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样的人会爱上子默这样古怪却可爱的女孩呢?
她看着手里的红酒瓶子,无论是怎样的人,只要真心相爱就足够了吧。
第二天上午,世纭去联络好的驾校报名学车。在伦敦习惯了左行的她,不得不重新适应起来。
绑好安全带,右手摸上方向盘,立刻听到师傅严厉的声音说:“你打算用左手来换挡吗?”
“哦。”她慌张地换过手。
生活就是这样,当初要离开的是她,现在要回到原点的也是她,人往往会惊诧于自己的改变。
手忙脚乱地开了一个小时,尽管车里开着空调,世纭却觉得自己已经汗流浃背。从教练车上下来,她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去买一瓶冰镇啤酒,一股脑儿全部喝下去。
“我常常跟学员说,开不好没关系,但是开车千万不能违反交通规则,尤其不能喝酒,你要记住了,”师傅坐在副驾驶位上写着她的练习记录,“周末再来开一次,然后就开始练习倒车。”
说完,他命令接替世纭坐在驾驶位上的学员调头开走了。
看着那远去的香蕉黄色的车子,她不禁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人真不少…”
慢慢走到校门口,警卫室门前有一台自动贩售机,世纭连忙从包里掏出零钱丢进那细细的投币孔。轮到要选饮料的时候,她的手指在啤酒的按钮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了苏打水。
晚上,世纭去了子默推荐的餐厅,因为去得晚,只有角落里的座位。
点了菜,她四处张望着,餐厅的灯光不算明亮,桌子大多是四人座,客人也多半是情侣,她不禁好奇地想,单身的子默究竟是跟谁一起来的呢?
但她很快苦笑着甩了甩头,她自己不也是一个人来的么,不知道周围的人又是怎样看她的。
靠窗的座位上有一对男女,世纭看着那个男人线条坚毅的侧脸,忽然发现他是袁祖耘。
他的侧脸看上去很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对面的女孩一脸温柔,相比之下他更显得生硬,这就是她记忆中那个的袁祖耘呢!
突然,袁祖耘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看向她。她还在想着心事没来得及躲开那两道尖锐的目光,只好怔怔地看着他,然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坚毅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轻轻点了下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
整顿饭,世纭不时偷偷打量那对男女,那是他的女朋友吗?原来“恶魔”也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孩——哦不,谁不喜欢呢,那样的女孩谁都会喜欢的吧。只是,爱上袁祖耘这样的男人,恐怕是件苍白无力的事情。
吃完最后一口芒果布丁,世纭请来服务生结帐。走的时候经过袁祖耘身边,她故意没有看他,就好像他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走在街上,夏天的晚风吹来,她忽然想,在这座现实与虚幻交织的都市,有太多的悲欢离合。她要做的,不过是让自己保持清醒。
星期一早晨,世纭正式去公司上班。负责帮她熟悉工作的Carol说,她的老板经常到处出差,在上海呆的时间不长,所以这份助理的工作很轻松。
六月,空气中是湿润的温暖,下午在办公室捧着一杯咖啡望向窗外三十层楼下的街道,仿佛又在云端。
悠闲地度过了一个星期,世纭收到通知说老板要回来了,于是开始忙碌起来,每天有开不完的会议,时间过得飞快。中午匆忙吃完午饭,她捧着电脑冲到会议室,一进门,她愣住了——那个端坐在中间的不是袁祖耘又是谁?
袁祖耘抬起头看到她,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世纭点点头,硬着头皮走到他对面坐下:“你好。”
整个下午,他们没有一句交谈,就像那一次在餐厅时一样,他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三天后,她才在楼下咖啡厅里偶尔从女同事的口中得知,他是某某部的经理。
至于是什么部…她记不起来。
但不得不相信的是,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巧合。
“你好。”
世纭从面前的大排饭上抬头,不禁吓了一跳。是袁祖耘。
“不要每次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我现在已经不随便跟人打架了。”他是在开玩笑么,但为什么仍然面无表情?
