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身材高挑,性格爽直,抬起手臂一把揽住她的肩:“谢什么啊,我们可是同进同退的三朵花啊!”
孔雀娇小纤细,她一手挽住叶深深的手臂,一手拉过宋宋,三个人围抱在一起,什么也不说,却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设计学院三朵花,钱宋宋,孔雀,叶深深。
其实叶深深一直觉得,她们三个人应该叫穷疯了三人组才对。
钱宋宋,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离婚时爸爸要了弟弟,妈妈要了房子。没人要的钱宋宋说你们走吧,反正每个月给我钱就好了。结果爸妈灵犀相通,十八岁后就不约而同地遗忘了给抚养费这件事,即使女儿刚考上大学。
孔雀,三个姐姐一个哥哥。生下儿子之后妈妈欣喜若狂表示不生了,结果又不小心怀上了。所以爸妈说,孔雀你命真不错,要感激我们把你生下来。本来孔雀要像自己的三个姐姐一样,初中毕业辍学打工供养哥哥的,结果一不小心考上了重点高中,拿了奖学金还能补贴家里几顿肉钱。再一不小心考上了大学,她去努力打工赚钱居然还能给哥哥交学费,现在毕业后家里更是让她连哥哥的生活费都包了。
叶深深,爸妈离婚后,妈妈在青鸟做缝纫工养大她,她的学费是借的,生活费是摆地摊赚的。
所以,在入学之后的第二周,设计学院这三个穷疯了的女生,穿越了夜市的茫茫人潮,摆着地摊相遇了。命运让她们相视而笑,火花四射。第二个学期,三个小地摊就变成了一个大地摊。
毕业后她们又一起向青鸟投了简历,来到这边准备开始人生新起点,永远都做相亲相爱不分离的三姐妹。
谁知道,叶深深竟然要第一个离开。
叶深深坐在公交车站,将脸靠在纸箱子上面,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硬板纸,贴在微肿的脸上刺刺的痛。
孔雀转头看着她,问:“脸还痛吗?应该不会留疤痕吧?”
叶深深喃喃说道:“还好…你们以后可千万记得,不要横穿马路啊。”
明明这么悲剧,宋宋却还有心思开玩笑:“所以说,遵守交规,人人有责。”
叶深深有气无力地撞了她一手肘。
“那你今后怎么打算?”孔雀关切地问。
“不知道啊…设计学院的学费这么贵,几年来我和妈妈拼命努力,才刚刚还完助学贷款。”她捂着脸,茫然地望着面前的车来车往,“幸好…幸好这事没殃及我妈。”
“废话嘛,你老妈可是缝纫一班的班长,在青鸟十几年了,谁不说你妈是整个青鸟最好的缝纫工!”宋宋说着,又撇撇嘴,“当然你本来也是青鸟最好的设计师。”
“我才刚开始实习呢。”叶深深说着,又埋下头去,“前几天吴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方圣杰工作室最近要招几个助理,他可以推荐我去参加评审。我本来放不下我妈妈,有点犹豫,现在我想去试一试了。”
“吴老师一直很赏识你的!”宋宋眼睛亮亮地,抓着她的手问,“那个方圣杰,是不是二十九岁就担任Mcq的设计总监,号称国际上取得最高成就的华裔设计师?”
叶深深点头:“是啊,听说他去年辞去总监的位置归国之后,在北京建立了自己的设计室,现在要招实习助理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孔雀在旁边说:“这个我也听说了,好像很难进去,因为应征的人实在太多了,据说还要专门组织初试复试呢。”
“还是孔雀知道得多!”宋宋佩服地望着她,“虽然我热爱八卦,可你的八卦比我的质量高多了!”
“因为我和办公室接触多啊。”孔雀皱眉说,“所以我听说,路董也将自己的设计送过去了。”
“是什么设计?”宋宋立即问。
“是一件黑衬衫…”孔雀看了看叶深深,又艰难地吐出下面的话,“就是,深深之前交上去的那一款。”
“我靠!”宋宋顿时勃然大怒,捶着椅背就跳了起来,“她赶走了深深,把深深搞得这么惨,居然还拿着深深的设计去当敲门砖!”
