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母异父的弟弟结婚,她应邀参加却不知该怎么应对。
就像很多年前,除夕那日,她孤独一人在自己母亲精致美丽的新家门外左探右探,入目的是窗内和睦温馨又和谐的一家三口,等到自己默默倒数十秒,新年到了,她都没等到自己母亲亲自来跟自己说一声“新年快乐”。
所以,出国的时候,她孑然一身,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还是,孑然一身。
参加的宾客皆是时尚圈的人,她母亲是国内这个圈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她看见那一对耀眼全场的男女出现,其实是有一瞬间的目眩,即使她不意外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手抖了抖,抿唇僵硬。
“顾方西。”
浅浅意味深长的声音响起,迟欢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的母亲笑意盈盈的坐在自己身旁,望向那个男人,凑近她问:“他?你喜欢?惠双双,顾家大夫人最疼爱的侄女,顾总疼那女疼得要命,你要真喜欢,妈替你找机会。”
闻言,下意识紧握杯子,迟欢一怔,好笑的摇头,冷静而固执:“我不当第三者的。”
即使是第三者的第三者。曾经,那个女人她见过。
只有一回,方正阳来找他们的时候也带了个女孩,叫惠双双,那么乖柔照人,扑到了那人的怀里唤了声。“顾哥哥。”
他的过去,她不曾参与,她傻傻的想对他的将来好,却忘了夫妻要的是缘分,有时候那叫“过去”的字眼总在消磨着缘分这样浅薄的东西。
他背负着甩不掉的过去,她却满心着眼他们的将来,看的是不同方向,走的路也总有岔口的一天。
此刻,别人婚礼的现场,自己曾经的丈夫。
他欠了她一个孩子,不止,还有一场婚礼。
他说他早晚有一天补给她,她搂着他的颈项,吻着他微蒙的双眼说,没关系,等你以后看得清楚了,我再穿婚纱给你看也不迟。
如今,他看得见了,她的白纱,她的样子,都已经迟在了光阴里蒙上了灰尘烂在了角落。
舌苔渐渐隐出了些许苦涩,她忽然手一抖,眼神微敛,不自觉的将酒杯触到嘴边,怔忡的望着新娘那一件垂底精致无暇的婚纱,眼一凉,咬着唇,一饮而尽,甜味酒精散开,她喉咙一热,头有些发晕。
她忘了,她酒量很不好。
她的丈夫曾经丢了家里含有酒精浓度稍高的食物,只因为,她醉酒后的酒品不太好。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她酒醉以后会怎么样,只有她丈夫记得,她隐隐约约只记着那个男人很少强硬,却是用着温煦的嗓音淡淡微沉地对她道:“以后我不在,不许喝超过半杯的酒。”
于是,她喝酒从来记得不过半杯,可现在怔怔发热的望着空荡荡的酒杯,浅叹,整整一杯,她都喝下了,好像也没怎么样,她只有一点点的头晕而已。
“夫人,好久不见。”
那声魅惑慵懒的嗓音就像恍如隔世般冲击她大脑的血液,她抬起微醺的眼,恍惚看见那个姿态性感,阴柔又分外冷雅的男人一身手工裁缝的西装举着杯,薄唇浅笑,眼神似有似无的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迟宁也笑着回应,揽过迟欢的肩,不动神色的眯了眯眼,笑着道:“的确好久不见了,上一季的品牌发布会很轰动,恭喜你又赢得漂漂亮亮。”
“托您的福。”
他举杯,与之相撞,眼又落在了迟欢低眉敛目的面容上,苍白略微泛红的脸颊,他又想起那天,她接电话时浅浅淡淡平和的笑容。
这个女人,似乎总不爱笑,还是恰好他每次遇到,她都心情不好?
