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少主看来,这次事故不过是一串连环案。若无于魔头逼婚,就没有后来的抢马,若不抢马,他跟小魔头就不会分别给马一掌踩马一脚,于是那匹马就不会疯,不会狂奔,不会马失前蹄以至马车爆裂。

其实南霜心里,或多或少地赞同这个逻辑。归根究底,还是于魔头逼婚惹得祸。

当于桓之环抱着她,在红枫雨万斛秋光中翩然而下时,南霜认为这是一个十分别扭的男人。

挥刃时英姿飒爽,夺马时轻功如飞,临危时镇定自若,激辩时巧舌如簧,然而抱着她落地的那一瞬,于魔头的身体仿佛在冰窖中冻过一般,僵直难耐。

大而化之的南霜猜不到,亦想不到,这是于桓之生平第一次将一个女人搂在怀里,并且还是一个身体柔韧,特征明显的女人。

当危机过去,他忽然感到胸前软软地贴着什么。气血顿时上涌,脸色煞白煞白,他猛然放开南霜,不自在地偏过头,抬起右手,不自然地抚住感觉甚为异样的胸口。

在穆衍风与童四看来,是这样一副场景——马车爆裂,两人石破天惊蹦出来,飞到空中,转几圈,落地。然后于小魔头身子一僵,猛然松开南霜,抚着心口,呼吸有些急促。

童四惨叫一声:“公子!”

穆衍风连忙上前,难以置信地看着南霜:“你…做了什么?!”

于桓之直起身板,抬目望天边的云,淡淡解释道:“我刚刚岔气了。”

如果说之前,南霜对穆衍风还有一点同病相怜的怜悯,与童四还有一点患难与共的交情,对于桓之还有一点滴水之恩的感激,那么此刻,她只觉自己的遭遇万分悲怆。

一抹无力又无奈的愁思蹙在她眉间,南霜叹道:“等去了凤阳城,我先给我爹去信,如此大事,还是问问他的意见好。”

南霜心底自是巴不得南九阳将自己接回家,从此不论婚嫁二字。

穆衍风知南霜有些不快,忙吐了口中的枫叶,劝慰道:“霜儿妹子,方才是大哥不对,误会你了。”

南霜性子随和,听了此言,又爽快笑道:“穆大哥,没事儿。”小虎牙晶晶亮,南霜微笑时,唇边的梨涡时隐时现。

谁料于桓之却莫名咳了两声,亦笑道:“去信也好,早日将亲事定下来。”说罢,他又转头对童四说,“去将方才的黑马追回来,我先一步去凤阳,打点些事。”

南霜听了前半截话,脸便黑了,抿着嘴,半晌不言。

于是于桓之又道:“霜姑娘何须介怀?怕是人一生,都无法这样惊心动魄一次,有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语双关,是某个魔头的典型特征。塞翁失的那匹马,除了刚刚被于小魔头逼疯那匹,还有被穆衍风和于桓之彻底搅黄的亲事。

南霜学着南九阳的样子,在心里直叹呜呼哀哉。她见那欧阳熙是个老实人,万鸿阁亦是块风水宝地,以为自己可以就此盖窝下蛋,繁衍生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砸了她的如意算盘,跟她说:姑娘,此乃塞翁失马。

纵使她脾气再好,此番也有些愤懑了。南霜心想失你个头啊失,遂整了整衣襟,正儿八经对于魔头三人道:“知道乘马车,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吗?”

三人摇头。

南霜说:“打从马车开跑,你只听到了那声‘驾’,却始终没有听到一声‘吁’。”

一片沉默后,只穆衍风哈哈干笑起来,童四抬眼瞟了瞟两位主子,溜号追马去了。于桓之轻了轻嗓子,抬头看山中风景,一脸惬意模样,就差没哼一曲江南小调。

南霜气结,抛下一句:“下山!”挥袖转身走,不再回头。

穆衍风又呆了片刻,却听身旁于小魔头清风似撂了一句:“跟上”,青衣飞袂,颇有出尘之风采。于是穆少主大喇喇追上,与南霜并肩,跟魔头保持丈遥距离。

午过,日头偏西且不浓烈,却恹恹将人晒出一丝倦意。山中间或有清溪,缓缓流淌,上面浮着几片残叶残花,泥沙见底。红彤彤的枫树下,几株野菊开得如火如荼。

然而南霜却无心赏景,至清晨到现在,她滴米未尽。穆衍风对车马一事,有些愧疚,趁着空档,上蹿下跳地采果子,如活泼可爱的猴子一般,用爪子将最大最红的果刨干净,递到南霜面前,说:“妹子,吃吧。”

