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论调,本来也很对,不过,每一个人都有将来,又怎可以完完全全不去想呢?”

佐治耸一耸肩,似乎不明白安娜的话,其实,佐治很聪明,他太了解安娜的意思,不过由于他不想提,因此,他就装作不明白,希望糊里糊涂地混过去。可是,安娜却不肯就此罢休,她仍然要追问:“佐治,你难道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结婚,你会有一个家庭,你会有儿女,佐治,你喜欢孩子吗?你希望有多少个儿子和女儿?”

“我真的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因为,我还年轻,结婚还太早些,既然暂时还不会结婚,那么,又何必要想结婚的事?至于儿女的问题,那就更远了,我连想也没有想过,因为我还是个大孩子。”

“你认为男人什么时候结婚才适合?”

“唔!大概三十岁吧!我还差八年才到三十岁,八年的时间实在太遥远了,因此,我一切都不敢想。”佐治挥一挥手:“我不是忧郁的人,我不会想得太多,令自己伤脑筋。”

“八年,如果你爱上一个女孩子,你也要等到八年后才向她求婚?”安娜心内有着不满:“她可以等你八年吗?她能等你八年吗?”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那我当然感激,但是,如果她真的等不了,我也不会勉强,不过,如果她是真心爱我的,她一定可以等我八年。”

“佐治,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难道你就是要我等你八年吗?八年那么长,将来的事,谁能预料,你不担心会失去我吗?如果我被人抢走了呢?”

“没有人能抢走你的,因为你爱我,你今年才不过十八岁,再过八年,也只是二十六岁,二十六岁是刚好适合女孩子结婚的年龄,太早结婚会剥夺女孩子的幸福,我相信你不会当傻瓜。”

“二十六岁!太大了吧?我的姐姐,都是二十三岁就结婚的,我的四姐比较大一点,但是,她也只不过是二十四岁。”安娜表示绝不同意佐治的做法:“其实,用不着硬性规定三十岁结婚,我有很多朋友,二十几岁就结婚了,我的二哥,结婚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八岁,你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三十岁才结婚,而且,八年之后,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变。”

“达令,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如果你是真心爱我的,等八年不会嫌多;如果你不爱我,那么八个月也等不了。”佐治向来很会说话:“安娜,我们还年轻,为什么不趁年轻的时候多玩玩。”

“你要我等你八年,也可以,我是爱你的,八年为什么不可以等?不过,八年的时间太长,而且,世事变迁也太大,我担心你会变,也担心我会变,为了彼此都不容易变,我认为首先要订婚。”

“订婚?这太俗套了,我不大赞成,其实,如果是互相爱慕,就应该要凭信心,单凭形式,又有什么用?如果一个人要变,别说是订婚,结了婚一样可以离婚,所以,我认为无须来这一套。”

“啊!你的意思,是要我空等你八年?”安娜大起反感,叫了起来:“你可知道,我们女孩子的青春有限,如果我等了你八年,你变了心,我怎么办?我是中国人,我们一向重名分,如果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做不对的事,我就有权制止你。”

“亲爱的,你不要傻,我爱你,我不会对不起你,而且,就算你不是我的未婚妻,你一样有权管我,如果你发觉我做错了事,你尽管骂我打我好了。安娜,我们还那么年轻,生长在太空时代,头脑要进步一点,不要像个老太婆,一定要行旧例。其实,只要我爱你,你也爱我,便是最好的保证,你相信我吧,亲爱的,我永远不会变心的。”

佐治指天发誓,情词恳切,安娜虽然未感满意,不过,倒受了他的真情感动,本来,安娜计划要迫佐治和她订婚的,但是,佐治既然不同意,并且认为那是落伍,追不上时代,安娜一向认为自己是时代女性,因此,她怎样也不肯做落伍者。

天真与纯洁,本来是美德,不过,这类人往往容易吃亏,如果对手是个有良心的人,那么,当然会受感动,可是,未必人人有良心,所以,好人总是吃亏的,安娜虽然是百分之一百的好人,她自私,好胜,不过,她毕竟是相当的幼稚。

佐治终于过了一关,他不知有多么的开心,当然,凡是喜欢玩的男孩子,都不喜欢受婚嫁约束。因为,有了婚约,就不可以胡来。佐治还年轻,他喜欢玩,喜欢新鲜,也喜欢刺激。

虽然佐治现在很爱安娜,但是明天,谁又知道会怎样?又何况,佐治要到八年后才结婚,八年当中,如果遇上一个比安娜更美丽的女孩子又如何?