“这是我女儿。”
半晌,迟宁礼貌的提醒响起,顾方西不动声色的点头,心里却暗嘲自己第一次失神过久。
厅内,旋律悠扬惬意。
顾方西勾着飞薄的薄唇,狭长的俊眸晕着淡淡的英挺又冶艳性感的气息,前额的发微遮睫毛处,他无意识的一拨,嗓音低厚:“夫人的女儿也是位美人。”
笑言低沉,惹得几位在场的超模吹嘘冷眼瞥来,连迟宁都不免笑出声直说谢谢。
迟宁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迟欢是美的,何况这人是素来以挑剔冷漠出名的男人,即使这是礼貌的话语还是让她忍俊不禁。
她从年轻时到现在,容貌靓丽,时尚敏锐度高,打扮穿着皆是完美。儿子亦俊朗出众,只有自己的女儿半点不像自己,普通的脸型,如今回国仿佛削瘦了好几圈的身材配上那张有些暗淡平凡的脸,也都不能够上“美”这个字眼。
迟欢也抬起头下意识蹙眉看他,头有些涨,她怔怔的只看见顾方西对自己笑笑,那张他阴柔锐利的俊脸部线条不着痕迹柔和下来几分。
浅浅薄薄的对视,有些异样的情绪蔓延。
她别过了眼,余角却捕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冷滞。
……
在欢愉的时刻都会有曲终人散的离场。
宾客陆陆续续离开,她额上一凉一热,脚步蹒跚,在路口的转角处,那一辆黑色融进夜色凉意的车停在那儿,那个男人就像从黑暗幽冥的角落里一步一脚的现身在她恍惚的眼前,出现,侵入。
男人,密黑的发丝自然垂落,眉角锋利,眼底魅惑极致,狭长明俊。
“……路西法。”
恶魔,就像要将猎物毫不犹豫吞噬的恶魔。
她如梦呓语,酒精灼烧,停滞脚步,摇摇晃晃,几欲坠地,分不清方向。
……
“迟欢。”
夜色迷离,酒精灼人,她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叫自己。
是她的丈夫,还是现在熟悉的陌生人?
“我的专访稿你写完了没?”
男人的声音又再一次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传进耳膜,她忽然眼泪无声无息的渗出眼角,不住的摇头,脚下却已经感觉虚浮,她只看见他很凉薄淡情的唇一动一合。
“迟欢,过来,我送你回家。”
腿一阵阵的发酸,太阳穴紧缩生疼,她乏力的蹲在路上,置若罔闻。
顾方西看着她蜷曲在街道上,晕黄色的路灯一闪一熄,他胸口闷热堵得慌,疾步上前将她瘫软的身子拉起,嫩薄柔腻的触感停留在自己的指尖,像梦里寻了很久又丢了很久的温度,让他不由深深的陷了神智。
“……顾方西,你这个混蛋!”
刹那,碰触到他指腹的一刻,明明已经无力虚软,她却像力气回流一般失了理智一样对他拳打脚踢,打骂呵斥。
“我告诉你,我讨厌你!我不要你管,你滚,你滚!你滚开,你是谁,你凭什么要来干涉我的生活,凭什么?!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顾总,顾先生,我求你了……不要来破坏我的生活,因为你不配,你不配!”
摇晃着他,一次次挥开他的手,恨恨又撒泼的对他拳来脚去,他竟也愣愣的任她放纵,忽然,她死死咬他有力的铁臂狠狠一口,嵌入血肉,他倒抽一口气,生疼的感觉钻入心房,血液渗透,迟欢尝到一丝咸咸的腥味,蓦地静了下来,安安分分起来。
“迟欢,你属狗的?你说,怎么办呢,我有想当驯兽师的欲望……”
眉梢微挑,他捏着她的下颚,暧昧强势的气息喷在她的鼻端,男性的性感阴柔与毫不掩饰的霸道。
“迟欢,我告诉你,你逃不了的。”
他的吻在话落时停在她的耳垂,细细碎碎的又轻啄了好几遍。
下一秒,迟欢身子剧烈一震,突然傻傻愣愣的抬头,苍白削瘦的脸像在梦里憨憨静静的,直直的望着他深沉幽淡的眼眸,咧嘴一笑,柔柔腻腻仿若呢喃轻语的唤着:
“方西……”
他一颤,心莫名陷了下去,低低的应了声“恩”,凑到她的柔唇际,抵着她烫得烧人的额头,呼吸相触,看见她眉眼弯着,隐隐的酒窝,正想手抚上她的眼窝,只听见,她的话语淡起在夜间:
“……你不知道吧。我结过婚,怀过孕的。”
“……”
“我的丈夫,很好很好,我很爱他。”
“……”
五原谅我不能放弃你
让我做个狂悖的梦吧,原谅并容忍我的专制,当我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亲爱的,不要责备我……
我的妻子曾经说过舒婷的这首诗很美很女人,迟欢,你懂吗,其实这首诗更适合掠夺的男人。