南霜爽朗道一声谢,又陷入深思。

出生至今,南霜一直得过且过,如此费心思考一件事,南霜认为自己很深沉。

从出阁,到成亲礼毕,一路是畅行无阻,马到成功。偏偏洞房花烛夜时,出了岔子。

习武之人,睡梦中都易惊醒。但是那一夜,南霜好端端困倦起来,沉沉睡去后,非但没醒,反而被乾坤大挪移至穆衍风床上。

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人绝不是万鸿阁的人,也决计不是穆衍风。穆少主大大咧咧,不是干偷鸡摸狗的事的人,即使他偷人,也会偷得八面来风,唯恐天下不乱。

想到此,南霜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黑面纱轻扬,于桓之微微冲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南霜回过头,心想,若此事是于桓之所为…她蓦地十分头疼。若将她偷到穆衍风床上是于桓之所为,那么利用这个噱头,让她嫁入流云庄,便是于魔头的目的所在。可是于小魔头如此做,意欲为何?难不成还想利用婚嫁,吞了她天水派?

且不说天水派表面江湖,实际经商,还内通朝廷,十足十伪武林门派,即便有朝一日,天水派能坐镇一方,也敌不过江南少主的流云庄,敌不过神秘莫测的暮雪宫,更敌不过蜚声天下的武林绝学,《天一功》和《暮雪七式》。

南霜有一个特点,遇到脑筋打结的事,就容易开小差。一开小差,就要差个十万八千里。于是这次的惨痛经历,让她不经意联想到此生中,另一次惨痛经历。

若说因“房事”一词被赶出学堂,还可以用银子压下来,不落众人口实,那么这件事,真真是南霜的奇耻大辱。

事情发生在房事事件的一个月后。小南霜离开学堂,新教书先生未至,她日日清闲地在后园逗鸟。后园有一个鹅卵小径,曲折通往八角亭。

亭外草木葳蕤,夏日槐花开,阵阵芬芳,又有绿荫匝地,分外凉爽。

每隔十天半个月,南九阳便与他的狐朋狗党们在此一聚,畅谈所谓男人的话题:江湖,女人,房中术。

这日,南霜正在逗一只八哥。公八哥到了繁衍的季节,格外躁动。它郁郁不得志地被南霜玩弄在股掌之上,一心想找母八哥下蛋。

正巧南九阳一群人以“江湖”开篇,以“女人”带入情绪,以“房中术”让激情四起的谈话,进行到了关键期。

公八哥眼珠子转两圈,从南霜手里挣脱飞走,扑扑打着翅膀,落在亭子顶上,活脱脱的梁上君子。

话题正到激昂处,众人唾沫横飞,丝毫不讲究口忌,不雅词如“上下”,“进出”,“快慢”层出不穷,听得亭上八哥兴奋得浑身颤动,羽毛直飘落。

小南霜为寻八哥,找来八角亭,恰逢她猥琐的老爹欣喜若狂地拍桌:“江兄!此房中术妙极,真是妙极!”

至从南霜的娘亲去世,南九阳时常落落寡欢,看着爹爹开心,南霜亦是十分开心,脆生生唤道:“爹——”

刹那间,夏晖暴涨,满世界一片亮堂堂。亭中七尺男儿,个个萎靡如见不得光的蟑螂,阉鸡子似,面色灰白,身形佝偻,哭笑不得地望着南九阳。

南九阳的神色堪称阉鸡之首,哭也似地唤道:“哎,女儿啊——”

南霜欢快地扑进他怀中,追命夺魂般问一句:“爹爹,房中术是什么功夫?”

南九阳告饶般回道:“霜儿啊,这功夫十分玄妙,易走火入魔。去逗鸟啊,逗鸟。”

听了“逗鸟”二字,周围的窃笑声此起彼伏。

南霜好奇地问:“那爹爹会么?”

南九阳心想,万不可在人前失了面子,于是他说:“会,爹爹我,自然是会的。”

此刻却有人不怀好意加了一句:“你爹堪称翘楚。”

小南霜激动了,两眼放光,双手抓住南九阳的手臂,摇啊摇:“爹爹,女儿逗完鸟,便来寻你,也习那房中术,日后定成翘楚!”

