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老师从厚厚的眼镜下奇怪地看了一眼秦安,这个学生他认识,同事秦老师的孩子,秦老师是他最佩服的几个老师之一,他的孩子格外调皮,邓老师也听说了,却没有料到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会以这样成熟的语气问这样成熟的问题。
邓老师思考了片刻,笑着道:“大概找不到吧。”
“如果别人都找到了,其中一些水平还不如你呢?”秦安不依不饶地问。
“大概也不会去找吧,习惯了这里,习惯就好,习惯了就不想去找了。”邓老师摇了摇头。
习惯…原来是习惯啊,秦安有些恍然大悟,自己还只是不习惯罢了,要重新生活,怎么可能马上就进入状态,至少现在他能够看到叶竹澜跳脱如兔,孙荪安静如水,这就是难得的幸福,那是梦寐以求的幸福。
孙荪瞟了一眼秦安,这个家伙,整整一节课都在发呆,没有翻过语文书,居然还好意思和邓老师说话。
“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
舒缓的音乐在广播里响起,教室里安静下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第一节 ,揉天应穴”
秦安傻了,左右看看,孙荪和其他同学都摆好了做眼保健操的动作,秦安记得好像高中开始就没有硬性规定在课间要做眼保健操了,他哪里还记得怎么做。
“秦安,怎么不做眼保健操?”邓老师看着他。
秦安忙闭上眼睛,学着孙荪的样子,左右大拇指指肚按在眉头下面的眼角,其他手指弯曲按在前额。
清脆的女声开始打拍子,这时候秦安的做眼保健操的回忆自然地回来了,短暂的生疏后,他饶有兴趣地尝试着,居然做的也八九不离十。
做完眼保健操,秦安睁开眼睛,感觉孙荪似乎在看自己,秦安连忙转过头去,孙荪收敛了她那微微有些无奈的目光。
“秦安,只有 第一二节 才要闭眼, 第三四节 要睁开眼睛。”邓老师提醒道。
原来孙荪当自己连眼保健操都不会做。
“我会做瑜伽,有机会我教你,可以保持身材,不会因为吃多了零食而担心发胖。”秦安低声道。
“流氓。”孙荪白了他一眼,直接用上了这个年代带着明显情绪味道的词汇。
秦安呆了呆,才想起现在的孙荪可不是日后担心着年纪大了,腰腹会有赘肉的孙荪,十四岁的孙荪已经懂得追求外表的美丽,也会注意身材,但是绝不能容忍一个男生和自己说这些私密的话题。
“瑜伽是什么?”过了片刻,孙荪忍不住问道。
秦安“噗嗤”一声,忍不住压着嗓子低声笑了起来。
“哼,了不起么?”孙荪感觉很没有面子,自己第一次主动正经和他说话,他居然趁机嘲笑自己。
“瑜伽是梵语Yoga的音译,它起源于印度,可以说瑜伽是身体上的动态运动和心灵上的联系,其实就是身体和心灵一起的一种广播体操,只是稍微有些复杂,不管是担心发胖,还是压力太大,太紧张了,感觉不适,心情沮丧,都可以通过做瑜伽来缓解。”秦安撕下一张纸,写了张纸条给孙荪。
孙荪偷偷打量了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才脸红心跳地拿了过来,自己怎么回事,居然和第一天真正接触的人传小纸条!
不过她是真的好奇,这个男生似乎懂得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想要知道瑜伽到底是什么。
看了秦安的解释,孙荪摸了摸长长的辫子,这么神奇…有时候考试前,她真的会很紧张,要保持年级第一可不容易,一紧张就想吃东西,一吃东西就担心发胖,她可不想被人叫小胖妹。
第005章 廖瑜
初秋的日子依然阳光灿烂,远处婆娑的竹林间阵阵清爽被微风带来,拂过摧平一座矮山而成的操场,满地尘土飞扬。
新建的教学楼黄白相间的瓷砖锃亮,雄浑的喇叭声响起,各个班级的老师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看着操场上一个个列队时也不会老实的少年少女。
“第七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走!”
