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设想过他会从事的无数个有可能的职业,唯独,她没有想过,他会成为一名老师,一个需要极大耐心,传道授业的老师。
在她看来,记忆里的少年是近乎冷漠的。那样淡漠的少年从来不会与应该是温暖的老师扯上关系。
“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堂课,开学我就说过,我不会划重点,所以,我们本节课依然还是正常上课。下周的考试,请大家回去查询各自的系统,注意不要错过考试时间和地点。”
讲台前的男人打开PPT,在底下学生的一片叹气和懊恼声中开始上课。
“我们之前讲到过,工程热物理学有着自己的基本定律:热力学的第一定律和第二定律、力学的定律、传热传质学的定律和化学动力学的定律…”
大阶梯教室里很安静,齐暖夏远远望去,几乎没有人玩手机,没有人聊天说笑,更没有人想着各种法子睡觉神游。而面前站着的男人指着投影仪屏幕上的一个个她一点都看不懂的图案、专业名词解释。
不快不慢的语速,很流畅,很自信,那是属于他的舞台。
这个男人的身影投射在投影仪的屏幕上,淡淡的光笼罩着他的身影,让她更清楚得看到这个男人眼底的倨傲。
记忆里的轮廓渐渐与视线里的这个男人重合,掩藏在记忆深处的年少青春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这个她一直喜欢的男人,这个她悄悄放在心底十年仍然念念不忘的男人啊…
此刻,他们同处在一个教室,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而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凝望着他…
只是,大约唯一不变的,是她依然走不进的世界。
他在他的世界里骄傲自信的活着,他在她的面前流利展示着他的世界,可是,她却什么都听不懂。
什么都听不懂。
什么工程物理学,什么热传递…
她完全听不懂,完全不明白,完全无法融入…
看,他们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只要一句话,一个名词,就轻易阻隔了他们世界的大门,凸显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很沮丧,却也在瞬间惊醒。
不是商务英语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她听不明白的中文解释?
手机短信声适时的响起:大哭,暖夏姐姐,我在510,不是501。。。
原来是走错教室了啊!
她自嘲一笑,她这是该感激程荫让她终于再一次见到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还是应该难过就是因为程徽妍说错了教室,让她终于看到了他们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尽管舍不得,齐暖夏依旧迫使自己快速清醒,离开这个地方。
拿起包,最后看了一眼讲台前的男人,她起身,弯着腰,悄悄向着不远处的后门走去。
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走得心酸,走得难过。
齐暖夏,你没救了!
“最后一排粉色衣服的女生,我说过,我的课堂不会每次都点名,如果不想来上课大可以从上课铃声响之前就不要出现,但是,如果想要在中途离开,抱歉,被发现了平时成绩就是零分。”
很严厉的声音,很冷很冷…
距离门口一步之遥的齐暖夏硬生生收回迈出去的右脚,直起身,转身回望着讲台前的男人。
十年,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时光03
身体有些僵硬,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讲台前握着白色粉笔的男人。
周围已经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大约是在猜测着她是哪个班级的学生。
齐暖夏低头,最后一排几个女生的声音很清晰,很让人无力,也让她突然之间很是不甘。
她为什么要躲呢?又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对上他的目光?
叹口气,她再次望着前方的男人。
至少,在他面前,这一次她不想再偷偷溜走了。
一步一步,她拎着包,依然注视着那个男人,向着他的方向走去。
直到站在他的面前,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近。
他很高,站在他的面前,她几乎仰视着他,脖子传来酸意,而她心底的酸意更甚。
什么最萌身高差?站着脖子可酸了!
