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哼,也不说清是个什么意思,掌风刚劲朝我袭来,利落而干脆。
其一手提溜着我,一手挥着手刀准头颇好的对着我脖颈砍来的架势,意欲十分明显,是打算将我的头给卸了,至少收去我半条小命。
然等那一记气势汹汹的手刀半点不含糊的落在我的脖颈处,嘎嘣的一声脆响后。我侧目所见,骷髅兄的手骨毫无意外的骨裂了半截,卡在我的肩胛骨处,叫我忍不住的啧了一声失望。
骷髅兄很不男人的发出一声尖利的痛呼声,挣扎时便要松了扼住着我脖子的左手。
不知是惊慌还是如何,他原是要后退的形容,却因脚下打滑的一个踉跄,很是狼狈的栽倒在了水里,溅起积水一阵。
我因为肩上正卡着他的半个残缺的手臂,他这么一摔,自然也被迫拉倒,再度入了一回水。
黑骷髅兄见我扑在他身边,显得很不平静,惊恐的尖叫着不说,趴到水中还一直在挣扎,试图将卡在我肩上的手夺回去。我在水中无言以对的待着,经由那四下扬起的水花溅到我的脸,透过我空荡荡的眼窟窿,再洗涤了一番我的内颅,怒气值将要爆表。
等着他挣扎得累了之后,我应其所愿的将他的手自肩胛骨上卸下来,握在手中。黑骷髅兄已经连哼哼的力道都没有了,却仍奋勇施展着最后一丝力道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我抹了把脸上的尸水,从水中爬起来,忍受不能的吐一口嘴中积攒的不明液体,晃悠悠的走到他面前。
抬脚。
洞穴内突然乍起一声,“慢着!”
黑骷髅趴在嶙峋岩壁上,喘着粗气的声音在石窟之中阵阵回荡。
我动作稍微卡了卡,还是一脚踩了下去。
只听咔嚓断裂的一声,黑骷髅圆润的头骨沿着岩壁掉落,滚到水中。握在我手中挣扎着的手,瞬间也便没了力道。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总不至于他对我起了杀意在先,我还不能对他回馈一二。干架这种事,就是有这种风险的。想那黑骷髅兄没有个十来年的淬炼,是没法将自己拼凑起来了。更有可能,被旁的恶鬼捡去喂了阴尸。
我丢了黑骷髅失力的手,退后两步,也来不及细想方才那一声慢着是从哪里传来的,眼下石窟可谓气氛骤降。
刚开始还乐得旁观的恶鬼们放松的姿态全然变作戒备,甚至有几只已经从洞穴上跳下来,趴在与我相去不远的石壁上。没有瞳孔的眼白无所谓焦距,不知是倒映着水面粼粼的红光还是如何,竟显出几分嗜血的妖异。
耳边一时静下来,是为突如其来的几方对峙,我不动声色的一一回望死死凝着我的恶鬼。
正是一片死寂,洞内深处突兀传出两声磨合撕咬般的咀嚼,恍似一记重鼓敲击在我的心头,让我禁不住微微侧目。那略带疯狂声音透过尸棺,亦有几分沉闷,一声一声的清晰着,一阵之后却又彻底淡了下去。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一般小打小闹,并不至于能惊动阴尸。
阴尸不予理会,恶鬼喽啰们却不打算轻易叫我讨了好,白砸了这个场。
我原以为愤而起身的恶鬼们是要给黑骷髅报仇的,没想后来跳下来的那一只整个就砸到了散做一堆的黑骷髅身上,生脆碎裂的骨头霎时四下飞溅,磕到我的骨上,邦邦作响。
待得那落下的恶鬼一张被生生剜去眼的脸抬起,呈在我眼前,我才终算是反应过来…
自茉茉那待得久了,我竟至于忘了在冥界,本就是没有所谓善恶的。
一场见血的斗争,也可以兴起得毫无缘由,只要气氛合适便可。
第3章 折清
稍顿的空荡,一干恶鬼已经围拢到了我的身侧不足两三步远,因为浸过一趟石窟底下的积水,身上尚余的腐肉便犹若未能晾干的衣裳一般,滴滴答答的坠着粘稠的水滴。