虽然,安娜心内不大高兴,可是,她仍然认为佐治是深爱她的。而她,也的确爱佐治。因此,他们又很愉快地在一起,而且比以前更密切。

安妮是非常关心安娜的,尽管安娜以前对她不好,不过,安妮一向性格纯良,她不想把以往的仇怨记在心上,虽然,被他人夺爱,是件痛苦的事,不过,她已决心做何家媳妇,所以,过去的事就不想计较。

安妮不喜欢安娜和佐治来往,认为佐治并非好人,她有好归宿,也希望安娜有好归宿。安琪的痛苦,她不是不知道,虽然,安琪和安娜的情形不相同,但是,安琪的丈夫死了,她失去了爱,如果安娜将来被抛弃,她岂不是也一样失去爱?到那时,她和安琪又有何分别?

本来,安妮应该把安娜和佐治来往的事,告诉高太太,叫高太太去约束安娜,禁止她和佐治来往,这样做,一定有效,因为,安娜天不怕,地不怕,到底还是怕高太太。不过,安妮既然已答应安娜保守秘密,那么,安妮就不可以出卖她。

安妮想去找佐治,叫佐治不要和安娜来往,可是,一方面,她不认识佐治,另一方面,和佐治这种阿飞之流的人交手,总是不大好的,如果佐治对她不客气,把她赶走或者在安娜面前搬弄是非,那么,岂非连姐妹之情都没有了?

所以,安妮认为不可以惊动佐治,不过,她又不肯就此放弃不管安娜,于是,她想到了潘伟烈,虽然现在安娜仍口口声声不爱伟烈,但是伟烈毕竟是安娜第一个爱上的人,所以,安妮认为潘伟烈如果肯帮忙,那么,就可以把安娜从佐治手中夺回来。

怎样才能得到伟烈的帮忙呢?亲自去找伟烈吧!很可能伟烈仍在恨她,他怎会肯帮忙?安妮感到很烦恼,她本来是很快乐的,想不到竟然会为别人而烦恼。

安妮决定去找伟烈,不管他是否愿意见她,总之,她非要表达来意不可,她换了一件新衣服,打扮一番,然后开车到潘家去。

潘伟烈还没有下课,安妮耐心地在潘家客厅等着,以前,安妮虽然和伟烈恋爱,但是由于他们过去的来往是保密的,因此她一直没有来过潘家。

明珠也不在家,她和天恩约会去了,在高家,安妮见过明珠几次,她也很喜欢明珠,认为她是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和天恩十分相配。

潘家的主人也不在,因此潘家客厅是静悄悄的,只有佣人站着侍候,突然,安妮想着:本来,自己应该是这间房子的少主妇,可是现在却成了何家的人。

安妮正在痴痴地想,突然,她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少爷,有一位姓高的小姐找你…不,并不是以前的那位小姐,她以前没有来过的…她在客厅里等着。”

安妮突然心跳加速,她非常心虚,就好像小偷听见警察的皮鞋声似的,她几乎躲了起来,不过,她始终没有动,因为她告诫自己,既然有勇气来,就要有勇气去应付一切,不能临阵退缩。

伟烈匆匆走进来,他非常匆忙,可能他为了好奇,想看看是谁来了,当然,他做梦也想不到安妮会来找他,因此,他看见安妮,十分诧异,他站在客厅的入口处,呆了半晌才说:“啊!原来是何太太,今天吹什么风,竟然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伟烈,噢!不,潘先生,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安娜,因为她…”

潘伟烈不让她说下去,抢先着说:“我还以为你来邀请我呢!你的婚礼,我一定会参加,我要看清楚你的新郎,他到底是有钱还是有势,或者是风流小生,既然你不是邀请我,那你来干什么?关于安娜和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操心,我们自然会处理,你还是去做你的新娘吧!何必管人闲事。”

