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光斑的变幻中出现一个黑点,这黑点极其微小,不注意看,几乎被忽略过去。
“来了!”这是黑点第三次出现,头两次,道生没有轻举妄动,现在他等不及了,他一伸手抓向黑点,而后全身冲向那里。
感觉那只刺入黑点的手仿佛伸进了水里,穿出黑点的手指,微微感觉到风的吹拂。
“就是这里。”道生奋力一跳,那黑色的光斑陡然跳动了一下,无声无息吞噬了道生的整个身体。
半空中,凭空出现了几个手指,这手指活动了一下,一个中指翘起来,鄙视一下。
紧接着,手指一弹,似乎很满意——手腕出现了、手肘出现了,一个人的额头出现了,紧随着,半空中似乎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这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
等周围人眨巴眨巴眼,原地出现了一位浑身赤裸的大汉。
道生站在原地,左右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跺跺脚,伸起拳头呐喊:“终于,爷出来了。”
这一刻,时光似乎停顿了。
这是一间屋子,屋内的布置古色古香,一个厚重的衣柜,倚墙而立,衣柜上方是很多格子,格子上摆着茶瓶茶碗。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苍蝇悬停在茶碗上方,半空中翅膀张开着,却没有忽闪忽闪。
柜子旁边摆着一张床,床上坐着一位四五十岁、古装打扮的中年妇女,她穿的服装有点类似日本和服,藏青色的衣衫,衣襟边缝着一圈暗青色的缎子。袖子很宽大,上窄下宽类似钟形,头发梳成坠马髻,头上插着三支簪子,肤色白净,但表情凶恶。
此刻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戒尺,戒尺举在半空中,而她的眼睛瞪着,几乎脱出框外——她瞪视的方向,正是道生出现的位置。
老妇一个手上托着另一只小手,小手的主人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那女孩一身布衣,头发梳成反绾童子垂髫,不过,虽然是童子,却是一位典型的袖珍美人,明目皓齿,皮肤白瓷一般,指甲透露出健康的红润,头发油黑发亮,睫毛很长,衬托着那对眼眸充满了灵动。
托在老妇手上的小手已经有一道红印子,似乎刚挨过了一戒尺,而那位小女孩的另一只手正捂着嘴,同样,她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大张着,冲道生出现的方位,一脸的喜出望外。
屋外飘来阵阵花香,道生眼睛一眨,屋子的墙壁仿佛突然透明,外面的世界一览无遗:
一只燕子张开翅膀凝固在空中,几只蝴蝶悬停在花朵上,十多只蜜蜂也凝固在半空中,风刮起的尘土也像固体凝胶一样悬停着…除此之外,院里还有六名壮汉,他们手里拿着刀枪棍棒,正向墙外张望。
眨眼之间,时间重新流动起来,燕子忽闪着翅膀在空中一掠过;蝴蝶落在了花瓣上;蜜蜂直奔着花粉而去;尘土开始向空中扩散。院中手持刀枪的六名男子身子扭动,望向同一个方向,那个方向,隐隐传来几声男女的欢笑声,笑声很清脆。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刺得人耳朵生疼,橱柜边那只飞舞的苍蝇也被吓得冲房梁上高飞而去,坐在床上的老妇用高分贝的嗓门,声嘶力竭的叫嚷着:“鬼呀。”
话音刚落,院子中几个男人动了起来,顿时,墙壁重新恢复了原状。只听脚步声响了两下,又停住了,院内有人懒洋洋的说:“青天白日,哪里有鬼?”
