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唯一的U
我猜Lyle Ultan带我去那个落的餐厅,是为了不让人看到,甚至定位子用的也是假名。但讽刺的是,我们还是让人看到了。那天下午,在办公室休息区冲速溶咖啡的时候,前面提到过的那个鸡婆的男同事凑过来说:“你不像看起来那么乖,对不对?”脸上露出故作神秘的笑容。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无辜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作出一副我骗不了他的表情,“我得提醒你,Ultan是事务所的客户,而且,是你老板的老朋友。”然后在我反应过来,向他提问之前转身走了。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我和Lyle Ultan之间的距离。有一种人,尽管不太典型,哪怕你不认识他,你也知道他不太一样,他说话的方式,他的口音比我通常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更加干净、清晰,他的动作和态度带着一点超然的味道,是比常见的露骨的优越感更加超然的超然。不仅仅缘自于金钱或是地位,至少不是几年十几年快餐式的金钱地位可以造就的。不过Rona,如果鸡婆男口中的老板指的就是Rona的话,这个我当做career icon来崇拜的女人和Lyle Ultan之间又有什么瓜葛?

Lyle Ultan离开的一个月我们没有通过电话。而与此同时,秋天来了,窗外的树叶逐渐泛出温暖的金黄色,有时候,风变得有些凛冽。他的名片放在我办公桌左手第一个抽屉的名片簿的最后一页。名字按照姓氏的首字排在我手机联系人列表U字头里面,有一段时间他是我唯一的U,直到一个同样U开头的日本名字加进去。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想到他,早晨或是傍晚,我步行20分钟,坐40分钟的地铁上下班,然后工作8小时,时常加班,打扮得跟马路上或是地铁车厢里的自食其力的年轻女孩子大同小异。但是,有的时候,尽管只是一些瞬间,我在路上走着,而风突然吹起,无数金黄色扇形的枯叶飞舞起来,旋转着落到潮湿的街道上,像电影慢镜头里那样缓慢优美,那样的时刻总是会有一个一个音节在我喉咙里堆砌,直到我不自觉地轻轻的念出来:L-y-l-e。

10) 早午餐
9月最后一个周末的早晨,我收到他发到我公司邮箱里来的一封邮件,只有几个字:I miss you。我实事求是的回答,me too。然后又是没有一点音信的5天时间,直到十月第一周的星期五,我收到一个快件,橙色盒子里一条藏蓝色的大丝巾,上面是颇有浮世绘风格的帆船图案。一封短笺,告诉我,他回来了。

我故作大方的给他打了个电话,纯然问候性质的,同时谢谢他的礼物。一份恰到好处的手信,选的既不轻也不太重。而他说,他想见我。
我回答得很干脆:“我不要跟你去吃晚餐。”
“为什么?”
“晚餐时间在曼哈顿找一个没人光顾的餐厅肯定更难,而且我还要记住不能在公开场合叫你的姓氏。”
电话里传来轻轻的笑声,“你误会了,从头到尾。La Table de Michel Joel是个好餐馆,定位子用的是我秘书的姓。”
尽管有点开心,我还是说:“Anyay,我不要跟你去吃晚餐。”我没有说下去,后半句话是:因为夜色里我可能会干一些第二天一定会后悔的蠢事。“我星期六早上在公园晨跑,我们可以一起吃brunch。”
“几点?”
“10点或者10点半。”
“10点半见。”他说。

于是,我们订下约会。第二天早晨,我跟一个同事一起去公园跑步。枫树叶逐渐红的层林尽染。那年雨水多,公园里的显得清清。早上天气,我穿了厚运动衣裤,带了手套。10点多的时候,有了些阳光,他坐在公园附近一个餐馆的露天座。看见我,不笑不说话,示意我坐下。

我没有吃早饭,慢跑了将近40分钟,两颊红润,饿死了,而且渴得要命。我拿起他面前放着一杯水,站着一口气喝完,然后气喘吁吁的跟他说,早上好。我一边坐下,一边叫aiter点菜。他看着我,我脱了左手的手套,右手被他拿过去,慢条斯理的摘掉手套,把我的手合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很大,手指细长,我的要小得多。