叶深深只觉得胸口气息噎住,她咬着下唇,胸口起伏,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孔雀叹了一口气,拉拉叶深深的衣服,说:“没办法呀,我们进入青鸟的时候就签过合同了,在职期间设计的所有衣服,放弃自己的所有权益,全部归青鸟设计室所有。而路董是青鸟的董事,又是青鸟设计室的组建者和负责人…再说,深深那时候也拿过钱了,去还你家的房贷了吧?”
叶深深默然点头,含糊说道:“所以,我希望渺茫…那件黑色衬衫,是我这几年来最好的设计之一。路微本来在业内就已经很厉害,人脉又广,我…拿什么和她争呢?”
“你怕什么啊?一定要去参加那个评审!”宋宋恨铁不成钢地跺脚,说,“既然你可以拿出那么好的设计,就一定能拿出更好的!用你的实力碾压她!”
叶深深靠在纸箱子上,默不作声。
见她这副气息奄奄的模样,宋宋叹了一口气,只能愤然说:“那个路微真是混蛋!不讲理!横行霸道!”
叶深深按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说:“我想不通的是,她恨我干什么呢?我承认我是有错,但悔婚的人是顾成殊呀!”
孔雀也点头唾弃:“身为一个大男人,都和人确定结婚了,教堂也租了,婚纱也订了,宾客也请了,却突然临时反悔,把人家丢在教堂里,这算什么啊?”
“对,路微不是好东西,顾成殊也是个顶级渣男!他胡搞一通,别把别人拉下水啊!现在把深深害成这样!”宋宋更加不满,“对了,那个顾成殊是干嘛的?路微这么厉害的人,在他面前却毫无胜算的样子。”
孔雀迟疑着说:“我前几天去办公室送文件,听他们说顾成殊是做什么风投的,有人叫他天使来着。”
宋宋嗤之以鼻:“那种混蛋也配叫天使?”
“不是,这个是叫天使投资人,就是扶助一些有自己创业的想法但是缺乏本钱的人,给他们投资,帮助他们创业,到处撒钱的。”
叶深深无精打采地点头:“就是放高利贷的。”
孔雀自己也似懂非懂地给她们科普:“应该有区别吧,第一,‘天使’不要利息;第二,将钱投给对方之后,如果对方经营不善,‘天使’会从各个渠道帮助对方;第三,对方如果能赚到钱,‘天使’才会取走自己应有的回报。”
“这么伟大的事业,听起来真的像天使啊。”宋宋拍着大腿下定决心,“以后我要是需要钱的话,也找他借个万儿八千的,反正赚不到钱他会自认倒霉,赚了钱呢让他抽成就好了。”
“你以为向他借钱容易啊?代价肯定很大的好不好?”孔雀白了她一眼。
“反正我们最好还是别和这种人打交道。”见她们不知道扯到哪儿去了,叶深深下定语。
公交车已经来了,叶深深站起身抱起箱子,准备上车。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震动。她看了看来电显示,一手抱着那个半空的箱子上车,一手接起电话:“喂,妈妈…”
宋宋和孔雀站在公交车站向着打电话的她挥手,等着车子开走。谁知就在车门要关上的一刹那,叶深深却忽然脸色大变,抬脚就跨下了车,硬生生从即将关闭的车门中挤了出来。
宋宋赶紧接过她的箱子,问:“怎么了?”
叶深深脸色苍白,低声说:“我妈妈…出事了!”
叶母出的,是小事,也是大事。
她是青鸟下属工厂中缝纫一班的班长,在这边已经十几年,手艺和速度一直都没得说。然而今天出的一批新衣,经检验却全部不合格,问题就出在缝纫这一环节。
叶深深气喘吁吁地来到工厂里,到缝纫处一看,妈妈正在收拾东西,低垂着头在厂里的白炽灯下,脸颊上投着一片灰暗。
她快步走到妈妈身边,问:“妈,出什么事了,你要收拾东西回家?”
