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五年,只要三年,这个男人就用他岩石一样的冷酷教会了她成长。
任性,自私,是收获不了爱的,即使占有了,也是不属于她的。

绝不后悔

收拾完厨房,夏小星来到客厅,看见欧雨声正在整理他的东西,剃须刀,笔记本电脑,一些书和本子,零零星星摊了小半个茶几。
她站了一下,突然觉得无法忍受这个画面,转身去了卧室。
卧室的床上也摊着几件欧雨声要带走的衣服。
她呆呆的伫立了片刻,然后打开衣橱找衣服穿。她约了许青兰八点半见面,再不出发,就要迟了。
许青兰是她的大学同学,两人是死党。
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抹了一点口红,她走到客厅。欧雨声抬头看见她一身出门的装扮,稍稍怔了一下。这么晚出门,在她是少有的,特别是他在家的日子。
夏小星望着他,神情有点木然:“我要出去一趟,约了许青兰的。”欧雨声的目光在她脸上巡梭着,停了几秒之后微微点了下头。
夏小星转身出了门,铁门在她身后合上,她感觉到欧雨声的目光还在铁门后面。
也许欧雨声误会了,她并不是想逃避和他分离前的相处,她是真的有事找许青兰。她得想办法填上父亲贪赃的那一百万亏空,她必须让父亲少判几年,他将近六十了,想到他或许会老死在狱中,她就有点无法忍受。也许他不是一个好领导,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可他一直是个好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痛爱她的父亲。
她无论如何都要凑齐这一百万。
车停在了她和许青兰常去的一家茶馆门前,这是一个僻静的场所,来的大多是幽会的情人,她喜欢这,纯粹是因为这里有地道的福建铁观音。
掏出电话,她按了号码:“我到了,你在哪?”
传来许青兰爽朗的女中音:“我看见你了,下车吧。”
夏小星抬头张望着,一辆黑色轿车从街上拐了进来,离着几米远,停在了一处空车位上。车门被推开,许青兰施施然的走了下来,咖啡馆门前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材更显苗条。
夏小星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家伙什么时候买的车?竟然没告诉她。正这样想着,却突然看见轿车那边又出来了一个人,一看见那张亦邪亦正的俊脸,夏小星就愣了一下。
原来是这家伙的车!
两人已向她这边走了过来。“嗨!”俊男先跟她打招呼。
夏小星上下打量着他:“叶枫,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叶枫眼角眉梢带着笑,嬉皮笑脸的样子:“今天上午。”夏小星一怔,今天上午回的国,晚上她就见到了他,是不是太快了?
“你在想什么?”叶枫眯着眼看她,一脸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的神情。
她赶紧摇了下头,她大约是想多了。她已经三年没见他了,这个世界又经历了一千次日出日落,没有谁会永远留在原地,连她对欧雨声,也慢慢冷了心,这个男人,又怎么会还像原来那样痴迷于她呢?
她看着那张脸,还是那么俊美,当年她就是嫌弃他长的太阴柔,所以一直拒绝他,她喜欢的,始终是像欧雨声那样轩昂霸气的男人。
可正是这张脸,让她在结婚前小小纠结了一下。
他在她举行婚礼的前一夜,在她家楼底下站了一整夜,偏偏C市那年赶上几十年不遇的秋雨,他脚下聚满了落叶,雨“唰唰”的在他头上浇着,他却就是不肯离去。
半夜她忍无可忍推开窗户对他喊:“叶枫你个神经病,你还不快滚!”他仰着被雨淋的凄白的脸对她说:“夏小星,你会后悔的!”声音不大,却清澈,穿过雨幕,刚刚可以送到她耳中。
她当时“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把他和大雨一起阻隔在了她的世界之外。然后她愤愤的拉上窗帘,对自己说:“我才不会后悔!后悔的是你,明天你就会病倒!”最终是她父亲找人把他弄走了,后来告诉她说,叶枫真的病倒了,烧到40度。等她和欧雨声从海南度完蜜月回来,就听说他出了国。
要是现在被他知道她和她执意要嫁的男人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叶枫必定会幸灾乐祸。她暗自庆幸,幸亏没告诉许青兰她和欧雨声要分居了,否则就她那个大喇叭,肯定给她宣传出去了。
三人向着茶馆走去,叶枫走在前面,夏小星在后面扯住了许青兰:“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许青兰无辜的耸了一下肩:“前天他给我打越洋电话,问我你父亲判了没有,我说没有,小星正在筹钱还他父亲的赃款,今天中午就接到他电话,说他回C市了,这不,就跟来了…”
夏小星纠结的看着前方两三米外的那个背影,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许青兰扭头看着她:“钱我带来了,不过只有十万,你知道我是个穷人,这已经是我全部身家性命了。”
夏小星望着自己的好友,脸上有点内疚:“谢谢了,有了钱我第一个还你。”
“你俗不俗啊?”
