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小女孩,不确定伤势,快叫医生,担架!”
叶嘉被那双手拽离了大哥哥的身边,衣服上什么东西被她抓落…
从黑暗迈进光明,只用了一秒的时间。
她流着眼泪,看着他,永远沉睡在了黑夜里…
后来,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死活。
叶嘉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护士姐姐说,她昏迷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握着,怎么都打不开…
那枚被鲜血染得通透的湖蓝色警徽,安静地睡在她的手里,发着光…

第3章 别来无恙

在警局被教育了四天,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回去的路上,叶嘉嘴里,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
“傅队,傅知延。”
原来你叫,傅知延…眼里,泛起了一层雾蒙蒙的水色。
原来,你还活着…
不曾想,有朝一日,竟还能与你相见。
她低着头,细数着自己脚下的步子,如果不是陶荻拉着,已经撞上了前面的电线杆子。
唐飞摇着脑袋,偷偷对身边的陆景和陶荻耳语:“叶嘉这几天,怎么跟着了魔似的?”
陶荻无奈,顺手扯了扯叶嘉的头发:“别怀春了,咱们能这么快被放出来,多亏徐老的一通电话作保,晚点的时候,代我们去谢谢他老人家。”
“为毛你们不去。”叶嘉回过神来,耸耸鼻子,鼻子上还镶着一粒闪亮的水钻,夕阳下,格外璀璨。她没好气地干瞪了他们一眼:“干坏事儿,你们上,挨骂顶锅,全赖我…什么人啊你们!”
“嘿。”唐飞嘻嘻一笑:“徐老一看见我们,就撸拐杖撵人,也就你叶嘉做那一手好菜…最能得他欢心,自然是应该你去的。”
叶嘉,陶荻,陆景和唐飞是苏南区这一带的小混混,关系很铁,混迹于街头巷尾,大恶不作,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没消停过。除了陆景今年考上了s大以外,其他三人,都早早就辍学了,陶荻在酒吧当驻场歌手,唐飞在餐厅端盘子,而叶嘉,开着电瓶车,街头巷尾,送外卖。
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
路口,四人作了别。
陶荻和唐飞顺路一块儿走,陆景和叶嘉住的比较近,便走了一道儿。
盛夏晚晴,还有不过十来日,便是开学季了。
“叶嘉,我觉着,你年纪也还小,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应该准备准备,参加高考,现在女孩子不念大学,将来…”陆景酝酿了很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嘉打断了。
“行了大学生,你自己往坑里跳可别拉旁人,我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去学校受管束,让我背书包上课,一小时俩小时的熬,简直要命!”
“可是你总不能送一辈子外卖吧?”
“谁说我要送一辈子外卖?”叶嘉攥着拳喃喃道:“等攒够钱,就开一家餐厅,囊括各地风味美食,全国,甚至全世界的!”
夕阳也为她的大志向镀上了一层光辉…
陆景虽然觉得不切实际,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道:“反正我高考的资料都在那儿,你要是需要,随时找我拿,还有,s大就在市中区,将来要是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叶嘉感觉,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她大概是一辈子也不会去找他了。
陪伴的路途总是短暂的,巷子尽头,是一栋矮□□仄的出租楼。
匆匆作别,回了家。
家不大,冷冷清清,却也整洁干净。窗户一方小书桌,桌上贴满了五彩的便笺,全是叶嘉做菜的心得。桌上放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笔记本,似乎有些年岁了,叶嘉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扉页,浅淡的钢笔字体,遒劲有力:《四方食事集》—陆则夫。
那一场地震,夺走了双亲的生命。
家,孤零零只留了叶嘉一人。
