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小声说:“我要上厕所,所以在这里等着。”
正巧列车员走了过来,掏出钥匙把厕所门打开。袁宁没有看眼镜男,仗着身体矮小从眼镜男身边挤过去,钻进厕所里关上门。
眼镜男闻到刚才从厕所里散出来的异味,眉头皱得更紧,转身回了车厢。他不怕袁宁跑,火车正开着,袁宁下不了车,而且一个六岁小孩人生地不熟的,能跑到哪儿去?
袁宁也不想跑。他躲进厕所里,只是暂时不愿见到眼镜男。
他拉出挂在颈上的红绳子,在红绳子末端戏着个两指宽的玉佩,玉佩雕着鱼戏泉眼图。
这是他外祖母传给他母亲。
以前父母总有忙不完的事,经常留他一个人在学校宿舍里,母亲就把这玉佩用红绳子穿起来挂到他颈上,当是她陪着他。现在母亲不在了,又离了家乡,往后也只有这玉佩还陪在他身边了。
袁宁用力吸着鼻子,眼泪却还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哭得伤心,没发现玉佩泛起了淡淡光晕,只紧紧地捏着它不放。
直至玉佩上的鱼鳍刺破了他的手指,袁宁才觉得疼。袁宁低头瞧去,却见那玉佩染了血,整个玉佩居然渐渐变红了,再定睛一看,玉佩倏然从他掌中消失了!
真的不见了!
袁宁从来不曾听说过这样的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缓过神来再看那空荡荡的红绳,袁宁更伤心了。他正茫然无措着,就听外头传来其他乘客的交谈声:“怎么还不出来?”“对啊,急死人了。”“这是要在里面呆多久啊!”
显然都有些不耐烦了。
袁宁手一抖,把红绳子从脖子上取下来,小心地放进口袋里。玉佩已经消失,他只剩这跟绳子了,等到那边后他就缠到二婶给的银行卡上藏好,可不能再丢了。
袁宁打开厕所门,怯生生地看向外面的人。其他人见他这么小,火气也消了,让开一条道让他回车厢。袁宁一间一间卧铺找过去,走到第六间,才见到在那看报纸的眼镜男。
桌上已摆上了新鲜的水果和牛奶,见袁宁脸上有些迷惑,眼镜男说:“早上的不新鲜了。南广站换了新的,早上那些都分给别人吃了。”
早上才买的,怎么就不新鲜了?袁宁没有说话,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上,仍是没去动那水果,只躺上床盖住被子,背对着眼镜男,睁大眼睛看着雪白的车壁。床铺对成人来说有点小,对六岁孩子来说却很大,他躺着躺着就蜷起了身体,把自己缩成一团。
火车晃晃荡荡驶远,袁宁渐渐有了睡意。他的手下意识抓在胸前,想去抓母亲留下的玉佩,抓紧衣襟后才想起它已经不见了,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是难过还是害怕。一阵困意袭来,袁宁头抵着枕头,合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宁感觉有东西在啃咬自己的手指,低下头仔细看去,却见一尾鱼儿咬住自己手指。那鱼儿鱼鳍凛凛,鱼鳞鲜亮,那双鱼眼极有灵气,瞧着好似在那里见过。它嘴中没牙齿,只吮着他指头不放。
袁宁吓了一跳。
火车上怎么会有鱼?他抬头一看,发现四周已不是狭窄的卧铺,眼前敞亮一片。那鱼儿尾巴一甩,一处灵泉出现在地面,清冽的泉水潺潺涌出。鱼儿往泉中一跳,在泉眼周围嬉戏游动,好不活泼。袁宁想起来了,这不正是母亲留给他的玉佩吗?玉佩还在,还道他的梦中来了!
袁宁跪坐到灵泉边,伸手去探那清亮的泉水。鱼儿发现了他的动作,又游了过来,吮起袁宁的手指来。随着鱼儿的吸吮,袁宁指头上那丝刺痛消失了,那小小的伤口也消失了。
袁宁还小,遇到这样的事只觉得奇妙,甚至还有些感动。他觉得这鱼儿是母亲叫来陪他的,心里不再难过,高兴地说:“谢谢你,小鱼!”
鱼儿好像听懂了,尾巴甩了甩,又游到那灵泉里去。
袁宁趴在泉边看着。
突然,他发现泉水中出现了丝丝黑浊,那黑浊正往鱼儿那边绕去,似乎要将鱼儿吞进里面!