面前的男人其实乍一看真称不上帅哥,比起任苏,比起徐鸣航或许都是及不上的。只是,很奇怪,这样一个男人,看似平常的五官却总是让人过目难忘。以致于多年过去了,她依然忘不了。
即使在岁月的时光里,梦中的他渐渐模糊,然而,当他重新站在她的面前,她依然忘不了最初的感觉。
“薛老师。”她看着男人越来越紧的眉头笑了,“我叫齐暖夏。”
到底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在他的人生轨迹里连一个姓名都不曾留下,不甘心自己从来不曾在他的记忆中。
尽管知道,这么多年了,也许他的身边早就有了一个伴侣,就像是那日在外滩边看到的女人一样。但是,她依然控制不了自己心底升腾的不甘,她只想看一看,只想看一看,这个男人是否还记得她,记得这个十年前曾将满腔爱意通过一封封信件传递给他的傻女孩。
也或许,她大概只是想要弥补十年前,她不曾大胆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她就是齐暖夏的遗憾吧。
当年的那个傻女孩,那个傻傻的手足无措,不知道对于青春中的萌动该如何是好的女孩,你可还记得?
男人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着眼前萌萌的,看不出年纪的女孩开口。
“薛老师,我不是你的学生。”从来就不是…
他果然是不记得她的,齐暖夏有些失望。这个男人神色未变,她的名字从来就没有在他的心底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他的眼底,就连疑惑都不曾有过。他只是站着,站得笔直,很骄傲,很骄傲。
在他眼里,她终究不过是个陌生人啊…
她笑得愈加灿烂,“薛老师,我毕业好多年了,不过是走错教室而已,需要看我身份证吗?”
仍旧安静的教室,她的声音很淡,看似不在意,却让薛楚慕感觉到了淡淡的不愉,甚至,带着点赌气的味道?
薛楚慕有些不解,却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在脑中搜索着是否曾经见过这个女孩,这个似乎对他不满的女生?
“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忽然间倦了,她转身,没有再看她几乎花费十年的时光去想着念着的男人。
这样的机会,只此一次,只是,只一次,就心疼万分。
她伤不起。
再没有理会班级里议论纷纷的学生们,更没有去看身后男人的表情,齐暖夏转身走了,大踏步离开教室,心情郁卒。
给程荫送完U盘,她走出教学楼,一阵冷风吹来,她埋首颈间的围巾中,一个人独自穿梭在校园。
这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地方,这个让人忍不住回忆过去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已经上课的原因,校园的小路上显得有些冷清,早没有齐暖夏来时的热闹。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如今,吹着冷风,看着略显空旷的校园林荫大道,她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寂寞。
薛楚慕,薛楚慕…
这个名字带着刻骨铭心的回忆一遍遍侵蚀着她的心。
这么多年了,当她重新遇上他,她居然还是如同十年前那样不淡定。
明明就该知道,她不该再对他留恋,明明就该知道,他的身边早有人陪伴,明明就该知道,她在他眼底,始终只是个陌生人。
仅此而已…
但是,齐暖夏啊齐暖夏,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醒来?
十年前的相遇,在陌生的地方,在那段充满热血沸腾的记忆里,若是她没有遇上他,若是他没有接住她的手机,如今,她又是什么光景?
是否如顾嘉意那样,结婚,生子,一步步按着爸妈的要求完成人生中的大事?
还是像赵悠那样,背上行李,登上去非洲的飞机,走得无牵无挂?
又或者,和施芯露那样,每天码字,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哈皮玩闹?
