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此时拿出这个,文官隐约猜到是奉玉思家,却不便多言,待行完礼就安静地退了,回去准备明日之事。
……
然而第二日,便是大战。
奉玉醒来时,便头疼得厉害,疼得他不禁狠狠皱了皱眉头。说来奇怪,他虽然脑中钝痛,可思维却仍是清晰不已,身体也没有异状。
因是早就挑好的决胜之日,这天的风雪比之前半月都要小。军队在雪中行进,因他们此前一段时间早已扫荡过附近的敌军,一路上便未曾碰到什么敌人,轻易地过了峡关,又走不久,就在雪中看见了城池坚固的城墙。
奉玉下了令,战旗飞扬,战鼓喧天。大军连着数月还不曾吃过败仗,士气高昂至极,号令一响当即气势大盛,高呼着朝目标之城冲去。然而城内早有消息知道附近有驻军要来夺城,自是十分警戒,听到号响就反应过来,飞箭如玉一般从高墙上射下,一时间城内城外斗作一团。
白秋在天上看得紧张,一边看着乱得分不清敌我的战况,一边拼命在人群中寻找奉玉。按理说在这般混战之下,奈何她有天生仙狐的耳聪目明,又如何能在乱军之中轻易找到不过一颗黑子大小的人影,然而奉玉却是不同,白秋急急地跟着战场上的节奏在人群中乱寻了一会儿,竟就真的找到了奉玉!
——或者说,奉玉只要在军中,就是好找的。
他骑在高马之上,一骑单走冲在最前。他眉峰如刀,目宇似剑,眼中凝结着冰霜,奋力冲入敌军之中如若无人之境,但凡他经过之地,敌军便如墙垣倾颓一般坍塌后退,丝毫无回旋之地。奉玉硬生生劈开一条大道,直破城池大门,他冲在最先,后头的军队看到将领如此势不可挡,势头大震,宛如焦油逢火,瞬间就爆了起来,吼得更加厉害,一举杀入城下!
知天文,通地理,懂兵法,善择人,单骑扫千军。
奉玉一人就要将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尽,饶是攻城向比守城难,见到城下之景,城中敌军心中仍是一片黑不见底的绝望,唯有节节败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顺着墙檐爬上城来。
白秋因跑去司命星君那里未能问出结果,这会儿看得极为专注。
仙凡恋不可声张,白秋自是不敢直接问奉玉,只得委婉地从旁敲击。人间孰昌孰盛是由天数定,而天数自有其法,她原以为去星君那里问个天下大势没问题,谁知司命星君听她要问的是这一战,脸上便露出了些古怪的表情,只笑着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就不肯再说。白秋也没有太多时间在他那里追问,只好跑回来亲自看着奉玉,每每看着有利箭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身体飞过,白秋都要吓个半死。
她本不该干预凡间之事,也不该改动不属于她仙职范围内的凡人命数,然而遇险的若是奉玉,她总还是想着要偷偷将他救回来。
这时,奉玉领的军便黑压压地聚在敌城之下,撞开城门冲了进去。
奉玉身体精神状态都不错,唯有头始终还是疼得厉害,尤其是撞开城门的一刹那,他只觉得脑中一处狠狠一抽,不禁吃痛地皱了眉头。
“——将军?!”
在他身侧的小兵本欲与其他人一起冲入城中,然而他还未动,却察觉到身边的奉玉将军神色似有几分不对,忍不住担忧地停下脚步。
奉玉眉头不过是皱了那么一下,等再舒展开,眼中已恢复了昔日的冷锐淡然。他道:“无事,冲!此城遗落已有三十余年,今日便是我们雪耻之日!”
“是!”
士兵本就在热血之中,备受鼓舞,连忙向前冲去。
奉玉未动,心中却是澎湃,纵然头疼欲裂,仍热血沸腾。
其实他心里清楚,局势至此,敌方早已无可挽回。他已领兵破了城防,战争最为艰难、最为惊心动魄之处也就在此处,剩下之事,不过扫尾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头愈痛,不同于先前头疼却不影响思路,这一回猛然袭上的刺疼之感,竟让他神魂一震,险些跌下去马去——
“神君奉玉,奉天命,下凡历劫为将,为天道立江山,定十胜而返。”
不知名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奉玉一顿,还来不及细思,忽然听他身后的士兵惊恐地叫道:“将军小心!”
