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至珠帘前,薛如幂恭敬地福身,声音清亮道:“女儿见过母亲。”
廖氏并无多大兴致,抬手淡淡道:“是幂儿来了,过来坐吧。”
薛如幂颔首,“是。”
小步子走到廖氏与薛如锦的旁边,却不敢如廖氏的话坐下。望了眼坐在一旁的薛如锦,薛如幂笑着便开口道:“五妹妹这么早就来了,我真是来迟了。”
心里算算时辰,自己来的也不算晚,今日五妹怎么倒是先来了?
薛如锦随口就回道:“今儿起早了,就先过来了。”
廖氏含笑地望着薛如锦,满脸溺爱。
薛如幂“呵呵”轻笑以作回应,然后小心翼翼地的语气对着廖氏道:“女儿日前给母亲绣了方帕子,今日特地带过来,还请母亲别嫌弃。”
廖氏一听,抬头看着笑得一脸温和态度又极为恭谨的薛如幂,最终点了点头。
这个女儿虽不是自己亲生,但自小极为孝顺,以前与锦儿的关系也不错。但如今…廖氏看向心思恍惚的薛如锦,自从那件事后,她现在好像不怎么愿意和她亲近了。
思量间,薛如幂的丫头银杏已经端了嵌螺钿紫檀玫瑰托走上前。
薛如幂伸出素手取过里面的宝蓝色锦帕,而后笑盈盈地递与廖氏,柔声道:“母亲,您瞧瞧,这绣样,可还喜欢?若是不满意,女儿改日再绣一方别的花样给您。”
薛如锦随着薛如幂细细柔柔的声音看过去,只见自己母亲手里拿了一条正正方方的蓝色绫缎帕子,上面绣着几朵精致的莲花。
廖氏瞧了瞧手里的帕子,脸上立马就露出一抹笑容,满意地望着薛如幂道:“喜欢。你这个丫头倒是有心了。上个月我看着院子里的莲花开得好,不过就随口夸了几句,你倒是记在心上了。”
见廖氏喜欢,薛如幂低头谦虚道:“是女儿分内的事。”脸上的笑容却是绽放得灿烂。
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目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薛如锦。
这阵子薛如锦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若是她以前的性子,肯定会说出自己是故意的这种话来。
可是薛如幂不知,此时坐在这儿的薛如锦早不是当初的那个薛如锦,当然也就早没了本尊原来的那些心思。现在因为听了方才母亲说的话,就伸头又细细瞧着那方蓝帕子。
见到薛如锦如此打量锦帕的目光,薛如幂又招来银杏,取过里面的一方白帕子和一个小匣子。动作极为轻柔地走到薛如锦身旁,“姐姐也给妹妹绣了一方,我记得你是喜欢海棠的。”
薛如锦抬头微有诧异,而后接过白帕子,上面确实是几朵开的正艳、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笑着正反面都看了看,突然发现竟是极为难绣的双面样,针线缜密,抬头就客气地回道:“谢谢二姐了。”
见薛如锦接过,薛如幂高兴地一笑。
举起手里的小匣子,一边打开,一边送到薛如锦面前道:“我记得上次妹妹说过喜欢我那支银镀金嵌宝蝴蝶簪子的样式,姐姐本是该当场就送给妹妹你的。但是那支簪子被我带了许久,色泽都淡了,实在难以出手。这些时日我让银杏托人在外面找了许久这类的蝴蝶簪子,你瞧瞧,这支金累丝红宝石蝴蝶并翅簪,妹妹可还看得上眼?”
薛如锦意外,抬头正对上薛如锦笑得极为真诚的目光。几个月前,在院子里遇到她,自己好像是夸过一句她头上的簪子好看,可这不代表自己就要它。
“锦儿,你姐姐与你说话呢?”