很压抑的感觉,多年来不曾出现的感觉,齐暖夏忍不住给远在非洲的赵悠发了微信,尽管,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赵悠不会回复。
对着手机,她说:“亲爱的悠悠,很遗憾,十年后我似乎依然还是当年被你骂得狗血淋头的傻姑娘。”
“咻”的一声,语音发送成功,心里却仍旧空落落的。
当年毕业,大学主修法语的赵悠义无反顾选择离开中国,远赴马里担任援非医疗队的翻译,一走多年。她仍然记得她们在机场哭得稀里哗啦的画面,她也忘不了赵悠离开时对她说的话,赵悠说:“傻妞,我几乎见证了你所有的青春萌动,我只希望等有一天你能告诉我,你终于忘记了那段岁月带给你的甜蜜和忧伤。”
此后,每年赵悠回国,她总是会问自己,是否放下了高中时的执念,是否愿意转身前进,不再回头。
她以为自己能做到,可惜,直至今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在薛楚慕面前,依旧是不堪一击。
想了想,齐暖夏再次对着手机说道:“这次你别骂我,最初的最初,我一直以为我跟薛楚慕之间的相识是缘分。我曾经想过,如果不是那次你们班的巴士在半路熄火,你们班应该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到夫子庙,而不是在去了另一个入口。也许,那样,我就不会遇上薛楚慕了,更不会对他印象这么深刻。”
很安静的校园,她捧着手机,自言自语。
“当年被他拒绝,我早就明白我们是有缘无分,但是,怎么十年后偏偏又让我碰到他?悠悠,我很胆小,没有你这样的勇气,不像你,说去援非医疗队就这么走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心里很空,很难过,却又根本就是我一个人的死循环。悠悠,我很想你。”
“悠悠,你说,在巴马科的马里医院没有建成的时候,支撑你走下去的是一幕幕奇迹的发生,是那一瞬间的感动。他们成了你走下去的信仰,所以,不管环境多苦,你依然坚持。可是,这么多年,薛楚慕却是我的信仰,我唯一的信仰。”
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但是,齐暖夏知道,赵悠懂,这个从高一开始就认识的闺蜜明白她一路所有的彷徨,她亦习惯了找赵悠倾诉,尽管这四五年来,她们之间其实一直隔着八小时的时差。
此刻的巴马科应该是凌晨五点多,也许赵悠还在睡梦中,齐暖夏笑笑,真的无比想念她啊…
“嘿,学妹,我们的话剧就在下周五四点半上演,有兴趣去看看吗?”
冷不丁眼前出现一张笑脸,戴着眼镜的男生挡在齐暖夏的面前,笑嘻嘻的指着摆在活动中心前边的海报说道:“学妹,虽然考试重要,但是也要劳逸结合,下周五正好是考试快结束的时候,学妹如果没有安排考试,记得来看我们的话剧。很好看的,另外,我们的招新报名也开始了哟。”
眼前的男生穿着厚厚的蓝色羽绒服,一边朝她指着海报介绍,一边拿出宣传单滔滔不绝说着话剧社的福利。
这样的一幕,让她再次想起了她的大学时光。也是这样,每次社团招新,总是被各种社团的海报和宣传单围堵。还记得有一次,她和程徽妍拎着外卖走在路上,几个社团一起围上来,程徽妍直接霸气回头:“没看到没蹄子拿单子了嘛。”一句话几乎秒杀所有意图上前的社团。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与程徽妍在校园的路中不顾形象哈哈大笑。
“不好意思,其实我已经毕业了。”齐暖夏回神笑道。
男生不好意思挠头,盯着齐暖夏猛看,“啊?毕业了,你这样子可真不像毕业的,还以为你是去年刚进来的大一学妹…”
齐暖夏看着男生跑开又去发传单,笑着走开,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旁边拿着两张课桌摆摊子的话剧社“根据地”跑来一个女生,叽叽喳喳,很嘹亮的声音,顿时止住了她离开的脚步。
“完了完了完了,刚我高中同学给我发短信,说他们正在上的工程热物理果然也没划重点。薛老师还真不愧四大鬼师之一,明明又不老,干啥这么不近人情嘛!这下惨了,我一定得挂科了…”
女生还在吐槽,齐暖夏却死死定在原地,再也挪不开一步。
薛楚慕,又是薛楚慕…
过去十年的时光里,她无论如何再也找寻不到他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可是如今,当他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当她一如从前下意识只想将他深藏心底的时候,突然间,到处都是他。
薛楚慕,薛老师…
看,其实多么容易,多么容易她就能知道他的动向,看,其实她只要对着学生问一问,便能知道薛楚慕的情况。
可是,这一次,她不愿意再向从前那样一遍遍询问着他的动向,默默关注着他所有的动作了。
微信消息提示音连续响了两下,出乎意料的,她收到了赵悠的语音。
“傻妞,当你天天亲眼目睹着生离死别,再没有什么比珍惜这两个字更加重要的了。”
“傻姑娘,可是,直到最后,你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不是吗?”