奉玉抬起头。按理说城墙上早已无弓箭手,可此时一支金箭却划破云空朝他射来。
若是昔日奉玉定能抬剑挡下,但今日不知何故,他竟愣在原地未动,于是下一瞬,便被那金箭直直射穿胸膛,锋利的箭矢没入肉中。
奉玉跌落马下。
“将军!!!”
“将军!!!!”
目睹这一幕的士兵震惊地大叫,然而此时,忽然一声凄惨的狐鸣破穿天际,不等士兵反应,便看到一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白狐飞快地冲向了奉玉,她惊慌失措地围着他转来转去,凄厉的狐叫声一下子就转成了带着呜咽的哀鸣。她用脑袋蹭他、顶他脸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奉玉这会儿还未失去意识,认出白秋,倒是愣了下,接着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白秋对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未管周围有凡人,急着去碰他的伤口,准备将箭拔|出|来,用仙术给他疗伤。可是奉玉的气息失去比她想象中还快,不等她拔出箭,就已完全没了生息。白秋懵在原地,整只狐仿佛都被定住。
然而这时,奉玉的身体忽然发出淡淡的金光,继而减淡,开始消失。
白秋僵了一刹,动作却比脑子快,赶紧疯狂地去捉奉玉还能看见的部分,等完全看不见了就开始用爪子刨雪,试图挖开雪面找人。
按理来说眼前皆是不寻常之事,可是不知为何,周围的士兵都仿佛未闻未见,呆滞一刹后,便有人喊道:“冲!!为将军复城!!!”
“为将军复城!!”
霎时,喊声震天动地,万马奔腾入城。
两个时辰后,换城旗,俘城将,未伤百姓,江山大定。
人走而空,城中喧闹而复平静,唯有白狐在奉玉消失之地刨了个大坑,低低的啜泣声被千军万马铁蹄奔涌之声淹没,眼泪掉进雪里,化作冰花,啪咂啪咂砸碎了。
……
与此同时,登仙台上,一个男子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他长身而立,着一身青袍,乌发似瀑垂于身后,眉头紧蹙,一双凤眸缓缓睁开,却是一身冷锐的气质。
“将军!”
“将军!!”
见男子睁眼,早早等在登仙台周围翘首以盼的天兵天将登时喜形于色。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敬慕地看着他,等对方看过来,连忙上前为他披上早已准备好的红锦百花袍。
奉玉一顿,任他们给自己穿上袍子。他此时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驰骋沙场的兴奋沸腾之感仍流淌在血液之中,他已许久未经过这样一战,神魂振奋久久不能平息。
只是万年来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之中,先前觉得清晰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人世间短短数年的记忆原来不过沧海中一粟,仿若弹指挥间的红尘梦。
不过……这短暂的三五年梦中,有些回忆,竟与寻常不同。
奉玉一怔,忽然感到自己手中有东西。他将掌心摊开一看,只见其中躺着一枚小小的护身符,符袋上绣着桃花,花蕊中间有一点红,泛着微微的异色。


第6章
“——将军,抱歉,刚才多有得罪了。”
奉玉原本看护身符看得出神,旁边人的话又将他的注意力猛地拉了回来。奉玉一顿,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护身符握住,看向对方。
说话的人是他的麾下一员天将,亦是他的副将,极善弓箭,此时他手上握着一把金弓,正极为恭敬地向他行礼。先前令他回天的那一道金箭,正是由这位副将亲自从天上射出。
本就是公职,奉玉自不会在意,颔首道:“无妨。”
副将听见奉玉同他说话,脸上微微露出了些笑意,抬眼望向奉玉,眼中尽是敬慕之情。
如今上古时留下的神君不多,奉玉便是其中一位,也是最年轻的一位。他应战火而生,生来便可掌兵,曾是天帝手下的干将,战无不胜,待天庭成立后,便由他掌天庭三十六军天兵天将、执管人间将才,是名副其实的战神兼将神,亦是天下兵士仰慕之人。
奉玉神君常年与刀光剑影为伍,掌得又是万不可意气用事的凡间战事,性情自是冷硬了些,但战争本就不同于风花雪月,一丝一毫都疏忽不得,稍有松懈便是城破人亡,唯有奉玉这般沉稳不苟的性子方能担此一位。不少外头的神仙只道奉玉是冷面将神、一枚杀星,觉得他不好亲近,但他们这些天兵天将日日与奉玉相处,自是知道神君万年来从未错过,对他敬重得很,否则又如何会早早齐聚在此,等奉玉回来。
副将高声道:“恭喜将军回天!”