菜上来了,我吃的风卷残云。在那个年纪,我总是胃口很好,肚子饿的时候总是有点贪心不足。相比之下他要的量只能说是象征性的陪我吃一点,又让我私底下惭愧了一小下。我记得,当时的我总是为了类似的事情惭愧,直到后来渐渐发觉这个男人简直要成仙了,他和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就不一样,至少,我从没有听到他说饿这个字。

吃完饭,我们在公园牵着手散步,在一条没什么人的林荫道上我们又吻了一次。他贴着我的耳朵说:去我那里。
11)“Fall” in love
事实证明,阳光下面,我一样会做出第二天一定会后悔的蠢事。

我没有想很久,真正在脑子里盘算的时间大概只有两秒钟。然后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直到发觉他说的地方,是Greendale花园饭店30楼的一个套间。种种迹象表明,他想要的恐怕只是一段东方风情的Fling,不过,我想要的也不太多。

所幸那个套间属于行政公寓,而非普通客房,我想象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走过酒店大堂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单独的lobby,只有一个英国管家似的老头儿远远的跟我们点头致意,非常有专业精神的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专用电梯直达30楼。房间很大,装修是简朴硬朗但追求质感的都铎风格,四处纤尘不染,没有任何私人物品摆在可以看见的地方,厚窗帘已经拉开,但是阴天午后的光线穿过白色窗纱依旧县得晦暗。

他引我进去,在起居室的落地窗前面,双手捧起我的脸吻得很温柔。而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穿过卧室敞开着的门,落到那张king size的床上。然后说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it’s my first time, I think you should kno.

这个老江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回了一句更有分量的,you kno hat you are doing, don’t you? Are you sure?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要说的已经说了。我回答,definitely sure. 然后就动手把他衬衣解开了。

他房间的用的是蛋壳色丝的床单,事后,不出意料,那床单算是毁了,他的衬衣团在床上,也弄到一点血。我淋浴,然后干脆的拒绝了晚餐邀请,穿衣服走人。但是,地铁里车轮和铁轨摩擦发出尖锐的金属声,车厢里人们交谈的声音,脚步声,风的声音,所有东西都随时可能让我想起他的身体和抚触,让我闭上眼睛,一瞬间麻痹。我没有别的经验可以比较,不过我确信这样的感觉是不同一般的,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得若即若离的诱惑,自始至终,我的身体似乎悬浮在床单上方5公分的地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加紧贴他的身体,没有缝隙,融化进去。

到家不过5点多。我不愿意再去回想下午的事情,打电话叫了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加夜游。两个是从前法学院的同学,如今也在纽约工作的,另一个就是Nick Tse。在一片叽哩咤啦的聊天声和喧闹的音乐声中过了整个晚上和上半夜。到家已经是凌晨。睡觉前看到手机上两个未接电话,一条消息,之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点都没听见: You are gorgeous. It’s the best I thought I could ever have. Call me.

我很简单的回了一条:send me the laundry bill and don’t contact me anymore. 心想,都结束了。
12)微笑
我脱掉衣服,穿着胸罩内裤站在盥洗盆前面刷牙,浴室里淡黄色的旧日光灯管发出嗞嗞的声音,好像鬼片里常见的恐怖场面的前奏曲。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个月之前刚刚过掉24岁的生日,五官和身体仿佛还站在一条微妙的分界线上面,成熟了,有的时候甚至显得锋芒毕露。同时又有一点稚嫩的东西挥之不去。我猜这正是吸引Lyle Ultan的地方,因为除此之外,我再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了。而这一点稚嫩,我不知道可以保存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或者下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就会消失殆尽。毕竟生活对于我来说既现实又紧张,我要挣钱糊口,要顶风冒雨,要拿超过5公斤重的文件和电脑,要赶在地铁门关闭的前一秒钟挤上去。

我对着镜子撇撇嘴,反正结束了,多想无益。至少到此时为止,我还算是占了上风的。我像往常一样跳到床上去睡觉,甚至有点得意。结果却根本睡不好,直到天麻麻亮的时候才浅浅的睡着。8点钟随便怎么都睡不着了,穿了衣服下楼。买了早餐和杂志走回来的时候,发现楼下停了一辆黑色Porsche, 我住的那个街区租金便宜,都是比较穷的,这么Fancy的车从来没见过。我走过去的时候,车门开了,Lyle Ultan从车里出来。依旧是不笑不说话,给我一张纸。

