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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凡被父亲面前低下了头,为自己不考虑到对於家庭来说,哥哥是比自己重要太多的人的那点私心而惭愧的低下了头。

◇◆◇

陕西人结婚要蒸馍,面点造型千姿百态,花是富贵形像,小动物也是活灵活现,手艺很重要,尤其是结婚时要挂在新娘脖子上的那对老虎馍。
路妈的手巧,原本可以自己做,但是儿子是跟城里大官的女儿结婚,为了表示隆重,路妈特地请了当地乡长的娘刘老太来做这对老虎馍。
贝沫沙不太懂风俗,但懂人情世故,乡长的娘过来帮忙,自然也能感受到当地政府对他的尊敬跟支持,乡长呢,自然会感到得到这麽一次近距离接近京里高官的机会是莫大的荣幸,双方Happy,可见路妈在当地是很会做人的。
贝律心怀孕已经快三个月,正是反应强烈的时候,这几天心里一烦,更加发作的厉害,吐得昏天黑地,这不禁不让人疑心,毕竟这车晕得反射弧也末免太长了一点。
路爸是不太好意思问,路妈是强自镇定,两人心里七上八下,终於还是路妈开口了,道:“那个女娃不会肚子里有馅了吧?”
路爸的脸色顿时变了,拿起烟袋吧嗒吧嗒抽著,隔了半天才道:“这可要求证一下,咱可不能让儿子嫁一破鞋!”
路妈道:“那你怎麽求证,还能拖人姑娘上医院检查去?”
路爸本来就对嫁儿子心存不满,听到路妈的话就跳道:“我就说呢,能这麽好,还惦记著我死了快四十年的老爹,原来是塞只破鞋给咱家!”
“你声音小一点!”胡妈连忙按住胡爸,道:“给人听到就不好了!”
路爸脸红脖子粗地道:“听到怎麽了,大不了这亲不结了!”
“这事还没影呢,你嚷什麽嚷!”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那二千块嫁妆!”路爸气炸了胸把胆子撑大了拿著烟袋指著路妈的鼻子道。
路妈冷笑,道:“我有什麽不舍得,自古男人养家,只要你拿得起家里的生活费,小平的财礼,小的嫁妆,小世的大学费,我有什麽舍得舍不得的。”
路妈这下专打七寸,路爸顿时被打痛了,他梗著脖子道:“我当煤矿工人的时候,人家就讲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跟煤矿工人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路爸很以当过几天工人为傲,所以他每次要重申什麽理,前面都会加一个定式“我当煤矿工人的时候”,以示自己见多识广,说得都是真理。
每次路爸一提煤矿工人的历史,路妈就绕道了,树要皮人要脸,男人的自尊跟伤疤一样,那是不能硬揭的。
两人琢磨了半天,决定试一试这个未过门的媳妇。
路妈讲她怀孕的时候就见不得鱼腥,只要一闻到鱼腥味,哪怕是隔了几堵墙都能吐个晕天黑地,所以让路爸去弄条鱼过来。
路爸:“离咱们村最近的河也要十里地,你什麽时候闻到过鱼的味道?”
路妈不咸不淡地道:“乡长每次回家那你以为那麻袋里是什麽?”
路爸不吭声了,问人借了一辆自行车,哼哧哼哧骑了来回三十多里地,从县里唯一卖鱼的地方弄回了二条鲫鱼。
路妈问了一下刘老太,将鱼伺弄了一下,陕西农村几乎很少吃肉跟鱼,家里就没什麽酒姜,路妈用花椒跟蒜将鱼做了一锅汤,倒也将鱼汤做得奶白。
中午,把汤往桌上一端,贝律心一闻就跑了出去吐得个晕天黑地。
她的脸绿,路爸的脸绿得更厉害,倒是路妈镇定的很,一桌的人包括路小平都眼睛绿油油的看著那碗奶白色的鱼汤,她将那碗汤整个端到了路小凡的面前,看著自己的儿子语调从末有过的柔和道:“凡凡,你把汤都喝了吧!”
路小凡一惯被教育尊长谦幼,还没有受到过爸妈如此的格外宠爱,一张脸红得跟个鸡冠似的,瘦巴啦叽的小身板连连摇晃道:“给哥哥喝,他过两天还要去上学呢!”
路妈平淡地道:“家里的钱都叫他花了,少喝一碗汤没亏了他!”
她的话气得路小平摔了筷子就出门去了,路小凡更愧疚了,小声道:“妈,那给四弟三妹喝吧!”