“恭喜将军回天!!”
听副将如此说,其他兵将立刻反应过来,登时吼声震天,方圆百里内的仙宫都能感到云层被天兵天将弄得震颤了一下。
奉玉本是刚回天,还有几分恍神,但突然听到这么一番吼,他又会过意来,心中感动,对所有天兵笑了下。只是奉玉此时终究是有些心不在焉,等谢过他们的迎接,他便短暂地合了眼,刹那间,凡间的记忆便涌了上来。
此番他是奉天命下凡。天道想要天下合,因而由他化为凡身定下十场大胜,定完方归,算来也不过几年光阴,本来平常得很,用不了多久就会淡忘,只是其中有数月……竟是与他万年所历尽不相同,犹如一成不变的光景之中忽然开出了一朵海棠花来,叫人难以释怀得很。
女子憨娇,时而活泼,时而含羞。她说话时喜欢扯他的袖子,也喜欢偷偷玩他的头发。他办公时她便乖巧地坐在一旁,不敢打扰他却也不愿意离开。她亲密时总有几分羞涩,却又高兴同他亲近,近处看她睫毛修长、眼眸乌亮,脸上泛着绯色,笑起来有说不出的甜意。她唤他“夫君”之时,他又何尝不是心动得很。
她说她是个仙子,是个狐仙,然而奉玉并未在天上见过她。
奉玉睁了眼,又垂首看掌心里随他回了天的护身符。他还是凡人时自然没看出什么,可是此时却能瞧出端倪。
护身符里装的是白狐贴着心口的命毛,以仙草捆着,附了仙气,可去百祸、辟百邪。仙狐不大换毛,拔起来是生疼的,且又是命毛。只可惜小小一只狐狸,哪里挡得住一位神君的天命劫。
“将军?”
副将见奉玉良久不言,还以为他是刚回天身体不舒服,有些担心地上前询问。
“可是属下有什么未曾准备周全?您是否现在就要回仙宫?”
奉玉回过神,抬眸问他:“长渊,可否劳你去替我接个人。”
副将一听甚是振奋,忙问:“将军吩咐便是,是何人?去何处接?”
说着,便做出要记下的姿态。
奉玉答:“我在凡间娶的夫人。”
副将一个踉跄,就算好端端地站在平地上,也差点没摔死,以为自己听错,脱口而出又重复一遍道:“——何、何人?”
奉玉却未答,只是看着这枚护身符半晌不语,神情看不出情绪。他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数月来小狐狸的音容笑貌,无数的拥抱、亲吻还有甜蜜的话语,她若是以为他死了,定是要伤心,需得快点接回来。若是可以,他定是要亲自去,但这会儿刚刚回天,仙术还未平稳,要去也能去,但未必就比天将快。
况且……
这时,只听副将继续不可置信地问道:“在凡间娶的夫人……是个凡人?”
仙凡不可相恋,这是犯天规的事。副将听到奉玉一说是在凡间娶的,当时便心头一紧。
“是仙子。”
奉玉抬头答道。他想了一会儿,终是不大确定他凡间这一遭临死前,意识模糊中看到的是真实还是幻象,便道:“你派两队脚程快的,兵分两路去寻她。一路去我塞北我交战之城,若是没了踪迹就在附近找找;一路去长安将军府,她若是没走,应当在内院。”
“是!”
