没来得及四处打量一下,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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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到四贝勒府也快半个月了吧,从小上学就只习惯按照星期算时间,在古代一个多月了,我还经常记不住日子。
我跟着邬先生被安置在书房后面小花园的院子里。这是四贝勒府里极其幽静的一个角落,有两株不知是什么树的参天古木,遮盖着一道清澈的水流蜿蜒穿过,汇聚到我们所处东面,四贝勒府后宅,也就是女眷们住处的后园子里。据说水流形成一条狭长的湖泊,种满了荷花,再沿高墙下的暗渠流到外面——连那边郊区的地也是四爷家庄子上的。这里只有两道出口,一道是从走廊直通到书房的院子,再出去一进才是外面的厢房,开阔的院子正北坐落着四贝勒府的正厅万福堂。另一个出口却是院墙北面荼蘼架后隐蔽的侧门,出去的一条狭窄甬道隔开了这个小院子与内院正房,直通到我们进来时的后门。这个院子看似不起眼,外面的人却轻易进不来,除非那些到了书房后还能不被阻拦的往里逛的人——自然只有心腹或重臣。我已经把府里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但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小院子,隐秘安静少人打扰,而且景色幽雅深得古意。
对于邬先生这样的谋士,在政治局势波谲云诡之时,自然应当如此珍而藏之。我也很乐意的沾了这个光,如果不是在古代的王府,怎么能住到这么古色古香,豪华却不俗气的的宅院?院子里的布局完全仿造江南园林,不同种类的花草错落有至,嶙峋的假山石之间有石凳石桌,石桌上还刻着围棋棋盘。
已经是夏天了。傍晚,趁太阳西下,白天灼人的阳光被树阴挡得差不多了,我才出去站在院子里面发呆。这些天我经常这样,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古代神话里的那个樵夫,贪看仙人一局棋,回首发现时光已流转数百年。
两个女孩子的声音清脆的响在我身后:“凌姑娘,晚膳已经送过来了,邬先生问姑娘是过去一起用还是送到姑娘房间?”
这是府里拨给邬先生的丫鬟梅香和兰香,一个伶俐一个老实,虚岁才十四。这些天和她们相处熟了,我知道她们都是才几岁就被家人卖到这府里长大的,极懂规矩。被拨过来时,只说是在书房服侍邬先生,但都被严密叮嘱不能对外泄露书房里面的情况。虽然被四阿哥府里的规矩调教得十分谨慎小心,但毕竟小女孩天真烂漫,何况我一向很有人权意识,丝毫没有什么主仆的概念,这些日子下来,我和她们也相处的极好了。我转身朝她们笑笑:“你们也来一起吃吧。”拉着她们一起走向邬先生的房间。
因为我不是四贝勒府买的奴婢,却是邬先生带来的,所以她们很自然的把我当做半个主子,我也俨然成了邬先生跟前的大丫鬟。听说给邬先生拨人时,福晋和管家高福儿还很费了点心思。邬先生来了之后,书房今后必定更是府里的机枢重地,服侍的人多了,招人怀疑,且人多嘴杂不易保密;服侍的人少了,又怕有重要的人来了服侍不周到。想来想去,只有找两个从小调教得力,且跟知根知底的丫鬟过来日常使唤,膳食一概由福晋的小伙房负责,洗衣等粗使活也是归入府里女眷后房一起由专门的人负责,加上邬先生还带了我,这边就足够了,还打算着等四贝勒回来,再由他指派两个可靠的小厮专一守在书房外面,以备和外面的来往事务。
我早已想到,这样的地方,恐怕我这莫名其妙的身份不容易待得住,梅香和兰香比我小,却比我有用可靠许多。这些天我已经很努力的向先生学读书写字弹琴,但那些东西要学好都需要时间,就算学好了,身份也始终是个疑点,那位精细过人的四爷容得下我么?