秦安的手臂僵硬地随着节拍摆着,以他的心理年龄,再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太过于幼稚和可笑,然而他却必须做。
各个班级站立的位置相隔,都是男生一排,女生一排,69班的男生挨着68班的女生,秦安的身侧正好是在女生中不算矮的叶竹澜。
叶竹澜比秦安早一年开始青春期的发育,但现在的秦安也在暑假开始迅速长高,比叶竹澜略微高点。
“叶竹澜,我喜欢你。”
叶竹澜转过头来,脸臊得通红,这个家伙,怎么一转班,就没完没了,以前他从来不说这话的啊,现在怎么了?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他告诉自己,是在等待自己的答复还是纯粹的自说自话?
“知道啦,别说了。”
叶竹澜怕被别人听到,赶紧压低声音。
秦安点了点头,心里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仿佛是充溢满了的心,突然宣泄的空空荡荡。
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来不曾和叶竹澜表白过,但那不代表他不想,他只是患得患失,担心着被拒绝,担心着叶竹澜说现在还是学生不想考虑这些问题,担心着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担心着她说一直把他当成好朋友,担心着她说她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
原来自己的表白,她会这样回答。
压抑在心底许多年的一个问题,就这么简单地被回答了。
一个成年人的思想和灵魂,却向一个货真价实的十三岁少女表白,秦安却没有觉得有半丝不自然,没有半点邪恶的感觉,在他的记忆力,叶竹澜就是这么一个少女的模样,在他的心底盘踞着,他长大了,成熟了,印象中的叶竹澜却是多年如一日,恍如那段青涩岁月永恒的塑像。
开始做操了,两个队列挨的近,做操的动作很大,秦安手指不可避免地和叶竹澜的手碰到了一起,每次秦安都能够感觉到叶竹澜的畏缩和闪避,然后低着头,不敢看秦安。
秦安觉得自己确实完成了一个心愿,却搞砸了一件事情。
他这么多年来都忘不了叶竹澜,自然有和叶竹澜在一起随心快乐的那种感觉沉醉其中的原因,他和叶竹澜的关系十分亲密,说是两小无猜也不为过,平常幅度稍微大点的肢体接触也不是没有,有时候两个人也会相视一笑,眼睛里盈着甜蜜和心跳的微酸滋味分开,却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秦安,集中精神做操。”
另一侧,孙荪皱着眉头,充满着威严的话语传来,作为班长,她有权利监督不认真做操的同学。
从一开始,这个秦安就没有好好做操,要么动作夸张,要么不到位,还经常比被人慢半拍,别人做完一节了,他还在做,要不然就是速度太快,别人做完五个节拍,他就做完了八个。
秦安正在感叹,若要重活一次,有人无所不能,有人无所不知,看来那只是纯粹的想象啊,至少现在秦安在眼保健操和广播体操上就栽了跟头,谁知道还有什么?
课间操结束后,叶竹澜和她的死党贺渔跟随着68班的同学离去,孙荪和体育委员整理69班的队形,秦安慢吞吞地跟在班级最后。
“秦安,等等。”
秦安抬起头来,眼前是一个风韵十足的少妇,正是前班主任廖瑜,标准的鹅卵石脸型,在多年后会成为韩风来袭追逐的潮流,柔顺的大波浪长发,哺乳期格外丰满的乳峰鼓鼓荡荡,略显丰满的腰肢充满了肉感,却并没有什么赘肉,反而更加诱人,硕大的骨盆更是让臀线夸张地诱人翘挺,一百六十八公分的身高穿上高跟鞋,衬托着修长的双腿,站在台阶上,只能让这时候的秦安仰视。
廖瑜暗暗恼怒,她有一刹那的错觉,刚才这个孩子打量自己的眼光和某种神态,居然像极了学校里那些对着她暗吞口水的男同事,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别的意味,但这种欣赏的方式,已经让她有些暗暗吃惊。
“你在看什么?”廖瑜怒道。
“没什么…廖老师产后恢复不错,注意锻炼身体,多吃富含纤维的杂粮,多做做扭腰运动,更能保持身材。秋风起,余毒未散,小宝宝注意排毒降火,水里要放点清火宝。”秦安对廖瑜一直有些火气,后来年岁大了,自然不再放在心上,但这时候再见到她,不知怎么的,语气就有些轻佻和随意。
“呵呵,你懂得倒是挺多!”廖瑜不怒反笑,“你不如把这些心思,放在学习上,我是想看看,你转个班能有多大出息!”