见女儿望着薛如幂发呆,廖氏晃了晃她的胳膊提醒道。
薛如锦一低头,正见那匣子里闪耀的蝴蝶簪子。金簪为身,蝴蝶为样,上面大大小小缀了好几颗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宝石,奢华闪耀。薛如锦看得出价值不菲,站起身来感激道:“二姐费心了。”
这簪子一看就是特别订制,请人花重金打造的,呆在燕京那么多年,自己这些还是看得出来的,薛如锦没想到薛如幂对自己还真有心。
只是姐妹之情,她终是不会再信,也不敢再信了。
“客气什么,你我是亲姐妹,自小又一起长大。”薛如幂见对方还有些热劲,上前便抓着她的手友善说道。
薛如锦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只微微点点头。
“对了,方才来的时候见到西院那边的紫薇花开的正好,妹妹不如与姐姐一块去赏花吧?”见薛如锦似有犹豫,又继续道:“走吧,等过几日去了燕京,妹妹你想瞧都还瞧不到了呢~”
“幂儿说得对。锦儿,你现在也不能总闷在屋子里,与你二姐姐去院子里走走。得空的时候也向她学学女红,女孩子家,还是文静点好。”廖氏也站起来拉着薛如锦的手道。
薛如锦抬头,见盛情难却,只好道:“好。”
其实外面天气热,她还真不是很喜欢往外面钻。
等二人出了屋子,董妈妈上前为廖氏捶着肩,笑道:“瞧,夫人您多心了,二姑娘与五姑娘这又送帕子,又送簪子的。依奴婢看,关系可是好的不得了。”
廖氏往后侧躺下,随着肩上一下一下规律般的敲锤,悠悠道:“以前啊,我愁锦儿太活泼。现在她这安安静静的,我还是担心。”
董妈妈微微一笑,“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夫人您就是总放心不下五姑娘。”
“是啊~”廖氏接了话,“锦儿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一年都及笄了,这次带她回燕京也该帮她看看婆家了。”
董妈妈一笑,继而道:“夫人不用愁,不说薛家的地位,就咱老爷与皇后娘娘是同胞姐弟,这屋里就五姑娘这一个嫡亲闺女,娘娘也亏待不了咱家姑娘。”
听了董妈妈这话,廖氏明显是安心了不少,但想到心底里搁着的事,便叹气道:“这次去燕京,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了。”
董妈妈听后,神色一愣。

薛如锦与薛如幂并排走在紫薇花盛开的林道上,淡紫色的花瓣偶尔飘下,沾在二人薄薄的纱裙上,偶尔也似是调皮地落到姑娘的发髻上。
不远处,有小厮丫头们收拾东西的动静,薛如锦停下脚步。
离去燕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五妹妹,五妹妹?”薛如幂轻轻唤道。
薛如锦侧首,茫然道:“怎么了?”声音平淡而疏远。
薛如幂似是想了许久,终是开口问道:“这几个月来,妹妹对我冷冷淡淡的,莫不是还因为那件事生姐姐的气?”
听者没有反应过来,不解道:“什么事?”
薛如幂嘴唇一抿,就回道:“一月份的时候,妹妹偏要爬到树上掏鸟窝,姐姐没有拦住你,害的你从树上摔下来扭伤了脚发了高烧。但是母亲也已经罚过我了,妹妹你就别生姐姐的气了。”拽上薛如锦的衣袖,一副愧疚难安的模样。
薛如锦想起了那件事。
半年前,本以为赴了黄泉的自己在离燕京十万八千里的边关醒来,花了很长的时日才接受自己成为留守边关武国公府小姐的身份。
退后一步,“姐姐,没有的事,我没有生你的气。”
薛如幂一听粉面露出一抹笑容,“真的没有吗?”
薛如锦点头,微微一笑回道:“真的。”
“那妹妹最近都不怎么理我?”薛如幂佯装埋怨道。
薛如锦抬头,歉意一笑,“最近,不是要回燕京吗?妹妹觉得路途遥远,董妈妈都说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妹妹觉得还是该先养好体力。”说着调皮一笑。
“也是。”薛如幂一笑。
又往前走了一段,薛如锦才转身道:“姐姐,走了这么久,我有些乏了,先回院子了。”
“姐姐也正好回去,陪妹妹一道走吧?”
