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光套上大衣,瞬间体温回升,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你要去干活了吗?我也要去。”
“你?”余白吃惊地说,“你不是要打麻将吗?”莫非她意识到赌博不对,决定改邪归正了?
“我没带麻将来,他们四个说今天下山去集市买。”黎夜光笑眯眯地回答,“所以我上午有空。”
“……”
上山的小道黎夜光走过一次,但还没有走到石窟寺,就遇到了余白。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荒山野岭间偶尔可见一两个荒废石窟。
“上面也是卢舍那寺吗?”黎夜光好奇地问。
“恩。”走在前面的余白一边走一边把山道上的碎石子踢开,防止后面的黎夜光踩到,“卢舍那寺分上寺和下寺,上寺是修在悬崖上的石窟寺,下寺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有一个大殿。”
黎夜光歪头想了一下,“看地理位置,也算是丝绸之路沿线的石窟寺,怎么香火这么差?”她来了两天,就没见大殿来过一个香客。
“上个世纪山下修水库,附近的村子都搬走了,所以没什么人来。而且这里的地质结构也不宜修窟,潮湿得很,所以石窟所剩无几。”余白说着叹息了一声。
沿着山道转了个弯,黎夜光就见到了余白口中的石窟寺,说是寺也不过是个简易的木建结构,盖在悬崖上七八处密集石窟的中央,浅浅的飞檐早已破败不堪,估计连个小雨都挡不住。
走进余白工作的中央大窟,黎夜光才明白他所说的“洞窟里冷”是什么意思,四米高的洞窟约有十米宽,五米深,因为海拔高且常年不见阳光,整个洞窟阴冷彻骨,至少比洞窟外低十度。
余白把背上来的干粮和水放在洞窟内一张休息用的椅子上,然后利落地爬上了脚手架。
黎夜光裹紧大衣在洞窟里转了一圈,果真和余白说的一样,洞窟内的泥塑四肢不全,壁画也都剥落大半,仅剩的只有脚手架前那铺巨幅壁画还算完整。
她大学本科主修历史,硕士三年是专攻艺术史,但佛教艺术本就属于偏门,尤其是像卢舍那寺这样不出名的石窟寺,还是第一次听说。
壁画上的佛陀直立在中央,旁边各绘有三尊菩萨,与黎夜光以往所见到的佛像不同,佛陀身上的袈裟绘制着纷繁复杂的图案,因为画面变色和脱落,所以看不清楚画了什么。
余白正在修复的,便是袈裟图案的第一层。脚手架上不但有他修复用的颜料、画板和画笔等工具,下层还有一本八开大的绘图本。
黎夜光走过去一看,绘图本上用单色墨线勾勒出壁画各个局部的线稿,线条流畅而精准,可见绘图的人用笔熟练、笔力深厚。
黎夜光所学的艺术史,其中一部分内容便是鉴赏艺术作品,这也是她毕业后能够成为策展人的必备条件之一。拥有良好的艺术审美,才能选出优秀的作品,通晓艺术史,才能更好地解析作品的内涵和深意,高茜常说搞艺术理论的,就是实践类的“寄生虫”,不动手,光动嘴。
眼下的黎夜光是倒是真正体会了一把“寄生虫”的感觉,因为脚手架上的余白手腕悬空,握笔却分毫不颤,每一次落笔都信心十足、游刃有余。若不是早已在绘本上精准临摹出需要修复的地方,是断断不能如此下笔有神的。
虽然是学艺术史的,但黎夜光本人却没那么欣赏男性艺术家,尤其是画家,男人嘛,就应该是运动型的,满身肌肉,行走的荷尔蒙啊,整天拿着笔画画,实在有点娘娘唧唧。
可脚手架上的余白却——
不、一、样!
壁画修复与伏案作画不同,尤其是直接在石窟内修复壁画,壁画与视线齐平,余白只能单膝落地,肩背张开,手臂与壁面保持垂直,绷直的小臂肌肉紧实而匀称,尤其是他眉眼中的专注认真与他身上天真青涩的气息相互交融,竟然有一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吸引力。
黎夜光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黎夜光,你对着一只小土狗发什么花痴呐!