坐在床上的老妇嗖的站了起来,她甩开小女孩的手,手中的戒尺没头没脑的向道生砸去,并尖声叫着:“鬼呀。”
院墙外,隐隐约约的几名男女欢笑声并没有停顿,院墙内,脚步声不再响起,对于守护在院内的汉子来说,似乎墙外的情景更值得警戒。
那老妇一头撞向道生,却扑了个空,回过头来,她发现道生依旧站在原地,根本不曾移动过,然而,她刚才明明掠过了道生存在的位置。
老妇瞪大眼睛,立刻又发出一声嚷叫:“鬼呀。”
喊叫过后,老妇闭起眼睛,没头没脑的又戒尺敲打着周围,像一头疯牛般四处乱撞…马上,她感觉到道生的确实存在了——脖子上多了一只手,手长脚长的道生掐住对方的脖子,那老妇的戒尺虽然仍在挥动,却总是挨不上道生的身体。
道生眼中怒火在燃烧,他手上使劲,老妇渐渐有点窒息,手脚发软。等老妇不再挣扎后,道生轻轻的把对方放在地上,一字一顿的说:“别、惹、我。”
老妇的脖子被掐住,尖叫声顿时停止了,等道生放开对方的脖子,老妇剧烈咳嗽起来。正在此时,旁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问话的是屋内那位十二三岁的袖珍小美人。
这话仿佛油锅里滴进了水,老妇人顿时不咳嗽了,她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了一支匕首,雪亮的匕首凶狠的向道生扎来,同时,老妇重新尖叫起来:“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
“砰!”的一声,老妇的尖叫嘎然而止,其身体直接飞起,撞开了虚掩的大门,坠落在院中,匕首甩出老远,戒尺在地上跳动几下,随即跳入草丛中。
道生的身影出现在撞开的门边,他凶狠的重复着刚才的话:“别惹我。”
院内的六位壮汉有点呆愣,一名壮汉还傻傻问:“你从哪里来的?”
飞出屋子的老妇,身体落地后立刻一动不动,再无声息。道生抬眼四处打量,院墙外,男女的花笑声似乎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院落中其余几个房间又窜出几名老妇来,她们反应快,其中一名老妇立刻呵斥:“你是谁?”
没有得到回答,老妇转身喝斥六位壮汉:“怎么守院子的,怎让人摸到这里?还不快动手,杀了他!”
第002章 蹊跷的狙杀
老妇的命令没有得到立刻响应,院中一位持刀的壮汉看了眼刚从门里飞出、如今倒卧在地上的那位老妇,脸上稍稍犹豫,冲道生拱手:“这位男女,我们院中没有女尼,你找错门了,这里是我们租下来借住的,你…走错院子了。”
一位老妇呵斥一声:“宋嬷嬷怎样了?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此人拿下。”
道生举步迈过门槛,几名老妇赶紧用手遮住眼,刚才说话的那位老妇继续叫嚷:“别惊动了他人,赶紧拿下。”
没有理睬别人的吼叫,道生继续跨出门廊,他四处望望——这是一个小型的古代宅院,一排U字型房屋圈成一片天井,一道石径从院门口延伸到各自屋门,石径旁是低矮的花丛,以及一些刚刚发出幼苗的柔嫩青草。
小院的院墙是朱红色的,滴水檐上覆盖着青色的琉璃瓦。再往远处眺望,一枝桃花出墙来,墙外桃红一片,风中飘荡着桃花的芬芳。微风吹拂下,少许桃花花瓣从树上零落坠下,将院外浸染的诗情画意。
那持刀的壮汉上前拱手:“男女,你是来私会道姑的吗?这荷花院一个月前就被我们租下了…”
正说着,道生突然觉得一阵劲风扑来,他忙一跳闪开,回身一望,却见刚才跟他说软话的那人,手中的腰刀刚刚挥过他原先站立的地方。
这下子攻击,仿佛一个暗号,其余几位壮汉立刻闷声不响的扑了上来,刀枪棍棒四处挥舞,道生在人丛中跳来跳去,恼怒的低吼:“怎么回事,刚才哥只是正当防卫而已,你们怎么一句话不说,就喊打喊杀…我警告你们,别惹我,没见我正烦着呐?!”