临近的几个恶鬼,细辨时连个人形都辨不清楚了,喉间滚动着似兽非兽的嘶哑呜嚎,更似是连话也说不了。
恶鬼同寻常的鬼魅不同,乃是有戾气缠身的。那戾气环绕得久了,若是本身不懂控制,那便同一魔化了的妖物并无差别。等到其心神完全被戾气掌控,便会引来雷罚,彻底清扫。
我听到那样的呜嚎声,也知晓,这石窟中的恶鬼的确是有些年份的了。
石窟之内地势奇特,岩面光滑潮湿,穴洞分布错乱无章兼之怪石嶙峋突兀,我需得时刻小心着脚下才能不至于一脚踩空,落入隐在黑雾之中的穴洞。地形上的不利,对于眼神不好的我来说,堪比求生路上稳扎的一座高山。
众恶鬼该是忌惮那黑骷髅在我手中死得玄妙,围拢气势虽然一点不减,趋近的步伐却渐渐缩小了些,只是将我四方去路统统拦死。
我心下打定主意岩壁那方不能走,要逃出石窟必得自这落满了恶鬼的洞底积水潭中淌一遭,可貌似横冲直撞的正面突围难度太大了些。
迟疑再三,我还是决定冒一冒风险,身子一轻的跳上岩壁,就着骨架的干净轻巧,很是轻松的附着在一处突出的石上。
对峙着寻求进攻契机的双方,但凡一方显现半点后退迹象,另一方定然气势大涨,一鼓作气全面进攻。
围拢而来的恶鬼见我这番作为,像是一汪被投进了石子的湖泊,受了不小的刺激,临得近的更是直接嘶吼着朝我扑来。
我在一干恶鬼的发难中避得艰难,又就着外遭的光线,模糊看见不住攀上岩壁的诡异鬼影,那形容,不知道算是矫健还是僵硬,手脚比用、速度奇快的朝我爬来。霎时间四面八方的岩壁皆附了*,森然糜烂的尸鬼,天罗地网转瞬铺成。
被戾气左右的恶鬼,智力一面自然要落去不少。他们这一趟不顾一切的攀附上岩壁,停留在洞底积水处的恶鬼少了大半,叫我终是见着了石窟口冥冥的微光,多了一份逃脱的可能,不由心中阴测测的笑。
在岩壁助跑了两三下,意欲就着大好的势头,引上更多恶鬼。
正是凝神,旁近侧面黑雾之处,一副封好的血煞尸棺内咔嚓发出一声细微的断裂,不重,却轰然在我的耳边,我心中一卡。还未来得及回头,尸棺处蓦然探出一只干瘦乌黑的鬼手,碎了棺木,五爪成钩,隐隐浊气弥漫,直直朝我背脊抓来。
我瞧见那鬼爪,心中霎时骇然,匆忙之下松开支撑着自己体重的怪石,好不容易才堪堪将之避过。身体悬空之际,眼光转而扫至地面,在空中一个扭身,回膝下踢。洞底处正抬起头的恶鬼整个脑袋都被削掉,登时汁液飞溅,溅了我一身。
我迫不得已顺着恶鬼失了头颅的身子滚了一遭,也不管那声东击西之计实施得如何了,片刻不敢停留,拼了命的就往石窟外跑去。
无论神魔,到了冥界就有冥界的套路,我纵有一身坚实的好骨头,前世的修为却一点都没了,只能凭一双拳头硬抗,半点不能和那些成了气候的万年尸鬼相提并论。
正是提着命跑路,心跳强烈之时,嘴上突然被什么一捂,力道之大整个就将我拖进了某个洞穴之中。
我下意识觉得要糟,手肘顺势收回就要砸向身后,不及他一掌轻松将我力道卸去,往前一推。我的手肘便直接被推按在了地上,再来反应之时,全身上下就统统被克制得死死的了。
这恶鬼颇有些门路,我心中警铃大作直觉要命了,头皮发麻,甚至认命的准备好在脖子上迎来一口利牙。
还来不及悲从心生,眼前一花,突然显出一片刺目的血红光辉来,等待之下身上竟没有应承一丝痛楚,我微讶。
适应了好一阵才恢复了视力,只见四周平整空旷,不远处淌着怎么看都一个样的冥河。
恩?出了石窟?
再回头,望见自己身上,肋骨之下的空荡处施施然蹲着一个蓝衣淡泊的男子,眉眼清秀好似蕴着月光的幽静,远山黛水,眸中和泽一片。见我醒来,低首风轻云淡,静静将我望着。
他俯下身时若丝的发垂在我的脸边,衬着远端橘色云际的暖意,淡然问我,“你怎么到了哪都这么能惹事?”