父母的财产,因为她年纪小,全归了她的监护人舅舅和舅妈,唯有这一方厚厚的笔记本,是父亲留给她最宝贵的遗产。这里面,详细地记录了父亲半生食客的心得,以及四方美食的做法,叶嘉很早就开始钻研这本笔记,想完成父亲此生未尽之志。
叶嘉给徐老去了一通电话,询问身体和近况。
“死丫头,总是闯祸了才想得起老头子。”
“徐老您说这话,嘉嘉就委屈了,哪一次您馋嘴了,嘉嘉不曾来跟前儿伺候着。”叶嘉拿捏着老人爱听的腔调,笑说道:“明儿还来,老爷子您想吃什么,嘉嘉给你做。”
“正巧了,明天我的一位小友也要过来,老头子我倒是啥都能吃,就是我的这位小友,胃口一直不怎么好,你看着,给做几样开胃菜,让他也尝尝你的好手艺。”

叶嘉琢磨着,胃口不好,翻开笔记的某一页,几行字吸引住了目光,上面记注着叶则夫的笔记:什刹海的荷叶粉蒸,配上河鲜冰碗与水晶肘,滋味难得,余常午夜梦回,思之念之,难以忘怀。
荷叶粉蒸,河鲜冰碗,水晶肘…
一样大菜,配两件儿珍馐小菜,尤其是这河鲜冰碗,开胃最好…
第二天一大清晨,叶嘉便匆匆出门,去市场采购材料。
先到五马桥的莲塘边去买新鲜的荷叶与莲藕,到味馐堂去买核桃,杏仁,榛果,还有绿豆,杏花酒坊打了四两竹叶青,又去菜市场买了一只鲜杀的鸡仔…叶嘉闲暇时爱读闲书,书上说:“只有去鬼才知道的地方,才能把鬼才知道的风味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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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大包小包,进了一户居民大院儿,宽敞明亮的楼道里,一户人家大门正开着,叶嘉拎着塑料口袋进去,一位头发已然半百的老者起身过来迎接,这便是徐老了,徐老虽然年近七十,身形依旧健朗,神态气质,依旧能看得出年轻时的硬质风范。
“叶丫头来了?快进来,瞧瞧着满头大汗的,进来吹吹风儿。”客厅里,徐老将电风扇打开对着叶嘉。
大夏天儿的,叶嘉没指望在徐老家吹到空调,老人家,总归是不喜欢吹冷气。
徐老老伴儿也去得早,仅有的一个儿子也英年早逝,现在一个人住着,叶嘉不忍老人孤独,恰逢他又是个好吃的主儿,便时常过来给他做些家常小菜。因为徐老说今天有客人,她一早便去采集食材,准备弄一顿大餐来招待客人,顺带…也谢谢徐老此番的相助。
“老爷子,不热,您吹着吧,我去厨房了,您说有客人要来,可不敢怠慢,今儿是一顿大餐,得提早准备。”
“辛苦你了。”
“不辛苦,徐老您捞我出来,我这得好好感谢您呢。”叶嘉拎着口袋进了徐家的厨房。
“臭丫头,我不提,你倒是自己提起这茬儿来了。”徐老说起来就是一肚子气,加大了嗓子:“整天跟着唐飞陶荻那些个死娃子鬼混,不学好,光学坏,我要是你亲爷,能拿大马鞭子抽你!”
见着徐老脾气又上来了,叶嘉将口袋放在了厨房柜台上,低眉顺眼连声道:“是是是,嘉嘉再也不敢了,下次再犯,您拿鞭子抽我,抽得皮开肉绽,我绝不哆嗦一下!”
徐老闷哼了一声,出了厨房,没多久,又将立式电风扇搬了过来,放在厨房门口,正对着叶嘉吹。
其实徐老虽面上严厉,却全然都是对她的关心照拂。
叶嘉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这个世界,爱她的人不多,有一个,便要珍惜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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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二八比例挑选的老荷叶与嫩荷叶冲水洗干净,然后将嫩鸡肉切成了小块,用米粉加入茯苓粉,搅拌均匀之后以荷叶包之,放在砂锅里蒸熟…
就在她正忙碌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听见徐老爽朗利落的笑声传来:“小延来了,快进来坐,热着了吧,进来吹吹风。”
放在厨房门口对着叶嘉吹的那台电扇,直接被徐老给抽走了。
“我去!这偏心,也偏得太明显了吧…”叶嘉小声嘀咕,顺手将河鲜冰碗放进冰箱冷镇。
客厅里,聊天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了过来。
“你爷爷,身体可好?”
“多谢徐爷爷挂心,一切都好,只是近来时常提起您,让我多来看望您。”一本正经的醇厚嗓音,和长辈聊天的正经腔调。
叶嘉眉心皱了皱,声音…好熟悉呐,她想探出头去瞅瞅,奈何锅里蒸着东西,火候大小随时变化,半分都离不得。
“你这次过来,可算是有口福了,我这儿有位大厨,她的手艺,天上地下,独一份儿!”