袁宁吓了一跳,忙叫唤:“小心!”
袁宁猛地睁开眼。
灵泉不见了,鱼儿不见了,袁宁的心却还高高地悬着。要是那黑色的东西把鱼儿给吞了,鱼儿会不会有危险?一定有危险吧!一定是因为有危险,鱼儿才会到他的梦里来。
袁宁坐了起来,抬起手看看自己被刺伤的指头,发现上面果然已经没了伤口。那梦是真的!
他要怎么才能帮到鱼儿?
袁宁看了眼桌上的水果和牛奶。是鱼儿帮他治了伤,鱼儿要他好好的。现在他还太小,也不知会到什么地方去,所以鱼儿才不说它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得健健康康,快些长大,要不然鱼儿再来找他他还是帮不上忙。
袁宁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起来。
眼镜男放下报纸,看向袁宁。
袁宁乖乖巧巧地喝完牛奶,又吃了个桔子,穿好鞋子把牛奶盒和桔子皮都拿去扔掉,才坐回床上。他看着坐在对面的眼镜男,开口问:“叔叔,能和我说说是谁要收养我吗?”
眼镜男看着他,没说话。
袁宁没气馁:“我总要知道该怎么叫人。”
眼镜男只给他两个字:“姓章。”
袁宁不知该怎么往下问。
眼镜男想到袁宁蜷在床上的可怜模样,到底还是心软了,多说了两句:“你到了那边,上面会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大哥章修严像章先生,话很少,一向不爱理人,不是针对谁;二姐章秀灵像薛女士,脾气软和,对谁都很好;三哥章修文和你一样,是被薛女士收养的,聪明可爱,很讨人喜欢。章先生公平,薛女士和善,只要你不惹麻烦,不会有人为难你。”
袁宁把眼镜男的话都牢牢记住了,心里有点不安。本以为那家人是没有孩子才要收养他,没想到已经有了三个孩子——那为什么还要收养他呢?袁宁有心要多问几句,却见眼镜男又拿起报纸看了起来,显然不想再和他说话。
袁宁只能把话都咽了回去。
再怎么忐忑,该来的还是要来。一日一夜过去,第二日的八九点,太阳刚升起不久,列车就开始报站,说是终点站到了。袁宁把桌上剩下的水果都收到袋里带上,跟在眼镜男身后下车。
眼镜男看了眼袁宁,有心让他把水果扔了,最终却没开口。过了出站口,眼镜男就看到有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冷着脸举着牌子,上头写着“接袁宁”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而少年旁边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女,穿着白底红线格子裙、套着红色呢子外套,很是可爱。
这不是那位的一儿一女又是谁?
眼镜男牵起袁宁的手走过去。
少年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看见眼镜男伸手去牵袁宁眼底却掠过一丝惊讶。他父亲这助理向来有点洁癖,与人握了手背后都得擦手的,居然会主动牵那小孩?少年的目光落到旁边的袁宁身上。
真矮。
少年收起牌子。
少女已经跑上去,说道:“呀!你就是宁宁吗?我七点就过来啦!”她抓住袁宁的手,觉得袁宁的手软软的,握着特别舒服,高兴地夸道,“宁宁你比照片上更可爱!妈妈本来是要亲自来的,但妈妈入春后身体不好,大哥就带着我过来接你了。宁宁你冷不冷?饿不饿?”
袁宁明白了,这是“对谁都很好”的章秀灵。
旁边那一直没说话的肯定是“一向不理人”的章修严。
袁宁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喊出“大哥”和“姐姐”。
章修严看了他一眼,发话:“走吧。”


第4章 新家庭
袁宁被章秀灵牵着手往前走,有点不自在。
到了车上,眼镜男坐前排,袁宁则被章修严和章秀灵。
袁宁更不自在了。
其实比起热情的章秀灵,他更愿意靠到章修严旁边——因为章修严不说话,自然也不需要他说话。
章秀灵的热络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他也不爱说话。
章修严看了眼满脸无措的袁宁,觉得这新弟弟好像有点蠢,嘴巴也不甜,不会讨人喜欢。为什么韩助理会愿意牵他的手?
