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学着接受。
或许,落叶也很快乐。一整个夏天,它已做到最好,承载过夺目的烈日,让暴雨无情的冲刷,所以,秋风踩着它过得时候,它才让自己安心的掉落,没有遗憾,没有感伤。
它默默的离开,也许并不悲伤,因为,它已拥有最美好的记忆。
记得两年前,和东霖重逢也是在这家酒店。
那天,也是谢丰带我来的。他说,有一个认识的外系师兄新公司开张,大宴宾客,请他出席,去的都是T大的校友,他问我要不要去凑个热闹。我那天正好有空,就说,好吧。
没想到开张的是东霖与人合资的园艺公司。
他见到我时也很惊讶。
“你几时辞的职?两年多前我给出版社打过电话,他们说你辞职了。你的手机也打不通。”他说着。
酒店璀璨的水晶灯下,我的心颤了一下。他说的那个时间,应该就是我怀孕期间,那时我出门不小心把手机弄丢了,一直没有买新的。
我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我也给你打过电话,也打不通,说你上班的公司搬走了。”
“我离开了深圳一年,去了新加坡,那次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他黑漆样的瞳仁看着我。
我想我当时眼里肯定起了雾,因为东霖的面容瞬间像拢了一层纱,模糊了起来。
那天晚宴结束的时候,我没有跟着谢丰走,上了东霖的车。
也许是因为激动,席间我多喝了几口葡萄酒,人有一点点的微醺,但意识还是很清醒。
轿车路过城市中心广场的时候,我对他说,要不要下去走一走,我想吹吹风。
东霖说:“好。”
夜晚的广场,灯火通亮,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真的有风,风轻轻的吹,拂在人脸上,仿佛羽毛一般,轻柔的不可思议。
广场中心有大片碧绿的草坪,橘黄的灯光下,像铺了一层薄薄的丝绒锦缎,直想让人踩上去。但是,旁边明明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禁止踩踏!”
竟然有鸽子,好几只,“咕咕”叫着,在草坪的那边。
我终于管不住自己,踢了高跟鞋,赤着脚就跑向它们。草坪又柔有软,带着清凉,仿佛踩在海水没脚的沙滩上,我忍不住笑,自己也觉着声音很清脆。但却惊扰了鸽子,它们扑愣愣的飞向空中,搅碎了一池幽幽的夜色。
我却还是开心,绕着草坪跑向东霖,他拎着我的鞋,站在原地看着我。
风一路扑进我眼里,我觉着眼前的一切都那样的美好。
微笑着站在东霖的面前,我轻轻的喘息。他把鞋子递给我,眼里像有两点星光在闪耀,忽然就说:“等下要不要去我那?”
仿佛这个城市一下静了音,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说:“好。”
想哭就哭了
走进酒店的大厅,热气扑面而来,仿佛是比往日热烈的气氛。每张餐桌旁都坐满了人,每个餐桌上都有一口翻滚的火锅,围着它的是一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孔,面颊都是红润的,眼里放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光芒,大声的说着话。
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也热了起来,久违的校园感觉瞬间回到了心里,T大,真的一百年了。
我看见了莎莎,和几年前一样,她依旧美丽着,人群中,始终那么醒目。
我和谢丰走了过去。
莎莎抬起了头,怔了一下,站起身就疾步走向我,伸出手,抱住了我:“陈玉。”她叫着。
我也抱住她。
松开手,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睛湿漉漉的:“我要认不出你了,真的是你吗?”
我笑:“要不然你以为是谁?我不就廋了点吗?”早就料到她会吃惊。
“死丫头,不像男孩子了,变得这么女人。”
“看着是不是楚楚可怜的,她把自己不当人的。”谢丰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着。
我立即翻了他个白眼。
莎莎这才看向他:“谢丰,现在倒过来了吗?变成你欺负陈玉了?”
“你觉得有可能吗?我倒是想欺负她来着,可是,她不给我机会。”无端的,我觉得谢丰说的都是双关语,今晚的他,或许是因为来之前的不愉快,变得很反常。
“你就是个被她欺负的命。”莎莎笑,声音脆脆的,很多人看过来,她也不理,她一直都习惯众目睽睽,“谢丰,听说你是大老板了,介绍一份工作给我吧,我现在身无分文,急需求职。”
谢丰好看的丹凤眼上下睨着她:“你嫁的男人不是很有钱的吗?离婚了没分你一点?”