路小的因为是唯一的女孩,素来最受路爸的宠爱,家里只要路小平不在,什麽好东西都是她先挑,路小凡一说,她欢呼著去端汤,手刚伸到就被路妈狠狠地打了一掌,只听路妈严厉地道:“一个女孩家,嘴谗手懒,不像话!”
路小的揉著自己红通通的手背,跳著脚对路爸道:“爸,妈不讲理!”
路爸沈默的抽著烟袋,一声都没吭,准备大闹一场的路小的终於嗅出了气氛不对,只好委屈的坐了下去,一边咬著馍一边掉眼泪。
路小世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十年的生活让他明白了先看哥哥姐姐的下场再行事总是没错的,所以反而默不作声吃饭逃过了一劫。
“那爸妈你们喝吧!”路小凡觉得手里的汤勺千斤重。
“快喝吧!鱼凉了腥!”路妈说话更温柔。
路小凡鼻子酸酸的,只觉得妈妈从没如此温柔,又好像她一直这麽温柔。
鱼汤果然鲜美可口,这是路小凡长这麽大都没怎麽喝到过的好东西,喝了几勺,便把旁的心思都忘了,一直将汤喝了个底朝天,那鱼刺多的很,路小凡耐心好倒也吃了个干干净净,才意犹末尽看著一滴不剩的汤碗。
路妈一直坐在旁边看儿子喝汤,眼睛都没怎麽眨过,路小凡等汤喝完了才不好意思地道:“妈,都喝完了!”
“嗯,好。”
路小的眼泪流了一会儿没人理睬也不流了,现在瘪著嘴恨声道:“将来他到城里有的吃,哪像我们?你看贝律心贝律清什麽没有?!我们呢连吃个白馍还要借粮票呢?”(注:大陆在1993年以前发放的一种跟钞票合用的限额配制买粮食的一种票据)
路小的是典型的仇富心理,看到富裕的人,她第一个念头不是羡慕,而是敌意。
她很小的时候受到的教育是集体贫穷是光荣的,个人富裕是可耻的,然而在漫长的成长岁月当中,发现事实又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所以她没能留下对物质淡泊的教育,只留下了对富人的仇恨,只要别人富了,那人就是欠了她的。
妹妹这麽一说,路小凡更不好意思了,心想刚才应该装作吃不下的样子,路妈还是很平淡道:“就你嘴馋,我们当姑娘家都没你吃得一半多!”
路小的愤愤的将手里剩下的白馍丢进碗里,道:“不吃了!”
路小世早跑了,桌上便光留下了路爸路妈跟路小凡,路爸开口了道:“凡凡,这门亲事…”
“这门亲事要办得风风光光,小凡,你要记得爸妈无论做什麽决定都是为你好,为这个家好!”路妈打断了路爸的话,用力的道:“老话有一句,人穷志短,连吃都吃不饱,还要那些虚得有什麽用呢,你说是不是?凡凡啊,你还小,不明白这天底下,没有十等十的美事,也没有十等十的丑事,有的时候美事说不定是丑事,丑事也说不一定是美事。”
路妈的辩证法高深的一塌糊涂,顿时把路爸绕得不敢随便打断自己媳妇的话,路小凡也是云里雾里的。
“这事就这麽定了!”路妈给出了结论。

◇◆◇

隔天去西安城里采办结婚物事的贝沫沙跟贝律清回来了,贝沫沙很体贴的给路爸买了一套毛料的中山装,路妈买了一身毛料的大衣,路妈很平淡的接过东西,连谢都没有一句,贝沫沙心虚愧疚倒也不敢计较。
贝律清换了一身牛仔服,路小凡只觉得穿了牛仔裤的贝律清的腿显得很长很长,路小平的腿也挺长,但像只丝鹭鸟的腿似的,长得跟两根移动的竹竿差不多,贝律清的腿是一种修长,带著弧度跟节奏,匀称而富有力量。
路小凡一直看人的腿,路小的则一直盯著贝律清耳朵里的耳麦,贝律清走到哪里,这四只眼睛就齐刷刷的跟到哪里,眼里的目光都透著羡慕跟垂涎。
农村人是含蓄的,又是直白的,他们通常不善於表达想法,但很善於表达欲望,比如路家的孩子们。
贝沫沙晚上给路家其它三个孩子派喜钱,路小的接过就连忙拆开红包,快得路妈都来不及阻止,路小的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十块钱,脸色不由显得有一点不太高兴,这麽大个官,十块钱也不多放几张(那时还没一百块)。
路小平则完全不同,经过几天的调整,见过世面的路小平已经有了新的战略,虽然当不成女婿,但是眼看自己比毕业在即,能不能去北京工作,贝家还是一个关键。
“贝爸爸,这钱我们不能要,你将来替我们照顾小凡,我们心里已经非常感激,正想著怎麽报答你,还怎麽敢拿你的钱!”路小平遗传路妈多一点,一向机灵,这个时候早早的把话铺好,回头上北京,那就是报答贝家去了。
贝沫沙虽然吃过苦,但到底人生当中腐败的生活占了多数,搞个高瞻远瞩的经济工作还行,跟底层的小老百姓斗智还是不太适应的。
路小平一客气,贝沫沙连连压住他的手,道:“拿著,拿著,这是喜钱,讨个吉利!”