薛如锦点头。
二人转道,往另一边走去。薛如幂将薛如锦送到院门口,亲眼见她进了屋子才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
身后一直跟着的银杏上前对着自家小姐道:“姑娘瞧,五姑娘对您还是如往常一样。”
薛如幂停下脚步,眼珠子一转,轻轻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感觉与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五妹,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如今的她,自己真有些看不懂她了。
见自家主子摇头,虽不知她还在担心些什么,但银杏想了想还是道:“小姐,那次的事情并不会有人知道的。再说五姑娘后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您一巴掌,府里人都以为是她无理取闹,就是夫人也没有相信。”
薛如幂摇摇头,而后轻道:“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抬头看着前面的道路,似有迷惘道:“马上要去燕京了。”
她必须在到达燕京之前,跟五妹重新交好。
第4章 入京
七月二十,天刚刚亮,薛府大门皆开,浩浩荡荡地站了一长条队伍。除了要跟着同去燕京的一些仆人,还有十几个精壮结实的护卫,均恭恭敬敬地站在两旁。
停在平板石路中间为首的是三辆大小相近却布置不同的马车,最前面的是一辆朱轮翠盖八宝马车,显得极为大气富贵。紧接着的便是一辆略微小巧但精致无比的朱缨马车,而后一辆的也是朱缨马车,但较之前面的那一辆,显得朴素与低调了些。
除了这些,尾随在后面的就是十几辆黑漆平头车。随着领头马车里传出来的一声略带威严的“出发”,队伍开始缓缓往前驶去,骨碌碌轮子声,喧阗着整条街道。
道路两边林立的酒肆摊位周围,早有不少人在那看着热闹议论着。
“真是好大的气派,不愧是当今的国舅爷~”
“燕京薛家,一府出二公。文国公辅佐圣上理政,武国公又手握重兵,保家卫国,那可都是咱们朝廷的顶梁柱。”
“谁说不是呢,薛娘娘去年成了皇后。此次中秋佳节,怎么也都惦记着兄长。”

薛如锦坐在马车里,耳边听得外面的议论声,手绞着膝盖上薄薄的裙子,脸上渐渐渗出了汗水。纵使极力压制,她还是无法平静。再次入京,脑海里突然忆起前世里,她十岁时与妹妹二人自柳州被外祖母接近燕京,出发前族人的叮嘱。
“平易王府是京中贵族,不比咱们小州小县里的人家。你们姐妹俩到了那里要谨言慎行,不可刁蛮任性,不可恣意妄为,要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切不可失了规矩。”
六年来,她规行矩步,从来就不敢做一丝有违礼制的事情。在陈府那么多年,每日晨昏定省,对外祖母及几位舅父舅母均是如家族长辈一般侍奉,同陈府里的各位姐妹也均和睦相处,虽谈不上亲密无间,可也未曾有过面红耳赤。
她生性恬静,不喜与人呈口舌之快,因此,就是那个人偶尔对自己不满的时候,自己也不敢与她计较争执。
因为她是正儿八经的王府千金,而自己虽然与宁哥哥早就定过亲,但终究还是花家的女儿,陈家名义上的表亲。
寄人篱下的身份,她必须处处忍让,事事小心。
所以,这半年来,她至今都想不通,未曾与人结怨的自己最后为何会落得那样的一个下场。
边关虽与燕京相隔万里,但是不代表对燕京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尤其是在薛家与陈家结了儿女亲家之后,平易王府的很多事情都能传到薛如锦的耳里。
她与宁哥哥是拜过天地、喝过合欢酒的夫妻。可就在她丧命之后,陈家不但不去追究她的死因,反而对外宣称自己是因为被发现与人私通后无脸见世人才投缳自缢的。更过分的是,说什么自己虽是对不住陈家,王府不方便以家媳之礼葬之,但总归是亲戚一场,不能连个身后事都没人安顿。
于是,前世的她,便被陈家的人葬在了燕京之外了无人烟的柏千山上。
想着想着,薛如锦倒不觉得热,反而觉得冷了。双手放开裙子,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自己生活了六年视之为家的地方,竟然可以那么冷漠。
而宁哥哥…才真是让她心寒。
“小姐,要不要喝点水?”白芍递了一杯茶过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薛如锦的脸色。
那日因为她的一句话,自己与白英得以再留在姑娘身边侍奉,也正因为如此,现在才有资格去燕京一睹繁华。这对于长年呆在边关这种烽烟四起地方的她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兴奋了。因而以前即使五姑娘很难伺候,但府里的丫头还是争相先后地去讨好她,不为其他,只为跟着她有机会可以大开眼见。
薛如锦抬头,瞧着面露胆怯地白芍,淡淡一笑,伸手接过。
低头望着杯中清澈的水,薛如锦眉头微蹙,以前的木香也是这样,总能在自己都未开口之前,将自己需要的、想要的准备好。这种贴心,这种体贴,让自己无条件地信任她、倚重她,所以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当初的木香是有苦衷的。
或许,宁哥哥娶文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是逼不得已的?在薛如锦的心底,还真不想将世人想的那般可怕。
可不管真相如何,曾经亲密的、信任的人,一夕之间,全都变了。
这是出卖,也是背叛。
抬头望着宽敞的马车,车壁装饰精致、华丽,车帷挂着七彩琉璃珠绣成的水纹纹样的绣带,四角还挂着枚红色织金香囊,余光瞄到处,是几个绣了点点红梅的迎枕与靠枕。薛如锦知道,这里的每一样物件丝毫不比她以前在平易王府见到的差,一想到这次回去,再次见面时,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薛如锦抬起茶杯小饮了一口水,明眸转动间,那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她真的很期待。
第三辆行驶的马车内,身着了一身藏蓝的妇人正不停地动着唇舌与薛如幂说着话,“为什么五姑娘不愿意与你一辆马车?你们是亲姐妹,你得加把劲。”
薛如幂圆润的粉脸绷直,看着自己的生母吴姨娘,尽是委屈道:“虽是姐妹,她又何曾将我当过姐姐?”