“我净身出户,没要他一分钱,连我自己挣得钱都留给了他。”她把脸转向我,“陈玉,要是我告诉你,我目前所有的财产,加起来还不足一千美元,你会不会相信?”她说着,脸带着笑,好似葵花半放,剪水似的眸子里,像有两颗亮极了的星,仿佛全天下最幸福的事,就是她此刻的身无分文。
我的心蓦地一悲,仿佛是为自己,又仿佛是为她。
爱情真的可以让人粉身碎骨,流离失所。所有道不尽的繁华,高高在上的虚荣,统统抵不过午夜梦回时一颗荒凉的心。所以莎莎回来了,就像一只娥,奋不顾身的扑向火里,即使前方有可能是失火的天堂,她大约也不想犹豫,任由火焰去焚她的翅膀。
她这样坚定,这样不顾一切,我又岂能挡着她。
微笑着,我说我相信。谢丰冷冷的看向我,我只装作没看见。
忽然莎莎摇我的胳膊,她扭头看向大厅的那头,嘴里轻声说着:“东霖在那边,他在看我们。”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远处的一张餐桌边,东霖果真在望着我们。我看见他对着我们点了下头,隔着很多的脑袋,我看不真切他的视线。这一刻,无法判断,他的眼底里到底映的是谁。
也许和原来一样,会是两个人,一个光彩夺目的莎莎,另一个,是影子一般的我。
坐在餐桌边,加入人群中,寒暄声,欢笑声萦绕在我耳畔。我和莎莎笑着,说着话,看着桌上的火锅烧干了两次,里面的羊肉却还在,都在说话没人理它。
忽然涌过来好几个敬酒的人,都是艺术学院的人,为首的是邓云鹤,东霖的高年级师兄,好朋友,兼合伙人。两年前,就是他邀请谢丰参加他们新公司的开张晚宴,所以我才再次遇见了东霖。他也是东霖身边唯一一个知道我和他特殊关系的人。
另外的几个看着有点面熟,只是记不起来。
他们却和莎莎很熟悉,都在问她几时回的国,我一下就听明白了,这些都是东霖的同学,莎莎和他在校恋爱那么久,当然都认识他们。
邓云鹤对着谢丰,我,和莎莎举着酒杯:“陆东霖那小子说等会要自己开车回家,所以不来敬酒了,我替他代劳,敬两位美女一杯。”说着一饮而尽,跟着他旁边的几人也举了杯子。
我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刚放下酒杯,就听其中一人说道:“莎莎,这位是原来那个天天和你混在一起的你的那个好姐妹?”
我看向那人,白净的一张脸,长的有几分清雅,似曾相识的样子,于是不客气的回了句:“怎么?我看着不像是她的好姐妹?”
他一下有点窘住:“不是…你变了很多,以前你看着很健康…不过,你一说话,倒是原来的样子。”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你想说的是很健壮吧?对不起,减肥药吃多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更是窘到不行,莎莎打了我一下:“都是谢丰惯的你,是不是见了老实点的男生你都要欺负?”
旁边的一圈人都笑了起来,谢丰也笑,莎莎站起来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陈玉,我们也去给他们敬酒。”
我扭头看了一眼东霖的方向,他正侧着身在和人说话,我对她笑了一下:“你去吧,让谢丰陪你去。”
谢丰已站了起来,对她说着:“走吧,我舍命陪君子。”
一帮人闹哄哄的离去了,邓云鹤却没跟着走:“你真的不过去?”他问我。
我笑一下:“我和他们不熟,莎莎去就行了。”
“都在说莎莎离婚了,是不是真的?”