她向来下手狠,这一巴掌抽得响亮,脚手架上的余白都被惊了一下,俯身问她:“怎么了?”
黎夜光回过神来,一本正经地说:“闲得无聊,拍拍苍蝇。”
修复壁画是一件磨人的事,看别人修复壁画当然就更无聊了,余白无奈地说:“那你要不要去外面逛逛,再往上走两三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块很大的石头,站在石头那里手机就有信号……”
一听手机能有信号,黎夜光瞬间来了精神,撒腿就跑了出去。
余白看她跑得飞快,浅笑了一下,虽然他不是很懂手机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贪食蛇和俄罗斯方块吗?
黎夜光找到余白说的地方,手机当真有了两格信号,她赶紧打电话给高茜。而两千多公里外的高茜听到黎夜光的声音时,几乎是热泪盈眶。
“夜光!你还活着啊!你都失联两天了!”
“活得好好的呢!”黎夜光感觉到信号断断续续,所以说话只挑重点,“我找到余白了,你现在赶紧帮我找人,私家侦探也行,征信事务所也行,从他出生就开始查,上的什么幼儿园,幼儿园里尿了几次裤子,反正务必给我找到他的把柄、黑历史!”
电话那头的高茜有点懵,“夜光,咱们不是去请他帮忙吗?我怎么听着你像是要复仇啊……”
“得不到的帮手,就是仇人。”黎夜光咬牙说道。
“好……”
“何滟还蹦跶了吗?”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唔……”电话那头的高茜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说话,“你走了之后她就请病假休息,我以为她是吓出病了,哪知道她是趁机把壁画霉变的事传了出去,昨天几个赞助人都来馆里,说要是展览举办不了,拿不到收益,就要按照协议索赔。”
听到这个消息,黎夜光心里竟没有那么意外,墙倒众人推是这个社会的法则,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承担责任,更不会让自己受到一丁点损失。
高茜小声补充了一句:“还有上博也来人了,说如果请不来余家的人,也要起诉……”她停顿了一下继续,“……你。”
黎夜光是策展人,也是展览的第一责任人,所有的协议合同都是由她签字,要起诉,也确实是只能起诉她。
“余白,真的那么难请吗?”眼下问题升级,高茜忧心忡忡地问,“要是他就是不肯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如果他不肯下山,就是展览取消、巨额赔款和法院传票呗,哦,对了,还有她这么多年辛苦奋斗的一切都全部泡汤。
余白……
黎夜光自嘲地一笑,难道他们余家人就真的都是她的克星?
挂上高茜的电话,黎夜光也不打算回洞窟,趁着有信号,她要赶紧查一查余家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关门弟子以作备选。
一阵寒风吹来,黎夜光冷得揉了揉鼻子,这会儿也不算清早了,怎么气温一点没回升啊,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上山时还是碧蓝无云,此刻突然阴云密布,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低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这边移动。
黎夜光有经验,在西北看到这样的黑云,只有一个选择——赶紧跑!
因为无论是暴雨还是龙卷风,她都没有任何可以抵挡的工具。
没等黎夜光跑回洞窟,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而等她抱头跑进洞窟时,雨点里已经夹杂了小冰碴,噼里啪啦打在洞窟口的寺檐上。
“什么鬼天气啊!”她吐槽完这一句,抬头一看,洞窟里却不见余白,黎夜光心头莫名一慌,赶紧跑到檐下左右张望。
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是山上常有的事,所以余白早有准备,每个洞窟内都备有防水布,此刻的他正在风雨里一块一块给旁边的小洞窟挂上挡雨的防水布。
雨水打湿他的衣服和头发,顺着脸颊流淌,他也只是随手抹了一把,继续手里的动作,张布、悬挂、用石头压好边角,每一次重复都一丝不苟,坚守着他所信奉的原则和要求。
天空阴沉如夜,狂风骤雨中,他像一个孤独的战士,挥舞着仅有的武器,死死保护着他想要守护的一寸天地。
黎夜光想起自己今早的困惑,能一日看遍长安花,谁选古道西风瘦马?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想起另一句话:
一个人应该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


第六章 你完蛋了啊!