听对面的人啧了一声,忙又抬头接道:“我知道我只有讨了她的欢心,才能让母亲喜欢我,今后才能有门好的亲事。但是因为半年前她自树上摔下来之后,任我怎么示好,她就是无动于衷。”
自小到大,为了讨薛如锦的开心,自己陪她疯陪她玩,不知受了廖氏多少责骂与处罚。可薛如锦的那个性子,凭你平常与她玩得多高兴,等到了她心情一个不好,就拿自己出气。最憋屈的是自己还不能发作,得配合着她,哄着她。
吴姨娘听到她说起那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抬起手指就戳了下薛如幂的额头,急道:“说了多少次别再提那件事,你就当她自己掉下来的就成。若是让夫人听到了,咱俩都吃不完兜着走。”
“那娘亲,现在怎么办?等到了燕京,她又与大伯母家的姐妹们玩在一起,不理我怎么办?”薛如幂的脸上闪着焦急。
吴姨娘低头想了想,似是也没想到解决的法子,回道:“怎么办怎么办?现在知道急了,当初谁叫你自作主张去害她的?!”
这个时候吴姨娘倒似是忘了刚刚自己警告薛如幂的话了。只是一想到自己女儿与薛如锦的关系,她也头疼的很。
“当初也不是因为您说皇后姑姑要为太子选…”
薛如幂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姨娘一个瞪眼,硬生生地将下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瞧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可偏就是投在了自己肚里所以才时时为以后苦恼。虽然按着薛家的地位与权贵,她今后的亲事也不会差,但是嫡女与庶女毕竟是有区别的,她可不想要让如幂和大姑娘一样嫁去落魄的贵族府邸。
提到大姑娘薛弄芸,吴姨娘瘪嘴,她也着实想不通。难道真的是自小长在燕京,见惯了达官显贵,所以稀罕起那些落魄王府公子来了?
“娘亲~”见吴姨娘不答话,薛如幂催促道。
闻者抬头,心里衡量了许久,轻声道:“不管你是哄也好,求也罢,必须得将与五姑娘的关系给搞好了。你父亲与皇后娘娘是同胞兄弟,与你大伯可不一样。而且五姑娘刚出生的时候,你皇后姑姑就喜欢得不得了,你看这些年来她赏给五姑娘的东西,再看看你自己的就明白了。你现在努力下,到时候皇后娘娘看着你与她关系那么好,还能亏待你不成?”
薛如幂听后,点点头回道:“娘亲,我明白了。”
宁可苦一时,今后傲一世。
“你明白就好。放心,你五妹妹的性子,是不适合深宫的。夫人与娘娘那么疼她,可舍不得让那些规矩束缚了她。”吴姨娘拉着薛如幂的手轻轻拍道。
这些年她早廖氏身边侍奉着,对她的脾性也有些了解。
廖氏可以将薛如锦宠得无法无天、没规没距,甚至因为女儿的不喜欢、不愿意,就允许她不去学女红书画等,所以她是肯定看不得薛如锦受一丝委屈。深宫那种地方,三千粉黛,虽然身处高位,荣华富贵一生,但是对于薛家来说,这些难道还会缺这些?
所以廖氏自然不会因为那些荣耀与富贵,逼得薛如锦进宫去。其实也就是因为廖氏的纵容与溺爱,才养成了多年来薛如锦刁蛮任性的性格。
五姨娘抬头再次望着自己知书达理的女儿,如幂儿这般,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除了出身,五姑娘有哪一点是比得上幂儿的?