世纭哈哈笑了两声,觉得尴尬。
他坐到她对面的空位上开始吃起东西来,他们就这样沉默而别扭地各自吃完午餐,接着一前一后去搭电梯。
好不容易随着人潮挤进电梯,超重的警告音却响了起来。因为是最后一个,世纭只得无奈地退出电梯,才移了一步,却被袁祖耘按住:“我搭下一部。”
说完,他退出去,看着电梯门在他们之间合上。
一瞬间,世纭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下班的时候路过茶水间,听见细微的抽泣声,世纭本能地停下脚步,但又犹豫着是否需要走开。
里面传来Carol无奈的声音:“算了,别为了这个难过,谁都知道袁经理对女孩子是这样的…”
抽泣的女孩小声说:“我知道…可是我以为我会不一样…”
世纭分辨不出那是谁,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她没有要探听别人秘密的意思。
她还是踩着厚而软的俄罗斯地毯走出了办公区。她们说的那个袁经理是袁祖耘吗?她见过他跟女孩子约会的场景,所以很快就在脑中描绘起来。
我知道…可是我以为我会不一样…
女人,往往就会这么傻,以为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然而对一个男人来说,她也仅仅不过是个漫长的生命中,某一个女人而已。
世纭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爱情,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句话竟然就这样硬生生地蹦出来。她觉得大脑像是不能运作一般,只是不断地想,这个几乎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袁世纭,对爱情怎么会如此心灰意冷呢。
走出写字楼,渐渐起风了。
坐上出租车看着窗外的街道,她曾经以为自己是那种敢爱敢恨的女子,但现在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连踏出脚步的勇气都没有的人。
爱情,人们都被它华丽的外表迷惑着,但其实这华丽的外表之下却包含着自私、妒嫉、悔恨、无情。她认识一些人,口口声声说不能没有爱情,到头来却只是当作游戏。还有一些人,用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去爱、去等待另一个人,等千帆过尽,等浪子回头,然而最后受伤的却只是自己。
她并不认为爱情是游戏,但她,也不会花那么长的时间去爱一个人。
周末,子默说老班长组织大家去唱歌,世纭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自从那天晚上石树辰送她回去以后,他们就再没联络过。世纭觉得好象彼此之间有点什么,但说不清楚,心里又害怕面对他。
她也很久没再见过袁祖耘,据说他出差去了,这样也好,免得尴尬。
“喂,”有人拍了拍低头疾步的她,不无幽默地说,“又在找钱啊。”
原来是石树辰,他露出温暖的笑容。
世纭也笑了,她还是比较习惯这样的石树辰。他的笑容总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这个人,好像没有一点棱角。
踏上KTV铺着红地毯的台阶,石树辰问:“新工作怎么样?”
“还好。”
“我最近想学你了。”
“?”世纭看着他的侧脸,觉得他有些落寞。
他转头微笑地说:“想去读书,学点东西。”
“好啊…”她虽然意外,却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去哪里,读什么?”
石树辰并没有回答她,反而问:“你上次告诉我,想再去留学…?”
她点点头,没有找到工作的时候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但最近她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不如一起去吧?”石树辰说。
他的表情从来没这么认真过,以至于世纭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自己改变了主意。她惟有尴尬地笑了笑:“再…再说吧。”
推开包厢的门,里面已经吵翻了天,很难相信这些人已经快要三十岁。
三十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她看来就是衰老的开始。可是如今,她自己也要迈向这个开始了。
她被推到电脑前去点歌,然后又被推到旁边的沙发上等待自己点的歌出现。她忽然觉得,好像什么都被安排好了,她能走的只有一条路。留学也好,工作也好,她要做的只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断地走下去而已。
有人说:“袁世纭,该你了。”
于是她接过话筒,巨大的电视机屏幕上播着那首她熟悉又陌生的《Close to you》:
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
Every time you are near?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Why do stars fall don from the sky
Every time you alk by?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On the day that you ere born
The angels got together
And decided to create a dream e true
So they sprinkled moon dust in your hair of gold
And starlight in your eyes of blue.
That is hy all the girls in ton
Follo you all around.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她的嗓音轻快而甜美,带着一点点的忧伤,就像那位早逝的卡彭特小姐。
当唱完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她才发现,袁祖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靠在门前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世纭不禁像触电般地放开手里的话筒,垂下眼睛没再看他。
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命中注定。

一(下)

六月就要结束,闷热的七月迫不及待地就要来临。周四晚上,世纭和子默一起吃了晚饭,相约去子默那里喝酒,这是世纭回到上海以后才发现的一个属于她们的共同爱好。她并不是真的爱喝酒,只是喝了酒之后,身体那种暖洋洋的感觉让她很沉醉。无数个独自在伦敦度过的夜晚,她都是慢慢地喝着酒,看着电视,沉沉睡去。
停好车,子默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很好的纸袋:“这是今天下午我去拍广告的商品,那个经理说,送给我了,呵呵。”
世纭微笑起来,子默总是很容易满足的样子,或许这样会比较快乐。
她们抱着酒和从超市买回来的各种食物搭上电梯,按下了顶楼的按钮,电梯门关上,世纭忽然说:“那是个怎样的人?”