路小平坚决将钱塞回贝沫沙的手里,一脸正色地道:“贝爸爸,咱们愧欠你太多,这钱我是绝对不会拿的!”
贝沫沙手拿著这十块钱的红包一脸尴尬,路妈最了解儿子,於是便笑道:“算了,亲家,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你就不用给了,他是大人了!”
贝律清将耳麦取了下来,插了一句道:“给小的吧!”
贝沫沙连忙得到了启示,将路小平不要的十块钱递给了路家其它的孩子,路小的大喜也不管哥哥妈妈瞪著自己,立即就将那红包取了过来,感激的看了一眼贝律清,贝律清则回应著微微一笑。
贝律清在路小凡的心目中顿时又高涨了几分,长得帅气不凡,名牌大学生,而且品性又好,这麽完美的人路小凡从来还没有碰到过,总之贝律清在路小凡心目中的地位一路升高,都快升到他喉咙里去了。
路小的拿著二十块钱开心了半天,问路小平这二十块钱能买像贝律清兜里的卡带机吗?
路小平气自己的妹妹刚才太不上台面,便冲道:“就你这二十块还想买贝律清的卡带机,他的是进口货,要上百块呢!没见识!”
路小的兴奋劲一下子就像热碳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变成了死灰。
乡下的村里特别的冷清,没有任何娱乐节目,每天月亮起来生活才刚开始的贝律心可耐不住寂寞,好在乡长的老娘刘老太家里有一台九寸的黑白电视,自从贝沫沙进了村,乡长赶来就没走,他们也愿意招待贝律心,她便去他们家看电视去了。
路小的吃过了晚饭,乘著同屋的贝律心没回便怂恿路小凡道:“小凡,能跟你小舅子说一声,把卡带机借给我听两天吗?”
路小凡一听,把头摇得跟波郎鼓似的,任凭妹妹好话说尽,也死活不肯松口,把路小的气得指著他鼻子道:“以後你去了城里过好日子,妹妹这麽一点小心愿也不愿意成全,要是大哥就不会像你这样没手足之情!”
路小凡想一想精明能干的路小平不由一阵惭愧,於是在妹妹的不屑的眼神中,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敲开了贝律清的房门。
路家修了二座窑洞,虽然看起来破旧,但冬暖夏凉远胜过城里的空调。
贝律清的牛仔外套已经脱了,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紧身T恤,走近了他的身上好像有一种香味,具体是什麽香路小凡自然也分不清楚,他的脸红得跟鸡冠似的,用虫蚁的声音道:“能问你借一下卡带机麽?”
贝律清也没有对路小凡突然来敲自己的门表示诧异,但是路小凡的声音实在太小,他不得不发了一个嗯的第三声。
路小凡低头握著自己的双手,他本来就长得不高,头这麽一低,贝律清只能看著他的後脑勺,路小凡大著胆子道:“能不能问你借一下卡带机?我妹想听一下…”
贝律清露齿笑了一下,他其实很少露齿笑,因为他的门牙有一点细小,且中间内侧,露齿一笑会让他看起来有一点秀气,跟他的阳光气质比起来,显得有一点阴狠。
路小凡低著头光听到了贝律清的笑声,心里一热,抬头用一种讨好的声音道:“就看一会会,不会弄坏的!”