part6
以貌取人一点都不可耻,相比以财取人、以房取人,可以说是很小清新了。
——《夜光夜话》
雨下得猛烈而持久,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黎夜光跑得快,只淋湿了大衣表面,在暴雨里盖防水布的余白就比较凄惨了,几乎是透湿,蹲在洞窟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冷么?”黎夜光问他。
角落里的余白点点头。
黎夜光善心大发,起身把他借给自己的大衣脱了,递过去,“你把湿衣服脱了,然后再穿这个。”要是他因此感冒发烧,岂不是下山更难了?
一听这话,余白立刻弹了起来,一连说了七八个不字,“不不不不不不不……我怎么能脱衣服呢?”
黎夜光不解地指了指墙壁上的佛像,“怎么了?在佛祖面前脱衣服也不雅?”
余白的脸冻得煞白,小心地伸手指了她一下,“是在你面前脱衣服不雅……”
黎夜光愣了三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摆摆手安慰他,“你放心啦,我看过的裸男比你画过壁画还多……”
余白眉头一蹙,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看那么多裸男干嘛……”
“欣赏啊。”黎夜光格外坦然地说,“再说了,你不也出国了好几年,难道没在沙滩上看过美女穿比基尼?”
“那不一样……”余白红着脸解释,“沙滩上大家都不穿衣服,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哦……”黎夜光老司机一般地点点头,“懂了,你喜欢看群裸,但不能solo是吧?”
“……”
看他冻得像落水狗一样,黎夜光也不逗他了,转身走到脚手架前,背过身去,“你换吧,我不看你。”
余白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全身湿透,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窸窸窣窣换衣服的时候,黎夜光则欣赏起他修复的壁画,之前她看不清袈裟上的图案,现在最上一层经过余白的修补,已经能够看出袈裟双肩的一角,绘制了两尊结跏趺坐的佛陀,画面精致而完整,丝毫看不出修补的痕迹。只在一两个衔接处,由于修补的颜色未干透,看得出干湿不同,此外颜色的纯度、明度和色相分毫不差!
如果说之前黎夜光还担心余白过于年轻,未必能够修复好上博的三块仕女壁画,那么此刻便真真的心服口服。
由此可见,中华田园犬虽然乍一眼其貌不扬,但实乃至居家必备的良伴,老实、耐操、能干,还好养。
“为什么这个佛的袈裟上还要再画佛?”
她突然的转身提问,把正在脱裤子的余白吓得两腿一软,“哐叽”直接跪了,为了遮挡身体他只能双手抱胸,以头抢地!
他的反应如此剧烈,让黎夜光觉得自己像个老流氓似的!
但老流氓又怎么了?是他自己不小心露出来的,多看两眼也不吃亏,别看余白是个小土狗,没想到脱了衣服还有点料嘛……她的目光赤裸裸地游走了一圈,然后在余白的右肩停住了……
在他光洁的右肩上,有一块拳头大的疤痕,暗红色的皮肤褶皱在一起,像是受过很严重的伤。
“你的肩膀……”黎夜光的双眼睁得又大又圆,声音都提高了两度,莫非、莫非——
这就是余白不为人知的把柄?!
她一下冲过去,指着他的肩头问:“这、这是什么?”
她的手很冷,指尖触碰到他肩头的刹那,余白只觉得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麻麻的、凉凉的,直戳在心上。
难怪爷爷一直催他找媳妇,单身久了确实不好,连这样轻微的触碰,都会让他觉得心乱如麻。他与黎夜光认识还不到4时,总不能、总不能是一见钟情吧!
想到一见钟情这四个字,他的脸刷地红了。
黎夜光这姑娘,又无赖又不害臊,实在不应该是他一见钟情的对象啊。难道他会以貌取人那么肤浅,只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心跳加速?