紧接着是一声克制的轻笑:“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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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脚步声朝着厨房过来,低沉稳健。
“徐爷爷让我来帮忙。”他道。
叶嘉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候,头也没抬,喃喃道:“不用,客人您去休息,晚餐马上就好,这儿一切ok!”
他似乎还没走,叶嘉将火候调小,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在手上转了一圈准备切藕,她的刀工,练了好几年,花样儿百出。
一个转身,就看到身长玉立的傅知延,远远站在那儿,目光深邃,略带了那么点探究之色,盯着她…
世界,飞沙走石。
是他!
菜刀“砰”地一下落地,离她的脚,不过三五寸远。
良久,傅知延缓缓屈身,捡起了菜刀,拿到灶台边,顺手扭开水龙头,将菜刀清洗干净,滑滑的水流声交杂着锅里炖煮的声音,叶嘉心里一团乱…接着,就听到一声低沉的冷笑,他看了看菜刀,又看了看她的紧闭内扣的脚,略带了嘲讽,反问:“大厨?”
哪家的大厨,连刀都拿不稳,预备着把自己给剁了,要做一道粉蒸蹄髈与他下酒吃?
叶嘉窘迫。
失误!绝对失误!
傅知延没理会她心里的兵荒马乱,拿着刀,兀自走到了案板前,挽起了袖卷,伸手拨了拨板上的两根粗壮莲藕,漫不经心地问道:“藕切块,还是切片?”
调子微扬,仿似盛夏的晚风,叶嘉的心便跟那鼓风机似的,呼呼呼地躁动了起来。
“切颗粒…”她的脸,胀得通红,舌头都快打不直了。
傅知延点了点头,切藕,他的动作并不算熟练,但是神情却颇为认真,他的手指尖,一节一节,修长若笋,指甲盖圆润饱满,沿着指腹肉整整齐齐地剪裁,近看,看能看见饱满的月牙,一双难得好看的美人手。
至于技术嘛,叶嘉回归了专业的目光,刀工是勉勉强强,是算新人下庖厨的级别,藕粒也不甚精致,有点大块,入味儿难,正好可以带回去当标本,标签可注:我男神切的藕。
叶嘉盯他,入了神,一心一意琢磨着,怎么把那些藕粒搞回去留个纪念,不知不觉,两根藕已经切好,傅知延拂下刀背上的藕粒,回头又看向了叶嘉,正巧与她,来了个电光火石的对视。
仿佛考试作弊被抓包一般,叶嘉身子一悚,心里一片凌乱,慌忙回身,继续盯着炖鸡的火候。
与意中人下厨,自然是心猿意马,神志不清,全身发热,病入膏肓。
“嗷!”
叶嘉的手臂猛地一抬,快速甩着手掌,刚刚出神,想去关火来着,结果直接摸上了砂锅外壁。
烫烫烫!烫死啦!
她不住地呼气,吹着手指尖,好疼!
一双湿润的大掌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突然被接触,叶嘉神智顷刻涣散,下意识反应,傅队该不会又要铐她吧!
这里可不是局里啊!
“哎,人家现在是清白之…”
身?
叶嘉话音未落,傅知延已经把她拽了过去,打开了水龙头,用冷水冲着她被烫的手指尖。
他就站在叶嘉的身后,前身贴着她的后背,握住了她的手,甚至,她还能感觉到他克制的轻柔呼吸,打在她的耳畔,痒痒的,像晚夏的风。
“清白之身?”他轻声地重复,果然是局里常客的脑回路,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如何抵赖,如何脱身。
冰凉的水流冲击着她的手,很舒服,被他的粗糙手掌接触的皮肤,更舒服。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认真,专注,深远。
夕阳斜入,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光辉。
傅知延,好久不见。
你…别来无恙。

第4章 云泥之别

粉蒸鸡仔上桌之前,又放入嫩荷叶里蒸了蒸,开锅便是扑鼻而来的荷叶清香,冰箱里的河鲜冰碗端出来,晶莹透亮,富有弹性的表面,撒上了榛果杏仁葡萄干,看着便叫人胃口大开,玲珑剔透的水晶肘也端了出来。
念着傅知延和徐老爷子可能还会喝上一盅,叶嘉又细致地配了几样下酒的可口小炒菜。
三人一桌,叶嘉与傅知延面对面,抬眸,专注地看他。
目光与他接触了好几次,傅知延平展的眉头,渐渐有了点褶皱。
这女的,能不能别这么明显。
叶嘉显然是察觉到了他神色的异动,立刻抽回目光,看向桌上的美味,说话的声音也是脆生生的:“夏天南方闹湿气,人的胃口自然会降低,这河鲜冰碗清甜爽口,最…最是开胃,徐老,傅先生,你们尝尝?”