副将长渊饶是心里惊得要命,却还是领了命,急忙去天兵中挑人。
……天兵天将下凡不同于回天,总要耗个一日两日,故而奉玉纵然焦躁,却也只能等着。然而两日后长渊归来,神情却有些古怪。
“将军。”副将道,“将军府中无人,塞北城前倒是被刨了个大坑,但我们在附近问了,也没有寻到人。”
奉玉见他一人回来已经愣了一瞬,心中忽然觉得焦躁,但他强行克制下来,努力令自己平静。天兵过去毕竟已经花了些时日,错开也是有的,不必着急。
奉玉道:“……那劳你再去管仙籍的天官那里查查,问一个叫白秋的仙子。”
副将领了命,遂又去了。
……
另一边,那日白秋在塞北城前刨雪三尺,却没有找到奉玉,脑袋一片空白,却不愿想他当真是死了,自顾自地刨着。
那支金箭飞来时她本已经看见,想用法术拦住,谁知竟然未能成功,再想过去救人已经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奉玉死去,又眼睁睁看着奉玉消失,刹那间心痛如绞,茫然无措。
她自己也不知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何事,凡人死了哪里会这样随便消失的?她自是愿意相信奉玉肯定还活着,可又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只得埋头刨坑,见真的寻不到了也不愿意走,就伏在坑里躺着。
白秋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一个团子埋在雪里,后来哭着哭着就没了意识,等再醒来,竟已经是在家中,一睁眼,面前就是个年轻男子。
“你可算醒了。”
眼前的男子生得俊俏,笑起来也温和,额间有一枚红印。
白秋唤道:“哥、哥哥……”
玄英听她叫人,不禁抬手敲了敲白秋的脑袋,笑道:“还好还认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奉玉:“我在凡间娶的夫人。”
天兵A:Σ(°Д°;
天兵C:┌(。Д。)┐
天兵B:Σ(っ °Д °;)っ
天将:将军你不要放弃治疗啊将军!!将军就算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你也不要放弃治疗啊!!


第7章
白秋是被玄英从凡间带回来的。
说来也巧,玄英那日乘风从北边往南边走,中经塞北,看见凡人城池门口有个大坑就往里看了一眼,谁知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坑里这狐狸怎么这么像自己妹妹,赶紧抱了回来,放回屋里暖着。
玄英敲完妹妹的头,但因着先前的情况,难免有些担心她,故而问道:“秋儿,你怎么会在那么冰天雪地的地方?还刨了那么大一个坑,你这么一个白白的埋在雪里,我第一眼都没瞧清楚……”
白秋呆呆地听着玄英说话,看他嘴唇一张一合,却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她和奉玉之事有违常理,自是不能和兄长说的,然而想起奉玉,她又是胸口一阵抽痛,有些不愿回想,只一动不动地望着兄长。
她与玄英说是兄妹,但仙界子嗣难得,他们爹娘当年是先有了哥哥,过了一百六十年才又得了她这个女儿。哥哥当年生在冬月,父母便引“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英”,以“玄英”作为他的名字;后来她出生在秋季,就跟着哥哥用了同一个句子,只是“白藏”听起来不大像女孩子,所以爹娘改为从“秋为白藏”里择了二字,给她取名为白秋。
他们兄妹两人到底差了有一百六十岁,故而自白秋有记忆起,这位哥哥便要比她大上许多,哪怕不及父亲那般威严,可也不是可以一起玩的同龄狐,更像个长辈。玄英早在几年前便出了师门,如今在天庭三十六军中领了仙职,虽说还没有自立门户,但有时若是有公差要出,就会三五月的不回来。
此时兄长所问之事,白秋一样都答不上来,也不能答,便只凝望着他。
玄英见他说了一堆,白秋好像也没怎么听,叹了口气,眉毛轻扬,也不再多说。他又端详了她一番,问道:“对了,还有,你怎么这么一副打扮?”
