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是胖子打来的。
“圣诞节有什么活动?”
“没有。”他疲于应付那些工作,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出来打牌?”
“好啊,如果有空的话。”
“自己做老板都这么累?”胖子有点不满。
“就是这样才累。”他是真的觉得累,所以不想多说。
“好吧,你再打给我。”他们虽然多年不见,但还是有一份默契。
余正把手机放回桌上,按了按太阳穴。一杯咖啡摆到他面前,是宝淑端来的。
“喝了它,然后到十点就回去睡觉。”
他苦笑一下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却觉得有点甜。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说完,她背上黑色的单肩包踱了出去。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干劲?他不知道。不过喝着她泡的咖啡,连思路都清晰起来。

十点了,宝淑却没有回来,余正看着手机,在想心事。最后他还是拨通了宝淑的电话。
“喂?”响了很多下,她才接的。
他听到争论的声音,于是问:“你在哪里?”
她踌躇了几下,才说:“Oliver。”
“我来接你。”
余正挂上电话,找出客户的通讯录,记下地址。她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晚间十点半,Oliver在淮海路上的新铺还是灯火通明,后天便是他们开张的日子。他走进店铺的时候瞥了一眼橱窗的摆设,跟他的设计不太一样。
店里的工作人员正在摆放物品,中间空着的地方站着三个人,他一眼便看到了宝淑。
“怎么了?”他走上去问。
她瞪了一下对面的年轻男子:“有人说你的设计是狗屁。”
余正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于是他转身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
之所以说他是“年轻人”,是因为他看上去已很像大学生,再加上脸上倔强的表情,令他想到过去的Ben。
“你好。”余正笑容可掬地伸出手。
男孩子愣了愣,大概没想到他的态度这样好,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
“我是余正。”他礼貌地说。
“我叫唐嘉年。”
“不好意思啊,本来我是很反对橱窗和店铺由两家公司制作的,但是我们经理坚持,我没办法。不然也不会令你们为难了…”站在旁边的是店铺主管Vivi Cho。
余正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唐嘉年认为他的橱窗设计跟店铺设计并不相衬,所以有另外的主张,跟宝淑发生了争执。
“不如你把你的设计给我看一下,我可以重新做些修改。”他诚恳地对唐嘉年说。对方立即请他到桌边坐下,拿出自己的店铺设计图。
余正一边讨论一边看看宝淑,她好象斗败的公鸡般垂头站在旁边。
讨论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他们约好第二天再布置。唐嘉年一改倔强的态度,对余正很是赞赏的样子,甚至在告别时对冷口冷面的宝淑say goodbye。
回去的出租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路过法国领事馆时,宝淑忽然问:“我是不是很差劲。”
余正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他从来不赞扬她的缺点,也不贬低她的优点。
她回过头望着他:“你是对的,我只知道坚持原则,根本没想过这样其实让其他人很难做。”
“你能够认识错误,就是有进步了。”他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终于笑了。
余正很喜欢看她笑,一直就很喜欢。她仿佛有一种感染力,当她在身旁的时候,他会觉得快乐。
当然也有很多令他觉得快乐的女孩子,但没有一个及得上她,在他心里印得那么深。

事后余正才知道,原来这个唐嘉年今年才刚毕业,却已得过不少奖,在上海的业界颇有一点名气。
Oliver的店铺终于如期开张,经理对他们的设计都很满意,所以帐也结得快。
宝淑邀请他在元旦一起去参加她堂妹的婚礼,所以他趁有空约了胖子一起去买西装。
“不会吧,你毕业四年连套西装也没有?”胖子瞪大眼睛。
“有吧,”他想了想,“有过一套,但是利用率不是太高,所以走的时候送人了。”
胖子干笑了两声:“以你的表情,即使穿汗衫短裤也能达到一般人穿西装才能达到的效果。”
余正冷冷的脸上浮现温暖的笑容。
两人在空荡荡的百货公司男装部逛了起来,胖子不时对各个专柜的衣服发表颇为专业的评论。余正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时光在有些人身上流逝地很慢,而在另一些人身上却很快。胖子显然属于后者。
他现在对着他,几乎已想不出他过去是怎样的了。唯一没有变的,是他的性格。
“对了,你怎么还没把她搞定?”