徐老笑呵呵地对傅知延道:“我不过提了一句你胃口不好,这丫头便记住了,算是有心,我来尝尝。”说着他舀了一勺冰碗河鲜,夸道:“清甜爽口,不错。”
叶嘉抿嘴浅笑,又看向傅知延,傅知延夹了一块粉蒸的荷叶鸡肉,放进嘴里,轻轻咀嚼,随之喉结上下一动,下咽。
“好吃吗?”她满心期待地问。
“一般。”他面无表情,拿着筷子又补了一口香糯白米饭。
一般?
他生的是一张神仙嘴!竟敢说她手里出来的珍馐美味,一般般?
“叶丫头,别泄气。”徐老笑着安慰她:“小延这张嘴,冷着呢,轻易不会夸人。”
是吗?
叶嘉心里,涌上一层异样的感觉…
傅知延吃饭的样子,斯文,细嚼慢咽,不急不缓,上下颚咀嚼的幅度一直很有控制,下咽的动作也保持着一定的节奏,带动面部肌肉的细微的牵扯。
叶嘉看得出神了,仿佛这男人,就连吃饭,都吃成了艺术。
当真秀色可餐呐。
叶嘉嘴里衔着一块鸡肉,竟然低着头,傻笑了起来。
一抬头,发现徐老和傅知延都在看自己,叶嘉慌忙把脑子里活色鲜香的yy扫了出去,掩饰着又夹了一块水晶肘兀自嚼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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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徐老和傅知延的小酌中,叶嘉大概地了解到,傅知延的爷爷和徐老有一段战友情,一直也保持着联系,傅家两代都在首都,傅知延这第三代,也算是高门大院儿里养出来的清贵少年,大学念警校,博士在国外念心理学,毕业后在首都呆了一年,后来到了鹿州,担任警局刑侦队长,同时也兼任大学教授。
好华丽的出身啊!
别说是博士毕业的大教授,就是首都高门三代的优越出身,都是叶嘉只能仰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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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徐老将叶嘉叫到了书房,泡了一杯茶,随后,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叶嘉一看势头好像不对,连连退了几步,徐老将卡放到桌上,划到她的面前:“小嘉,徐爷爷的孩子去得早,戎马半生,没个交待,也没啥积蓄,将来…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呢!”
叶嘉连连点头:“我也没爹娘,将来就给徐爷爷您养老。”
“可是你说说,你这成天惹是生非,朝不保夕的,将来连自己都养不好,怎么给老爷子我养老?”徐老抿了一口茶。
徐老的套路,藏得够深。
叶嘉瞥了眼桌上的那张卡。
“徐老,我一定好好努力。”她神情严肃,立正的站姿,连声保证:“将来找一个有钱的老公!我们一块儿给老爷子您养老。”
“噗~”徐老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死丫头,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徐老低声斥责。
叶嘉吐吐舌头:“开个玩笑。”
“爷爷知道,你想继承你爸爸的事业,当一位大厨,自己开餐厅。”徐老坐了下来,指尖敲打着桌面,不急不缓,徐徐道:“既然有这梦想,就要努力去实现。”
“我现在也在拼命攒钱,等钱攒够了,就可以开店了。”叶嘉恢复了正经神色。
“我怕还等不到你把开店的钱攒够,人就得关进去,三五十载的出来,老爷子我可等不到你咯!”