声音却是有点熟悉的,我当时愣了半晌,实在没想透那个一出手就要勾人魂的艳鬼却是长成了这般清冷的模样。
纵然他模样也够祸国殃民了,但实在不是我所喜欢的那一款,我喜欢传统艳鬼那样的,媚眼如钩云云,他这传统突破得不甚得我心。
我回味着他话语中自来熟的意味,还记着他方才调戏我的小怨,卡巴卡巴的张嘴,“这位兄台,咱们可熟?“
艳鬼将我看了好一会,自我骨上起身,但还是一手压制着我,竟真的回答,“自然是熟的。”
言语之时,自眼角不经意递来极淡的一瞥,凉凉的,宛如片片严冬白雪拂过心头,“我方才还打算把你喂了石窟里的万鬼,但转念你骨头硬成这样,由他们崩了牙齿也不见得咬得动你,才算改了心意。”
他这意思,是…什么意思?我怔了,惆怅道,“我说兄台你怎么回事?我可曾得罪过你,一个二个都要我命是作甚?”
艳鬼一手且平且静的扣住我两根手骨,像是没施力的模样,却生生叫我不得挪动半分。清风过时,他的发丝浮动,以一种温柔的姿态轻轻扫过我寒透的骨,道出来的话却叫我辨不出什么情绪,“你可知我为何沦为冥界游魂,寄身与万恶鬼窟?”
我一默,他又道,“洛儿,你将欠了我的都还了,我才会容你舒服的入地狱。”
听着这样怨毒的言论,我心中先是一寒,紧接着狠狠一颤,素来干净的脑海记忆中忽而翻显出句话语来。
“折清,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记得茉茉问我前尘往事的时候,我曾告诉过她,我就记得这么一句。因为好似是嵌在骨中磨出来的话语,就算是如今念来,还会有轻微的痛楚。
茉茉在感情的事上是朵标准干干净净的小白花,但即便是她,听罢我唯一记着的那句话后,也曾道,“穷尽一生来禁锢一个男子,最后还是迫不得已的放弃了么?看来那个折清是不爱你的。既然如此你还禁锢着他,那他该是恨你入骨了。”
想及此,我冷汗涔涔就冒了出来,声音忽然就低了几个音阶,“你…你莫不就是…折清?”
实则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已经*分的认定这债主就是折清了。
我从各方面定义来说都是个正统的颜控,且而欣赏的眼光偏激而单一,独爱妖冶魅惑的哪一款。大体上来说,得有雪白肤色衬一双靡丽桃花似的眼,樱色的唇,最好眼角下一颗浅色的泪痣,一颦一笑皆摄魄勾魂。如此容貌,才是我爱极了的。
折清,人如其名,他原是个如此清冷的模样,并非我钟爱的那一类。但第一眼的陌生之后,再瞅着他时,见那风轻云淡的面容含着微凉的笑意,分明似是与刻进骨髓的那句言论遥相呼应。纵然我不愿承认,灵魂深处浅淡的悸动终是在清晰的苏醒着,伴随着轻浅却不可忽视的痛楚。
折清似笑非笑的瞅着我,一面淡然着,却又兀自的静了良久,才不痛不痒道,“你原还记得。”
这便是认定了,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着茉茉的两年,我偶尔也会想想折清。想我既然如此喜欢他,又怎会将他囚禁一生,让他如此恨着我?我该不是个如此极端的人。
思索的多了,久而久之,对待前世情路上与自个性格相背离的坎坷境况,我还是颇有兴趣的。但如今折清他站在我面前,毫不在意的提及前尘往事,语中含恨却又漠然,似乎并没有同我叙旧的念头。
过往的事,不上不下的卡在我心中,好比是我没那个资格触及,不能讲,更不能问。
可不能触及也有不能触及的好,我自然乐得做一个无甚牵连的,没心没肺的角色。我记得对他的感情,便更能了悟他的身侧就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沼泽,但凡还算个灵长类生物,就不会巴巴的再往里头钻一回。
心中如此拧巴着,我终是找了些话出来,“我这幅模样你还能认识我,想必你的确就是折清了。“干笑了两声,“我现在同样也就记得你一个人。”
话说出口,又拘谨的想这句话似乎有点套近乎的嫌疑,我觉着不妥。尴尬的咳嗽一声,忙补充道,“可是我光记得你的名字,其他的事情却都忘了。你既然恨我,咱们又都是已死之人…“
我们相见不如怀念,就这么散了吧。
若是以往,我本该如此回答。
前世是如何作想的我已不可求知,但在冥界的这三年,我听过留驻徘徊于此、不愿离去的游魂喃喃诉说之后,却了悟。比及为着一人牵肠挂肚,还是孑然一人、独善其身来得轻松妥帖。这般就能不向任何人低头迁就,任其左右。折便是折,曲便是曲,如何定夺全看我的心情。
我原是这样想好的。
全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当他出现,便能即刻的焚烧了我的自由散漫。
面对着他的怨气,我生平第一次知晓所谓愧疚的情绪,是为何物。
“我现在又是这样的一个模样,不晓还能还你什么。你毕竟也成了冥界游魂…”
折清没理会我的自语,淡淡道,“我还没有死,故而才会寻你。”
我言语一卡,扬调“恩?”了一声,这冥界除了鬼魂还能有什么别的物事?