余正做了个惊讶的滑稽表情:“我搞得定谁啊。”
“我原本以为没有你搞不定的人。”胖子表情夸张,引得正在试衣服的余正哈哈大笑。
他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没想到,被搞定的人是你。”
余正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有点无奈地说:“是啊,你看我风流倜傥赛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怎么就是搞不定。”
但胖子对他的冷面滑稽丝毫不感兴趣,眯着眼看着镜中的他:“你确定要穿着这身龟壳去?要不要再加一顶绿帽子?”

余正最终买了一套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加浅色条纹衬衫和深色领带。
回到公寓的时候,宝淑来找他:“圣诞节去哪里玩?”
“你说呢?”其实他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但跟她在一起,他总是先问她的意见。
“我好想去滑雪,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们去哈尔滨滑雪?”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她跟Crig在一起后第一个圣诞节。
他当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虽然同学们约他一起过圣诞,但他还是倔强地等着她的邀请。所幸最后她还是兴高采烈地来问他,要不要跟Crig的同学们一起去哈尔滨滑雪。
他假装考虑了两天,在出发前一天才“勉强”答应了他们。那一次的旅程对他来说是简直一个噩梦,跟着一群不认识的人,看着她和Crig一路上亲密地谈笑。他余正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最不知所谓的事,大概便是这一件。
期间更有一位和蔼的女同学向他表白,却被他粗暴地拒绝了。他至今仍对那个女孩子感到抱歉,因为当时他的心情糟透了。回到学校以后,他也曾试着想要找那个女孩道歉,但终究还是因为他已不记得她的样貌而作罢。
“我想起来了,那次旅行,他们传说Lucy向你表白,有没有这件事?”宝淑忽然兴致高昂起来。
原来那个女孩子叫Lucy,余正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起来?”
宝淑蹲在冰箱面前找着零食:“其实大家很关心你的私人问题。”
“干吗。”他喝了一口咖啡,打开笔记本。
“怕你性冷感啊。”
“噗——”一口咖啡喷在VAIO的黑色键盘上,令余正有点泄气。
宝淑关上冰箱门,十万火急地来抢救。
“我知道你想换一台新的已经很久了,但是也不要糟蹋旧的啊。”她一边用棉纸吸干键盘上的咖啡渍,一边帮他擦着下巴。
“谁叫你说我是性冷感。”他抬高下巴抱怨。
“我只是说担心你是,当然我知道你不是。”她的口气,好象在安慰小朋友。
余正一时玩性大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宝淑顿了顿,笃定地说:“有一次我跟你在客厅看《色即是空》,有那种镜头的时候我偷瞄过你那里。”
余正语塞,想玩她,被玩的却是自己。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有没有?”宝淑又再问。
“有什么?”他脑子里在回想看那张碟片时的情景。
“Lucy啊!”她拍了下他的前额。
“哦,”他的思绪又转回来,“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不是你说的Lucy,不过确实有一个女孩子跟我说…”
“是不是身材很小巧玲珑,面孔圆圆,戴副无框眼镜?”