“?”子默一脸迷惘。
“上次那个…男式鞋子…”她把手里的袋子搁在把手上好省点力气。
“哦…那个…”子默尴尬地摇摇头,“不是的,我跟他没什么,只是纯粹的…纯粹的…”
耿直如子默,世纭不禁想,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会让她说地这么吞吞吐吐。
电梯从地下车库升到一楼,然后“叮”地一声停了下来。
世纭还想说什么,电梯门忽然打开,项屿搂着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走进来,从两人勾肩搭背的样子看起来,应该不是正常的男女朋友。
项屿愣了愣,露出一贯的迷人的微笑:“Hi!”
世纭和子默都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这两位是我的老同学,”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指了指,“A小姐和B小姐。”
“…”有这样介绍别人的吗,是不是因为以后不会有交集,所以也没有必要知道彼此的名字?
“这位是,”他搂了搂身边的女孩,脸上始终挂着微笑,“C小姐。”
子默更显尴尬地点了点头。世纭却忽然很想大笑,想象她们三个人伸出手,一脸憨厚地说:“A小姐你好。”“哦,B小姐你好你好。”“你好,我是C小姐…”
她抬眼看着项屿,他还是在笑,不过像真的觉得好笑似的——难道,此时此刻他也在幻想着这样的场面?
“你们刚才在谈什么,我一进来就不说了,不会是背地里说我坏话吧。”项屿摸着“C小姐”的脸说。
世纭摇摇头,没有看到子默伸过来阻止她的僵硬的手:“我们在说‘子默房间里的男人’。”
项屿坏笑地盯着子默:“真的假的?”
子默的手伸在半空中,只得又僵硬地收了回来:“…假、假的。”
“门口的男式运动鞋也是假的么。”世纭“好心”提醒。
电梯又发出“叮”的一声,停在了最高的三十二层,电梯门打开,项屿绅士地用手挡住门,等所有的女士都离开之后,才走出来。四个人分成两队往东西两个方向的单元走去,项屿和施子默分别掏出钥匙,转动门锁拉动把手,然后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看着对方。
“我们可能会很吵,请多体谅。”项屿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一条细细的长长的纹。
“哦。”子默点点头,转身跟世纭一起进屋去了。
子默翻箱倒柜找出两只短脚的玻璃杯,尽管那不是喝红酒用的,但勉强也算是酒杯。
“喂,世纭,”子默拆开酒瓶外面的包装纸,颇有些熟练地拔着瓶塞,“上次那个…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世纭趴在沙发背上,看着子默,没有说下去。
软木塞终于被拔了出来,紫葡萄色的液体倒进酒杯里,世纭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跳动,等到子默把酒杯交到手上,她才克制住自己想要一饮而尽的欲望,慢慢吮吸着。
“其实,”子默有点坐立难安,“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说…”
“?”
“事实上,你上次来的时候,我房里的那个人他是…”
“?”大约习惯了子默这种说话的方式,所以世纭只是静静地等待她把话说完。
“是一个…心理医生。”子默用手指转动酒杯,有种说不出的踌躇。
“心理医生?”世纭讶然放下手里的杯子。
“嗯,”子默点点头,“本来都是去诊室的,但是上次正好诊室不能用,所以我就请他来家里。”
“…”世纭看着子默,等她说下去。
“你会不会有一种感觉…”子默也坐到沙发上来,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心底有一些秘密,也不能说是秘密——就是一些事情而已,就算对很亲近的人也没办法说出来…但是却可以跟,完全不认识的人说。”
“…”世纭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酒杯,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呢…”子默的语气是一贯的僵硬,“可能你觉得我说得不对,但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而且我现在觉得,如果说出来…心里会好很多。”
一些无法对亲近的人说的话…却可以对陌生人说?
看着子默微笑得有点僵硬的侧脸,世纭忽然很想知道,她说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是吗,”她故作开朗地说,“那个心理医生长得帅不帅?”
子默一脸愕然地想了想,才说:“不清楚,男人在我看来…长得都一样。”
第二天,是六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所有人的工作频率都自动自觉地缓慢下来,有的在网上聊天,有的在发呆,甚至有人在打瞌睡。
因为早上什么也没吃,世纭很早就冲下楼去吃午餐,她一直在想昨晚做的梦,又是跟陌生人告别的梦,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她用力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忽然脑海里浮现了子默——把自己心里的话告诉一个陌生人?真的可以么?