“这个就不烦劳你操心了。”秦安不咸不淡地道,就是这个老师把自己赶出了68班,除却那种被扫地出门的挫败感和耻辱感,秦安觉得自己可能还需要感谢她,若不是换了班,继续和吵闹起来不顾一切,没心没肺的叶竹澜纠缠下去,自己能否在初三成绩如同火箭般上升,那都是未知数。
秦安记得,刚来69班时,秦安在全年级两百余人中排到了一百五十名以后,但是到了期中考试,他已经进入了班级前十,到了期末全镇所有中学的七科竞赛里,他是全镇第五十名,年级前十。
那时候秦安最好成绩是年级第五,父亲秦淮因为身兼多个班级的英语授课,卸下了班主任的职务,由语文老师邓老师担任,让秦淮感觉到扬眉吐气的是,廖瑜居然要求秦安转回68班,被秦淮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秦安觉得,既然自己以前就可以制造这样咸鱼翻身,拖油瓶变火箭的事情,现在的自己更加可以,数学,外语,毫无障碍,物理,化学,稍微翻翻,那些东西就会回来,至于政治,历史,无非就是死记硬背,他并没有太多担心的,最后剩下的语文,倒是让秦安有些头疼,不过作文那一项,秦安不说拿满分,总分40,拿个35以上绝对没有问题。
“你不要再骚扰叶竹澜,那个孩子加把劲,冲刺一下,还是可以上一中的。至于你,能读个职高或者中专就不错了。”廖瑜终于被秦安的态度激怒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尊重老师,对老师的威严视若无睹的学生。
秦安摇了摇头,不再搭理廖瑜,虽然她是老师,但不是自己的班主任,父亲不会溺爱自己,却护短,得罪了廖瑜,也不算什么,反正父亲在自己这一届之后,应该会按照既定轨迹停薪留职,开始走上创办私立中学的道路,不会和廖瑜共事。
在绝大多数人的意识里,完全没有出路的学生才会去读职高和中专,秦安却知道,在他们这一代学生升入大学后,正是扩招毕业后的那几批大学生,大学生的就业无比艰难,甚至不如那些掌握了一技之能的职高生和中专生。
第006章 午睡
第四节 课下课后,秦安打开了饭盒,里边装着的是鸡块。
大红的辣椒,红油炸过的鸡皮露出肥美的油光,紧凑的鸡肉被切成小块,一份西红柿蛋汤里洒落着葱花,还有一个熟透了的土豆。
看着这份午餐,秦安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是母亲李琴准备的午餐,每天早上,李琴都会为他准备这样的午餐,曾经他从未感激过,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当他渐渐长大,体会到其中蕴藏着的母爱,那份独一无二,永远也无法超越的关心时,李琴在他大四毕业时,被检查出了胰腺癌晚期。
所谓的孝,最是感人,最是伤人,无法尽孝,对于一个已经明白父母之爱如何伟大,如何值得珍惜的成年人来说,不亚于心底无法触碰的痛,一碰,痛彻心骨,撕心裂肺。
在母亲去世的头几年,秦安每每在梦中醒来时,会发现泪水打湿枕头,心揪着的痛。
李琴在检查出胰腺癌时,她绝不相信自己会死去,她觉得自己能痊愈,她还没有看到儿子娶妻生子,她还没有教会儿媳怎样持家。
那时候的秦安正是准备一门职业考试的最关键时期,李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在和他的电话里,总是闲聊着一些琐事,问问他的吃穿冷暖,秦安甚至完全无法察觉到半点不妥的地方。
当他再见到母亲时,李琴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小腹高高鼓起,肿瘤扩散到了全身,她的眼睛只能勉强眯起来,分辨出那是她的儿子。
再见到儿子,不到二十四小时后,她就离开了人世,即使在彻底昏迷,失去意识的前一段时期,她甚至还在安慰秦安,她没事,会好起来。
秦安看着饭盒里精心准备的炒菜和汤,小心地把饭盒放进了书桌,没有再等几个同学从食堂将米饭用一个大铝盒子抬进教室,自己离开了镇初中。
李琴同样是一名教师,她在镇中心小学教六年级。