余正眯着眼睛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记不得了。”
宝淑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总是不把女孩子放在心上。”
他怔了怔,没有答话,回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要脱口而出:我一直把一个女孩子放在心上。然而他还是没有,因为她转开视线背对着他收拾起他那台笔记本。
他余正,这辈子做过的所有窝囊的事,都是为了林宝淑。

星期六下午,余正缓缓从睡梦中醒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昏暗的日光。楼下的马路上似乎有车辆不停穿梭的声音,他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手表,四点三十分。
昨天晚上,他们三人工作到凌晨两点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他一回到公寓,连澡也没洗就倒头睡着了。
发了一会呆,他爬起来去洗了一个澡。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午后奶茶,喝一口,才感到自己是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窗外的马路上依旧是没有多少人,只有枯黄的树叶一片片掉在地上。他抬起手看着腕上带万年历的手表,忽然发现,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
敲开宝淑的门,她非常不雅观地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大哈欠,头发乱糟糟的,一看便知道是刚被吵醒的。
“快换衣服。”他简单地命令道。
“干吗,晚上随便吃点杯面吧,我不高兴出去了。”说完她又打了一个哈欠。
“不行。”他推着她回到房间里,走到浴室前,“洗澡换衣服,晚上我们出去吃。”
宝淑不情愿地看着他,最后还是被他坚决的表情说服了。
搭上往莘庄方向的地铁,宝淑一边吃着余正扔给她的汉堡一边问:“我们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他也津津有味地吃着。
“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吃大餐。”
余正笑了笑,伸手抹去她嘴角的色拉酱,把手指塞进嘴里。他要弥补那个,关于滑雪的糟糕回忆。

当的士停在七星滑雪场门口的时候,宝淑才瞪大眼睛明白余正的用意。
“顺便告诉你,今天是平安夜。”他笑着拉住张大嘴巴说不话来的宝淑,走了进去。
滑雪场不大,人也不多,虽然只有一条一条坡道,但他们滑得很开心。
宝淑把雪橇叠在他的雪橇上,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他笑着大声问,准备好了吗?宝淑回答:准备好了。
他用力一滑,两人便直线向坡底冲去。
宝淑开心地尖叫,他也笑着叫起来。
他又去借了滑板来,当他腾空跃起的时候,宝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滑板滑得这么好?!”
他挑了下眉毛,酷酷地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说完来了个空中转身。
宝淑笑得很疯,跟在他后面滑了下来,一边大声叫:“接住我接住我!”
他停在坡底,看着她重重撞进他怀里,笑得喘不过气。
这个,才是他要的回忆。
宝淑不知道,他滑板滑得这么好,是因为Crig曾经是亚洲雪地滑板塞亚军。
当Pink圈撞上黑面  作者:春十三少 五
“Joe Yu係南洋理工大學design科班出身,畢業之後在香港開始佢嘅職業生涯,短短四年之中經已在城中創下不小名聲,可謂英雄出少年。”宝淑用标准的广东话念出手中杂志上的内容,上面更有几张余正在办公室拍摄的写真,不过他接受这个访问后第二天便与William闹翻辞职了。这本名人杂志是家禾上个星期买来寄给她的。
她瞄瞄余正,他当然一定听到她读的内容,只是没有搭理她罢了。
宝淑并不因为余正的漠然而扫兴,继续饶有兴致地看起那本杂志来。
他的专访一共有六页,当中穿插了一些照片,她觉得那上面的余正好象跟她认识的那个不一样。
她认识的余正,虽然喜欢扮酷,笑起来却很温暖;连续工作几天不刮胡子的时候像土匪,而刮完胡子的他却像书生;天生头发蓬蓬卷卷,梳起来又很斯文;上身超级瘦,腿却有点粗;戴上黑框眼镜比较像色狼,不戴的时候若眯起眼睛来也很像;明明上身穿的是西装衬衫加领带,脚上却蹬一双夹脚拖鞋;他不英俊,却能吸引女孩子。
她认识的余正就是这样一个普通而又不普通的男孩子。而照片上那个余正,看上去那么professional,那么man,令她有点措手不及。他竟在她的眼皮底下慢慢长成了一个男人。
“怎么不念下去。”余正说话的声音一向冷冷清清,很少分辨得出他的情绪。
“因为我觉得这上面这个不是你。”她抬起头,一脸认真。
余正也抬起头,两人的视线交汇,他笑了。
“那么哪一个是我?”