时光04
?2月中旬的南京没有上海那么冷,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当齐暖夏穿着校服背着双肩包跟着新班级排着队伍走下大巴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南京的温暖。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城市,虽然,依然是跟着班级来的。
过完春节,赶完作业,最不希望开始的开学日子还是到来了,只是,与往常唯一的不同就是,在开学的第一个周三,进行了分班后的第一次社会考察实践活动,而地点,正是在南京。
在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们眼里,在一群踏入高二第二学期,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校的他们眼中,说是社会考察实践,不过就是变相的旅游罢了。
第二次来到南京,齐暖夏依然兴奋,下午去夫子庙的自由活动,她早早就给分班前的好友赵悠发了短信,一起组队吃吃吃。
第一次来到南京,还是初二的暑假南京游,那时的她对于南京的印象除了高温就是不停流汗擦汗。去总统府的小路上擦汗,去雨花台擦汗,去南京大屠杀纪念还在不停扇风擦汗。
所以,这一次当她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她其实是期待的。比如,这一次的夫子庙古街应该就不会如同八月份那么冒着热气到让人食欲不振了吧?
夫子庙位于秦淮河北岸,那条让齐暖夏垂涎不已的美食街就在夫子庙南端,早已提前在网上百度好夫子庙小吃的美食攻略,几乎是在老师宣布各自自由活动的一瞬间,她就开始站在石凳旁四处搜寻赵悠的身影。
赵悠是她高一初入高中时的同桌,同桌一年半,她们一起经历了对高中传说中“试卷超级难”、“五十分是常事”的迷茫和恐惧,一起讨论过各自的偶像,一起欣赏过同届美女们,一起手牵手在午休的时候出了校园,喝着奶茶拎着鸡柳去逛街。
所有的不成熟、不理智,甚至各种初入校园的小荒唐和青春时期的叛逆,她们都曾一起经历过,一起感受过,一起分享过。直至高二第一学期期末的分班文理科选择以及分班考试。
她选文,而赵悠,选理。
自此,一个在历史班高二(8),一个在物理班高二(1)班。总共9个班级,而她们,恰好几乎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报道的第一天,当齐暖夏看到身旁的同桌变成了一个男生那一刻,她就开始分外想念起一起在上课开小差,一起在上课躲避老师的追踪偷偷看小说书的赵悠。
看,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在上课分神的时候给她打掩护,再也没有人在她回答不出老师问题的时候,悄悄在课本上写下答案,也再也不会有人与她一起趴在教室窗台,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或是校友,一起吐槽,一起欢脱。
9辆大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到达夫子庙,齐暖夏等了很久,依然搜寻不到(1)班的大巴。
来来往往经过她身边的曾经同学们都笑着与她打招呼,一个个叫着她的昵称。
比如,“小丸子,你们家小玉呢?”
齐暖夏长着一张娃娃脸,留着平刘海,齐耳短发,以致于当她穿着H大附中的校服的时候,常常被人调侃是不是偷穿了姐姐的校服,快回自己初中去。也因此,班级里的同学们久而久之总爱叫她小丸子。
而赵悠,戴着大大的猫头鹰框架眼镜,即便已经是个高中生,仍然爱梳着两只小辫子肆意垂落至锁骨。有了齐暖夏的小丸子昵称,班里的同学们都爱叫她小玉。
可不是吗?樱桃小丸子的闺蜜,不就是小玉吗?
再比如,从前的班长在看到托着下巴皱着眉的齐暖夏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小丸子,难道又在看美女?”
她脸一红,抢过班长手中的一包咪咪,拆开就吃,“班长,看美女洗眼。”
她爱看美女,这是从前班里人尽皆知的事情,曾经她在与别班一起上体育课跑的时候,因为看到一个跑步的美女盯着人家直看,以致于错过了交棒的同学,独自跑完了终点,一战成名。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赏心悦目,但是很奇怪,齐暖夏就是只爱看美女,曾经还一度被班里的同学开玩笑,该不是她和赵悠是蕾丝边边吧,不然怎么能手牵手看美女看得那么带劲?
过去了十分钟,依旧看不到赵悠的影子,齐暖夏从背包里掏出家里因为交网费电信局送的手机,给赵悠发了条短信:亲爱的,我都成望夫石了,您老咋还不来捏?