“徐爷爷…”叶嘉有些羞愧,她和陶荻唐飞他们搅在一起鬼混,在红灯区酒吧赌场,耍点小手段,搁那些人傻钱多的金主那儿,钻空子捞点小钱,钱不多,图一个乐,不马失前蹄的时候,也有,比如这一次,刚上手呢,就被拎局子里去了。
“我攒钱,都是攒的正经钱。”叶嘉解释,她中午晚上给人送外卖,勤快点,多的话一天能挣小200块呢。
“你先别忙着拒绝,听老爷子说。”徐老打断了叶嘉的话,将卡圈到她的面前:“我和你爸是老相识,我也算是他的老吃客了,当年他那一手好厨艺,真的是太可惜…”他看向叶嘉:“如今你有了你爸的手艺,这些钱,算是我给你的投资,将来…”
“徐爷爷。”叶嘉头一次打断了徐老的话,将卡还了回去,神色坚定:“您从小是看着嘉嘉长大的,应该知道,这些钱,我绝对不会收。”
说一不二,是她的性子。
她想赚钱,但是不该要的,绝对不能要,她的底线虽然很低,但有。
见叶嘉是铁了心不会拿他的钱,徐老终于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罢了,现在还早,不说这些,要是将来有任何困难,来找我,能帮的,爷爷一定帮。”
-
叶嘉从书房出来,没有开灯,傅知延独自站在阳台,他的侧脸锋锐,仿佛分割了黄昏与黑夜的交际线。
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转过身,与她对视。
那一瞬间,夕阳终于埋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徐老送两人走到门边,嘱咐道:“知延,你代我送送小嘉,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去,终究不安全。”
“好。”
知道是他对长者的恭敬与顺从,但是叶嘉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地跳动,终于明白,心如鹿撞究竟是什么感受。
星光点点,月色朦胧。
楼下,傅知延上车,开启引擎,修长的手随意地搭在了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抡了一圈,车缓缓起步,透过玻璃窗外,一望无际弥漫的浓郁夜色,他看到她独自一人站在路灯下,踩着自己的影子,左手紧紧攥着粉色斜挎包的肩带,右手抵着大腿,这是紧张的表现,右边单肩微微颤抖,说明她极不自信…
傅知延只是一眼扫过去,便分析出了她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懂,也不想懂。
黑色轿车在她面前停驻,按下车窗,他沉声道:“上来。”
叶嘉卷着衣角走过去,看了看后座,又瞄了眼傅知延,选择坐进了副驾座。
傅知延面无表情地凝望正前方,车稳稳地开了出去。
“傅先生…”
“挺厉害的。”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叶嘉刚想找到话题来着,就听到他说:“挺厉害的。”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傅知延侧过脸,锋锐的鼻梁将一半脸掩映在阴影中,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眸子岑寂:“有老爷子撑腰,难怪有恃无恐,接二连三地犯事。”
“我没有…”她呼吸滞住。
没有…有恃无恐
“像你这样的人,能讨到徐老的喜欢,挺厉害的。”他的声音如冰锥,扎进她的心脏。
她这样…的人?
她这样的,无父无母,没羞没臊的…坏女孩。
她低着头,细长的手指,卷着挑染的长发,一圈又一圈。
隔了一会儿,他才道:“地址。”
依旧简洁,吝啬能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叶嘉想了想,终于答道:“夏南小区。”
傅知延打了方向盘,将车开上了大路。
本来叶嘉还有挺多问题想问他的,比如他在哪个大学教书,又或者,今年多大了,甚至…那场地震,伤得…究竟有多重,现在身体可好,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这些…都被他的那句“你这样的人”给全部堵在了喉咙,又咽回去。
叶嘉眼睛涩涩的,喉咙干干的,一路都不再说一句话,埋着头,连呼吸,都变的轻不可闻,她尽可能让自己,没有存在感,不要引起他的讨厌。
在过去的好几年里,叶嘉其实幻想过很多次,和大哥哥重新相遇的场景,在灯火阑珊的古镇,在波光粼粼的江边,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在警局!以那样尴尬的身份。
难怪,像他这样一身正气的队长,还是教授,对她这样的痞子混混,应该是深恶痛绝的吧。
叶嘉的心此时此刻,针扎似的,如果早点知道,人生还有际遇,与大哥哥重逢,她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的羽毛,努力做一个好姑娘。
不似现在…
这样好的他,和这般不堪的自己。
云泥之别,她心悦他。

第5章 爱美之心

车在夏南小区大门口停了下来,叶嘉下车,手放在胸前,对他小幅度挥了挥,闷闷地说:“谢谢傅先生,再见。”
傅知延瞥了小区对面的电梯公寓一眼,没说什么,目视前方,启动引擎,离开了。
车窗关上的那一刹那,叶嘉的心,失落一片。
星光点点,叶嘉回头,看着那栋高耸的、却并不是自己的家的公寓,心里酸酸的,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