——顾方西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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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结过婚,我有过孩子……
她说,我的丈夫,很好很好,我很爱他。
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好吗,方西。
那夜幽幽静谧,她咬人的时候丝毫不带分寸,泼辣又任性一点也不似外表般文静平和,他黑眸紧眯看着她像一只困窘又暴怒的小兽在自己怀里撒泼哭闹,动弹不停,最后亮亮又蒙蒙的眼眸刹那撞进了他的冰藏冷却的眼里。
她柔柔又静静的唤她,轻声细语,“方西。”
他想,那一刻,她真的很美,美极了。
干净微醺,娇态百漏,隐隐约约又含着不易察觉的尖刺,像一朵他追寻了很久的花,暗夜糜烂,开得芳华睥睨,毫不在乎也拒绝着他私欲的窥探。
于是,他想得到她不会太乖,下一句必不会如他所愿,除非她不开口。
尽管,她的那一声轻唤让他失神得入迷,叫他不想再听见其他的话。
她果然说了……
眯着醉眼,吐着最无情的话。
用丈夫拒绝他,用不是完璧来刺激他,真真是聪明了。
最后的那句,他想,他永远都记得,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两个人都在露天夜色中跪在了地上。
街面冰凉,月色淡薄。
那静冷的话散在空气里,她被困在他的怀里,躺坐在他的腿上,耳边时不时传来远处几个正路过的人的小小几声吹嘘私语。
也管不了太多,他眯着狭长危险的黑眸,脱下衣服将她包裹住,渐渐变得浑浊酒熏的眼睛敛了下去,抵着他的胸膛止不住的抽泣,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就是哭得厉害,哭得可以断气。
抽抽噎噎的,她唇齿间郁郁的酒精味伴着她絮絮乱乱的言语:
“……你不知道,他真的很好,真的,我很爱他,我只爱他一个……”
她其实很固执,她被她的丈夫养成了习惯,是认地方哭的,这个熟悉得近乎在昨天的怀抱,她以为她已经丧失了泪腺的功能,可是,酒精烧得她头疼,烧得她忘了在哪里,寻到那一抹熟悉到瞬间可以让她放松到肆意流泪的气息,她在那个心里最阴暗的角落藏泪的地方就像找到了缺口,一下子就涌了出去,绷得很久的神经,泪腺,松了。
夜的颜色第一次那么暗,他的黑瞳紧缩,嘴角看不穿意味,淡淡地抿着。
“那么,他如果真的那么好,那他现在在哪里?”
他抬起她被眼泪湿润的下颚,眼神如冷色幽暗看不透。
“他,死了。”
他淡淡地发问,冰凉的指尖,让她有了几分清醒,挣了挣他的钳制,突然怔怔的对视上他那双慑人的眼眸,唇瓣扯动,三字冷淡。
下一秒,他忽然莫名的捏紧了她的下巴,生疼的感觉让她到抽口气,她蹙眉有些晕眩的看他,却发现,他神色莫测,接着,面无喜怒。
“迟欢,你听着,我要你,你结过婚我要你,你有过孩子我还要你,你想要孩子,我也可以给你。但是对你,我不会放手。”
闻言,她耳膜微疼烦闷,只是听见自己问:“为什么?”
其实,她是想问,能被他利用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毫无本事的她?
还是……
她突然轻笑起来,冷冷清清的也不看他,嗤笑着问:“是因为我母亲迟宁是《Vogue》杂志中国版的主编?你不知道吗,我们母女关系其实不怎么样,我帮不上你。”
风有点冷冽,即使是在夏夜。
心房猛地一窒,沉默半晌,板过她的烫得发红的脸,顾方西阴柔俊美的轮廓绷紧,恨恨的盯着她,冷冷的沉下声:
“……《Vogue》的确是国际时尚圈最顶尖的杂志,但,迟欢,你听清楚,即使是美国的主编Anna我现在也不用讨好。《Vogue》有选择设计师和设计作品的权利,设计师和品牌也有选择它的权利。”
就像当一个人渐渐强大,开始对你挑剔苛刻的也会变得礼貌恭敬。
强的选择别人,弱的被别人选择,谁都是那般过来的,从弱到强,爱情也是如此,爱得深的人注定没有爱得浅的人潇洒。
情深的人被情薄的人选择,情薄的人选择情深的人,放弃也只不过是因为不再选择自己而已。
话落,她蒙蒙低笑的摸上他深邃的眼窝,呢喃如丝的蠕动嘴唇:
“是这样呵……就像人跟人之间,有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顾方西,你被人利用过,也已经会完美的利用任何人和任何东西,你知道的,你现在也已经在金字塔的顶端了,是我,是我配不上你,我嫁过人又无才无貌,怎么配得上你顾总?”