吃饭时,我就有些心不在焉。邬先生却心情很好。他一向不把我当下人看待,在无事可干的这段时间里,他教我弹琴、读书、写毛笔字也很耐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我已经把他当做主心骨了。隐隐约约向他透露过几次我的担心,他却只是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也无可奈何。无言的吃过饭,我帮着梅香和兰香收拾好,就请着先生继续教我弹琴。
学了这么些天的琴,对于听惯RAP、New Age、电子摇滚的我来说,古代的音乐太委婉含蓄了,不管喜怒哀乐,都严重不够煽情,总是把我听得昏昏欲睡。于是我异想天开的就把自己觉得古琴还可以弹的现代歌曲哼出来,叫先生按音律教我弹。要知道每次去KTV,我都是朋友们公认的麦霸,记得熟的音乐也很不少。这么学着弹了好几首,居然邬先生也直夸我在音律上有天分。
我却心里只是好笑,暗自庆幸几百年后的作曲家们不能来这里告我侵犯他们的知识产权,否则官司就有得打了,我可是知法犯法啊。而且,在音律上有天分,就是和在写字上面没天分相比的了。我写的毛笔字,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惨不忍睹。每次辛辛苦苦的抓着毛笔“画”完一个复杂的繁体字,正要得意的时候,却看到邬先生一脸见鬼了的黑线…唉!深受打击的我就把心思大半都放在了看书和弹琴上。
弹了一会琴,看看天已经黑了。我还没学好换算古代的时辰,只知道夏天天全黑,应该差不多就到晚上8点多了,于是收拾起琴书,打算回房间休息。在一旁看书的邬先生见我要走,放下书,看着我。以为他要说话,却又迟迟没有开口,我抱着琴走到了门口,他终于说话了:“今天福晋跟我说,四爷有信,明日就要回来了,原本上月就该回京的,但听说在安徽向盐商筹款,修复决溃河道,颇有阻挠,还是皇上下旨叫他们回来的。这一回来,已是六月,这边就要忙起来了。”
这话听着倒像是自言自语,但明显是在对我说,古人怎么说话这么转弯抹角呢?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先生如此才华,必定能辅佐四爷做大事。凌儿只尽心服侍好先生就是了。”
“什么‘大事’?”他立刻颇感兴趣的问我。
我知道这话不对,连忙转头看着他,还好他神色平静,只目光在烛光下幽幽的。我发了呆,就没有说话,他又说:“你放心,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话,你是个有灵性的,好好自处,没有人会为难你。去吧。”
我招呼了梅香兰香过来服侍先生睡下,自己回了房,想着先生这摸不着头脑的话,很晚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果然听说皇子阿哥和部院大臣都去朝阳门码头迎接四爷十三爷了,四爷十三爷还为仪仗规格过高的事与前去迎接的兄弟们闹了个不欢而散,他们也没有回家,就直接去畅春园见康熙交差使了。
梅香兰香叽叽喳喳的说:“贝勒爷他们到哪福晋都有消息,叫家人和我们各房的丫头都预备着,过会叫我们了就一起到门外迎接贝勒爷呢。”
终于要见到这个重要人物了,我还真紧张起来。服侍邬先生换好一身齐整衣服,看着梅香兰香给先生修辫子,我也回房打算换一套整齐衣服。到府里之后,衣服鞋子和梳妆等日用品都是府里配给的,据说我的是按着小姐的例,其实府里根本没有小姐,自然又是沾了先生的光。但我根本不喜欢这些衣服,全是大红大绿的,还绣了鲜艳的图案。对于一向只喜欢黑、白和咖啡色的衣服,全部行头就是衬衫T恤的我来说,穿上这些戏服一样的东西真是全身都不自在。犹豫了一小会,挑了一件月白滚深蓝色边的轻罗衫,配上深蓝色裤子,穿上用一双大红绣花鞋向兰香换的乳白色缎子鞋,没有绣花,而且,谢天谢地我们丫鬟都不用穿“花盆底儿”。
眼看时间快到中午了,我正闷得直打瞌睡,外面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进院子。“来了!” 邬先生说。果然是来叫我们的。我扶好邬先生,梅香兰香跟在我们后面,跟那小厮来到万福堂前,福晋领着一群姬妾丫鬟和胤禛的几个儿子已经等在那里了。知道这里面就有未来的乾隆皇帝,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是他们实在太小了,想着今后他们到书房上学,还有得机会见,就把兴趣转向了那群姬妾。
从服饰上看,福晋身后的四个应该都是胤禛的小妾,我只知道里面应该有一个乾隆的生母钮祜禄氏,还有一个年羹尧的妹妹年氏。眼前这几个,妆化得太浓,厚厚的粉盖得看不出皮肤年龄,其实她们五官看上去都还算端正或秀丽,只是古代的化妆技术太差了,衣服穿得太艳丽了,不属于我欣赏的美女类型。
兴趣又没了,我正不耐烦间,众人苦等的主角到了。一群小厮拉着一溜儿马和马车,为首的马上骑着一个身材俊逸的青年男子,打马到正门前潇洒的一跃而下。管家高福儿忙不迭的带着一大帮家丁在门外跪下迎接,他也不看一眼,迳直大步进得门来。福晋率领众人也要跪下,这个被我认定是胤禛的人只一抬手,淡淡的道:“大热的天,不要行礼了。我人在外头,心在北京,府里头没事我才能安心办差,我不在时大家都辛苦了。”
他已经走近得能看清模样了,我倒吸一口凉气——他太年轻了。电视剧害死人啊,原来不但邬先生,连四爷也不是那样少年老相,除了自然有一种皇家高高在上的气质之外,胤禛根本就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嘛。
福晋正要说话,他却迅速的看到了我们这边,快步走过来,扶着微笑不语的邬先生,满脸诚挚的说:“先生!扬州一别,胤禛日日挂心啊!在府中还适应么?有什么缺的东西没有?”