酒店洗衣房的账单,居然真的是laundry bill。我也面,低头从零钱包里拿了8刀给他。他接过钱,把我手也握住了,拿到嘴边亲了一下。然后,笑了。我有种印象,他很少笑,在此之前至多是稍微动下嘴角,就算个笑了,一般情况是连这样也没有的。而这次是完完全全的一个大大的微笑,不管他实际上是怎么样的人,他笑得温柔而腼腆。

“这是我最后机会对不对?我不会错过的。”他说。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贵所的Business Contingency Plan做得不错。”
TMD我在心里暗骂,不要让Rona知道了,问他:“你想让我丢掉工作是不是?”
他说绝对没那个意思,走近一步,伸手抱住我。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几乎陌生的人,却是熟悉亲切的身体动作。我抬头看着他,叹息似的问他:“那你想要干嘛?”
“试试看互相了解。”他回答。
“这好像不是One night stand,哦不,one afternoon stand的必要步骤。”我笑着说。
“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想?”他装作烦恼的样子。
“第一次做爱在酒店房间里,我甚至还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我就住在那个酒店房间里。我是个真实的Hotel kid。” 他打断我,把一个吻印在我的嘴上。
13) 东汉普敦镇

Hotel Kid,斯蒂芬?刘易斯的童年回忆。我记得曾经在书店草草的看过封底的书评,似乎是个洋洋大观,纸醉金迷的世界,对于一个在里面度过整个童年的孩子,这种生活,是即使在大萧条时期也呼之即来、享用不尽的冰激凌圣代。但对于一个三十几岁,对美食没有多少热情的男人来说,恐怕就远没有这么简单了。

“我是不是应该买斯蒂芬?刘易斯的书来了解你?”我嘲笑他。
“我没有那么老,童年也不在时代广场。”他回答,想了想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说好啊,看着他,带着饶有兴趣的表情。我会跟他去,不管是哪里。我上车,坐到副驾驶为上去,像是自言自语:“反正最坏的也已经发生不是吗?”
“最坏的?我以为是最好的。”他说,坐到我旁边,发动车子。

最好的或是最坏的,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尽管留长发穿裙子,生活正派,但有些地方,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女孩子。正因为如此,念中学的时候,我才会对教导处主任关于女孩子要小心谨慎的训诫嗤之以鼻;正因为如此,我面对他作出的一个又一个愿赌服输的决定。我长了一个男孩子的脑子,抢来一份男孩子的工作,在很多方面,我并不是完全属于第二性别的。

Lyle Ultan说的地方是滨海的东汉普敦镇。一路上,他的右手如果不在排挡杆上,就在我身上。而我在每一个遇到红灯的路口和他接吻,让一切看起来越来越像一场彻头彻尾的艳遇。

两个多小时之后,到达东汉普敦镇地界,天气晴朗,秋意已浓,车道上落叶缤纷,这个夏天喧闹的避暑胜地已经好像一座空城。继续朝海边开,直到车子折进一座白色别墅。他告诉我这是他父母的房子,他小时候有几个夏天在这里过。二楼的大露台可以看见的空无一人的沙滩和灰白的海水,屋后的游泳池水早已放空,池底落了不少枯叶,屋子里的家具蒙着白布,显得荒凉萧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一切都很完美,对一场彻头彻尾的艳遇来说。

他说有东西要给我看,而我困的要死。前一天晚上的瞌睡全上来了。于是他给我铺床,帮我脱衣服,我不要听他说话,把脸和身体一起埋在一堆蓝白相间的被子里,一分钟之内睡得熟的不能再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一个人在床上,旁边放着一本黑色丝绒封面的旧影集。我坐起来,拉过一个胖枕头垫在背后,翻开第一页就忍不住笑起来——童年的Lyle Ultan,不确定是多少岁上拍的,但肯定不超过十岁,穿条纹游泳裤戴着游泳眼镜在海滩上的,穿着Ivy league的运动衫骑脚踏车的…