“我面前这个。”宝淑起身走到他面前,把他梳直的头发弄乱,不出意外地看到他愤怒的表情,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时间,在她的指缝中流走,而他,却停在她的指尖。

余正和宝淑怎么也没料到,第二次见到唐嘉年,是在他们的工作室门口。
“你们好。”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点也想象不出来他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其实是有着一双大眼睛。
他们刚吃完饭回来,虽然有点吃惊,但余正还是很有礼貌地把他请进了工作室。下午Ben出去了,正好多出一把椅子可以给他坐。
“有事吗。”余正的作风是一向简洁明了。
“哦,有的。”原本四处张望的唐嘉年连忙正了正身,严肃地回答,“我想请你们雇佣我。”
“啊?”宝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余正双手抱胸,笑了笑:“你怎么会想到我这里来工作?”
“因为…”唐嘉年顿了顿,“我的主管根本不懂设计,他只是学管理的,我跟他很难沟通。”
“可是我们这里很小,我知道你那家广告公司在上海是数一数二的。”宝淑插嘴。
“这我不在乎,我只要能做我喜欢的设计就可以了。”他认真地说。
“我们没那么多钱给你哦。”
“这我不在乎。”
“而且也不像大公司有那么多case可以做。”
“…”
“你有没有考虑清楚?”
“我是考虑清楚了才来找你们的,我知道余正在香港很出名的。”唐嘉年一脸兴奋。
宝淑颇为得意了一番,心想,那是自然。
“我拒绝。”余正忽然冷冷地打断他们。
宝淑和唐嘉年同时惊讶地望着他。以唐嘉年的才华,虽然是新人,但是能够有他加盟,对他们的工作室也是一件好事,何况设计工作都是由余正和Ben来做,他们两个忙不过来。
“你回去吧,我认为你现在不适合来我的工作室。”余正起身推着椅子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
“你认为我没有工作能力吗?!”唐嘉年气愤地问。
“不是,”余正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你还没有适应社会的能力之前,不适合呆在我们这种小型工作室。”
他有点愕然。
“做任何工作都不是你喜欢就可以了,广告工作更加需要团队精神。”
“…”
“你回去好好跟你的主管学学,等你自己觉得有能力的时候再考虑是不是要来找我。我的话你能听懂最好,不能懂的话…”余正顿了顿,“以后慢慢体会也不迟。”
这番话不但震慑了唐嘉年,也震慑了宝淑。
原来她眼前这个才不是真正的余正,真正的余正便是杂志中那个。很professional,很man,是个厉害的男子。
她早就知道余正很厉害,只是,现在这个余正,更加天下无敌。

下班之后,宝淑独自去给堂妹挑选结婚礼物。既然加上了余正那一份钱,她自然要挑一个好一些的。
元旦快到了,余正和Ben正忙得不可开交,有时看到他一副睡眠不足的颓废相,她有一种好好帮他洗洗脸的冲动。大概她就是不能忍受胡子拉杂的男人吧,连余正都不例外。
她刚来上海几个星期,便在办公室几条街开外找到了一家卖古董表的店。她是一个表迷,尤其爱收藏非主流品牌的限量版手表。这大约跟她的爸妈有关,他们两个是标准的古董迷,家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收藏,最后更双双辞去会计师的工作,去到墨尔本开了一家古董店。他们也卖自己的收藏,但真正赚钱的,还是一些在城隍庙市场里批发来的中国小玩意。
其实她并不赞成他们的决定,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大约孩子对父母最好的支持便是沉默。
店老板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叔,头已经开始秃了,每次看到他,总是在抽烟斗,十分复古,跟他的店子形象吻合。
宝淑在店里兜了一圈,看中了一条手链,在等老板包起来的时候,她随手翻了翻老式点唱机上堆着的杂志。忽然她眼前一亮,有一本杂志的封面登的正是十年前出现过的那支“宝记” 。
“老板这本杂志怎么卖。”
“你要就送给你喽。”老板头也不抬,认真剪下一块双面胶。
晚上回到家洗好澡,她把杂志拿出来仔细翻了一遍,这是一本八年前的日本杂志,上面有关于“宝记”的报道,全是由那本率先刊登的杂志上转载而来的。她有点失望地把杂志放到沙发下的箱子里,梦想,不是这样轻易就能实现的。
她发了会儿呆,想起来要给堂妹打个电话。
“宝泰。”
“恩。”堂妹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
“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吗?”