门口再度传来那声弱弱的询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道生回头张望,刚才那位十二三岁的小美人正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站在门里,眼巴巴的询问。目光充满了祈求,充满了小心,充满期待。她全身紧紧绷着,扶门框的小手青筋暴起。
刚才院中发话的那位老妇,立刻嚷道:“小娼妇,果然人是你勾来的,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快加把劲,杀了这汉子,休惊动外人。”
刀舞得更激烈了,枪穿刺的更加凶猛,剑来回纵横…道生越来越火,越来越怒,那些狂舞的刀枪棍棒,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各种色彩的变幻,心头一阵阵烦躁的道生,已处于爆发的边缘。
正在这时,一位老妇又提着短刀,冲倚门而望的小女孩奔过去,嘴里咒骂不停——这下子,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倚门而望的小女孩,眼角看到了挥刀而来的老妇,但她依旧站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道生,充满期望的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道生一把抓去,舞刀男子手上的刀到了他手中。
道生随手一挥,刀光像一道闪电,凶狠的从半空中劈下,正撞上一柄刺来的剑,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刀剑相碰的地方仿佛发生了大爆炸,刀身剑身一起碎裂,只剩下了刀把剑把。
对面使剑的男子胳膊已经变形,剧烈的疼痛使他一声闷哼,就翻倒在地。
道生身影一闪,出现在那位挥刀奔向小女孩的老妇身边,他一巴掌拍在对方肩膀上,老妇的身体像陀螺一样在原地打了个转,然后像破布一样,委顿在地上。
倚门而望的小女孩盈盈的曲了一下膝盖,做出一个古代的福礼,以表示致谢,而后殷切的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来不及回答,身后传来剧烈的枪风,一杆质地良好的红缨枪凶狠的向时穿背心扎来。
使枪的男子武艺了得,只见他枪随身走,步伐矫健——这次道生是静止状态,这样的脊背简直是活靶子,枪手觉得,他若连这样的目标都扎不中,那就白费了二十年起五更、练三经的打熬。
大枪顺利的递出,目标就在前方…猛然间,枪杆似乎变成一块烙铁,火烫火烫。枪手没不及思考枪杆发烫的缘由,突然觉得枪杆凭空消失,一只白生生的大脚丫迎面飞来,他甚至能够看到对方的五根脚趾头。
这只大脚重重踢在枪手的胸膛,枪手直直飞出,一声未吭撞到院墙上,院墙纹丝未动,但枪手却像一团烂泥一样糊在墙上,而后毫无形状的顺着墙壁滑落。
道生很愤怒——让不让人说话了?好不容易找见了个有人的地方,好不容易见到几个活人,这些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冲他乱砍乱刺。
不让我活,我也让你们活不成。
道生随手一挥,大枪从他手上飞出,像飞镖一样扎上一名扑来的男子,那枪又像穿透纸一样,轻易地刺穿那人的身体,而后带着尸体飞出,坠落在不远处。
这样的杀戮,该让人有个说话的时间了——没有,刚才站立在个个屋门口老妇也都行动起来了,她们有的从身上摸出皮鞭,有的摸出戒尺,还有人摸出双刀,双眼赤红的冲道生奔来。
好吧,那就让这世界清静一下吧。
道生的身影连闪,他的动作似乎没有连续性,身影忽然出现在这儿,忽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每次出现总是那么突兀,仿佛黑灯舞厅里的舞蹈动作,当每一次霹雳灯亮起的时候,都是一个孤立的造型,上一个动作下一个动作之间,毫无关联,像是一幅幅漫画,每个动作都是图画中一页。
仅仅几个呼吸的动作,院落中确实清净了,所有的人都倒下,呼吸消失。此刻,院墙外男女的欢笑声也停顿下来,道生四处打量一下,门口那小女孩又弱弱的问了一句:“你是来救我的吗?”
道生四处张望一下,院里所有的门都虚掩着,他茫然的再度打量了一下院落。
从他的位置看过去,这处院落似乎还有纵深,因为房间背后、屋角处隐隐可以看到一截矮墙,矮墙背后的空气里水汽沛然,似乎存在一个池塘。
“你是来救我的吗?”门口那袖珍美人带着哭腔问。
第003章 也算是好人?
道生鼻子哼了一声,这算是答应吧。
那倚门而望的女孩,全身的肌肉立刻松懈下来…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露出多大的激动,身子依旧站在原地,冲道生上下打量一番,细声细气问:“你在天界是什么神灵?”
“天界,这关天界啥事?”道生懊恼的翻了个白眼。
“我看到了,你是从半空中出现的,不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宋嬷嬷打我的时候,我正在向满天的神佛祈求,忽然看到宋嬷嬷的身后,大约肩膀的高度,突然出现几根手指。这手指四处乱摸,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紧接着,一道耀眼的白光,你出现了。
我曾向神佛许愿,一旦他们答应了我的祈求,能伸手拯救我,我一定点燃长明灯,为神佛再塑金身…如今我的愿望实现了,告诉我,是哪位神仙派你来的,我好向他们还愿。”
身后传来一个粗嗓门的呼喊声,那声音来自院墙外,道生没有理睬,他四处打量着,心不在焉的回答:“爷出现在这里,跟满天的神佛无关,仅仅是时空乱流而已。没有人能指挥我,我不是神仙,只是过客…”
对面的小女孩马上充满惊讶,充满惊喜:“没人能指挥你呀?那你是什么品级?”