微笑在我脸上,同时也在心上越堆越多,多到觉得温热的沉重。接下去,一张只有一个面孔的特写,让一点点不知道来由的眼泪不自觉的沁出来。那是一个棕发的小男孩照片,朝照片外面吐着舌头,那表情好像在对着全世界吐舌头,说:去你的。

我直到第二天才想起来,那种刺痛的熟悉的回忆的感觉来自于我4岁或是5岁的时候拍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我做着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不同的只是,他在东汉普敦的海滩上,而我是从上海静安公园一棵梧桐树斑驳的树干后面探出头来。想起来的那一瞬,我兴奋的要命,终于找到了我们之间一点相同的地方,而且这个相似点不是今天的,是许许多多年前,那个时候的我们都更单纯、更快乐,仿佛在许许多多年前我们就注定会相遇。那天晚上,我打电话回上海,让我爸爸从我小时候的影集里找那张照片,寄给我。不过短暂的魔力在等待国际邮件到来的那几天里逐渐消失了。我和Lyle,仍旧是深不可测的鸿沟两边的两个人。

14)近在咫尺的星球
Lyle没有看到那一点莫名其妙的泪水,而且自始至终也不知道我流过那么一点点眼泪。他走进房间的时候,我放下影集,跪在床上,向他伸出双臂。他过来抱住我,低下头长时间的吻我。我还是像第一次那么紧张,不知道该自己脱掉内衣,还是留着让他来脱。不过,我多少有点长进,最终选择了后者。

天逐渐黑下的时候,我们沿着海滩散步。沙滩在这个季节显得有些冰坚硬。我们看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逐渐变成醉人的红色,而后夕阳落下去,夜色渐浓,月亮升起来,在黑沉沉的海面上显得特别的大而明亮。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别的地方看到过那么大那么亮的月亮,不像是夜空里巴掌大的圆盘,而更像一个实实在在近在咫尺的星球,好像不用巴别塔,只要爬上一栋40层的办公楼就能够到似的。我们在沙滩上坐下来,没有人讲话,好像怕声音的震动会打破某个易碎的东西。我一次又一次重复同一个动作,捧起一手细沙,又让它们顺着手指的缝隙流下去。而他在我身后,嘴唇轻轻的吻过我的脖子,夜晚的微凉让我对他的体温感触尤深,至今记忆犹新。

不知道几点钟,我饿了,魔咒也破了。我说:“你送我回去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Porsche时速179公里,我们很快就看见纽约那片冰的灯火通明的天际线。在城市角落里的餐厅吃晚饭,我狼吞虎咽,而他慢悠悠的告诉我,他作为Hotel kid的经历。和斯蒂芬?刘易斯一样,他也有一个任酒店经理的父亲,上小学之前几乎都在蒙特卡罗、阿伊克斯或是嘎那的大饭店里度过。1976年回到美国的时候,他几乎不会说英语。

“1976年!“我惊呼,“你真够老的。”
“你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生。”他承认。
我点头:“连出生的队还没排上呢。那年我爸爸21岁,已经在一间工厂工作了3年,一个月大约挣4美元。”

他没有对4美元这个数字表现出太多惊讶,那会有点不礼貌,而且反正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那一整年,我的父母都在打离婚官司,持续了2年或是2年半时间,我记不清了。”他继续说,“我Hotel kid的生活打那个时候起中断了,不过二十几岁的时候又开始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吸引你呢?”我问他。
“很多东西,我的父亲,他是最沉着最有风度的人,每个人都喜欢他,也喜欢我,”他说,“而且,In such kind of grand hotel, everything can be done by simply flipping your fingers.”
“他现在在哪里?你的父亲。”我问他。
“洛杉矶的某个地方,”他回答,不带多少感情。
15)Pills
那天之后,我们经常在一起。我下班之后去他的房间,一起吃order in的晚餐,然后做爱。每次都是只呆几个小时而已。我没有放任何东西在他那里,衣服也从来不在酒店送洗。

差不多两个礼拜之后,我那张吐舌头的照片寄到了,却已经错失了时机。我觉得很没有意思,到最后也没有拿去给他看。随手夹在一个可以翻页的相架里,放在公寓的角落。偶尔看见了会有些遗憾,后悔那个时候没有用手机把他的那张翻拍下来,因为我真的真的喜欢他那个表情。