白秋一愣,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玄英说得是什么,于是一顿,缓缓抬起手,在额头上抹了一下。
原先封在那里的仙术被消去,额头上的神印露了出来,那是一道鲜红的竖印,正好生在眉心。白秋动了动身子,将尾巴也放了出来,九条洁白的狐尾舒展开来,呈扇状一次排开,漂亮至极。
她在凡间虽没怎么掩饰外貌,但多少做了些伪装。
九条尾巴不必说,凡间没有这么多尾巴的狐狸,哪怕她自言了身份,也还是怕吓到奉玉,故而都收了起来,无论是人形还是原型,放尾巴时皆只留了一条。至于神印……原本按理来说不大要紧,但仙凡恋终究违反天规,这种印在额间的竖红在凡人凡兽身上极不常见,白秋觉得张扬太过,就一并掩了。
许久不曾完全恢复过外貌,因此九条长尾一出,白秋的身体实际上当即放松了,然而心里却谈不上多么畅快。她抬头望了眼额间有与自己相似的红印又关切地望着他的玄英,情绪忽然便有些绷不住。白秋的泪意涌了上来,又唤了声“哥哥”,便将自己埋入兄长怀中,不久就发出轻轻的“呜呜”声。
玄英一愣,见自己胸前衣襟很快就湿了一大片,猜到自己妹妹第一次自己下凡许是就遇到了不少事,便不再追问,慢慢拍她后背,小心翼翼地哄着。
等将白秋哄好已是许久之后的事。玄英从她梳妆台上拿了把梳子给她,让她梳梳自己在他怀里蹭乱的头发,还有太久没有打理本来就不太服帖的尾巴毛。
白秋这会儿眼眶还是红的,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红脸,便接过哥哥递来的梳子,抱着尾巴一下一下地梳了起来。
玄英见白秋状况比之前好了许多,便摸了摸她的头,起身道:“我前几日原是要去与其他天兵天将集合的,哪儿晓得正好碰到你。现在你既然觉得好了,我总也要去解释一下情况,还有一些情况要问。现在我出一趟门,但保证会尽量回来,你自己好好在家里休息,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就躺到床上睡会儿。”
白秋点了点头,连忙说好。她听到自己耽误了哥哥的公职已是愧疚,自不敢再耽搁他,听玄英这么说,赶紧乖巧地送他出门。
玄英倒是不介意地一笑,扬眉道:“你不必介怀,其实我那日因公务和妖兽斗法,本来就误了时辰赶不上的,把你送回来反而比较好,再说本也不算是公务,不去也不要紧的。”
说着,玄英又摸了摸妹妹的头,遂出发离去。
白秋低头给他摸,但只当兄长是安慰自己,并没有全信。且她因奉玉低落的情绪也没有那么容易恢复,多少有怕哥哥看出端倪强打精神的意思。想起奉玉,白秋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极是茫然。
另一边,玄英出了自家的仙宫,转头就去了天军营。
白秋当他是安慰,但其实玄英这回还真是一分半分都没有说谎。不过,他那日从原本出天差的远北往南走途径塞北,虽说不是公务,可也的确是因天军营里的大事,无论谁谈起来都兴奋。
这事解释起来他难免会忍不住要长篇大论,但白秋看起来精神不振的模样,玄英也晓得她对天兵之类的事可能不会感兴趣,也就没有同她说。
简而言之,他是去等奉玉神君回天的。
一转眼过去那么几日,登天台上的天兵天将们早就都回了营,没事的就回自家仙宫洗洗睡了。奉玉的副将长渊远远地见到玄英过来,便朝他打了个招呼,关心地问道:“玄英,你妹妹现在如何了?”
玄英笑着回答:“看起来身体还好,就是不太精神,这回是她第一次自己下凡,可能是被什么事吓到了。她自幼体弱,我爹娘怕她夭了,十分护着她,没有让她出过仙宫。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学剑,十式若是记不住停下来是要被打掌心的,但等后来换了妹妹,不要说十式,她只要眨眨眼睛喊一声‘爹’,哪怕只练了半式不到都可以坐下来吃个苹果。”
说着,玄英摸了摸下巴,微皱了一下眉,道:“其实我觉得我爹娘多有不对之处,我妹妹身体也没这么差,对待我们兄妹未免差得太多。虽说也有我小时候比较皮,总把童男童女拐出去不带回来,妹妹就比较乖巧的原因,但他们也不必将她护成这样。尤其是我爹,特别不对,若是换作我教她,她胆敢练不到半式就带着哭腔喊我‘哥哥’,还想坐下来吃苹果,我定是要亲自——”
长渊原本听前半段还有点心疼玄英,但听后半段玄英这不似开玩笑的语气又是一惊,忙追问道:“你要如何?”
玄英回答:“我定是要亲自帮她把苹果皮削了。”
长渊:“……”
长渊用颇为怜悯的眼神看了眼玄英,道:“我看你还是不要急着说你爹娘,你先救救你自己吧。”
玄英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你不知道,当年我妹妹身量还不及我大腿高,人形走路一摇一摆还要用尾巴保持平衡,声音又甜,追在我后面喊我哥哥。她练完剑这么小小一个坐在院子石头上,小耳朵小尾巴的,抱着苹果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吃……很可爱的好吗?!”
长渊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此人多半已经没救。不过他也只是听玄英传信打了报告,不晓得他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玄英平日里也难得提起自己还有个妹妹,长渊问了几句就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