道生晃了晃脑袋,决定放弃这个解释不清的问题,他反问:“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一见面就把人往死里整,这幸亏是我,要是个别人,哼哼…”
对面的女孩满脸的失望:“你不是来救我的啊。”
道生望了对方一眼:“如果不是你问出那句话,也许我早跑得远远的,不会在此停留…好吧,就算是来救你的,你看到了我的出现,你问出了那句话,如果你因此被灭口,我当然放心不下。”
倚门而望的小女孩眨巴眨巴眼:“你还要走吗?不走行不行?”
道生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院门被撞开,几个人冲进院里。

道生静静地看着冲进来的几个人。
一个矮墩墩的小胖子,领着两个很有军人气质的壮汉,这些人手里个个都拿着刀…见到雪亮的刀光,道生的瞳孔开始收缩——刚才在墙外大呼小叫的,就是这些人吗?
很好,很强大。
千万别惹我。
当然,恐怕他们也惹不了自己了——进来的小胖陡然见到道生,眼睛一瞪想发威,但这一瞪眼让他看到院中的地狱般景象,施衙内脚下脚下一软,手中的刀坠落在地上,幸好旁边的军汉手快,他将手向施衙内肋下一插,搀起了衙内。
院里一地的鲜血。
一个壮汉仰面倒在墙根,胸骨全部塌陷下去,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难以置信,他的嘴边、鼻孔边,甚至耳边都有一些血迹渗出,不过渗出的鲜血没有流淌到地上,他的身旁草地干干净净——那壮汉是在瞬间被人击毙的,所以没有血液流出。
施衙内双腿发软,用受惊吓的目光,四处偷瞥:
另一名壮汉趴在不远处,他的脖子弯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身边流下一大滩血泊,血迹边缘,是一行深深的、倒退的脚印。顺着这些脚印的反方向望去,又是几具尸体,四五个壮汉七扭八歪的扑到在地上。还有四名穿女装的尸体也躺在周围…
除了这些尸体,院里散落着无数兵器,有断成两截的木棍,碎裂的刀剑,那四名老妇人身体不远处,还丢弃着几把剪刀、短刀、匕首、皮鞭…好一副剧烈搏斗的场景。
道生感觉到地面上光影的变动,那是施衙内的手在发抖,后者强撑着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但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墙边移。地面上光影的变动让道生心情烦躁,他尽力缓缓吐气,平息着内心的烦闷。
道生烦着呐,孰不知此刻对面的施衙内心中也在发抖:冤啊,我真冤。在墙外打草惊蛇这么久了,凶手怎么就不跑呐…
此时,道生还没找见机会穿上衣服,他就这样浑身不着一丝布缕,整个身体像在血池中浸泡过,红灿灿一片。时间久了,鲜血已经结块,浑身像是披上了一层血衣,他凶狠地瞪大眼珠,脸上的肌肉不停跳动,烦躁狂暴都写在脸上。
可怜施衙内身边的军汉,也曾在战场厮杀过,却被道生身上的凶气逼得步步后退。
自施衙内进来后,道生没做一个动作,没发出一声,但冲进来的人却步步后退,说不出一个字来。
眨眼间,褚素珍冲了进来,这时,施衙内与伙伴还活着,但衙内的两个伴当用身体挡住了衙内,这三个人已经躲到了墙角,施衙内手中的长刀早已丢弃,军汉的长刀垂到地上,刀尖不停的与地面发出摩擦声。
见到褚素珍出现,虽然心中恐惧,但施衙内依然不顾一切的大喊:“别过来,此人好凶恶。”
褚素珍与妙泰下意识的又望了凶手一眼,各种心理闪电般纷至沓来。
起先是恐惧,手脚仿佛不听指挥,但听到施衙内叫喊,褚素珍又想挺身向前,与施衙内站在一起,猛然间又想起对方赤身裸体,羞涩的心思升起来了,紧接着,一股更猛烈的感觉像排山倒海一样压过来,两位姑娘忍不住腿一软,软倒在地上剧烈的呕吐起来。
现场触目惊心的惨状让人恶心,让人恐惧,但更浓烈的血腥气刺激的人站不住,只能天昏地暗的呕吐。
一片呕吐声伴奏中,施衙内颤颤的问道生:“你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罢了,好汉,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走你的阳关道,就当没看见我们,好吗…”
道生撇撇嘴,心里很不屑——就这点胆量,也敢吼我,真是恋奸情热…不过,如此敢爱敢当,我喜欢。
“他是好人!”一个细细的女童声音传来。
这嗓音顿时让施衙内回想起他在墙外听到的话音,顺着声音望过去,他发现堂屋门口、正倚门站着站着一名十二三四岁的女童…衙内见到这个女孩,竟然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念头:好一个小美人。
转念之间,衙内猛然想起对方的童稚,不禁一阵羞惭…真是的,我居然对如此年幼的小孩动心,我对不起褚姑娘,对不起从小受的教育,对不起父母对不起…
倚门而望的小女孩个子不高,梳着丫鬟的发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皮肤白嫩宛如一个瓷质袖珍美女,她一手扶着门,细声细气的说:“他是好人!”