其实,她心里疼得撕裂,只是想说,离开我,你真的过得比以前好。
所以,你离开是对的,没有一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站在顶端睥睨脚下,没有一个男人会想让一段婚姻牵绊自己,让一个没有用的女人扯自己的后腿。
她不怨的,她现在要的不过是没有了他,早习惯了的平静生活。
四年,当一个人明知认命却还傻傻自欺欺人的等一个男人回家,等了四年,焦虑,不安,寻找,犹豫,伤心,冷淡,所有的情绪过了一遍,她能仅守的只是最后好不容易适应的,那么一点点的一个人的平静。
这些,他都不愿意给她了吗?!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我说一见钟情,你信不信?”
他阖了阖眼,吐出一口气,烟草味浅淡,下颚抵着她的头顶,将她打横抱起。
“我不信。”
脚下一虚,凌空了,她艰难酸涩的蠕动嘴唇,头还在隐隐作疼,他这个动作瞬间让她整个人倾倒了下去,在意识消失最后的一瞬间,她只如在梦中朦朦胧胧眯着看见那张飞薄浅情的嘴唇淡淡落在自己的唇上,温度随着他说话的气息喷在自己的鼻端。
“……因为,你叫迟欢。”
六我的丈夫再也不会回来
四年了,我都做同一个梦,我的丈夫回来跟我说:“迟欢,我回来了。”
四年过去了,我明白,他再也不会来,再也不会。
——迟欢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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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醉得像滩烂泥,瘫软在他怀里,轻得一个肩膀就可以拎起。
夜很深,他的家里有些乱,满地设计稿,珠光亮片、戒指零件,衣料样品……他抱着她,轻手轻脚的走,然后替她换衣服,洗脸,然后挽入怀中睡觉,只是睡觉。
突然铃声悄然响起划破了寂静。那头是一个沉然妩媚的声音,她唤他的英文名:“West,睡了没?”
闻言,他摸了摸身旁枕边女子的额头,不热,不烫,看她眉头稍稍舒展,他浅叹了口气,狭长的眼眸眯起,不自觉抚上耳后那一条淡淡的疤,点起烟,分明的轮廓微微朦胧不清。
“睡了。”
他淡应。
那头一阵沉默,然后又笑笑,好似没脾气一般:“West,我想你了。”
他眼神幽暗,看着前方不明,侧手却自然看也不看的给枕边醉睡得毫无防备的女子掖了掖被子,然后漫不经心“恩”了一声,当做回答。
“我猜猜,你现在在做什么,是在跟你宝贝惠小姐谈情说爱吗?”调情的淡笑,嗓音低柔婉转,暧昧笑语。
“不是。”简单浅漠的回答。
那人也不被影响,照样笑声盈盈。“那么,是有新欢了?”
“Maria,你到底想问什么?”他蹙起眉,薄薄的烟雾淡淡的从他薄唇中溢出。
沉默半晌,女人的语调沉了下去,略微哀愁:
“前天,在你办公室,你到最后还是没碰我,顾方西,我想问你,你到底怎么了?”
“……”
“因为,‘迟欢’吗?”
“玛利亚夫人,你管太多了。”
他忽然神色冷肃,俊美阴柔的脸色沉了下去,硬声道。
那头轻轻笑笑,声音却沉着:“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知道这个名字?顾方西,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从我床上离开是什么时候了吗?那天你突然从我家离开,头也不回,问你什么你都不说,你猜我在我家书房找到了什么,一张写满‘迟欢’这两个字的纸,我猜,她是个女人对不对?”