潘伟烈对安妮,是很不客气的,安妮也不怪他,因为,安妮的确是负了他,虽然,其中有着误会,但是到底安妮还是移情别嫁,因此,也难怪伟烈会对她不满。不过,安妮今天来,并非向潘伟烈解释,也并非请求伟烈的原谅,因为,她是自愿嫁给何佑才的,潘伟烈对她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她还是要和何佑才结婚,因此,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今天,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安娜,她希望潘伟烈能移爱于她的妹妹,把安娜从史佐治的手中抢救过来。虽然,安妮并没有找到史佐治的犯罪证据,但是,安妮始终认为佐治这个人靠不住,所以,她要阻止安娜和史佐治来往。可是,安娜又不肯听她的话,最后她就只有求助于伟烈了。

没想到伟烈对她非常的不友善,实在叫她难于开口,潘伟烈盯住她,样子是愤怒的,他说:“何太太,你没有什么事了吧!很对不起,我却有事要办,不能再奉陪你了,请自便吧!”

“潘先生,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安妮道:“我今天来,是求你救一救安娜,因为,我知道安娜对你的印象十分好,而你却冷落她,因此她十分伤心。有一个姓史的青年,就乘她失意之际,极力追求她。如果这个青年老实忠厚,那么,我就没有理由阻止他追求安娜,可惜,姓史的并非好人,虽然,我只不过见了他一次面,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不会爱情专—…”

“爱情专一从外表又怎可以看得出?有些人,外表很老实,内心里却不是这回事,扮猪食老虎的人多得很;而那些外表不是老实的人,可能他的内心是最美好的,何太太,你的眼光,不见得正确,所以,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认为安娜新交的朋友是坏人,更何况,你只见过他一次。”

“潘先生,你不知道,史佐治并非我们的同胞,他是个混血儿,混血儿都是靠不住的,而且,我妈妈也不会喜欢混血儿。”

“将来嫁人的是安娜,不是你也不是你妈妈,安娜喜欢就行,你们没有权过问。”潘伟烈摆一摆手:“真奇怪,你来对我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安娜的监护人。”

“我想请你劝劝安娜,她喜欢你,肯听你的话,而且,我认为你们十分相配,你别以为安娜贪玩,年纪又太轻,其实,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啊!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伟烈点一点头:“你快要结婚,因此,就要给我分配一个女朋友,你是为了我好吗?你担心我会寂寞?可怜我?还是想赎罪?何太太,我并非多情种,你就算嫁一百次,我也不会为你自杀的,因为我的生命很宝贵。”

“潘先生,今天我并非为了我而来,也并非为了你而来,我知道,你绝不会伤心难过,其实,我也没有想过,你会为我难过,因为,我们过去虽然是好朋友,但也只是朋友,我们未有任何婚约,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应该赔罪。”

“你既然认为自己所做的合情合理,那么,你就大大方方去结婚,为什么又要到这儿来?”

“我已经说过,我是为了安娜而来,你一向有英雄作风,我相信你可以帮助安娜。”安妮尽可能说服伟烈:“假如你见过安娜的男朋友,你也会认为他不可靠,虽然你恨我,因为你认为我对不起你,可是,安娜一向对你好,她并没有对不起你啊!”

“当然,安娜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她有困难,我自然会帮助她,不过,现在我并不认为她有麻烦。她交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你可以结婚,难道她就不可以交男朋友?你太爱管闲事了。人家的事,我可没兴趣,因此,这个忙我认为没有理由去帮。”潘伟烈看一看腕表:“你喜欢多耽会儿,我姓潘的欢迎,可是,很抱歉,我有事,不能奉陪。”

潘伟烈说完,不客气地上楼去了,安妮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既然没有诉说的对象,她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潘家,只得怏怏地离去。

虽然安妮为此非常不愉快,不过,由于她佳期在望,她也没有办法去兼理别人的事,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安妮结婚的前一天,由安娜提议,几位兄弟姐妹,为她开一个惜别舞会,因为安妮是女儿,她嫁出去后,就不再属于这个家庭了,所以这个惜别舞会很有意义,高太太十分赞成。在她看来,舞会是属于年轻人的,为了令孩子们开心,她决定不参加他们的舞会,那天晚上,高太太便到朋友的家里打通宵麻将。