南九阳颓然坐在石凳上。其余人欢笑后,皆劝说是童言无忌,只当小孩子开个玩笑。

然而此事过后,江湖上渐渐流传起这样的说法:天水派大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刻苦耐劳,身姿婀娜,肢体柔韧,深谙…闺房之术。

江湖上,此类流言总能传得沸沸扬扬,因而几年后,南霜列位三大奇女子之一,人称“南水桃花”,寓意:南姓女,祸水,桃花命。

南霜长到十五岁,对男女之事,房中术的真实含义,有了些认识。她自幼背负盛名,早已习惯,因而养成淡定温和,且憨厚爽朗的性子。

南九阳却远不如南霜镇定,他至此再不敢在女儿面前提及“房中术”相关事宜,连与之挂钩的“情爱”二字,也不允下人在南霜面前提及。

南霜看的戏文,除了打斗,便是弄权,所以她对这世上的“情爱”二字甚是懵懂,仿若天边一颗星,听说很美,光晕撩人,但那星子若有朝一日黯淡下来,也无关紧要。

所以她以为,姻亲,洞房,不过是一个人必经的历程,无关乎风月,无关乎痛痒。

南霜沉默许久,于桓之思绪如暮霭沉沉,时而想起一抹桃花红,时而又想起当年,暮雪宫外一式回风,破雪傲霜。

穆衍风与南霜一般,走神走了九万里,当一个念头呼之欲出,穆少主猛然大喝一声:“原来是你于桓之!”时,山下跌跌撞撞奔来两人,面如菜色。

看到山上走下几人,这二人忙不迭叫唤:“大侠救命啊大侠。”

这几声唤,把穆小少主先前振翅欲飞的念头惊缩了回去,于桓之很无辜地问:“什么?”

穆衍风想了半天,皱眉作深思状,也问:“什么什么?”

南霜听了他们的话,转头疑道:“什么跟什么?”

远处,童四打马扬鞭,驰骋而来,喜滋滋叫了声:“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纠正一些乖丫头们的一个错误,于桓之,“桓”字的读音是 huan(二声),念作:于环之…不是于恒之…

嘿嘿╮(╯▽╰)╭

另外…明天不更…莫抽打…明天要写小江山的番外…

所以

下一更,2010/06/10

第06章

童四纵马而来,见山道上的两人哭天抢地奔向他两个主子,不由勒马远远看着。

那两人衣衫褴褛,一人矮小,一人高大。惶恐的神色掩不住平日养成的凶厉气质,沥青色杂乱虬髯,靛青发黑的粗布短衣,褐色裤腿扎在黑靴子里,头发高高竖起,身上还背着弯刀。如斯模样,就差没在脑门上刻下“山贼”二字招摇过市。

于是南小桃花张口便称:“二位贼…”

穆衍风一听,腮帮子鼓得圆滚滚,满眼是憋笑的痛苦。面纱下,于桓之不着痕迹抬了抬眉,唇角弯起。

好在那二人惊魂未定,未听清她说什么,南霜又改口道:“二位兄弟怎了?”

小桃花此刻还身着男装。穆衍风的紫衣她穿着大了些,袖子挽了好几圈。两个山贼矮的叫王七,高的叫王九,自报家门后,见三人器宇不凡,忙跪地道:“大侠救命啊,大侠。”

“大侠”二字听得穆少主十分受用,他阔步上前,扶起二人,放声道:“你们且说说有何难处。”

南小桃花乐了,当下光景,若摆个案几,放块惊堂木,再杵几个官差喊一声“威武”,穆衍风就一活脱脱青天大老爷。

王七仍有些哆嗦,王九道:“这位大侠,我二人是对面虎头上的山贼,他是七当家,我是九当家。我们当家的都姓王,名字按编号排。”

南霜好奇地问:“那你们八当家是谁?”

穆衍风很庄严地看她一眼,似在说“公堂之上,切勿喧哗”,转头正欲叫那二人继续,忽而也恍然问道:“那你们八当家是谁?”

后面,于桓之轻笑了两声,慢条斯理捋了捋衣袖,一副看戏的惬意模样。

王九颇有些愁苦,郁闷道:“二位大侠还真是问着人了。我们虎头山上的九位当家,唯独老八是来无影去无踪,只有大当家知道他是谁。”

穆衍风颇为理解地拍拍他的肩,南霜乐呵呵道:“确也是位人物。”

王七哀叹一声:“二位大侠有所不知,我们虎头山的山贼,皆因命苦而落草为寇,虽做些鸡鸣狗盗不大体面的事,也算盗亦有道。本来安分守纪了好些年,未想今日,竟惨遭灭门离散之灾。”

穆衍风错愕:“仇家寻来了?”