“你家哥哥恨我杀了你,一把碧重剑钉进了我的胸口,我现在乃是个半死不活,灵魂出窍的状态。不至于死,但也差不离了。”
这便是解释了,只是他说他杀了我那一句时,语气格外的淡,好似闲话家常,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描述。即便我当下是没有记忆的,却仍是忍不住微微心寒。
又想,原来我的确是死于他手。
我失神了半晌,才没脸没皮似咳嗽般的笑了两声,“你…是要我救你?”
折清眉梢随我扬起一抹并无暖意的笑,颇浅,眼底的微光皎皎一如幽月,气度自雍容,容颜宛如画成,道不出的雅致清。
只是说出来的话,全不是那么回事,“你道许我自由,怎能不作数?”
第4章 戒指
我的确记得曾许诺的那句话,却不晓得自家还有个威武霸气的哥哥,得以在我死后,干脆利落的斩了我心尖之人,让我那一句许诺难以预料的落了空。
这趟路数的发展下来,折清他好不容易盼得我死了,又摊上我那更强悍的兄长,俨然成了最大的受害者,让我心中莫名而来的愧疚不由更上一层楼,终是默然颔首,”作数的。“
我也知道这么一点头,便是认定给人吃定的局势。对着一个才说过两句话的人,这实在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论说真心,我也从未想过我会有这般的反应。折清在谈及前尘的时候,淡漠如许,让人猜摸不透。我作为被动且不知情的一方,又兼之花花本性使然,对他提不起多少警戒,遂只能被他牵着走。
折清道碧重剑以魂为食,他迫不得已遂以仙元脱体,在虚冥之界游荡。若是想要返体,需得寻到一个强大的灵魂替代他喂食碧重。
我抿着唇没说话,后来想,他竟然是个仙。
折清见我默然着,并不催促,走过来时眸光浅淡扫过我身后的石窟,恶鬼们萦绕不散的喧嚣与压抑在喉间的咕噜声顿时宁静了不少,自发退却。
他贴近的在我身侧站着,一言未发便牵起我的手,神情姿态极其的自然随意。
我一愣,在眼角扫他一眼,没动。他手掌上温软的触感与我手腕光溜的骨感不一样,两厢接触时,传递着我多年未感知到过的体温。是暖的,证明着他未死的事实。
我茫然的给他牵着,见他一个眼神悠悠递来,便莫名而顺从的跟在他身后移步,走离石窟恶鬼的视线范围。
冥河的河岸稀疏栽种着几棵歪脖子树,上面零零星星的挂着一两具尸首。血阳铺洒,阴风荡过时,尸身摇晃,映衬着远端的艳色的天幕,颇有几分萧条之感。想来这儿的冥主大人亦有个一二雅致的情趣,好端端的,偏爱着煞风景。
折清走在前,牵着我走过乱石堆砌的河岸,一概忽略风中凌乱着的女尸们热切的目光,淡然继续与我道,“ 冥界之中最强大的灵魂莫过于你的了。”
我点点头,”我很荣幸。“
凡事但得上一个最字的,那就是被提出来的出头鸟,我其实很悲哀。
“我没打算再伤你。”折清始终风轻云淡,不担心我会说一句拒绝,也不担心我会甩开他的手,不重不轻的扣着我的手腕,极为泰然的带着我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走着,“你兄长的碧重剑是你铸造的,只要感知到你的灵魂,便能自发的收回脱离。”
我眼神不好,便格外的小心着脚下的乱石。待他说过那一句,静思半晌后,还是道出实话,“折清,我只剩下一魄了。”
只要再毁那么一点点,我就能这么没了,但我知道他不在意这个。
而我会告诉他,就意味着我还打算珍惜一下自己的小命。我想,我现在还没到会为他一句话奉献最后一点灵魂的程度。
折清的脚步毫无预兆的一定,我没留神便离他近了一步,肩膀碰到他的衣袖,低头晃神的瞬间看清其上闲雅玉兰的纹路。那纹路似是熟悉,脑中空茫茫之时,心间无由来的轻轻一颤。
他回过首来,面容之上除了些许浅淡的错愕外,的确是瞧不出有什么紧张情绪的。“那匕首刺进的是你的心脏,毁得是你的修为,为何魂魄会散了?”