余白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这样的自己,然后胡乱把大衣往身上一套,板着脸对她说:“你这人也是胆大,荒山野岭就我们两个人,你还敢……”
他言下之意,现在洞窟就他们一男一女,换作别的姑娘可能还会担心他意图不轨,黎夜光倒好,竟然先下手为强调戏起他来了!
其实黎夜光也觉得自己挺胆大的,不说眼下此情此景吧,她一个人什么都没准备,就拎着一箱子资料跑到两千公里外的荒山古寺,除她以外一个女人都没有,还是个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地方。别说劫色了,就是被人劫了命抛尸荒野,只怕被发现的时候都得臭了……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是冒着危险咬牙拼一把,还是早早退缩偏安一隅,黎夜光从没有一次选择过后者,因为淡泊隐忍而受的委屈,她再也不想尝试一次。
“我敢啊。”她挑着眉头张扬地说,“我要是不敢,还怎么带你下山。”
余白微微一怔,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他不下山的意志有多坚定,黎夜光要带他下山的决心就有多强烈,强烈到让她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也毫不怯懦。
“那个画展……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黎夜光笑了一下,“是啊,很重要。”
余白有些疑惑,又问:“是关于你梦想,还是会对你有很大影响?”
梦想?应该是吧,她从大学起就在博物馆实习,不分严寒酷暑、起早贪黑地拼命,正式入职后也没有一刻放松,两年就策划了五场大展,每一次都是话题与收益双赢,为了就是有一天可以成为独立策展人,可是梦想即将实现,她却陷入人生的最大困境,随时可能失去一切,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死活不肯下山的余白。
高茜的话还言犹在耳,“余白,真的那么难请吗?夜光,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嘛,哭穷!卖惨!装可怜!”
可是打从上山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过卖惨,大家都是成年人,谈利益不好吗?谈不了利益就互相伤害啊,看谁先找到谁的软肋啊!
这个世界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
卖惨,是她黎夜光从不做的事。更何况是对着余白卖惨,太讽刺了吧。
“是成功。”黎夜光昂着头回答,“我需要它成功,我才可以成功,所以它很重要。”
余白皱起眉头,这个回答很直白,直白到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就为了名利?”
“名利之于我,就像壁画之于你。”黎夜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她知道他的双眼与自己的不一样,在他清亮如月光的眼瞳里,她可以看见自己眼中无数的欲望,它们并不干净,也不伟大,甚至是虚荣、贪婪与自私。但她坦然地承认,她所追求的,就是那些并不崇高的名利。
“咱们不必强求对方理解自己的三观,反正每个人都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不是吗?”黎夜光重新走回壁画前欣赏,“我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下山,因为这就是我目标。”
她抬手指向壁画问:“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为什么这个佛的袈裟上还要再画佛?”
余白垂着眼思忖了一会,继而豁然开朗。
无赖、不害臊、追名逐利,黎夜光真的与一切能让他一见钟情的条件都赫然相对,他真的就是单身太久了,急需找个好媳妇!
绝对不是以貌取人,胡乱心动呢!
一见钟情?不可能!
他释然地走到壁画前,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这壁画中的佛像不是释迦牟尼佛,而是卢舍那佛,袈裟上所绘制的图案叫‘光照十道众生’,也就是三界十道的现象,你说的袈裟上画的佛就是十道的第一道——佛道,两边共有四尊佛。北朝时《华严经》在西北一带盛行,卢舍那佛是华严教主,所以丝绸之路沿线一带常常会出现卢舍那佛像的壁画。”
“啊……”黎夜光恍然大悟,“难怪这里叫卢舍那寺,我还以为卢舍那是地名呢。”
“佛有三身,法身、报身和应身,卢舍那佛是报身佛,表示……”他凝视着壁画的双眼闪着黑曜石般的光芒,声音也格外干净,像是雨滴坠落青石,柔软与坚硬相碰,却丝毫不相融。
黎夜光侧目看向他,竟不知该如何给余白这样的人下定义,说他蠢吧,他又有惊人的才华;说他聪明,他又笨拙得可笑;说他认真吧,他又能不修边幅堪比老光棍;说他粗心,他又连暴雨中盖防水布都一丝不苟。
啊,这家伙是双子座的吧……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炙热,又或许是余白察觉到没有回应,他低头看去,只见黎夜光微仰着头,正无比专注地凝视着他。两人的距离太近,余白几乎能感觉到她浅浅的呼吸声,也能看清她鬓角细细的碎发,还有她的双唇,因为天气而微微干燥。
“你……在干嘛?”