镇初中和镇中心小学相隔不远,凭着记忆,匆匆瞥了一眼那些略微有些印象,还算年轻的老师们,秦安闯进了李琴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班主任的办公室都和管理的班级相连,一张小床,一张办公桌。
李琴坐在床沿上,正准备脱鞋,午睡片刻。
不到四十的李琴,有着传统中国女人特有的贤淑味道,因为她总是热衷于自己种植蔬菜,家务活也是自己包揽,手指上长着茧子,有些粗糙的手拨开头发,就看到了闯进办公室的秦安。
再次看到李琴,秦安比见到任何人都要激动,这是真正刻骨铭心的伤痛被抹去后的幸福,这是难以置信的一幕,他无数次幻想过要是母亲还活着,要是没有生病…
当李琴活生生地出现时,秦安怎能自持?即便他已经有成年人的心态,但在母亲面前,他只是个孩子,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能够包容一切的,不是海阔天空的自然,不是所谓的爱,不是所谓的胸怀,只有母亲的怀抱。
“妈…”秦安走过去,紧紧抱住了李琴。
“怎么了?”李琴有些奇怪,任由秦安抱住他,拍了拍秦安的背:“出什么事了,和妈说,别哭。”
秦安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他从未有过比这一刻更惶恐不安的经历,他以为这只是记忆,在他确认后不是记忆,而是再来一次的人生时,他感觉到了幸福,当再次和母亲见面时,这种幸福来的无与伦比,达到了巅峰。
如果在这时突然间发现,这不过是他脑海里的一些幻想,只是一个梦,秦安完全无法承受那种从巅峰的梦幻幸福摔落到冰冷事实的痛苦。
秦安磨蹭着李琴的发丝,感受着母亲那种让儿子安心平缓的气息,一种惊喜慢慢地从心里弥漫出来,驱散着那种恐惧,他不是在做梦,梦境怎能如此清晰,他能够感受到母亲的心跳,母亲的温柔,母亲那份有些不知所措的焦急。
“我没事,妈…我想到这里睡午觉。”秦安脱下鞋子,爬上了床。
“你这孩子…吓了妈一跳。”李琴笑了起来,摸了摸秦安的脑袋,“今天转了性子了,平日里你不是最不喜欢午睡吗?”
“今天喜欢了。”秦安从背后抱住李琴,闭着眼睛,大起大落的喜悦之后,格外疲惫,李琴拍着他的背,居然马上就睡着了。


“呼!”
秦安猛地从床上坐起,头上冷汗潺潺而下,慌慌张张地扭过头来,激烈跳动的心脏才无力地停止了那份挣扎,让他平静下来。
果然不是梦,李琴依然安睡在旁边。
秦安看了看课桌上的闹钟,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拖着被子帮李琴盖住小腹,跑到厨房打了一脸盆水放在洗漱架上,再倒了一杯凉开水,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镇中心小学。
学校门口,趴着几个胆大包天,逃午睡的六年级学生,对于这个年纪来说,午睡无疑于一种折磨,是孩子们看来唯一称得上浪费时间的事情。
他们正在弹玻璃弹珠,四个人趴在一起,其中一个正在瞄来瞄去就是不下手。
“快点啊,午睡课要下课了!”
“喂,我拿酸梅粉和你们换弹珠,怎么样?”秦安站在那里,却不着急回学校了。
四个六年级学生抬起头来,因为秦安上学很早,五岁就读一年级,这些六年级学生实际上也就比秦安小一岁到两岁,看到秦安说话,一个似乎已经不耐烦的掏出了五颗弹珠:“五包酸梅粉!”
“你的弹珠是金子做的啊!五包酸梅粉要五毛!”秦安瞪大了眼睛,这小孩心真黑。
“两包酸梅粉,两根冰棍。”那人马上降价了。
“这还差不多。”
秦安掏出四毛钱,到零食店里买了,马上换到了五颗弹珠。
半个小时后,秦安的五颗弹珠就输出去了,他拍了拍手,拒绝了那些还想拿弹珠和他换零食的孩子们的提议。
“哼,我花钱换你们的弹珠,你们再赢回去,真会做生意,我可没有那么傻!”秦安一扫失败的沮丧,气昂昂地回到了镇初中。
再来一次的欢乐,不就是这些点点滴滴的趣事吗,当你长大以后,想起这些事情,你能脱下西装领带,趴下来玩弹珠吗?