“West,我不管你对多少女人有兴趣,我不在乎。我在巴黎等你,你是个聪明的男人,你该明白,对你最有利的女人,一直都是我。”
……
昏暗的灯光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变化,他阴肃俊美的脸孔像雕刻一样完美冰冷,淡淡的勾起一抹弧度,他的眼神暗到分不清深浅,淡浓。
淡漠的挂上电话,他转过眼看身旁的女子。
白净削瘦,青白单薄,他忽然胸口一窒,不自觉的抚上她的眉眼,烟草尼古丁的味道传自她的鼻息,她不由皱皱眉头,咬着唇,他手一滞,转身掐灭了指尖的烟,玻璃烟缸吐出一缕淡烟。
“迟……欢……”
迟来的欢愉。
神深吸一口气,他靠在床头艰难又失神的呢喃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隐含惆怅的弧度,颓废性感的外表平添一抹轻愁隐忧。
“迟欢,迟欢……我不怕快乐来得太迟,我只怕,我只是害怕,我也许再也等不到那个得到欢愉的机会……我知道我错了,我得到的这一切我已经不太清楚,可我失去的,从那天开始我一天比一天更明白。”
他阖着眼眸,长睫微动,那是大众面前,这个邪魅阴柔的男人从来没有流露的脆弱与失落。
身体慢慢缓缓的倾倒在床上,最后靠在了枕头上,他怔怔的转过头,看见那张脸在自己眼前闪烁,那么近,又那么远,其实,他的记忆里是不太记得清自己的妻子的长相的,无论怎么努力的回想,还是终究止于失明的朦胧影像。
流流隐隐的月光透过窗户,光线如一条细线,纤细脆弱,美丽梦幻,顾方西眯着俊眼莫名的抬起手向空中疾抓,怔忡了几秒,又生生微微的屈回了手。
很疼,很冷,冰冷刺骨的寒意,空空的手,他放进被褥里,寻着身旁熟睡的女子掩在被里的手紧紧,很紧紧的包裹住,才勉强憋走了一点点凉意。
床边桌面上,红色的盒子晕着暖暖的光亮。
顾方西眼眸深邃,若有所思的拿起它,轻轻打开,那里面赫然是一枚精致典雅的兰花戒指,夜间依然璀璨的明媚光泽,以昂贵的钻石密镶,红宝石、蓝宝石和其他珍贵宝石镶嵌着,精雕细琢的精品,神秘缤纷的美丽,犹如人色彩的记忆。
他拿起,探进被里,套进她纤薄的指间,贪恋的摩挲。
迟欢……
你告诉我,现在的我要多努力,才能重新捉住曾经背弃的一切,那些人,事,回忆,过去,美好。
他什么都有了,却什么都没有。
他理智地以为,他是一个富有的人,却渐渐明白,他匮乏得那么可怕,那么空虚。
空气有些湿冷,明明是夏夜却清冷寂寥。
抚着僵硬的面容,他吸一口气,眼神在触到她的睡颜时柔和下来,连人带被的将她环在怀里,蹭得紧,越来越紧,仿佛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容不得一丝疏忽。
“迟欢。”
他眼底聚了聚笑意,贴着她的颈项入眠,很依赖,很专制,手扣得没有一丝细缝。
……
日炎,暖和。
他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这是他这几年睡过的最好的觉,只是她这个他恋上的“新欢”却对他似乎连一丝留恋都没有。
……
淡淡地轻笑奈何,他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神色温和俊柔。
“顾总,今天心情很好啊?”
敲门走进来的是位精明中年的女秘书,康蓉,顾方西母亲少时的好友,如今是帮他事业的一把手,到底是长辈,看着犹如自己儿子的孩子心情难得那么好,便笑眼柔和,挑着眉探问道。
“恩。”
他噙着笑,俊眸微眯,慵懒几分。
“呀,怎么,手上那疤是怎么来的?被咬了?要帮你买药吗?”康蓉皱眉,心里想,不会昨天的女伴那么狂野吧,她那么大把年纪也不好问,只能语带关怀的说。
闻言他一怔,抬起手臂的,那一道牙印还清晰的留在那儿。
不禁失笑,他抿了抿唇,薄唇轻启:“我养了只小狗,性子辣,倔脾气。”
小,狗?!
上下狐疑的端倪他,康蓉耸耸肩,好吧,小狗就小狗,谁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咳嗽一声,康蓉推了推眼镜,翻开手中的文件夹,正色道:
“顾总,今年的巴黎时装周春夏系列一周后举行,我已经帮你定了机票,具体行程就先放在你桌上了,您在巴黎的工作室我也已经发邮件交代过同事了。我分析了下,Miuccia Prada去年的重点在高跟鞋,今年可能会改变方向,Elie Saab爱的是女神风,流苏复杂的珠片装饰,以及银丝流苏、Lesage工坊赶制的精美的刺绣,今年听说也会延续风格……Chanl老佛爷Karl Lagerfeld依然是首秀开场。巴黎时装周对你而言的意义,相信您很清楚,千万千万不能缺席,不能不出现,不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