安娜他们可高兴了,因为得到了高太太的准许与支持。高太太说过,只要孩子们高兴,即使开一次舞会花几千元也值得,因此,安娜,天德和天恩商量(过去,天恩对娱乐最不感兴趣,他只是喜欢运动,打球,但是自从和明珠在一起,他也喜欢听唱片和跳流行舞了,连人也罗曼蒂克起来),他们要请两队乐队,轮流通宵演奏,要吃华尔登的自助餐,而且还设有抽奖礼物。至于家中的布置,他们也准备请一个舞会设计专家来设计,他们希望开一个盛大豪华热闹的舞会,准备的时间虽然不够充分,不过在香港只要有钱,什么也可以办得来的。

对此,艾莉,安妮,甚至安琪都很开心,因为,她们也想高兴一下,加之,高太太又不参加,安琪准备大着胆子请马希浩来参加,而安娜,也准备把史佐治带来,因为那天的客人必然极多,没有人会留心谁是谁的朋友。由于天恩和明珠是朋友,潘伟烈自然也在被请之列,其实,别说是潘伟烈,就算是极普通的朋友,安娜兄妹为了热闹,也会一起把他们拉来的。

安娜计算一下,那天被请的人,将近八百个,幸而高家的房子,连花园有一百多万呎,就算多请几百,也不愁会太多,不过,晚餐的费用可惊人呢!高家有钱,当然不在乎,但是,这笔费用,落在穷人的身上,就可以足够一家人一年至两年的生活费用,怪不得杜甫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穷与富的分别,实在很大。

这是年轻人的黄金时代,用的是父母的钱,吃的花的全是向家里拿,自己完全不必负担,要吃就吃,要玩就玩,只可惜要爱不能爱。安琪是个未亡人,却被迫守节;而安娜,她爱上了混血儿,高太太也是不会容许的。因为高太太外表开朗,骨子里守旧,她总认为外国人是野蛮人,自己的女儿是千金小姐,嫁一个有外国血统的人,就失了面子。

不过,因为家中热闹,他们仍然十分快乐,尤其是天德,开舞会,一定有不少女孩子来参加,他又可乘机追求一两个,他和妮妮已来往了三个月,他觉得腻了,决定要换一个新情人。

潘伟烈接到请柬,最初他忿忿然地说不去,后来又回心一想,自己是男子汉,这样未免太不够大度,又何况,安妮亲自来找他,这证明,安妮对于这一桩婚约十分满意,否则,安妮为什么不回到他的身边?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安妮爱何佑才,自有她的理由,外人是不会明白的。虽然,很多人认为何佑才相貌丑陋,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安妮喜欢他,就感到他可爱了。

正如有人说安妮配不上他一样,潘伟烈把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他认为,安妮并非很丑,不过,她的性情的确很不适合自己,潘伟烈和天恩一样,是个很活跃的青年,平时也喜欢运动,他将来的伴侣,也应该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如果和安妮结婚,一个爱动,一个爱静,结果就会出现矛盾。

潘伟烈想开了,他不再痛恨安妮,反而认为自己太不够理智,潘伟烈再回想一下安娜,安娜和他的性情比较接近,两个人都很活跃,又何况安娜十分漂亮,比安妮漂亮许多。不过她太傲,这一点潘伟烈是不大喜欢的,因为潘伟烈喜欢的是有含蓄美的女孩子,如果安娜有一点女性温柔,就可以满足潘伟烈的英雄感,潘伟烈就会死心塌地地追求她,然而,世界上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照说安娜也就算是不错的了。

潘伟烈决定去看看安娜,因此,他改变了主意,决定参加高家的舞会,他这样做,高家的人一定会觉得他宽宏大量,很够风度,而且,他也可以乘此机会,向安妮道歉。

星期六,安妮出嫁的前一天,高家里里外外,布置得极美,七彩气球,金色挂条,红色墙灯,不同形状、不同颜色的包装礼物,还有意大利的灯饰,花园每一棵树,都闪闪发亮,十分好看。

其实,高家的女孩子更好看:大少奶奶一向喜欢金碧辉煌,她穿了一套金色的套装晚礼服旗袍,艾莉穿的是翠绿色,安琪挑选了淡紫色,新娘子安妮,由高太太作主挑选,她穿了一件极漂亮,极华贵的粉红色晚礼服,至于七公主安娜小姐,她穿的是一件雪纺质,橙色底,镶上白色、黄色和绿色假钻、珠子和胶片的晚礼服,她的打扮,艳丽不俗,再加上她外表娇美,仪态大方,因此,她是全场最美、最突出的女孩子,本来高家每一次请客,她总是最美的。