有这样的机会,秦安不会错过。
第007章 浅画眉
玩弹珠是技术活,虽然其中有动量定理和基础力学原理的知识,但更多的是需要熟能生巧,想当年秦安也是其中高手,现在却也把那些经验丢得一干二净,输光了也很正常。
秦安坐在自己座位上,午睡课刚刚结束,从昏睡中醒来的同学们大多无精打采。
孙荪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秦安。
秦安也看着她,睡眼朦胧的孙荪,那份小妩媚同样动人,可惜没有流口水,不然又让秦安觉得有趣了,昔日里站在舞台上,让万人钦慕,叫着她名字的孙荪,睡觉也会流口水。
“你跑去哪里了…午睡课都逃,我已经告诉秦老师了!”孙荪看了看灰扑扑的秦安,顿时就来气,作为一个乖巧的女生,孙荪有些洁癖,最不能容忍秦安这样。
秦安刚和一群小学生趴地上玩弹珠,即使拍了又拍,也不可能太干净。
“打小报告是非常让人讨厌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这是一种缺点,低下的品德。”秦安笑道。
“如果我不打你的小报告,秦老师怎么会安排我坐在你旁边!我就是监督你的,而且我是班长,你没有请假,没有任何理由就逃课,我难道还不告诉老师吗?”孙荪恼怒地道,这个明明不是好学生的秦安,居然说自己有缺点,说自己品德低下。
“随便你了…以后我要逃课,会告诉你的,你别告诉老师啊…”秦安继续嬉皮笑脸。
“我为什么要包庇你?”
“我帮你抄歌词,许多都是香港,台湾那边的歌,这边还没有流行的。”秦安知道,孙荪最喜欢唱歌,这时候的她,有一个小笔记本,上边有她喜欢唱的歌的歌词。
没有MP3,没有MP4,更没有多媒体终端型的智能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发达的流通经济,这时候小镇上的孩子们能够接触到的流行音乐,无非就是来源于磁带机和电视,把歌词一首首抄在本子上,再贴上明星的贴花,做出十分精美的歌词本,在这时候可是非常流行的一件事情。
“这边还没有流行的,你怎么知道?”孙荪疑惑地道,显然已经有些动心。
“我当然知道!”秦安随口就哼哼了几句。
孙荪美丽的眸子亮了起来,虽然只是几句,但是那调子非常动人,而且秦安也有些唱歌的天赋,自然能够吸引她。
孙荪以唱歌出道以后,并没有厌倦唱歌,隔三岔五就会拉着秦安去KTV,不过那时候都是秦安当着麦霸,孙荪在底下喝着酒,含着笑,看着他五花八门地串歌。
“嘿嘿。”秦安不合适地得意一笑。
“我不会违背原则的,我是班长,我有权举报逃课的同学,这是我的职责,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是无法腐蚀我的。”孙荪咬牙切齿,正义凛然地道。
孙荪就是如此倔强啊,尽管心底无限期待,对于一个喜欢唱歌的人,一首动人的新歌,她却不会唱,明明可以得到歌词,却要自己舍弃。
秦安大笑起来,孙荪居然用上了语文课新讲的课文里的句子。
“拿来吧。”
“什么?”孙荪瞪大了眼睛。
“歌词本。”
“我不会帮你做错事的。”
“不用你帮,不要报酬。”
孙荪犹豫了片刻,从包里掏出一个素白色的笔记本,却没有马上给秦安,手伸在口袋里,看了看秦安,看了看笔记本,扭捏了片刻,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擦擦你的脏手,别弄脏了我的本子。”
手帕对于女孩子来说,无疑是贴身之物,孙荪看着手帕落到秦安脏兮兮的手里,心疼无比,又有些羞,转过头去,干脆眼不见为净。
握着孙荪的手帕,淡淡的清香传来,孙荪有用手帕的习惯,用久了的手帕自然地沾着她的体香。
秦安心头一跳,忍不住看了一眼孙荪的侧影,这个日后妖娆如祸水的女子,一直没有过纠缠的恋情,直到那位导演让她身败名裂时,依然是处子啊。
秦安紧握着手帕,他何曾愿意去玷污这个女子的纯?
他把手帕塞进自己口袋,跑出去洗了洗手,回到座位上翻开了孙荪的歌词本。
孙荪看到他回来,摊开了手。
“脏了,洗干净还你。”秦安笑道。
“还我,我自己洗。”孙荪的脸红扑扑的。
“不还。”
“你!”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孙荪扭过身子,气的不行。
片刻之后,孙荪感觉到秦安把歌词本推了过来。
孙荪迫不及待地翻开,看到最新的一页上,果然留着一列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