王九摇头:“比仇家还可怕。”

南霜问:“那是为何?”

王七惊慌地左右张望,山岚过树,静谧宜人,他迅速凑近说了三个字:“于桓之。”

穆衍风怔了怔,干笑起来。南霜忆起于桓之这一路紧锣密鼓地折腾自己,竟然还能顺道剿了个贼窝,不由叹道:“好传奇啊。”

穆衍风附和道:“对啊,小于明明就…”南霜咳了一声,穆衍风接着道:“在水里啊,就像花儿开在山那头。”

王七王九云里雾里地笑得颇为悲情。

于桓之冲童四招招手,童四骑着马一路小跑到小魔头面前,跳下马唤了声:“公子。”

两位山贼一听这称呼,又见于桓之面悬黑纱,先是一惊叫,再是一惨叫,最后手抖抖指着于魔头问:“你你你你是…”

穆衍风胳膊往于桓之身上一搭,拍了拍,朗笑道:“这是我哥们儿。”

此言不虚,于桓之是穆衍风哥们儿,穆衍风的哥们儿就是于桓之。

那二人松了口气,道:“我们以为是于桓之。”

下午天有些转寒,袅袅兮秋风,落木萧萧。于桓之牵过缰绳,飘然上马之姿如雨燕,他勒马回身,青衣黑纱随风扬起,“我有事先去凤阳城,明日一早在渡口等你们。”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南霜身上,风过,摇落一树红枫,于桓之在点点嫣红中,策马而去。

待他走远,童四笑盈盈上前道:“少主,走吧?”

童四虽入了流云庄,按理穆衍风才是他的正经主子,但他从小跟于桓之在暮雪宫长大,此番留下,不过是为了帮小魔头看着这“少主少夫人”。

王九道:“三位大侠可否带着小的一同下山?”

童四奇道:“你二人来这玉山,分明就是想求万鸿阁庇护,如今怎又要与我们一同下山了?”

王七哭丧着脸:“我们来这万鸿阁,也是兵行险招。孰料那魔头轻功极好,神出鬼没,虎头山已岌岌可危,若万鸿阁也被殃及,我二人岂不没了活路。”

王九忙说:“正是正是,小的见三位大侠器宇不凡,必定不是泛泛之辈,还望收了我二人,打杂跑腿,粗活重活,我们绝无怨言。”

童四听了二人所言,不由诧异。南霜抿嘴不言,穆衍风忽然笑道:“也行,但你二人若入了我派,决计不可多问不可反悔。”

王七王九连忙说好。南霜眼珠子闪了闪,又乐呵呵笑了。

趁天还透亮,一干人等也不耽搁,便往山下走去。路上,王七王九把所谓的“灭门”与众人细说了一遍。

原来这日晨时,并不是所有逃下山的人,都被于桓之赶回了万鸿阁。有几条漏网之鱼跑到了对面虎头山,大叫几声“于桓之来啦”,惊得山贼们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要知道,山贼都是一窝一窝的,正好满足于小魔头的杀人怪癖。于是众人抱头鼠窜,几个不争气的当家更是带头晕了过去,只王七和王九灵机一动,一路跌跌绊绊跑来万鸿阁寻求庇护。

岂料他二人千算万算,却不知这于桓之正是刚刚祸害完万鸿阁出来。

南霜听了颇有些感慨,她以为江湖流言,不过污一污她的声名,熟知还能灭门于无形之中,想到此,南小桃花不禁感慨:“你们这窝灭得,也忒出神入化了。”

下了玉山,又雇了几匹马,总算于天黑前到了凤阳城。

凤阳城城门巍峨耸立,乍眼看去,南霜以为自己回到了京城老家。绵延数里的朱红城墙,高耸入云的鼓楼,如暮黄昏灯火,恢宏的城楼上,霞光一色满长天。

几人下了马,南霜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兴奋,抬袖指着城门上斗大的“承天门”三字,笑道:“祖皇帝的老家在此,听说迁都京城后不久,便照着京城的模样,在这里修了座皇城。”

那紫衣袖口宽大晃荡,南霜一小节细胳膊露出来,穆衍风看了,忽然想今夜得去给他妹子弄几件好衣服。

南霜兴奋不减,呵呵又笑:“我早几年听爹说起凤阳,便一直想来看看。”