某次和他做爱的时候,我突然起了一种愚蠢的念头。这个念头让我开始尝试吃避孕药,只因为我想和他在一起,有那种真正极致亲密的接触,甚至不能容忍避孕套0.06毫米橡胶的厚度。直到很久之后,我终于知道,那根本没有什么两样,至少我的身体没有敏感到那个程度,体会不出两者之间的差别,甚至是在高潮的那一刻。而且那次尝试后来证明是失败的,我不适合普通的长效避孕药,整整一个月都断断续续不规则的出血。

一天晚上,漫长的叫人窒息的前戏之后,我们失望的发觉我又出血了。我主动提出来给他BJ,一开始他还客气,但后来实在挡不住诱惑。当然那也是我第一次BJ,在那之前,我觉得要我这样做简直是不可能的,觉得很恶心很低贱。但事实证明,我完全做得到,也愿意这样做,只因为对象是他,甚至丝毫没有坏的感觉。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在那样一种姿态下,发觉自己爱上了一个人。一直以为那会是在一种绝对浪漫纯洁的场景当中发生的。我没有对他说“我爱你”,但是,真的,我爱他。

BJ的结果不太美好。尽管主观上不反感,但我的身体在提抗议。最后的热流刺激到了我的喉头,我没忍住,全都吐在他身上和床单上,我披散下来的长发上也弄到一些。之后还是不停的干呕。我说对不起,他也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抱我去浴室,帮我洗头发,然后一起洗澡。我想,虽然我很差劲,但是在他眼睛里,我和他曾经有过的那些女人多少有些不同吧,哪怕是最最微不足道的地方。

洗完澡出来,我说我回去了,他无论如何不让我走,而且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于是,我第一次在他那里过夜,然后绝望的发现我们是两个不太适合睡在一起的人。无数小说电影电视剧里描述,男人女人如何如胶似漆的抱在一起睡觉。在我们身上,全是胡扯,他一点也不喜欢有人长时间枕着他的胳膊,搞得他手都麻了。我也不喜欢一个热乎乎的身体贴着我,让我不能自由自在的翻身打滚踢被子。

两个人都不太习惯,很久都睡不着。我在黑暗里对他说:“我觉得我们就像Pretty oman里的Julia Roberts和Richard Gere。”
他摇头笑了,说:“你不是妓女,我也不是反华分子。”
“你不是反华分子。”我重复,然后嘲笑他,“你连‘华’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我是个真正的旅行者。”
“不,你不知道。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不是地理上的。”
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问我:“如果我给你钱,你会要吗?”
“会吧,”我想也没想就回答,“这样对我们两个都会简单的多。”

第二天早上7点钟,我的手机闹钟想起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各自占据了那张超大号四柱床的左右两边,中间的床单冰,隔着至少一尺半的距离。那天他不用巡视餐厅的早餐情况,迷迷糊糊的醒了一下,看着我起来梳洗穿衣服,说完就又睡着了。床头柜上并没有装着钞票的信封,我不知道应该失望呢,还是觉得安慰。
16) I ? U

下午在公司收到一个快件,棕色纸盒里是一个扁扁的有Van Cleef Arpels标记的紫红丝绒盒子。我躲到休息室里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条项链,坠子是一个小小的碎钻镶的四叶花。我好像对他说过我喜欢这个牌子,这个样子的项链。不过我不确定,这条项链算是礼物,还是报酬,仅仅用来代替更加粗俗的一般等价物。

我发了一条消息对他说谢谢,不正经的加上:“昨晚并没有那么糟,你是甜的。”
他过了很久才回复,冰的一句:“谢谢,保持联系。”

任何人都知道,“保持联系”等于不再联系。那天晚上我没有去他那里,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没有邮件,第二天也一样。我想我可以算是失恋了,但没有真的失恋那么糟糕。毕竟我早有准备,我们之间只能是这样结束,还能怎样?

这时候Nick Tse的电邮落到收件箱里面,不早不晚,来得正好。他正在计划一次阿拉斯加的旅行,主要是为了去看极光。我马上就报名参加,心里想,这会是我忘记Lyle Ultan的第一次尝试,我知道忘记他不会那么容易。我们分头拉了几个人同行,请假,订机票,定酒店。最后定下来周末出发,总共六个人,三男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