梦游般地吃完午餐,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两三个减肥的女同事在啃苹果。
“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袁祖耘的声音忽然低沉而有力地从她路过的一间办公室里传来,世纭本能地停下脚步向里面望去。
他把两页纸丢到那个曾跟他一起共进晚餐的女孩桌上,世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可以肯定,他不太高兴。
女孩低垂的头忽然抬起来,满眼泪水:“我只是不想跟你分手…”
“你说什么?”这四个字是平静地从他嘴里跃出来的,但世纭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女孩流下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
世纭想,如果不是大家都出去吃饭了,现在这里一定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吧,简直跟电视剧一样精彩…
“分手?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又何来分手。”
世纭暗抽了一口冷气,这句话…有点残忍。
那女孩只是哭,不说话。
“我不喜欢写信,如果你有任何话就请直接跟我说。”
他声音低沉,却很有力。
他转身要走,女孩突然哭着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袁祖耘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我只能说,如果对你造成了伤害,对不起。”
说完他迈步向世纭这里走来,世纭还兀自震惊于这样的场景之中,根本来不及退开。
袁祖耘看到她,愣了一下,放缓脚步,张口想说什么,她却连忙别过头跑开了。
脚步有点慌乱,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走得太快的关系,世纭拿出手机拨通了子默的电话。
“喂…”子默的语气还是一贯的僵硬。
“你昨天说的那个心理医生…”
“嗯…”
“可以帮我约他吗?”
“啊?”
“明天早上吧,行么?”
“哦。”子默挂上电话。
世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挂断的画面,怔怔地发起呆来。
周六早晨,世纭很早就醒了,也许因为要去见心理医生,所以觉得紧张。她干脆起床开始整理房间,还有许多纸箱是封着的,没有拆开,她总是等有兴致了才开始整理。
现在这样算有兴致么?
不算吧。她苦笑。
她只是觉得紧张而已,因为,将要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她真的可以么?就像子默说的那样?
八点刚到,她就开始洗漱,化了个精致的淡妆,套上T恤,又翻出一件稍微正式的薄外套穿在外面。尽管有点束手束脚,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样精神了点吧。
离约好的九点半还差五分钟的时候,世纭已经来到位于某医学院大楼里的心理诊室,她深吸了一口气,举手轻敲了三下。
“来了。”门内有人说。
然后她听到脚步声,门被打开,一个皮肤黝黑但笑容可掬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你好,你是袁世纭吧。”他边说边让出地方请她进去。
“嗯,”世纭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你好。”
出乎意料的,这个男人长得很帅。那种帅气,并没有压迫感,而是温和且赏心悦目的。
她走进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大片的米白色,一种让人觉得温暖的米白色。墙的下半部是浅浅的蓝色,像是清澈的海水。房间很宽敞,光线也很好,正中央放着一只大大的皮椅,似乎是带按摩功能的那种,椅背可以放下去,她猜想一般病人就是躺在那上面接受治疗的吧。皮椅旁边是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一些书,中间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想喝什么,”他关上门,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取了两罐牛奶,“不过,现在为止只能喝这个。”
“啊…好。”世纭点点头。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他走过来,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在皮椅上坐下,“我叫蒋柏烈,你可以叫我蒋医生,或者其他任何你觉得习惯的称呼,这是我的名片。”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张名片,跟牛奶一起递到她手里。
世纭接过牛奶和名片,礼貌地欠了欠身,低下头看起来。
上面只印了某某医院附属大学心理医疗室医生助理,蒋柏烈。
“我的英文名字是Gabriel,那上面没有印。”他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打开牛奶喝起来。
“加百列?”世纭微笑了一下。
“嗯,是不是觉得我很像天使?”他笑容可掬。
“但旧约暗示加百列是女性。”
“那也很好啊,”他还是微笑,“因为女性很温柔。”
世纭不禁笑起来,这是整个早上,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他又说:“我是台湾人,我有个朋友说,台湾的男孩子说话的语气总是嗲嗲的,虽然我们自己从来不这么认为——你觉得呢?”
“嗯…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是不是所有的心理医生都可以在说自己的同时又把话题传给对方?
“那么,”他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翻到空白的一页,写上日期,抬头看着她说,“我们来谈谈你吧。”
世纭忽然紧张起来,觉得自己全身变得僵硬。
“不用紧张,”蒋柏烈微笑,“我只是记录下自己的感受,并不是要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心理医生是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心脏,说:“而不是用本子来记录病人的。”
世纭尴尬地笑起来,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我建议你把那件烦人的外套脱了,衣架在那里,”他头也不抬地记录着,“否则不能达到整个人放松的效果。”
她点了点头,起身脱下外套挂起来,然后半躺在皮椅上,她的视线前方是米白色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