在高家的客人中,仍然是明珠最美。她今晚的打扮,并不新派,但也不落后,她穿了一件珍珠色的晚礼服,配上全套真玉首饰,头发盘到头顶上,发上有一个翡翠皇冠。

明珠虽极美,不过,认识她的人不多,因此,她受注意的程度,就比不上安娜。由于安娜是主人家,人又活泼,因而客人都对她倾慕不已。

明珠故意把自己藏起来,她不愿在人家的宴会里出风头,因为,她比安娜还要美一些。

潘伟烈和明珠一起来。本来,天恩要亲自去接明珠,不过,既然潘伟烈也来参加,那明珠自有她哥哥护送,天恩也就减少了一份工作。天恩对明珠,是深爱的,可是他们经常吵架,为了一件小事,为了一个小问题,两个人也会吵起来。因为他们都很孩子气,而且都爱逞强,因此稍为不满,就大吵特吵,不过不到一两天,他们又好起来,正是三天好,两天吵,一向都是如此,有时候,玩得好好的,他们也会吵起来。

如果你认为他们之间已经感情破裂,那你就错了,他们只不过闹意气罢了,并非互相痛恨。

潘伟烈一进高家,他第一眼,并没搜看安妮。以往,他每一次到高家,总是暗中找安妮,他不敢公开找安妮,是因为安妮要保守秘密,可是,明天安妮就是何家妇,潘伟烈没有理由要关心她,他所应关心的是安娜,他要仔细看清安娜是否很可爱。

他并非没见过安娜,他认识安娜已有几年,可是他从未认真仔细地看过她。以前,安娜还很小,潘伟烈看到她就抚一抚她的头,叫她一声小妹妹,后来安娜长大了,他仍然把她当小妹妹,不过,没有再抚她的头罢了。

安娜善于应酬,那是因为她性情开朗,而且又是高太太的宠儿,因此她不像她姐姐一样缩在一角,由于安娜像花蝴蝶似的跑来跑去,因此特别惹人注目,潘伟烈一走进客厅,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潘伟烈退后几步,站到一角,他要仔细地看看安娜。大家都说安娜很美,就连明珠,也常常称赞她,潘伟烈要自己看清楚才能下断语。此刻如果他站在大厅的中央看安娜,人家说不定会以为他是个大傻瓜哩。

安娜的确很美,像一个可爱的天使,英雄爱美人,没有一个男人,不爱美丽的女人,尤其是年轻活泼,有生命力的女孩子,是人人都会喜欢的。

潘伟烈对自己说,有一个这样的女朋友也不错,又何况安娜是死心塌地地爱自己,人是难得有一个美丽而多情的爱人的。许许多多人想追求安娜,安娜都不肯多望一眼,而她单独钟情自己,如果自己还要拒绝,那实在是个大笨蛋。

潘伟烈一股热情,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心声告诉安娜,可是,他刚要举步,就停住了,因为他突然想到安妮说过,安娜最近和一个叫佐治的混血儿常在一起,不知道史佐治有没有来。

潘伟烈是一个君子,他不愿意夺人所爱,虽然,他和安娜认识在先,但是,是他自己放弃了机会,所以就算是史佐治把安娜抢走,他也怨不得人。

想到这儿,潘伟烈走开了,他大大方方地去恭贺安妮。在今天以前,他对安妮可能还有恨,如果在以往,说不定他会对安妮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但是,他现在不再恨安妮了,所以,他一片诚意地祝福安妮和他的未来的丈夫,希望他们白头偕老。

安妮见潘伟烈的态度转变,感到十分诧异。因为,前几天她去找潘伟烈,潘伟烈还对她诸般讽刺,故而安妮根本不相信伟烈会来参加她的惜别舞会,现在,他不单来了,而且还诚恳地向她和何佑才祝福,安妮深感欣慰。

安妮一面欢迎客人,一面暗中在想,今天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可以安排伟烈和安娜在一起,希望伟烈会喜欢安娜,更希望安娜会接受伟烈的爱,幸好史佐治没有来,不然的话…

安妮正在想,突然,她望见门外,出现一个男孩,穿着金色尼克鲁西装,翠绿色衬衣,还有金色的漆皮舞鞋,胸前挂一个宝石链牌,恰恰就是史佐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