妈妈抬头看看她,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深深,帮我拿一些回去,呆了十几年,东西太多了。”
叶深深皱眉,一眼看见了丢在缝纫机上的一件衣服,她抓起来,发现是一件真丝的连衣裙,腋下撕开了一个明显口子。裙子缝纫的线很平整,却不够细密,裁剪留下的压剪缝纫余地不够,一扯就毛漏撕开了。
叶深深还在看着,妈妈也走过来了,看着衣服叹气说:“做缝纫十几年了,什么事情都凭老经验,还以为这个支数的衣料,这么多的缝纫余地足够了,所以没注意针脚疏密,让大家稍微加密针脚就可以,没想到最后出来,所有衣料都这样用力一扯就撕开了…”
“那现在准备怎么处理呢?”叶深深捏着这件残次衣服问。
“前几天出来的成品,全部返工再缝一遍,我…负全部责任。”妈妈艰难地说道,“赔偿所有人工和损失之后,交接走人。”
“这一批残次衣服有多少?这可是真丝的,成本高。”叶深深捏着衣服的布料,迟疑着问。跟着她过来的宋宋已经不满地叫出来了:“凭什么啊?阿姨你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现在就因为这么一点小纰漏,又要你赔偿又要赶你走?谁敢这么做?”
孔雀拉拉她的衣摆,示意她小声点。
然而正在旁边的厂领导早就听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顿时赶过来,大声问叶母:“叶芝云,给厂里造成这么大损失,你还委屈了?我还就告诉你了,对你采取的处理完全是按照厂里的规章制度来的,我不给犯错的人面子!”
叶母低着头,嗫嚅着,又羞又愧,满脸通红。
“李总助!”叶深深认得面前这个男人是青鸟的总经理助理,她把自己的妈妈护在身后,将手中的衣服拿起来,问,“既然按照流程来,那么这件衣服裁剪好下来的时候,是不是有布料和工艺说明?”

第5章 天赋

李总助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另一个缩着头的男人。叶深深认得那男人,是厂里管采购与原料的赵主任。赵主任立即点头,说:“当然说了!20*22D的真丝双绉纱,砂洗,10姆米…”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20*22D的,更不可能10姆米,顶多18*20D,8姆米。”叶深深将裙子举到李总助面前,不容置疑地说,“我妈妈也是按照流程来的,听到他说的数据之后,没有仔细检查面料便直接按照标准缝纫,这是她的疏忽。但是主要责任,是出在面料上,而不是缝纫上。”
赵主任急了,瞪大了眼睛,劈头就将衣服扯了过来,递给李总助看:“这么细密的支数,这种手感,她说只有18*20D,8姆米,李总助您信吗?”
李总助捏着料子,也是皱眉,难以分辨。
妈妈拉着叶深深的衣服,低声说:“深深,那料子的手感…可确实不像是18*20D的真丝啊。”
叶深深无奈地看了看自己懦弱的母亲,跨出两步到赵总助面前,说:“因为这面料中,掺杂了双宫丝!双宫丝比单宫丝要粗一些,织出的面料当然要显得厚实,然而支数降低了,我妈妈却不知情,依然按照标准来缝纫,当然会出现漏毛和撕口!”
李总助顿时愕然,看了赵主任一眼。
赵主任急了,冲着叶深深大喊:“你少为了替你妈开脱就胡说八道!我搞面料搞了几十年了,会看不出来双宫丝?”
叶深深压根儿不理他,只对李总助说道:“双宫丝是两条蚕一起结成的茧,所以丝线会时粗时细,而且很难拉出长丝,一般只拿来做蚕丝被。所以您可以将剩下的料子拿出来看看,混杂了双宫丝的料子,必定颣节糙疵较多,就算用砂洗改变手感,也依然可以检验出来。”
李总助摸着手上的衣服,又看看赵主任,见他急得一头是汗,哀求地看着自己,便将手中的衣服直接丢还给叶深深,说:“你不是那个设计部的吗?过来厂里讲什么面料?”
“深深对面料很精通的!”宋宋急了,在后面几步抢上来,说,“以前我们在设计学校,凡是购买面料,老师都要带她去的,她蒙着眼睛都可以摸出面料的质地、支数和所有细节!”
“我也听说过,深深这方面是很厉害的。”旁边缝纫部的应主任也走过来了,她是个十分丰润的中年妇女,走过来拍了拍叶母的背,又说,“再说了,如果真是20*22D的真丝,芝云也是按照规定来,应该不会出错。”
赵主任大怒:“这么说,你就是指我搞错了?”