章修严自然不知道,袁宁一路上的表现已经征服了有洁癖的韩助理。
即使是大院里的孩子,也有不少是成天一把鼻涕一把泪,弄得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更别提瓜子皮果皮乱扔、吃饭吃得满桌满地都是这些小小的坏习惯了。
根据韩助理的观察,袁宁吃饭斯文秀气,说话小心谨慎,起床后自发地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桌上的垃圾全都收拾到垃圾桶,一点都不需要他操心——甚至比他都做得更好一些。
是以他不介意主动牵袁宁走一小段路。
章修严可不知道这些,他盯着袁宁直看,想从袁宁身上看出点与众不同的地方来。然而他左看右看,都只看到个局促不安的普通少年,唯有那张脸粉扑扑、水嫩嫩的,像极了章秀灵喜欢的洋娃娃。
章修严看向一脸兴奋的章秀灵。这丫头这么高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章修严打断章秀灵喋喋不休的问话:“安静。”
长兄的威严不容小觑,章修严一开口,章秀灵马上闭了嘴。
车里静了下来。
章修严明显看到袁宁松了口气,这小表情很隐蔽,章秀灵是发现不了的。章修严淡淡地扫了眼章秀灵,不容置疑地发出禁言指令:“他坐了一天的车,让他休息。”
章秀灵乖乖点头。她小声对袁宁说:“坐这么久的车一定很累!你快睡,我的肩膀给你靠!”
章修严点名:“章秀灵。”
章秀灵噤声。
袁宁觉得有点对不起章秀灵,但又喜欢安静地呆着,嘴皮动了几次,终究还是没说出“我不想睡”之类的话。他想了想,悄悄往章修严那边挪了挪,闭起眼睛佯做睡觉。
要是不小心睡着了,靠到一个女孩子肩膀上好像有点不礼貌。袁宁暗暗想着。
章修严注意到袁宁不显眼的举动,有点意外。
就连章秀灵这个亲妹妹都很怕他,这小鬼居然敢往他这边挪过来?章修严悄然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这张遗传自父亲的脸威慑力变小了?
这小鬼好像总能让他惊讶。
章修严严肃地看着旁边那颗小脑袋。
父亲工作忙,母亲身体差,管教弟弟妹妹自然是他的事。这小鬼不怕他可不行,以后指不定不服他管,还带上章秀灵和章修文造反。
他得找机会让这小鬼知道不听他话的后果。
不过这小鬼今天刚到,以后再说吧。
章修严观察着袁宁那颗开始一点一点的脑袋,知道袁宁是“弄假成真”,真的快睡着了。他开口对司机说:“开慢点。”
韩助理有点意外。他从后视镜看去,只见章修严抬手让袁宁靠到自己肩膀上,章秀灵则一脸羡慕地在一边看着。
当然,章秀灵绝对不是羡慕袁宁可以靠着章修严睡觉。
打死她她都不想离章修严那么近!
韩助理很震惊。
原来章修严喜欢这种闷葫芦类型的?
原本半小时的路程足足开了一小时。
到了章家别墅前,袁宁才被叫醒。袁宁睡眼惺忪,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还是模模糊糊的。等看清那张近在咫尺、棱角分明的脸,他脸色涨得通红:“对、对不起!”他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自己嘴角,确定上面没有口水才舒了口气。
要是把口水流到别人身上,就真的太糟糕了。
他不想给人添麻烦。
他想在“新家”好好过,快些长大,可以去见二婶和袁波,也可以帮上鱼儿的忙。
瞧见章修严的衣服被自己靠得皱巴巴,袁宁不由局促地伸出手想把它抚平。他脑袋垂得老低,不敢看章修严的表情,害怕章修严会嫌弃自己。可他在章修严肩膀上枕了半天,哪能用手把皱起来的衣服压平?
袁宁急了,抬起头望向章修严,有点结巴地说:“我、我…对不起。”
章修严皱起眉地看着他。
袁宁忙又垂下脑袋:“我、我不是故意的。”
章修严说:“下车。”
章秀灵把呆愣在原地的袁宁从另一边拉下车,压低声音夸道:“宁宁你真勇敢!居然敢碰大哥!”
袁宁耳根更红:“不能碰吗?”
章秀灵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章修严:“他不爱别人近他身,有次修文偷偷从背后绕过去想蒙住他眼睛,被他直接摔到地上去,修文疼了好久!”她心有余悸,言之凿凿地对袁宁说,“还好刚才是在车上,要不然你就被摔出去了!”