凤阳城分外,中,内三城,中为中都城,需要凭文牒出入,内城是所谓皇城,皇帝南下住的地方,自是不可入内。

秋阳染红天边云彩,红彤彤火烧模样,似玉山的枫叶。几只候鸟展翼飞速掠过长空。风动人间,天幕下的凤阳城,热热闹闹的市井风情,不禁让人心生雀跃之情。

穆衍风从小便在江南,几次出门,出了到万鸿阁打打牙祭,过过小日子,也不过是春风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不曾留意这厢俗世风景。

南霜更是自幼便长在京城。虽说凤阳城门与京城酷似,然则京城的繁华喧嚣中,透出的是一份肃穆和庄严,相较之下,凤阳则活泼许多,形似神不似。

两山贼跟在童四身后,帮忙寄了马,五人一道,浩浩荡荡欢欢喜喜进城。

十里长街,古宅高阁鳞次栉比,楼楼相连,撑出尺长的杆子。杆上打着布帐,杆下挂着红灯笼,明明晃晃烛色满街。

穆衍风与南霜显然很欢喜,东摊子一瞅,西摊子一望,穿梭在行人间。行人熙熙攘攘,三五成群的姑娘浅笑盈盈;成群结伴的小孩手持糖葫芦,追打着穿过巷头。

街头巷陌间或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参差在高低的楼群间。梧桐树下摆着小摊,或是算命卜卦的江湖术士,或是捏泥人,吹糖人的漂泊艺人。

然毕竟一日未进食,待走马观花看了几眼,一行人便找了个客栈祭五脏庙去了。

客栈名叫“喜春”,十足十喜气洋洋,三层楼高,遗漏打尖,二三楼住店。梁上雕龙画风,壁上挂着色彩斑斓的百鸟朝凤图。

四人甫一进门,酒保就迎上招呼,恰巧那边厢,一位蓝衣华服的客人走来。

南霜乍眼看上去,认为很是惊艳。

来者是位男人,左右跟着两跟班。他头戴羽冠,脚踏金丝履,手持绒毛扇,眉眼十分俊秀,眉心还有一点红,见了南霜眼睛一亮,折扇收起敲敲手心,笑道:“我等的人来了。”说罢施施然朝众人走来,不待人询问,便自报家门道:“在下姓江,名蓝生,敢问阁下可是天水派大小姐,南霜南姑娘?”

南霜有些怔然,答道:“正是。”

江蓝生一喜,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恭敬拱手道:“在下有一事相告,实乃肺腑之言,望南姑娘能听一听。”

南霜呵呵道:“你说。”

江蓝生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穆衍风等四人,穆衍风大度解释道:“我是霜儿妹子的大哥,不妨事。”

江蓝生很喜悦,扬扇一拍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自家人,不若去二楼雅座一道用食?”

那句“自家人”不禁让穆衍风眼皮跳了跳。

雅座与雅座间隔着屏风,上画四季各色花种,牡丹富贵,水芙蓉清雅。

几人方坐下,江蓝生就冲小二道:“把你这最好的菜都拿上来。”

等上菜的功夫,南霜问:“不知江公子要与我说甚?”

江蓝生将绒毛扇放在桌上,提起茶壶,为南霜和穆衍风添上茶,这才问道:“我听说南姑娘嫁万鸿阁不成,这门婚事算是黄了?”

南霜望了一眼横梁,心道如今江湖人越发闲得没事做了,早晨搅黄的亲事,到了晚上普天下皆知,“是。”

江蓝生又问:“听说南姑娘要改嫁给江南流云庄的少主?”

南霜呛了一口水,道:“此事,还有待商榷。”

穆衍风听了半晌,没听出个所以然,于是道:“不知方才江公子要对我妹子说什么?”

江蓝生抿了口茶,锁眉想了想,很庄重地说:“南姑娘,在下素闻你行事爽快,说话不喜绕弯,故而江某也直言不讳了。刚巧姑娘的大哥也在,做个见证也好。”

南霜愣愣地点点头。

江蓝生道:“趁南姑娘还未嫁入流云庄,不如跟在下一道私奔了吧?”

穆衍风呆了,童四惊了,两个山贼很是欣喜。南霜平静笑笑,她确定自己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江蓝生又端起茶抿了一口,气运丹田金石掷地地说:“我,很是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山的番外正在写…

下一更,2010/06/11

第07章

南霜的心中甚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