夏小星还是有点担心:“…你告诉陈凯没有?”
陈凯是许青兰的老公,夏小星一直不太喜欢这个人,当初许青兰和他谈恋爱的时候,每次约会都是许青兰在花钱。虽然知道陈凯是因为家境贫困,夏小星却还是替好友不值,她不是嫌贫爱富,她只是凭直觉认为,一个约会时连四块钱盒饭都要女友买的男生实在是有点不靠谱,可许青兰甘之如饴,她也就只能看着。
听她提到陈凯,许青兰的脸色不易察觉的黯了一黯:“没告诉他,这是我自己的钱,我自己做主。”
夏小星的心霎时沉了一沉,她要不是迫在眉睫,实在是不愿意向许青兰借钱的。
说话间,已到了茶馆门前,夏小星扶着好友上了台阶,穿着绿色背心的迎宾小姐给他们开了门,三人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坐了下来,叶枫在两人对面,接过服务员递上的价单,随手点了一壶极品铁观音,夏小星抬眼看他,他也直视着她,两人都不说话。
这么久没见,气氛依旧是微妙的。当初他们俩的绯闻在A大闹的轰轰烈烈,谁都知道法文系的叶枫在疯狂的追历史系的夏小星,但人人都听说女方死活就是不答应。
叶枫了解她的一切爱好,受父亲的熏陶,喜欢喝铁观音,怕过敏,不吃芒果,喜欢吃鱼,最爱的是鱼头,等等,他每样都记在心上。
夏小星看着他,直觉的意识到了麻烦,叶枫还是叶枫,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
许青兰低着头,拿起包,转眼,十沓捆的整整齐齐的钱摆在了桌上:“装起来吧。”
夏小星望着那一捆捆红色的票子,愣着,她没想到许青兰会当着叶枫的面把钱给她,许青兰已经在说:“你到哪去弄剩下的九十万?现在还有谁会帮你?叶枫有钱,让他借你吧。”
叶枫紧盯着她的眼睛,在等她的反应。
看她僵在那,许青兰抢过她的包,把钱装了进去:“现在还是死要面子的时候吗?要不,你就问欧雨声要钱!”
就像她私底里不认可陈凯一样,许青兰也不认可她的婚姻,当初听说了她的婚前合同,她瞪大眼睛望着她:“这样你还要嫁给他,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夏小星承认,当年,她是疯了。
看她还是僵着不动,许青兰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说话啊。”
她拎起包起身就走。
“小星!”许青兰在后面叫着她,她不理,径直向外冲,服务生端着一壶茶正在走过来,要不是避的快,茶盘就撞在她身上了。
出了门她就去向自己的车。
身后有脚步声,她更快的迈步子,最后几乎是跑起来了,后面的脚步声也在加快,眼看到了自己的车前,她的胳膊一把被人拉住了:“小星!”低沉清澈的音质,就像他那时在说:“夏小星,你会后悔的!”
她猛地回过身,用力甩开抓着自己的手:“我没后悔!我告诉你!叶枫,我没后悔!就算今天你看见了你希望的结果,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夏小星!没!后!悔!”最后几个字,她是红着眼眶喊出来的。
叶枫直愣愣的看着她,初秋的夜里,起了点薄雾,清冷的街灯下,他的脸色有点不正常的白。
许久,他才说:“让我帮你,我不要别的。”
夏小星看着他:“我是别人的老婆。”
“我知道。”
“这样你还要帮?”
“嗯,要帮。”
“我跟那个人睡觉,做!爱,我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这样,你还是要帮吗?”
“嗯,要!”
“那么多的钱,我靠工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这样,你还是要借我吗?”