应主任搭着叶母的肩,毫不相让:“芝云是我们这边的,她十几年来出过这样的错吗?何况这回是真丝的面料,你不是号称进价50左右一米吗?她家里条件这样,你让她怎么赔?这责任出在谁的身上,一定得搞搞清楚!”
一见有人附和,宋宋立即从旁边扯出来一根带子,说:“深深,你蒙上眼睛摸给他们看!”
叶深深还在迟疑,李总助看了一下头上冒汗的赵主任,又看看应主任,便拖把椅子坐下,说:“好,你要是真对面料看得这么准,我就叫人把那批真丝面料认真检验一下。”
他挥手示意别人去拿样布册子,厂里所有部门的人见这边的响动,全都哗啦啦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叶深深看向自己的妈妈,见她满脸畏惧忐忑,不觉无可奈何,扯过宋宋手中的布条,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了。
一本全新的样布册已经拿到她面前,一小条一小条裁好的布块,贴在上面,标注着数据。
应主任随便翻开一页,拉着她的手,摸向册子上那些大小一致的布料。
“60支纯棉斜纹布。”她捻了一下布料,毫不犹豫地说。
坐在她面前的李总助,看着样布上面标注的数据,60支纯棉斜纹布,一字不差。
在旁边有人惊叹的吸气声中,应主任翻过几页,再让她摸。
她捏着布料,这回稍微停顿了一下,才说:“高捻工字皱压皱雪纺,纱支是…比70多,但好像又不到80,可能是75支?”
“哗!”周围人看着那上面的数据,纷纷发出赞叹——正是75支压皱雪纺,高捻,工字皱。
应主任抬头看着叶母,见她的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笑意,便朝她微微点头。而赵主任则急了,上来伸手在叶深深面前使劲挥了几下,见她毫无反应,便夺过样布册,迅速翻过好几页,丢在她面前:“有本事摸摸这个!”
叶深深伸手出去,发现是凹凸不平的触感,薄厚不一。她深吸一口气,手摸向方格中薄透的位置:“多丽方格提花真丝欧根纱,纱支是…”
宋宋和孔雀都按住了胸口,等着她的下文。
母亲脸色苍白中涌起一阵红晕,只是目光还是恍惚的。
“20支和——”叶深深缓缓地说着,手指又摸向厚实的部分,捻在指尖感觉了片刻,才肯定地说,“80支。”
众人的目光落在样布上,待看清了数据之后,顿时哗的一下,更开了锅似的,为她这种过人的能力兴奋不已。
坐在她面前的李总助,瞪大眼端详着面前叶深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抓过旁边那件撕破的衣服,迅速用剪刀剪下一小块,钉在样布册上,递到她的面前:“你再摸一摸这块样布。”
在周围一片安静之中,叶深深蒙着眼看不见面前的情形,只捏着那块与其他布片差不多大小的布料,用自己的指尖去感受着一切细节。
在母亲的缝纫机边长大,几乎触摸过所有的衣料,从小到大唯一的玩具就是各式各样布条的叶深深,在一片黑暗之中,感受着手中柔软微沙的衣料。她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飞速地分析计算着衣料的数据,每一点感觉都从神经元上迅速传导向自己的大脑,就像是最精确的一个神祇在脑中驾驭着一切,洞悉所有。
在一片寂静之中,众人只听到她一字一顿却毫不迟疑的话:“18*20D真丝双绉纱,砂洗,8姆米,密度40,单宫丝混纺双宫丝。”
赵主任的脸一下子变成猪肝色,说不出话来。
人群中不知道谁情不自禁地先鼓起掌,然后,又有几个年轻人“哇”地大叫,拍手赞叹。
应主任抱着叶母的肩,赞叹道:“芝云,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宋宋欢呼蹦跳着,冲上来一把扯下叶深深蒙眼睛的布,开心地说:“深深,我知道你厉害,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啊!”
在沸腾过后,众人的目光又落在李总助的身上。李总助挥挥手,对众人说道:“看来这回的问题,主要出在布料上。而且应主任说得对,原料部门把数据说错了,叶芝云对此疏忽大意,但不是主要责任人,扣罚本月一半奖金,其他就免了。”
“多谢李总助!”知道自己保住了工作,叶母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回头看看叶深深,叶深深朝她点点头,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
李总助又回头瞪了赵主任一眼:“走,去检查一下那批面料!”