很快,手机“叮咚”一声,她看到了赵悠的回复:亲,咱这老破车,路上熄火了三次,卧槽,我就眼睁睁看着五辆大巴超越我们车,直到后面再也没车。你是没看到,我们老班的脸都绿了。报道的时候老班还说不能让隔壁物理(2)班给比了去,结果,现在连去个夫子庙都能被超车。
齐暖夏乐了,噼里啪啦对着手机键盘一阵狂按:你们老班这么较真?那万一第一次月考成绩你们班平均分没超过(2)班,那还不气得狂轰滥炸?
赵悠:呸呸呸,你别乌鸦嘴啊,咱班这实力,那是小小(2)班能超越的?行了,我们估计也快到了,你还是先慢悠悠走起来,我很快就追上你,顺便,看到好吃的,记得别把我那份给吃完了。
齐暖夏撇撇嘴,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少的穿着同样校服的人影,终是回道:切,这么快就咱班了?这才分班第三天好吗?我只乌龟爬五分钟,你再不来找我,我就不给你留好吃的。
随手将手机放在校服右边的口袋,齐暖夏背上包,一个人乐滋滋的左看看右看看,如同短信中告诉赵悠的,果真如乌龟爬一般,慢悠悠挪动着脚步。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再慢的速度也在人群中遇到越来越多的同学以及同样穿着藏青色条纹冬季校服的校友们,她转身,越过人群中的空隙踮起脚尖再次搜寻赵悠的身影。
怎么还是没有呢?
吃了三颗章鱼烧,半根冰糖葫芦,三分之一个葱油烧饼,以及看过了一个手艺人吹糖人…
都这么久了,说好的来找她呢?
手上不知不觉已经提了大半的零食和小吃,她将右手的袋子全部挂在左手腕,使劲掏出手机,刚想给赵悠打个电话,谁知,就在她低头拨号的空档,一只手横挡在她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走了她的手机!
抬头的瞬间,她只看到一个棕色的背影隐进了人群。
喵了个咪的!这么光明正大抢手机?太猖狂了。
齐暖夏瞬间炸毛,丝毫不顾形象边追着边大声叫喊:“那个棕色衣服的,偷我手机。”
十七八岁的年纪,独属于青春的热血与张扬,周围H大附中的同学们见到那个齐耳短发,长着娃娃脸,生得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拎满了零食袋子,却对着前方叫着,跑着。一种同为H大附中学子的同仇敌忾心理,让他们没有犹豫,几乎是瞬间就向着棕色衣服的男人冲去。
人群涌动的夫子庙,出现了这样的一幕,路人行人纷纷驻足看着一群群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男女女向着同一个方向跑着,一边跑,一边叫着“小偷”。在这样人潮拥挤的地方,对于小偷这个名词早就见怪不怪了,然而,他们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人,尤其还是一群学生如此热血的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
很激动人心,于是,人群中,有人跟着这群学生奔跑着,有人帮忙报了警,有的则是帮着喊着:“快抓住棕色衣服那人。”
尽管,人群中好几个穿着棕色衣服的人莫名躺枪,尽管场面一度混乱,但是,没有人会去怪罪这样的一群学生,这样齐心协力凭着一腔热血,带着青春的张扬,肆无忌惮只为追回一只手机的少年少女们。
很快,偷了齐暖夏手机的男人被年轻的学生和路人钳制住。四十来岁的男人大约是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子,明明看着很好欺负,明明看着不像是能找事的人,他才胆子大到直接抄手就拿。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个女孩在被偷后居然能让这么多人一起追赶着他,直到他筋疲力尽,而路上却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围堵他。
手脚都被不知道多少人钳制着,男人泄愤似的将被扣在背上的手里握着的手机一甩。气喘吁吁跑到男人跟前的齐暖夏还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才刚从小灵通换到手机的粉色手机重重被抛出。
心一点点下沉,要是砸坏了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再给她换新的。
砸坏了还能去电信局再换个新的吗?
齐暖夏悲愤得几近抓狂,跑了这么久,还是跟被偷了没区别嘛。
只是,她的粉色手机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在地上四分五裂,一双干净的大手稳稳接住了手机。齐暖夏几乎已经放弃了,却不曾想,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个人,穿着H大附中的校服,让她的手机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