袁宁看向章修严的目光顿时变了。
章秀灵压低了声音,章修严却还是把她的话都尽收耳底。章修严没有开口纠正章秀灵夸张的说法,反而由着章秀灵继续危言耸听地给袁宁讲讲他教训人的手段——毕竟让章秀灵添油加醋地这么一说,有利于在袁宁面前树立他作为兄长的权威。
走到主屋,章修严在袁宁心里俨然已经变成“章·大魔王·修严”,从每根头发丝到每根脚趾头都充满着令人敬畏的威慑力。袁宁满心忐忑,很害怕自己接下来没办法让章修严满意。
那个连眼镜男都夸聪明可爱讨人喜欢、没有出现章秀灵却句句不离的“难兄难弟”章修文,章修严似乎也能挑出无数错处来。像他这样什么都不会的,章修严一定更不喜欢吧?
袁宁正沮丧着,又瞄见了一旁的眼镜男。
在这陌生的地方,他竟觉得眼镜男最亲切。想到眼镜男说章修严“不是针对谁”,袁宁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如果章修严教训他,那一定是他做得不够好,所以章修严教训他的时候他会好好听着、好好改正。
袁宁刚下定决心,就被一个妇人张手抱住,香喷喷的味道扑鼻而来,闻着像是蛋糕的甜味。他愣愣地被人抱着,感觉自己被压到那软乎乎的胸脯上,顿时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
更要命的是,章秀灵特别爱凑热闹。她高兴地张手把袁宁搂在中间:“我也要抱!”
袁宁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时两只手伸到袁宁腋下,一把将袁宁提溜起来,成功拯救了从两个母爱泛滥的女性捂在怀里的袁宁。
袁宁感激地回头看去,结果竟对上章修严那双冷峻的眼。
袁宁已经到嘴边的感谢顿时被吓了回去。
章修严却对他母亲蒋女士和他妹妹进行严厉批评:“你们吓到他了。”
章秀灵同情地看向被章修严提在半空的袁宁。
比起被她们抱抱,显然是被大哥这样拎着更可怕啊!
有章修严控场,一家人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期间蒋女士和章秀灵一直蠢蠢欲动,想对袁宁进行亲亲抱抱捏捏脸等拉近感情的举动,可惜都被章修严冷厉的眼刀一一格挡。蒋女士只能看着袁宁小口小口地吃自己做的蛋糕,弥补一下不能尽情亲近家庭新成员的遗憾。章秀灵则自告奋勇地去给袁宁榨果汁,用袁宁从火车上带下来的桔子。
家中的主人章先生一直没出现,不过袁宁看见眼镜男上了楼,在一处房间前敲门,很可能就是去见章先生。袁宁低着头再吃了一口造型可爱的蛋糕,等抬眼见蒋女士殷殷地望着自己,他突然就想到了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
母亲也是这么温柔的。
母亲虽然不会做蛋糕,但在家时总会给他做好吃的菜。父亲和母亲都不动筷子,只在一旁看着他。他叫他们也吃,他们却说吃过了。后来他才明白,其实他们不是吃过了,而是没钱买三人份的菜,所以只看着他吃。
二婶也一样,把他也当自己的孩子,每次都看着他们三个人吃得香,却说自己喜欢菜汁拌饭。
像蛋糕这么贵的东西,他们以前连看都不敢看,怕把自己看馋了,赖在面包店前走不动路。有次袁波说,等他长大了就去面包店当学徒,做个大蛋糕大家一起吃。说着他还手舞足蹈,比了个大到夸张的形状,惹得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袁波说话就是那样的,永远眉飞色舞,听着就叫人高兴。
袁宁拿着叉子的手微微停顿,鼻子酸酸涩涩的,却又不敢哭出来。
蒋女士有些无措。
若是袁宁哭了出来,她倒是可以顺势好好安慰,可袁宁还没哭呢!那强忍着哭意的模样儿让蒋女士心都疼化了,若是她的小儿子还活着,是不是也这么小心翼翼地呆在别人家里?
蒋女士又是心酸又是难过,求助般看了章修严一眼。
章修严像是没看到她的求助目光似的,不为所动地消灭自己面前的蛋糕。
蒋女士急了:“哥哥!”