“差不多吧,我累死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结婚了。”
宝淑哈哈地笑起来。这个堂妹其实跟她一样年纪,她们以前一起念过小学和初中,所以感情比较好。只是自从她读大学以后就少了联络,但堂姐妹间的感情跟其她朋友又不一样,这大概就是血缘的关系吧。
她也是突然听宝泰说要结婚的,但她并不觉得意外。一直以来,她就知道,像宝泰这样看似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其实很有主见,决定的事情就要做到。不像她,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挂上电话,过了一会儿,她上楼去找余正。
一进门,就见他叼着根香烟,表情严肃地坐在电脑前。鼠标旁边是一缸烟头,房间里充斥着烟草的味道。
其实宝淑是很爱看余正抽烟的,特别是他吸了一口烟,皱起眉,又吐出来。那样让她感到,只要这样吐出来,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而且她很喜欢余正吸过烟后身上的烟草味,那样让他很有男子气概。
但她知道,他只有遇到麻烦的时候才会抽烟。
“晚饭吃过没有?”她走过去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
余正随便应付了她一句,继续他的工作。
宝淑没有生气,他恐怕是遇到瓶劲了。
她走到他身后,抚平蓬乱的卷发,他一定是洗过澡没有吹干头发。他头顶有两个旋,人家说,两个旋的人都很聪明,比如周伯通。
“你看这两个哪个比较好?”余正忽然开口问她,笔记本上出现了两个图案。
她低下身仔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两个图案,很久以后,她才说:“左边这个吧。”
然而余正却没有说话。
她疑惑地转头看他,原本夹在他修长手指间的香烟掉在地上,他的表情是目瞪口呆。
宝淑顺着他的视线,望到的是自己低胸礼服下只穿着肉色内衣的胸口,她低下身的时候,会有诱人的乳沟。
“色狼!”宝淑尖叫着站直身体,随手抓了本杂志砸到余正长满胡渣的脸上,然后奔下楼去。
杂志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表情还是一样的呆滞。
宝淑一边下楼一边捂住发烫的双颊,难堪地想,怎么会忘记了自己特地穿着要参加婚礼的礼服上来给他看的呢。

Ben的右边,是肿了半张脸的余正,左边,是黑口黑面的宝淑。
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于是打开包开始翻他的客户手册,当终于找到一个该“交货”的雇主时,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I, I go to Odagiri。”他一紧张便要讲英文。
看着Ben落荒而逃的样子,宝淑很想笑,但她还是用手托着下巴,不让自己笑出来。抬眼一瞥,余正也是这个姿势,于是她在心里轻哼了一声,放下手转身对着电脑。
忽然MSN对话框跳了出来:“Sorry…”。
她忍住没有回头,把对话框关了。
但接着它又跳出来:“I'm so sorry。”
她想了想,输入:“Would u invite me to have dinner?”
“Sure sure…”
宝淑笑了,其实她并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难堪。因为她知道余正不是故意的,他是正人君子。
“In a French restaurant?”
“Sure, but I refuse to have the French dressing。”
她又笑了,余正只要沾到一点法国生菜酱就会呕吐。
“But…hat did u see last night?”
她听不到余正敲击键盘的声音,她很想回头看他,甚至在脑海里揣测他现在的表情,不过她终究忍住了。
余正敲了几个字母,她的电脑屏幕上跳出来:“Everyt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