我神游在外,慢吞吞道,“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模样,怎还知道魂魄的去向。”
折清的目光凝重的将我扫了一遭,像是探究我话中的真假。我也恍恍惚惚的随着低头去看自己剔得干净的骨架,不晓得这么看是否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倒还是老样子,无论什么程度都能得过且过的安稳着么?” 他将我端详颇久之后留下一句如此的评论,显然是没看出什么来。
我还是撇开眼,含含糊糊道,“恩。”
两厢对持静默良久,折清忽而便轻轻的叹一口气,三分无力道,“千洛,你别敷衍我…”
我张嘴,闭上,瞥一眼折清,再张嘴,讪讪并着几分窝囊,“那你别牵着我…”
我从未有如此心神不宁过,尤其折清回首临近之时,把持不住之感便愈发的浓烈。那种感觉很奇怪,大抵是像受宠若惊得过了头,想要挣开离远些。又似是觉得哪里不妥,打心底的发虚。
折清没多一秒的迟疑,本着牵起我时的泰然,依言松开了我,仿佛不过一个无心之举。
我好受多了,也不去细想他这无端将我牵着的一番作为的缘由,退后两步道,“我不是没想过自救的事,事实上我醒来的时候手骨的这个地方是戴着枚戒指的。”我指了指自己右手的无名指,“后来掉了,我懒得一直收着,就给茉茉拿着保管。哦,茉茉是我过往的一位房客,却是个厉害的主,要取戒指可能得你多费一番功夫。”
死者到了冥界还能携带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所寄托的重要之物,可得寄情交诸储存重要的记忆,说不定还能系魂。我当时瞧着那戒指,心中也有了两三分的定论是与折清有关。
茉茉说那是个宝物,颇为稀罕,我则觉着没必要再钻研一下前世的情殇,便随手就给了她暂为保管。 如今折清这个当事人就在这,若是戒指真是与他有关的,那给他也无妨。
可我没能想到,当他听到戒指消息之后,第一句说出来的竟是,“那戒指,你果真死也不愿取下么?”
折清语气仍是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平淡,本是无异,可他着眼凝着我时,眸中如墨色泽却无端给人一份无法玩笑以待的沉重感。
我将他一干神情细细收入眼底,且瞧且茫然,兀自理理思路。
试想,这戒指若是折清的,我痴痴将之带到冥界来了,他若恨我,顶多就是给我一个嫌恶的眼神,不会在多言半分。可方才那一句分明不是含着嫌恶,反倒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莫非莫非…咳咳,容我私心揣度一下,莫非我前世纷纷扰扰的情殇中,正如‘情圣’茉茉猜度的一般,果真是有个所谓‘第三方’搅局的?
想及此,倒抽的凉气在齿骨间缓悠悠的徘徊着,却愣是没敢发出声音。我几近灵魂出窍的怔在原地,无言以对。
折清不晓从哪看出我心中狂涌而出、呈破天之势的念头,眸光自从我脸上移开了去,”人死一次之后心胆都肥了一圈么?”他那一声清淡的轻笑,听在我耳中便是秋风瑟瑟的幽冷,“即便是千洛你,也晓得幻想起了脚踏两条船的事?“
这话虽然带了几分于我不敢在外风流的嘲讽,我听在心中却犹如一盆凉水浇到底,哈~很诡异的开心了。
劈腿那是人渣干的事,我对自己颜控本性一直把持得很好,就算是遇见对口味的艳鬼,顶多上前去摸个一两把。揩油么,讲究的是分寸,劈腿就忒过了。
我心思落定,岿然并着开怀道,“正是,正是,我干不来那种事的。”挂了笑,“所谓从一而终的忠贞,我还是懂的。既如此,戒指就交给你好了,那上头兴许能系着我一两缕的魂魄,你拿着刚好能用。“
道完这一句,我后知后觉的偷觑一眼折清的脸色,才发现他似乎并不待见我所谓从一而终的誓言。
想也如此,我的执着一贯都是他的禁锢,是我又失言了。

不管怎么,折清还是道先去看看那戒指境况,查清其上是否有系托着我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