袁宁听到这声“哥哥”后猛然回神,慌乱地抬头看向章修严。
章修严也抬起头看向袁宁。
眼睛彻底红了。
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章修严打量完毕,施施然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给袁宁更大的惊吓:“跟我上楼,去见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今天新来一弟弟,必须要让他感受一下我的基础技能。
系统提示:章修严对袁宁施展技能【兄长的威严】…
宁宁:…_(:з」∠)_


第5章 大学生
袁宁眼睫低垂着,只能看见章修严长长的双腿。他感觉得出来,薛女士喜欢他,章秀灵也喜欢他。但眼镜男是章先生派去的,去火车站接他的人则是章修严,他能不能留在这里,应该是这两个人决定的。
袁宁悄悄抬头,望向章修严笔直的背脊,不自觉地把小小的腰板也挺直了,迈着小短腿紧跟在章修严身后。
走到书房前,章修严停步敲门,里面传来一把沉肃的男声:“进来。”
袁宁走在章修严身边,悄悄抬头看向书桌那边。书桌上堆满文件,却垒得整整齐齐,看着十分整洁。眼镜男正襟危坐地坐在一边,合上了手中的资料,抬眼看向他们。很显然,书房里的话题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早已谈起了别的正事。
家中不畏惧章先生的孩子只有章修严。章修严看了眼袁宁,对章先生说:“父亲,这就是袁宁,今天刚到。”
章先生点头:“刚才韩助理说过了。”他望向有些畏怯的袁宁,“以后听你大哥的话。”
袁宁小声答应:“好。”
章先生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太软弱的小孩,尤其是男孩子。他淡淡地说:“关于名字,你自己选。第一,还是叫袁宁,不用改;第二,改成章修宁,和修严、修文一样排修字辈。”
要是有人在旁边提点,肯定会让袁宁选第二个,这样能更快地被其他人接受,也可以正式成为章家人。
但没人提点袁宁。
眼镜男嘴皮倒是张了张,但他最终还是没开口。他已经当了一路的恶人,这时候何必来充好人?
袁宁听到章先生的话后心脏怦怦直跳。他的姓氏是父亲留给他的,名字则是母亲起的,虽然只有简单的一个“宁”字,但满含母亲对他的期望。如果可以一直用这个名字,他自然是不愿改的。
袁宁眼睛微微地亮了起来:“真的可以不改吗?”
章先生说:“可以。”
袁宁说:“那、那我不改。”
章先生颔首。他吩咐眼镜男:“回头你去把收养手续办一下。”
章修严皱着眉头,审视的目光落在袁宁身上,与章先生相像的脸庞明显写着“不满意”三个字。
他有预感,这小鬼一定会经常给他惹麻烦。
这小鬼太蠢了。
章修文来的时候章先生也这么问,章修文多聪明,一口就答应按修字辈来。这小鬼不愿改,以后他对别人说“这是我弟弟”的时候,免不了要向人解释一番。想到那得浪费多少时间,章修严看向袁宁的眼神就更不满了。
袁宁本就一直注意着章修严,发现章修严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心扑通扑通直跳。他想张口问自己是不是选得不对,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章修严,眼底写满畏怯和疑惑。
章修严说:“叫父亲。”
父亲?袁宁觉得这称呼怪怪的。在家也要这么正式吗?但不用他马上喊章先生爸爸,他反而暗暗松了口气,乖乖喊道:“父亲。”
章先生点头,转向章修严:“修严,带你五弟去看房。”章家排位不分男女,章修严第一,章秀灵第二,章修文第三,与家人走散、从此失去音讯的章修鸣第四,轮到袁宁自然是第五了。
这,算是过关了吗?
袁宁呆立原地。
章修严见袁宁反应不过来,伸手抓住袁宁的手,直接拉着袁宁往外走。
软乎乎、汗淋淋的,而且才那么小一点。
章修严捏了捏手里抓着的小手掌,眉头皱得更紧。
蠢,瘦。
反应慢,胆子小。
紧张起来说话还结巴。
——这小鬼果然是个小麻烦。
章修严领着袁宁在二楼绕了半圈,来到自己房间旁边。这当然不是薛女士为袁宁准备的那间,在把袁宁判定为“小麻烦”之后,章修严就决定把袁宁放在眼皮底下盯着。
章修严打开房间门,把袁宁领了进去,说:“以后你住这里,要是不喜欢里面的东西就叫阿姨进来收掉换新的。”他站在桌边,抬手敲敲桌沿,“我的房间就在旁边,有不懂的事你就过来找我,不要自己自作主张。明白了吗?”
袁宁乖乖说:“明白了。”
章修严这才满意。他叫来家里的帮佣沈姨:“这是沈姨,有什么需要就找她。”说完他转向沈姨,“麻烦沈姨把妈妈准备的东西拿到这间房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