陕西雨下得少,所以大多数的夜晚月亮特别洁亮,路小凡穿著一身宽大的运动衣,头发偏长被风一吹显得特别凌乱,窄小少肉的脸上戴著一幅黑框的大眼镜,脸上讨好的笑容让月光这麽一放大显得特别的卑微,甚至卑微的让人觉得有一点猥琐。
这样的人,这样的表情在小人物的世界里大家都不陌生,甚至很平常,路小凡就是这种典型的小人物,卑微,猥琐,让人会有一种像似对待蟑螂一样一脚踩死,或者发笑的感觉。
“我没有卡带机!”贝律清平淡的道。
路小凡脸上刚刚消退的红晕断时又涌了上来,他误以为贝律清不肯将卡带机借给他,断时手足无措。
贝律清解释道:“我那个叫CD机。”
“C…D机!”路小凡结巴的重复了一遍。
“哦,我在日本买的,内地不多,你没见过也很正常。”贝律清转过身去将外套当中一只圆形的银色物器拿了出来。
路小凡一听日本,立时脑子里便冒出了贵重,大价钱,弄坏等等字眼,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看著贝律清递过来的手他也不敢拿,两只手乱摇了一通,口里语无伦次地道:“不借了,不借了!”
贝律清也不勉强,只笑了笑,就将CD机丢到一边。
路小凡一脸悻悻的转了回来,路小的正忘眼欲穿,见他进来连忙喜道:“哥,怎麽样,借到了麽?”
路小凡喃喃地道:“那是人家从日本带回来的,我不敢拿过来!”
路小的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道这:“不会是人家不太愿意借给你吧!”
路小凡仔细想想,觉得贝律清从头到尾都没有要硬塞给自己的意思,自己说不借贝律清就顺理成章的不给了,恐怕也有不太想借给他的意思,不由有一点气馁,但还是硬著头皮道:“不是的,人家肯借的,是我怕弄坏了人家的爸妈不好交待,日本带回来的,那得多贵啊,就算他爸爸是当官的,那也不容易啊!”
路小的不屑地道:“你不是都要当人家妹夫了吗,他们家的东西你也有一半啊,弄坏了就弄坏了,有什麽了不起的,这根本就是借口,恐怕别人根本就瞧不起你这个乡下的妹夫!”
路小凡脱口道:“他不是那种人!”
路小的不服气地道:“你知道他是哪种人?你认识他几天啊!”
路小凡顿时不吭声了,末了才嗫嗫地道:“像贝大哥这样的人,瞧不起咱们也很正常啊,咱们有啥叫人家瞧得起的?”
路小的怒其不争,一把将二哥推出门外,晃荡将门关了个震天响,路妈听到了在里面喝骂了一声:“死女子,劲大了没处使,你就不会少吃点!”
路小凡垂头丧气的回了屋,路小平没了城里的媳妇又跟隔壁的小凤不知道躲哪堆麦!堆里去了,路小凡一个人呆在屋里翻来覆去老半天才算睡著,一觉醒来发现居然日上三竿了。
他连忙从床上下来,拔上鞋子要去井边挑水,发现路小平正一脸委屈地揉著自己的肩,家里的大水缸都挑满了。
路小凡顿时慌得好像一觉醒来,皇上在倒洗脸水,虽然是给他自己倒的,但他这个太监也是罪该万死的心情啊。
“哥,哥,怎麽你挑水了!”
路小平幽怨地看了一眼旁边,路妈站在一边平淡地道:“你就要做新郎官了,闪著碰著就不好了,再说了,养他这麽大,挑几缸水也是正常,要不然以後谁挑?”
路小平不禁深受刺痛地道:“我读大学不是回来挑水的!”
路妈冷哼了一声,道:“就你这没见过世面的,一只小母鸡都让你忙得日夜不分,跟前跟後,能走多远,不回来挑水还能去哪?”
路小平顿时不感吭声了,路妈发飙,路小凡自然也不敢吭声,路妈又道:“小凡就要做新郎官了,你去看看能帮上什麽忙!”
路小平嘴里嘟哝了一声,满面悲愤,路小凡则连忙道:“没什麽好准备的!”
路妈叹了口气,道:“以後天南地北的兄弟俩见见也不容易,多聊聊,旁人那是靠不住的,能靠的只有自家人!”路妈点到为止,但路小平多聪明的人,心眼就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点就穿了。
路小平顿时对路小凡热情了起来,搭著路小凡的肩道:“我们兄弟那还用说,比其它兄弟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小凡你说,大哥对你怎麽样?”
“好!”路小凡点头。
路小平道:“那是,你说你这身衣服谁给你的。”
路小凡答:“哥你穿旧的啊!”
路小平啧了一下,道:“什麽穿旧的,这是我特地让给你穿的!”