两人走出厂房,走向仓库时,李总助见周围没人,压低了声音训斥他:“你怎么回事?回扣吃多了吧?搞回来这么一批货!”
“哎,不关我的事!”赵主任赶紧凑近他耳朵,悄悄说,“这是之前厂里吃进来的一批次品,这回路董亲自发话,让出一批裙子,就用这批面料!”
李总助皱眉:“大小姐亲自发话?”
“是啊,其实压根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就是撕口呗,出几件次品之后,让缝纫部所有人加加班再加固缝纫一次不就好了吗?”赵主任一脸懊丧,“最重要是让叶芝云赔钱走人!”
“叶芝云?”李总助尚不理解。
“哎呀李总助您不知道啊?她女儿叶深深,就是破坏了路董婚礼的那个人!”
李总助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上顿时露出牙痛的表情:“什么?那你不早说?”
“我…我怎么说啊?这也是路董私下吩咐我的,这种事要让别人知道,公司大小姐为了私怨而诬陷老员工赔钱离职,这可怎么得了?”赵主任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当时不是给您打眼色了吗?”
“屁!我哪知道你是这意思?我还以为你是真吃回扣惹事了!”李总助甩了一把脸上的油汗,看了看赵主任面如土色的样子,不屑地说,“怕什么?人就在我们厂里,你还怕抓不住机会?放心吧,路董这事儿虽然砸在那个叶深深手里了,可我们一定会干得更漂亮的!”
“最好…”赵主任趴在他耳边低声说,“搞个大事,让她们母女俩死得透透的,再也没有翻身余地!”
叶深深被几乎所有的大服装厂都拒绝了,因为她的实习期档案上写着清楚明白的评语——工作失误给公司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但即使藏起了档案,去小公司应聘,也永远没有回音。路微的人脉很广,至少,在本市的服装业界,没人不给她面子。
使路大小姐失婚的叶深深,已经成为业内人尽皆知的名字,没有人会录用她。
一个星期后,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面试的机会,本来已经谈妥,但不到半天对方就反悔了,打电话说:“叶小姐,很抱歉我们还要考虑一下,您可以去别家试试看。”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回家的路上,刚刚在街边买了一个冰激凌作为庆祝。
挂了电话,她握着手里的冰激凌发呆。
冰激凌渐渐融化了,她想丢掉又舍不得,于是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将甜筒倾倒过来,喝着融化的冰激凌。
黏黏腻腻的,甜得发苦。
她在街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服装产区。
服装工厂扎堆在老开发区,尘土飞扬的水泥路十分狭窄,路边无精打采地站着几棵落满灰尘的香樟树。
青鸟旁边是菲莫尔,再旁边是拉格里丝,再再旁边是索图思…基本上这些厂名都是老板娘灵机一动凑出来的英文名字。它们生产着无数版型基本垃圾、颜色基本恶俗、设计基本抄袭的衣服,走向各个服装批发市场。其中比较成功的,已经开拓了海外市场——不过全都是毛里求斯和赤道几内亚之类地图上都难找的地方。

第6章 遇见了一个天使

在这样的一堆厂子中,青鸟算是唯一一个认真做衣服的牌子。他们有自己的工厂,在全国开了几百家专卖店和专柜,拥有一支十来个人的设计师队伍,并且——公司执行董事路微,在米兰进修过时装设计专业,去年还在国际上获得过一个不痛不痒但毕竟是国际的金奖。那之后,青鸟不再甘于大路品牌地位,开始发展高端服饰,路微也在那段时间上了好几个时尚杂志。
虽然那个奖项…叶深深咬住下唇,长出了一口气,只能告诉自己,叶深深,不要不开心,没什么…“深深~”对面宋宋和孔雀拎着包跑过来,见她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孔雀敏感地发现了不对,“怎么这么沮丧?你不是给我们发消息说找到工作了吗?”
“看来,我唯一的出路,还是去摆地摊了。”叶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说:“其实夜市摆地摊也挺好的,赚的时候一天有一两百块,比刚刚上班的人还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