“嗯,借!”
她喊起来:“叶枫!过了三年,你还是个疯子!”
“你也是!夏小星,你也是疯子,撞了南墙还不清醒,你和我一样疯!”
她大声喊,丝毫也不顾忌旁边的几个路人在看:“我说了,我不后悔!你以为我是骗你的吗?如果不这样做,我才会后悔!”
叶枫紧抿着唇,光洁的额上,垂着几缕头发,他眼里闪着一点微光,透着几点凄凉。
“我不是回来看你笑话的,也不是来听你说后悔的。夏小星,我只想告诉你,得不到回报的爱人,是很吃力的,要是你累了,就让我来爱你,你只要原地站着不跑开就行了。”
夏小星冷笑一声:“你都说了是很吃力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叶枫直直的看着她:“因为我是叶枫!因为我是男人!”
夏小星笑的扭曲:“我没觉得你是男人,要是你让我感觉像男人,可能我早就要你了,那么今天,也不会是这个局面。”说着,她拉开了车门,“叶枫,对不起,我要回家了。”
用力关上车门之前,她耳中飘来叶枫的最后一句话:“欧雨声会在家里等你吗?”
她只当没听见,启动轿车就上了马路。
她不要去看叶枫站在初秋雾夜路灯下像剪影似的身影。
她也不愿意去想,欧雨声在家是不是会等她。她只知道,夏小星,没后悔,不后悔,即使放弃,也绝不是因为后悔!

一声叹息

驾着车回到位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区,夏小星把车停在了离家一百米远的小区路边,侧转脸,她看向左边那幢楼,五楼那里有个阳台,透着一方柔和的橘色光芒。
那是她的家,她精心布置的,竖条纹的棉布窗帘,菊花形的水晶吊灯,到了晚上,一开灯,一屋子暖暖的色调,只为了留住一个男人。
每天她都在等,等他上楼的声音,等他开门的声音,今天,他看着她很晚出的门,他会不会也有一分等她的心情?
叶枫说,欧雨声会在家里等你吗?
他问到了她的痛处,他知道这个地方她最疼,所以就往这戳。其实不用他提醒,她也知道,欧雨声即使在家,也是不期待她的。
她默默的坐在车里。
车窗开着两指宽的缝隙,几米外一棵极茂盛的桂树,密密的叶子缀满了树冠,前天一场秋风过后,就有金黄色的桂花陆续的开了出来,只是桂花太细小,隐在苍绿的叶子中间夜晚根本看不见,只能闻见一股冷香夹在夜雾里渗进窗来,那种清冽馥郁,煞是醉人。
她呆呆的坐着,闻着桂香,小区里花草繁盛,偶有一两只秋蚊子潜入车中,绕着她耳边“嘤嘤”做声,她也懒得驱赶。
木木的不知道坐了多久,她也不去看时间,只望见五楼阳台的光黯了下去,卧室又明亮起来,最后,卧室的灯熄了,她才从车里缓缓出来去上楼。
楼道灯很亮,进门,屋里反倒是暗的。
铁门阖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不论怎样都很响,夏小星立在门边,静静的伫了一会。卧室里没有动静,欧雨声,睡着了。
客厅亮着一盏小小的射灯,幽幽的光下,茶几边的两个箱子突兀的耸立着。
她盯着箱子看了片刻,转身去主卧卫生间拿了条浴巾进了另一个浴室。经过主卧门口的时候,她瞥见了床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锁上门,她把浴缸放满水,泡了进去,觉得嘴里淡的苦涩,她点了一支烟。
许久她才吸一口,烟进到气管的感觉辛辣呛人,她并不喜欢,但是可以掩盖心痛,她想起叶枫说的话,得不到回报的爱人,是很吃力的。
水凉了,她拧开龙头添了些热水,又点了一支烟。
连抽了三根,浴室的空气混浊起来,湿气夹着烟雾,令人头脑发胀。夏小星有点昏昏的,万籁俱静中,水滴的声音都没有,她忽然就听见敲门声。
欧雨声在拍门:“夏小星,你还没洗完?”她听着这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遥不可及,即使她答应了,他也是听不见的。
他从来就看不见她,听不到她。
她不想理会。
欧雨声开始大力的拍门,喊着她的名字:“夏小星!夏小星!夏小星…”她数着他叫的次数,五,六,七,八…算一算,比他一年喊她的次数还要多。
门被一脚踹开,欧雨声闯了进来。
夏小星抬起眼睛冷冷的看向他。
欧雨声就见她半坐在浴缸里,手上举着一支烟,快燃到尽头了,灰白的烟灰攒了很长一截,却没有掉落。浴室里烟雾缭绕,光线不明,他连咳两声,靠近了,才看清夏小星晶亮的眸子正看着他。
她眼里清冷的光,在和他对上的那一瞬,仿佛流星一般,熠然一闪,只是又迅速的暗淡下去,像一点飘摇的火烛,瞬间湮灭在了她漆黑的眼里。
他的心竟停了一下。
俯身过去夺过夏小星手里的烟,他顺手掐灭了丢在一边,又去抓她的胳膊:“起来!你泡了多久了?!”夏小星一挥手把他推开:“不用你管!”