邬先生这次却很冷静,说:“四爷在外为国家社稷奔忙,邬某只能在书房潜心读书,得四爷如此相待,无以为报啊。”
离得近了,我突然觉得胤禛长得很像我喜欢的漫画《最游记》里的唐玄奘,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表情很不明显,眼神却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身材看似偏瘦,却精壮的能把一身深蓝袍服撑得很好看。
正在打量他,他却迅速的拿眼光打量起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没人敢这么看过他,他的眼神有点诧异。我连忙低下头,不施脂粉算不算失仪?史书说他“素有刻薄之名”,我可不想有什么地方被他挑剔到。
但他很快对邬先生说:“今日刚回来,还有府中事务要处理一下,下午胤禛再到书房与先生好好一叙!”先生只像与他有默契似的微笑点头行礼,看着他进了万福堂,一群人也簇拥而去,其他下人如鸟兽散,便转身欲回书房。我忙扶了他,却忍不住又好奇的回头想再看看这个胤禛。不料眼光到处,他也正回头看向这边,目光相对,我连忙回头扶先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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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
中午吃过了午饭,我就在犹豫,下午胤禛要来书房,但没说什么时候来,我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睡个午觉呢?邬先生却闲适的走过来,吩咐我:“凌儿,点上一炉香,让我听听你琴练的如何了?”我只好打消了睡觉的妄想,焚香沏茶,搬出古琴,叮叮咚咚练起来。
已经是六月,也就是阳历的7月了,中午的书房在一片绿荫环绕下只是暖洋洋的非常舒适,偶尔有一两声蝉鸣透过纱窗,更显得这里清幽非常。邬先生握着一卷书坐在窗前安静的看起来,帘子外面,梅香兰香靠在门口打盹儿。我也渐渐觉得眼皮重了起来…
“哗啦”一声,手无力的划过琴弦,吓得我浑身一抖,杂乱的琴声(其实根本是噪音)倒把自己的瞌睡吓醒了。狼狈的抬起头来,邬先生的眼睛正从书卷后面笑盈盈的看着我。
这下糗大了!觉得整个脸连耳朵都在发烫,我干脆耍赖趴在琴上拿袖子遮住了脸。5555…没脸见人了。
一只暖暖的手轻轻抬起我的胳膊,我抬了一点点头偷偷瞄一眼,先生笑得好温柔啊。
他坐到我身边,把我从琴上扶起来,手臂圈过我的身体,他的双手握着我的双手,在我耳边声音低低的说:“你这小妮子音不入心,弹的什么琴啊?就刚才的曲子,右手食指放这儿,左手拇指要用按的,不要拨…”
感觉到他的体温,我怎么也热起来了?心也跳得好急…不敢转头,又拿眼睛瞄他,他却也正好微笑低头看我,眼睛里的星光,都变成了一下一下荡漾的水波。让我不自觉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失了神,他平时眼里偶尔流露的孤傲、惘然、伤痛、失落、寂寞…那些让人看了心酸的东西都上哪儿去了?现在只剩下一脸和煦,脸上放出淡淡的光芒,这一瞬间,我敢和任何人打赌,他年轻时一定是个迷倒一片少女的美男子。
晕乎乎的,也不知道他在弹些什么,我只好迟钝的随着这双手的指点在琴弦上拨、按、捺…我觉得自己变傻掉了,在现代长了20岁,从来没有这种反应啊。我皱着眉头努力的想着,以前也和男生拉过手,也经常打打闹闹,怎么就没有发现跟他们有身体接触时会心跳加速,反应迟钝,大脑变空白呢?