“女儿明白。”
心里权衡好了利弊,薛如幂明媚一笑,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凑过身子目露精光道:“娘亲可记得年关回来的时候,女儿与您提过的那位秦公子?”
“你是说…他?”五姨娘很明显已经想到了。
薛如幂狡黠一笑,对着五姨娘就道:“当初五妹妹可是一眼就瞧上了人家,后来竟然没有请柬就敢登门造访。我瞧她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又时常走神,肯定是为了他。”
第5章 投宿
水陆交替亦不过七八日,薛家的队伍就到了燕京外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舟车劳顿,薛如锦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昏昏沉沉地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耳边听得那“得得得”的马蹄声,即使是隔着车帷,依旧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干燥。坐在马车里的,肌肤似是失了水分,燥热得让薛如锦浑身觉得难受,恨不得早一些到达才好。
这样的感觉伴着她又行了一两个时辰,马车才缓缓停下,薛如锦正诧异怎么会这么早到达的时候,廖氏身边的董妈妈突然过来道:“姑娘,快下雨了,且天色已晚,今夜许是到不了了。老爷和夫人决定在这村上的客栈里歇上一夜,等明日再回府。”
薛如锦听完笑着点点头,然后戴了串了珠子的白色帷帽,由白芍扶着下了车。
外面尘土满地,随着薛府小厮搬东西进客栈的杂乱脚步,粉尘入鼻,让薛如锦觉得有些难受。
许是接近傍晚,天色很暗,远处的天空呈现一大片土红色,乍一眼望过去,像极了落日霞光的颜色。
天气的燥热,让薛如锦觉得心里也闷闷的,抬脚刚走到廖氏身旁,坐在她后面马车上的薛如幂已经到了她身旁。二人隔着白色帷帽相视一笑,薛如幂故意走在薛如锦身旁,等进客栈的时候又特地提醒她小心门槛。
对于薛如幂一路上时不时友善的举动,薛如锦都只是回以淡淡微笑。
这是一个偏僻的村庄,客栈名为“吉祥客栈”。跟着廖氏等进了屋子,薛如锦四下扫视,发现客栈内并没客人,周围的布置装饰也极为简单朴素。隔着薄薄的白纱只注意到柜台边有一个穿了青灰色袍子的中年男子,此时背对着大门手里拿了把泛黄的鹅毛扇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似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中年男子回头,突然见到一群打扮地珠光宝亮的夫人小姐,惊讶之余忙放了鹅毛扇子笑盈盈地小跑过来。对着廖氏就哈着腰客气道:“这位夫人,有什么小的可以效劳的?”
扶着廖氏的董妈妈上前一步,对着男子道:“我家老爷夫人与姑娘们要在此留宿,可还有房间?”
“有有有~”
中年男子忙点头应着,眼睛瞄向外面进进出出的人,有抬箱子的,有牵着马匹,还有捧着食盒的…又注意到眼前几位华丽的穿着,夫人雍容华贵,两位姑娘虽是看不清面容,但瞧着那周身的气质,这一家子定然是非富即贵。
掌柜的想着忙转身一边引着众人往前走,一边对着通往厨房那边青布帘子后扯着嗓子道:“阿三,阿三。”
几乎是同时地,一个黑瘦的小厮拿了白布帕出来,衣袖卷起,手里砍柴的斧头都还未放下。似是突然见到这些人有些意外,手掀着帘子才走了几步就停下来。
掌柜的一见忙过去敲了一下他头,命令道:“你个小子傻站着干吗,没看到有客吗?还不快去给贵人烧热水。”
“是是是。”
叫阿三的小二忙点头又钻回了青布帘子后面。
掌柜的似是极为高兴,他这偏僻小地,平时别说投宿了,就是吃饭的人都很少。因为后面是个富庶的小镇,前面是繁华的燕京,从小镇到燕京不过就半天的路程,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在这小村庄里耽搁,偶尔顶多也就是游玩的人走累了停下歇歇脚喝杯茶。
薛家的队伍是因为午时左右到了小镇,用了午膳休息片刻后匆匆上路想赶在天黑之前回到薛府。可哪知行至一半,这天竟是要下雨了。
不得已,只好停留一夜。
整个客栈里空荡荡的,掌柜的称房间是任由她们选。薛如锦进了间向阳的屋子,虽然知道日暮西山,天空又满是乌云,但她打开纸窗,望着对面的小道及一片竹林,心情却是难得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