“嗯,真的。”我看着桌上的羊肉火锅,酒精即将燃尽,一点飘摇的小火苗,熄在了我的眼里。
邓云鹤看着我,顿了会才轻声说了句:“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丫头。”然后他转身离去,走了一步却停了下来,“上个礼拜我和东霖去日本考察他们的微观园林建设,原本预计结束以后在东京游玩一两天的,东霖却临时改了主意,自己一个人赶在周末之前回来了。他说怕你空跑一趟,这件事他没对你说吧。”
我愣住,听着他在我身后走远,顿时有点恍神。
宛如置身在一个熟悉的梦境里,相同的情景出现过无数次,莎莎回来了,我要离开,东霖左右彷徨,一边是铭心噬骨的最爱,一边是日久生情的愧疚,仿佛一张蛛网,盘综错丝,不可挣扎,窒息了三个人。
终有一个是要离开的。
我一直清醒的认识着。
低着头,我一直愣着,忽然有人拍我肩膀,抬头看去,是师兄贺伟,他正对着我笑。
我却笑不出来。忽然想哭。
我想起了晴子。她已经再不可能来这了。
我们寝室姐妹四缺一,最初就是因为贺伟。
大一刚进校,晴子就被他以老乡的名义盯上,从此再没摆脱他。那年她十八,经常睁着一双无邪的黑眼珠被他的康德,尼采,黑格尔弄的云里雾里,找不着北。我们笑她傻,她就笑,小嘴巴边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的。
晴子遇到车祸离开他时不到二十四岁,那时她已追随他去了南方,留给贺伟一个女儿。
毕业,晴子就和我们永别。我的通讯簿上有她的名字,只是后面没有地址和电话号码。
我甚至淡忘了她。
贺伟已变成一个很有味道的老帅哥。早就听说他又结了婚,看他对着我爽朗的笑,大约过的不错。他拿出照片给我看,是他现在的一家三口,女儿四五岁,妻子很漂亮。
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人。没有晴子。
“怎么就你一个人,莎莎和雪梅呢?”贺伟问我。
“雪梅在西安,她没过来。莎莎去了敬酒,马上就回来。”说着我扭头看向东霖他们的餐桌,却见谢丰正在一个人走回来,没有莎莎的影子,东霖也不见了。
水晶灯的光芒突然变得异常冰冷,凉意一点一点,无声的蔓延。
我想我的脸色肯定很不好。但我此刻有理由不摆笑脸,因为手里握着的照片。
谢丰看我一眼,从我手里接过照片看着。
突然之间,我们谁也不说话。
直到贺伟说:“我要走了,两个小时后的火车回广州。”他边把照片塞进钱包边说着。
我和谢丰送他来到酒店门外,他伸手招的士。从头至尾,没有人提起晴子。似乎都忘了她。照片里没有她。通讯录里也不记载她。
的士停在贺伟身边,他拉开车门,却忽然顿住,回头看向我,脸上笑着:“我女儿长的像不像她?”
没有等我回答,他就扭头上了车,一转身的瞬间,我看见了他眼里晶莹的闪亮。却只是含着,没有掉落。
我的眼泪瞬间就到了嘴边。
原来思念,无关时间长短,也无需挂在嘴边。
我的眼眶突然就变得很浅,蓄不住一滴的眼泪,心仿佛酸到了顶点。好似又听见了风干的落叶声音,风从遥远的北方传来,寒意渐起,吹得我发凉,我愈加忍不住的落泪。
谢丰默默地伸出手抱住了我,我把头埋在他肩上,没有抽泣的声音。
只是止不住。想哭就哭,没有理由。
直到骤然响起莎莎吃惊的声音:“陈玉,出什么事了?”