“我在看你啊。”黎夜光很诚实地回答,说着还往前凑近了一分,小除的眼镜到底还是有度数差,看东西费劲啊!
“看、看我做什么?”余白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
“想看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抓他的把柄,当然要仔细观察对手。她继续逼近,一把伸手抓住余白的衣襟,踮起脚尖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把余白看穿,“我不相信你真的一点贪念和欲望都没有?”
贪念……欲望……
她忽如其来的凑近,连身上的气息都钻进他的鼻腔里,清淡的茉莉花香,是余白借她用的洗发水……
他只觉得一股热浪冲上头顶,脸颊像被打了似的火烧火燎的烫,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然后双腿一软,无力地蹲了下去,抱住头不敢看她。
他就是一见钟情了啊!
他就是以貌取人了啊!
余白啊,你完蛋了啊!


第七章 80的赤裸
part7
即使哪一种人生都很操蛋,我还是希望自己是成功的那一种操蛋。
——《夜光夜话》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黎夜光和余白下山的时候,竟然还出了太阳!红彤彤的落日啊,仿佛是太阳最后的倔强。
黎夜光忍不住问余白:“你是怎么在这种操蛋的地方待下去的?”
余白看了她一眼,又忽地把头别过去,“小姑娘不要说粗口……”
经过一天的洞窟独处,黎夜光已经摸清余白的属性了——一只纯净的小土狗,不谙世事,不染尘埃。“好好……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哎……”余白重重地叹息一声,他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发现自己一见钟情的标准竟然是这样的?这种感觉就像他昨晚看完了《回家的诱惑》,刘哥才告诉他秋瓷炫是韩国人一样——颠覆认知啊!
回到下寺时,天已经黑透了,刘哥一天没见到他们俩一点都不惊讶,只招呼他们自己去厨房吃饭,好像对失联习以为常。这让黎夜光对这里的生活方式越来越不能理解,她没什么胃口,没吃饭就直接回房了。
余白也回房去换衣服,小除他们三个正趴在床上玩手机里的单机游戏,看到余白回来,欣喜万分,“余队,回来啦!”
“恩。”余白有点意外,平日他们三个很少如此关心自己啊,莫非跟了他两年,到底有了师徒之情?
小注从床尾的木箱上抱下一个扁扁的盒子,炫耀道:“我们买到麻将啦,要找夜光姐去搓麻将了!”
“……”
小滚向来是三人里最细心的那一个,一眼就看出余白穿的衣服不大对劲,“余队,你在山上淋雨了?”
“恩,是啊。”余白点头。
“噫……”徒弟三人齐刷刷地起哄,“余队,你和夜光姐一起在山上换衣服了?”
余白的性格本就禁不起开玩笑,尤其又是这样的话题,立刻就紧张了,“没有一起,就是我衣服湿了换了一下。”
小注连忙追问:“那你们在山上待了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呀?”
说起八卦,就连平日最老实的小除都跟着凑过来,三个人六只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余白,等他回答。
“就修壁画啊,还有……”余白说着就想起洞窟里黎夜光伸手触摸他的肩头,想起她身上的气味,瞬间就红了脸,他脸一红,谁还能看不出有问题?
小滚嘿嘿一笑,揶揄道:“余队,你是不是也觉得夜光姐长得漂亮?”
余白一时没回过神,傻傻地点了下头,丝毫没发现自己脸上还浮起了不经意的痴笑。
小除想起黎夜光上山的目的,便问:“余队,你会和她下山吗?”
余白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下山这件事,他好像从没有过任何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