远远传来一阵豪爽的大笑声,打破了书房里暧昧的气氛。梅香兰香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撞到了门上。见我仍然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样子,邬先生微笑着摸摸我的头发,从容的站起来,支着拐杖站到了门口。
“邬先生!胤祥从江苏给你弄了一坛百年老酒!哈哈,本想就找上四哥、先生我们喝了它的,没想到这秃驴鼻子比狗还灵…“
“十三爷骂和尚不要紧,只要这酒被和尚知道了,嘿嘿…就逃不了和尚的。”
十三阿哥胤祥和性音过来了!我连忙站起来,他们已经一脚踏进了门口。邬先生开心的笑着:“这酒我是却之不恭了,大师你就多让我几口吧,呵呵…”他把胤祥和性音让进了里面房间,走在最前面进来的这个男孩一定就是胤祥了。说他是男孩,一点也没错,看他青春飞扬的脸,才不到20岁的样子,还没我大呢…可惜不是现在这个我。让我一下就产生好感的,是他被晒得已经有点古铜色雏形的健康皮肤,呵呵,亲切啊。他的浓眉和清秀的五官跟胤禛很像,但是气质呢…我想到一个绝妙的比喻,如果说胤禛是《最游记》里的唐玄奘,那胤祥就是孙悟空了。
我被自己的超级联想能力逗笑了,他却一转头看到了站在琴桌后面发笑的我,一愣,转身询问的看着性音。性音说:“这就是那个凌姑娘了。”说着向他挤眉弄眼,“邬先生携美抚琴,好不自在啊。”
“哦…哈哈,果然果然!”胤祥笑着坐在我的对面打量我。
想到刚才的情形,我脸一红,连忙跪下给他行礼:“奴婢给十三爷请安。”
“你抬起头来,我问你,刚才为何发笑啊?”
我抬起头来,却见他和性音还一脸促狭的互相递了个眼光,我习惯性的脱口而出:“就准你笑人家,不准人家笑你啊?”
看着他和性音都是一愣,我想,坏了,闯祸了!可是又不想拉下面子求饶,只好低头等待发落。没想到一阵大笑响起,在这安静的书房里震得我耳膜嗡嗡直响。
“哈哈…好丫头!说得好!”胤祥前仰后合,连邬先生也一脸无奈的笑了。
“十三爷,和尚说得不错吧?”性音拍着自己光溜溜的秃头笑道。
“不错不错,这个丫头有意思…”
“什么事情这么有意思?说给我也开心一下。”一个挺拔的身影静悄悄的矗立在门口,这声清朗平淡的问话却让房间里的人都静了下来。他几乎没有脚步声的踏进屋子,我也顾不得多想,反正跪着,顺便给他也磕个头:“奴婢给四爷请安。”
没有人说话,我盯着他的靴子,心想,他的靴子有消声装置?走路怎么没声没息的?
“起来吧。”
我毫不客气的站起来打算退出去,却看见他正在看我。一时进退不得,我只好愣在原地。他点点头,示意我出去,我才赶紧退出来,关上门,和梅香兰香一起在走廊下煮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发现身上都是冷汗,不由得讨厌起这个人来,整天摆那副样子吓人,怪不得不长命,哼。
里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响起,立刻又传出来一阵笑声,显然是在继续翻刚才我的笑料。我没好气扇着炉子,叫梅香兰香送茶进去,本小姐才懒得给他端茶呢。
说话声很快就低了,梅香兰香退出来之后,里面气氛似乎已经严肃起来。我叫她们在外面好好守着,有事就叫我,自己则转回后面自己的房间,不管了,刚才太辛苦了,我要睡大觉去。
昏睡一场醒来,看外面已经是夕阳西斜,连忙穿衣起来,绕过大树荫下假山石中的枫晚亭,见梅香兰香还守在那里,显然他们已经密谈了一下午。
梅香兰香看见我,脸上都露出奇怪的表情,我低声问她们:“见鬼啦?干吗这么看我?”兰香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刚才四爷问你去哪了,我们说…说你身体不适…睡觉去了…”什么?这下害死我了…我恐怖的看着她。
“没事没事!”梅香赶紧安慰我:“四爷看起来没有生气,还笑了笑呢。”我悲惨的想,你们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恐怕杀了你还看着你笑呢。
正愁云惨雾的呆坐在石阶上,四爷的声音在里面喊换茶,梅香兰香赶紧忙起来,不一会兰香跑出来说:“姑娘,叫你呢。”
我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情走了进去,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事,大不了就是死,死了说不定还能回现代去…
书房里面,密谈一下午后的气氛显得轻松闲适,但是香炉的烟熏得我气闷,难道他们一下午没开窗户?我也不看他们,径直打开了两边的精致的镂花碧纱窗,庭院里的斜阳和绿色映进来,房里一下子清爽许多。
支好窗户转过身,才发现他们都在发愣。十三阿哥盘腿坐在榻上,一手指着我,好象憋着气一样问我:“你…谁叫你开窗户的?睡迷糊了吧?”说着终于忍不住一阵狂笑。然后其他几个人也爆笑起来,连胤禛也一手支着腿,笑得抬不起头,但他很快停了下来,又喝口茶,才问嘟着嘴瞪着胤祥的我:“你…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