欧雨声俯视着她。
她两腮被浸的泛着桃红,一双眼像被侵犯的小兽似的瞪着他,他语气不自禁的软了,目光也柔和下来:“出来吧,水都凉了。”
夏小星依然不动,他俯身把她捞了出来。
夏小星在他怀里挣起来,他双臂铁箍似的勒住她,不让她滑落。胸前的睡衣顿时都湿了。箍住夏小星,他伸手抓过浴巾把她裹紧,夏小星还在拼命挣扎,他忽然叹息一声:“你几时才能长大?”
不顾她的反抗,欧雨声把她抱进了卧室,掀开被子,把她塞了进去。夏小星仰在枕上,眸子像两枚浸了雪水的黑玉,有着流转的光辉,望着他,任性又率真,飞扬而固执。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对着这样的她叹息。抬手脱掉湿了的睡衣,他关了灯也钻了进去,夏小星伸腿想把他踢开,他摁住她把她搂在了怀里。
两人照例无话可谈。
夏小星勉强安静了几分钟,听得欧雨声呼吸渐渐均匀了,忽然把头贴向他胸口,一嘴咬了下去。
欧雨声躲闪不及,被她咬的吸了一口冷气。
他低下头,看向夏小星,她已松开了嘴,也正仰着脸看他,屋里没开灯,暗茫茫的视线里,他就看见她脸上两点星辰,像北极星的光,隐隐约约,忽明忽暗的。
他忽然就心里一动,每次都这样,猝不及防的,忽然就一动。
俯下脸,带着点惩罚,他亲了下去,触到她的嘴唇,柔嫩,混着烟味,他有七分的适意,三分的不喜欢,但也只犹豫了一下,他就撬开了她的唇。
黑暗中传出喘息声,又夹着偶尔的厮打声,他黯哑着嗓子低语:“你还咬!…”喘息声就变得更急促。
许久,终于归于平静,他搂着怀里的女人,轻叹一声:“你想搬我那去,就搬过去好了,我不反对。”
半天没回应,良久,才传来夏小星的声音:“用不着你可怜,没有你,我一样会活得很好。”说着,她就想从欧雨声怀里挣脱出来,欧雨声又长叹一声,还是把她收在了怀里。
夏小星早上醒来的时候,欧雨声已出了门,客厅的两个箱子不见了,茶几上,是他留下来的两把钥匙,一把是底下楼道的,一把是家里铁门的。
夏小星把钥匙收了起来。
钥匙握在手里,冰凉,冷硬,只会带走热量。
她的心也冰冷。
简单的吃了早饭,她出门去上班。
夏小星在C市文化局下属的党校上班。这样的学校,严格来说是不正规的,因为基本走的是函授的路线,很多是短期培训,学生都是文化局系统内部来进修的人,一个学期固定来几天听课,其余时间仍要上班。
这份工作,是夏小星自己选的。当初她有很多种选择,有面子的,有钱的,她都没看中,她独独挑中了这个不起眼的单位,原因,纯粹是因为这里安逸,几乎可以养老。
一个市局下面的党校,有寒暑假,几乎不用坐班,又没有竞争压力和复杂的人际关系,她A大的本科文凭,在这已经很够用了。
工资不是很多,每个月三千来块,她都吃光用光,图的就是那份自在和舒服。
她知道欧雨声为此有点瞧不上她,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个靠着父母,贪图安逸,不上进,不努力,人生没有目标,只是得过且过的人。
是一只养在粮仓里的米虫。
父亲出事以后,她也开始觉得自己是只米虫,一天天下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需要钱,从来没有这样迫切过,可她除了会混日子,似乎什么技能都没有。以前有那么多的机会,假使她稍微努力一点,也许都不至于像今天这样狼狈。
她慢慢的理解了欧雨声为什么会嫌弃她。
他说她几时才能长大,其实一夜之间,夏小星已经长大了。
进到党校的那幢小楼,来来去去的还看见了几个人。
相对而言,早上来点卯应到的人比较多,晃一下之后,许多人就一天不露面了。夏小星以前是连点卯应到都不出现的人,她一个星期来一次,也没人说她,因为她是市长的女儿。但最近,她自觉地增加了上班的天数和时间。