我循声抬起头,两米外,她和东霖在望着我。泪眼模糊中,东霖脸上有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他两眼深的似海一般,只是一瞬不眨眼的盯着我。
这样子靠在他人怀里哭泣的我,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无法想象的吧。
谢丰放开搂着我的双手,解释着:“我们刚刚把贺伟送走,说起了晴子。”
莎莎脸上顿时也浮起伤感。
我抬手拭去眼泪,再去看东霖,他还是一言不发的在盯着我。眼睛依然像海一样,深不可测。
谁为谁心痛
酒店的洗手间里,我对着镜子补哭花了的妆,莎莎在旁边陪着我。
一整面墙都是镜子,宛如平静的水面,明亮,光可鉴人,里面映着两张脸,朗月般明丽的莎莎,和淡如茉莉的我。
假如有一世,我必须要当花,那我愿意成为茉莉。
又小又白的花朵,冰肌玉骨一般,隐在碧绿的叶子里,淡雅贞洁,不为人所注目,却喜爱着阳光,有着漫漫的花期,源源不绝的开着花,由初夏至晚秋,始终释放出最清芬久远的磬香。
最平淡无奇,却最清香,最隽永,因此最不平凡。
据说茉莉的一种花语是“你是我的”,表示你属于我。在做花的那一世,我想我会凝聚所有的力气学会说这句话,然后,等到转世再为人,我一定就有勇气对我爱的人说:
“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永远也不。”
这一世,我不勇敢,做不到。
所以我退让。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我喜爱的人,我愿意他们幸福。
我看着镜子里的莎莎,她也在看着我,目光在镜中接上,我们相视一笑。
“陈玉,你现在女人味十足,你知不知道?”她说道。
“说明我老了,会装腔作势了。”我自嘲。
我没有说假话,其实我喜欢原来的那个自己,健康,红润,朝气蓬勃,而不是现在的自己,有点苍白,有点小资,会隐藏心事。
莎莎白我一眼,又说着:“刚才有人一直缠着我打听你,就是那个被你弄得很尴尬的男生,”我想了起来,大约就是那个说我原来很健康的东霖的同学。
“最后还是东霖给我解了围,他让我陪他去买烟,他烟抽完了。”说到后面,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的心动了一下,东霖给她解围,是因为我吗?我被其他男人盯上,他还是在意的,是吧。但这好像也很正常,那个男人都不愿意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觊觎,毕竟,我和他仍然是那种关系。
“我对东霖说了对不起,我说,我为我妈妈当年的行为道歉,请他原谅。”她的眼神迷蒙了起来,“不过我说我不原谅他,因为他真的就放弃了我。”她的声音里有了点悲伤。
洗手间里很安静,我问:“东霖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
我知道她还没说完。
“我告诉东霖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我问他愿不愿意养我,”她抓着我的胳膊,“陈玉,我是不是很大胆?”
我只觉得全身僵硬,手指冰冷,镜子里的我面如死灰,两眼呆滞,那一抹刚涂上去的唇彩,就像心底的一道血痕。这一刻,我在心里准备了无数次,可还是受了伤。
莎莎摇着我:“陈玉,你说话啊,我是不是很大胆?”
我用力的牵着嘴角:“是,你很大胆。”
“我不想浪费时间,我们已经耽误那么久了,你说我做的对吗?”
我又对她笑一下:“对…东霖答应你了吗?”心那样紧张,紧张到无法呼吸。
“没有,他说他有女朋友…但我不相信。”她顿一下,“就算他真的有,我也不会放弃。我看清了他的眼睛,那一刻,我问他愿不愿意养我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放着光,他眼睛里那会只有我,陈玉,你明白吗?我在他的眼睛里,只看见了我。东霖还在爱着我,我感觉到了。”她的眼睛有点湿润,但却像有小小的火苗在里面燃烧,仿佛再大的风雨,她也将无畏的抵御。
我当然明白,我怎能不明白。莎莎看见的,就是我一直希冀的,但我却从没在东霖的眼里看见过,他那样的眼神,从来只对着莎莎,一次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身上过。
从洗手间出来,走廊里,却意外的遇见了莎莎刚才说的打听我的人。
一见我和莎莎他就站住了,清爽的脸上,立刻带了丝窘迫,目光有点躲闪的看向我。
我忍不住有点好笑,好像我没把他怎么着啊,不知他为什么见了我就这付模样。
莎莎也笑了起来,对我说着:“来我介绍一下,这是东霖的同学,林立伟。”然后又对着林立伟说,“她我就不用介绍了吧,你已经知道了。”