“哦!”路小凡点头。
路小平又指著他脚上的球鞋,道:“这总不是旧的吧,这也是哥给你的,对吧!”
路小凡镜框後面的眼珠子瞪大了,道:“这不是哥你穿不下的麽,你还把帮子剪了一个口子,可是还是穿不下!”
路小平不高兴了,板著脸道:“按你的说法,哥对你不好麽?”
路小凡立时愧疚了,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路小平又教育了他一番,让弟弟深刻的认识到这些年他深受著哥哥的关怀跟大恩。
俩人正在院子里面说著闲话,西边的窑洞门开了,贝律清仍然穿著黑色的T恤跟牛仔裤出来,他拧了拧眉心好像没睡太好,但即便如此,即便他的身後是两座破旧的土窑,贝律清依然看上去非常的帅气,修长的身材,英挺的五官,衬得路家二个小子越发的土头土脸,生似两团没烧透的生煤坯子。
贝律清拿著水盆道:“早,有热水麽?”
路小凡的脚刚动弹,路小平已经上前去一脸热络地道:“贝大哥,热水我们给你打就好了!”路小平的我们是指他接活,路小凡干活,所以他转身就将脸盆塞给了路小凡道:“快,给你哥打盆水!”
路小凡想要为贝律清效力的心情失而复得,欢快地拿著水盆去了,背後路小平嚷了一声:“别把水打得太烫!”
路小平嚷完了这一声转过头来对贝律清笑道:“粗手笨脚的,要多提醒才行啊!”
贝律清没吭声,很浅的笑了一下,路小平接著低声笑道:“最近京里的形势不太好吧?”
他是用一种自己人说体己话的密谈声调说的,但是贝律清好像没有投桃报李的意思,只是拿一双挺漂亮的眼睛看著路小平,黑白分明,浓黑挺拔的眉毛微微上扬了一下,像是没听明白他说些什麽。
路小平笑了一声,道:“要不然贝爸爸怎麽能看中小凡,像小心这样的女孩子那是多少城里人想都想不来的,小凡要貌没貌,要学历没学历,哪里能配得上她。贝爸爸挑路小凡,还不就是因为我们家是烈士之後麽,你说是不是!”
贝律清还是没吭声,又微笑了一下,这一回他是露齿的。
路小平发现贝律清就有这样的本事,不吭一声,也不怕冷场,就能让你在他面前唱独角戏,
路小凡已经脚步很快地端水过来了,路小平咳嗽了一声,说我去帮妈摘果子去,然後急匆匆地走了,这才算是结束了这场亲家之间首次对胡贝联姻的探讨。
贝律心刚巧也端了水盆出来,看见自己的哥哥似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道:“律清,昨晚睡得还行麽!”
“嗯,不错啊!”
路小凡看见贝律心端著水盆,想这位即将过门成为自己的女人,他的手刚刚递了过去,贝律心一瞧见他,顿时原本微微上弯的嘴角就收敛了起来,和善的表情也变得冷漠了起来,路小凡心中刚刚生起的亲昵感的苗子立时便被人一脚踩夭折了。
这个漂亮的城里姑娘,修长,时髦,她站在这里,下巴微微抬起,眼角含著愤怒,嘴角带著委屈,她到这里不是让这个破窑洞蓬荜生辉,而是令它自惭形秽的。
“不会,窑洞挺舒服的!”贝律清开口肯定了破窑洞也不是一文不值,这令得路小凡心下感激不已。
贝律清洗脸,路小凡毕恭毕敬在旁边站著,以便贝大少还有旁的需求。
路小的嘴里哼著不成调的曲子从房里面出来,路小凡一瞧她手里拿的可不就是贝律清的CD机吗,顿时就结巴了,道:“小,小,小的,你CD机!”
路小的一看俩人都站在院子里,便摘下耳麦娇声道:“我去问贝大哥借的,贝大哥说你跟他说过了,就借给我了!”
路小凡望向贝律清的脸,就像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一起涌上来,涨红涨红,贝律心则鄙夷地看了一眼路小的,不发一言回屋去了。
贝律清放下毛巾刚端起盆子,路小凡就扑了过去,硬是将盆怀里拽,“我来!我来!”
往後,贝律清上哪,路小凡就二步远的距离跟著,只要贝律清在桌上手一抬,路小凡已经将筷子递到他手里了,在门边手一抬,帘子路小凡已经掀起来了,总之除了茅房上厕所路小凡没给递纸,其它贝律清眼睛扫一扫,路小凡就已经代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