其实事情总归是有的,就看谁去做,不知不觉,现在她手上的工作越来越多,她一声不吭,默默地都接了。
她在走廊刚一露面,就听见有人喊她:“小星,来一下。”是党校的女校长。说是校长,其实就是文工团退下来的一个有点资历的老演员。
校长姓邓,接近五十,体态比较丰腴,直接递给她一张表格:“打电话通知这些学员上课的时间改了,那个老师要去北京出差。”除了一些基础课程,党校的专业课聘请的大都是外校的代课教师。
夏小星接过表格,点了下头,她并没有马上离去,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说了:“校长,中国文学史的课能不能让我上,不是说那个老师来不了了吗?”
女校长抬头看她,她马上又补一句:“文史哲不分家,我好好备课,保证把课上好。”
邓老太明察秋毫:“小星,你是不是缺钱?”上一节课有三十元的额外代课费,以前就是求她上,她也不会愿意的。
她点了下头。
“因为你爸爸?”
“嗯。”文化系统的消息传得最快,她想瞒也瞒不了。
“靠这两个钱哪够啊,你要找些来钱快的工作。”女校长除了爱八卦,人倒也不坏。
“校长有没有业余的好工作介绍一个?”她并不是开玩笑的语气,邓老太在文化系统混了几十年,人脉就像一棵大树。
一上午都在打电话,通知学员改上课时间,中午她口干舌燥的赶去母亲那,母亲却不在家。
她要把许青兰借她的十万元钱给母亲,好让母亲暂时心安一下。
等到快两点,母亲还没有回来,她在冰箱里找出两个西红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填饱了肚子,手机这时候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她从没见过的。
按了接听键,耳中传来一个似乎听过的声音:“是夏小星吗?”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赶紧“嗯”了一声,就听那女声又说:“你妈在我这,你来把她接走。”
她扣上电话抓起车钥匙就走。
难怪她等不到母亲,原来她亲自找那女孩去了,想象着母亲目睹那女孩怀着身孕的画面,她顿时心急如焚。

风云际会

半个多小时她就驱车赶到了市郊的花园小区,急急忙忙把车停在小区路边,她就看见了母亲。
她在羽毛球场边的椅子上坐着,身边站着两个小区保安,二十米开外,球场的另一边,一个怀着鼓鼓身孕的女孩也坐在一张椅子上。
她和母亲面对面,互相在看着。
看见她跑进羽毛球场,怀孕的女孩抬眼望向她,夏小星扭头与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她望着自己的眼神萧瑟肃冷,透着凉凉的悲意,竟有一眼成灰的感觉。
她的心无形的紧了一紧。
可她这会只能去顾母亲。
徐淑云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纵泪,额发凌乱,在大口的喘气,似乎不久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夏小星赶到她面前,叫着她:“妈!”徐淑云这才收回死死瞪向球场那边的眼神,看见了她。
随即她吐出一声骂:“这个老不死的…”眼泪又往下流。这时的徐淑云,已经全然没有了一丝市长夫人的痕迹,她的样子,和任何狗血的电影电视里那些被丈夫欺骗的女人是一个形状。
夏小星知道要赶紧把母亲带走,她扶住她:“妈,跟我走。”徐淑云没有反抗,想站起来,突然又软下去,夏小星一把抓住母亲,急着叫:“妈,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