林立伟急忙点着头,嘴里说着:“知道了,知道了。”眼睛就一直看着我,虽然躲闪,却有点兴味盎然的样子。
我顿时觉得有点尴尬,说了句:“你们聊,我先走一步。”就快步走开了。
这种男人,一看就是一张洁白的纸,我还是早点回避的好。
出了走廊,下意识的我就看向东霖他们的餐桌,却看见东霖也在望着我,似乎他一直在等着我和莎莎的出现。
走廊出口离他们的餐桌不是很远,我们对视了几秒,依然是两双冷静理智的眼睛,礼貌着,相敬如宾,却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有透明的疏离,把两个人隔在了两个世界,我进不到他的心里,他也不愿开启我的心门。
永远的,隔着距离。
收回目光,我走向自己的餐桌。大厅里闹哄哄的,有喝多了几口酒忍不住在大声喧哗的,一张张年轻了的脸,似乎都重返了校园,相聚,总是让人激动的。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竟然是东霖的号码,我微微的有点吃惊,他很少给我打电话,平时都是我打给他。
扭头看向他的方向,餐桌边却不见了他的人影,接起电话,我“喂”了一声,眼睛四处找着他。
话筒里传来他的声音,虽然周围很吵,可我还是听得很清楚,因为他那边似乎是安静的:“等下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一下愣着说不出话。心里像是喜,又像是酸,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见我不回答,他停一下,仿佛是解释,“今天是礼拜六。”
一个“好”字,在我的喉咙里生生的被我咽了下去,我几乎忍不住就要脱口而出。
东霖是个好男人,有情有义。
东霖还是个情种,很难再爱上第二个女人。
所以只要我说“好”,他只会委屈他自己,就算他的眼里只有莎莎,他也会和我维持原状。
但是今日今时,我又怎么说的出这个“好”字。
“我不去你那了,明天我早班。”他那离我上班的商场很远,但在此刻就是借口。
“那明天晚上来吗?”商场的早班是下午三点下班,要去他那时间绰绰有余。
手机忽然在手里沉甸甸的,周围的喧闹仿佛在离我远去,也许几秒,也许几十秒,我回答:“不了,晚上我有事。”
话筒里半天没声音,我先打破沉默:“过几天再联系吧,我挂了啊。”说完就合上了手机。
站在原地我没动,四处张望着,找着他,终于看见了他,他从酒店外面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他也看见了我,隔着很远,我和他对视着。
不知道A市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酒店,人与人的眼睛竟然会看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在看着我,我也在看着他。两颗敞不开胸襟的猜测的心,仿佛永远靠不了岸的船,无法着陆,无法交流,唯有分离。
酒店门口,一拨拨的校友在离去,东霖和邓云鹤站在一起送着人,我和谢丰莎莎一出酒店就看见了他们。莎莎很自然的就站在了东霖的身边,刚才她已经小声的告诉了我,她打算让东霖送她回家。
谢丰和邓云鹤寒暄着:“邓哥,我们走了。”
邓云鹤挥了下手:“好的,再见。”
谢丰转身向他的车走去。他一向不太愿意搭理东霖。东霖也不太在乎他。其实他们很熟,东霖和莎莎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四个常有机会在一起。但自从知道了我和东霖的关系,他对东霖就爱搭不理的。
我也跟站着的三个人告别:“我走了。”眼光就从他们脸上依次扫过。
先是莎莎:“我给你打电话。”她说了句,我点了下头。
再是邓云鹤,他用一种难解的眼光看着我,回了我一句:“回头见。”
最后我看向东霖,他只望着我,不说话,还是海一样看不透的眼睛,只让我沉溺,又迷茫。和他对视一眼,我跟在谢丰的后面离开了。
脚下又是落叶的咔咔声,风卷着它们,扬起了一点碎粒,我闭了下眼,感觉背上有目光,一直在烧灼着我。
是不是这样离去的我,会让东霖有点心痛。
如果是,他会始终念着我的好吧。
轿车里,谢丰一直不和我说话,我知道他又在生我的气。
我无视他的情绪,只管说自己的:“明天有没有空?”
他隔了会才说:“干吗?”
“把心蕾叫上,明天一起吃个饭。我请了年假,老总准了,后天我就去上海,我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早早了。”
“去多久?”
“大概一个多月,我从来没休过年假,老总这次开恩了。”
他板着脸,半天才说:“你就这样逃跑了?”
我看着窗外,霓虹滟潋,装点着这个城市,那样的色彩缤纷,但却属于看的见它的人;仿佛有风,穿梭在眼里,却再不见当初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