第004章 他到底傻不傻?
借打量小姑娘的机会,施衙内快速扫了一遍院子。
这院子是通常寺院专租给大户人家的,房屋布局也跟大户人家的四合院相仿,迎门处是一间大堂屋,堂屋左右两侧盖着两排厢房,这厢房大约是给仆人居住的。如今这些房间全部敞开着大门——施衙内快速数了数,两侧各有四间厢房,总共八个屋门,地下躺了十个人:六男四女。
道生站在原地,他正在竭力恢复自己纷乱烦躁的心理,此时他无法解释,因为…解释不清。
耳边隐隐传来袖珍美人细声细气的话:“他杀的都是拐子——奴家是淮南东路扬州江都县县尉之女,名娥娘,父亲黄讳翔,字和尘,崇宁元年同进士出身。奴家正月十五看花灯的时候,被拐子拐来这里——此处是什么地方?”
官家子弟呀…小美人这句话顿时让施衙内胸膛挺直了,他手不抖了,腰不酸了背不疼了。顺便望了一眼那个行凶的大汉。这期间,浑身赤果果的道生一直背对着庭院大门,也背对着施衙内,他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赤身而感到不自在,他天经地义的站在那里,一直没回头。
施衙内望着道生的背影暗在摇头:似乎,我进来的时候他还在与小女孩交谈,但那番谈话恰好被我打断了…一个县尉之女啊,怎能如此坦然的跟一名赤身大汉交谈,这家教…还是个小美人呐?!
“这里是海州之南的云台山,此处是桃花观内荷花院,你所在的堂屋背面,是这庭院的后花园,那里有一座荷花塘…等一等,你怎么知道那大汉是好人?”施衙内鼓足了勇气,说完了这段话。
我带来的两名女伴还软倒在地上,呕吐,倚门仰望的十二三岁小女孩,却能不慌不忙的,与站在尸山血海中的赤裸行凶者平静交谈,光这副胆量,至少比衙内我的女伴强…没准还比衙内我强。
小女孩望了一眼浑身是血的道生,嘴角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也是被拐子拐来的,几天前,拐子把他身上衣服剥光了,捆起来扔在我车里,故而我知道他的存在。”
施衙内胆气一壮,看了看浑身是血的大汉,脸上露出憨笑:“真够倒霉的,这么大的汉子,也能被拐子拐了。”
门口那小女孩眼中转动一下,噗哧笑了:“谁叫他吃醉了酒在荒野中乱转。”
这时候那小女孩还能笑得出来,想必当时的场景非常滑稽可笑。
小女孩的镇定感染了妙泰和褚姑娘,这两人停止了呕吐。回过神来褚姑娘赶紧喊:“快给他披一件衣服,这样赤身…像什么样子。”
道生挠了挠脑袋,微微做出一个转身动作——刹那间,褚姑娘与施衙内同时发出尖叫,大喊:“别动,就这样,别转身,千万别转身。”
倚门相望的小女童笑了,露出洁白的小碎牙:“他呀,已经被拐子打傻了。”
施衙内赶紧接过话头,看着赤身大汉,将信将疑的问:“说说,这都怎么回事?”
女童用沉稳的语调,细声细气的叙说:“上元节那天,江都县人潮涌涌…奴家被几个拐子拐到车里,马车一路向北走,尽拣一些偏僻的道路行走,一路也不停顿。
有天晚上,马车突然停了,赶车的车夫说,前头有一个醉汉边走边唱歌,又走的很慢,挡住了马车,耽误拐子们的行程…时间紧迫,拐子们不想另选别的道路,便尾随他到了僻静处,敲了他的闷棍,事后怕他醒来,喂了他大量的蒙汗药,把他剥光了,捆起来的塞在我的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