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企图挣扎,却无法动弹分毫,赛布尔就这样轻易将他制服了。一想到身后的马利克和卡达尔正看着自己落败下风的模样,羞耻悔恨深深刺痛了阿泰尔的内心。他的咽喉被赛布尔的手紧紧扼住,他发现自己正在大口喘气,同时圣殿骑士把脸凑到了他面前,他前额的动脉艰难地跳动着。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牵扯进什么事里了,刺客。这次我饶了你,只是想让你回去给你的导师报个信儿:圣地已不再属于他和他那些手下。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逃吧。留下来你们全都得死。”
语塞的阿泰尔又恼又懊,眼神也淡去了光泽,他死撑着最后一丝意识。赛布尔仅是像摆弄新生儿一样随手一挥,便将他抛向大殿的后墙。阿泰尔撞穿了古老的石板,摔进了另一边的门厅,他躺在地上懵了一会儿。大殿内,横梁和巨柱被毁坏的声音不绝于耳。抬头仰望,神殿的入口已经被堵住了。
这一边,叫喊声又传过来。赛布尔低声吼道:“骑士们,拿起武器!杀了这些刺客!”没时间犹豫了,阿泰尔挣扎着站起来,猛冲向瓦砾,试图寻找出口。耻辱和无助灼烧着他的内心。他听到马利克和卡达尔的声音,那嘶喊声直到他们死去才戛然而止。最后,他不得不垂头离开了神殿,回到马西亚夫,将消息带给他的导师。
那是他失败的消息。他,伟大的阿泰尔,给自己和肩负的使命带来了屈辱。
等阿泰尔最终从神殿中心走出来,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眼前的耶路撒冷仿佛到处充满了生机,可阿泰尔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第五章
经过五天的长途跋涉,阿泰尔回到了马西亚夫。这段返程的日子给了他充裕的时间为自己的过失反省。他带着异常沉重的心情来到城门,在守卫允许后,走向马厩。
在这里,疲惫的身躯和紧绷的肌肉总算可以得到放松。他把马交给马倌,然后去井边喝了口水。先是小口啜饮,接着便大口喝起来,最后索性将全身都打湿,然后将脸上的泥土拭去。尽管如此,这趟跋涉的泥泞与艰辛依然无法从他心头挥去。沉重的长袍垂在身后,色泽也暗淡了不少。他多希望能在马西亚夫波光粼粼的河水中把自己清洗干净,然后在崖壁上找个角落躲进去。此时此刻,孤独是他唯一的渴求。
穿过村庄外围,阿泰尔向上凝望。越过马厩和熙熙攘攘的集市,穿过蜿蜒的小径,刺客驻地的壁垒便跃然于眼前。刺客组织就在那里生活、训练,那里的万物皆在阿尔莫林的掌控之中。阿尔莫林的住所位于驻地中心那片拜占庭风格的塔楼里。经常有人看见他在塔楼的窗旁向外凝望,仿佛沉思着什么。阿泰尔不禁觉得,或许此刻他正向下眺望着村庄。周围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阳光依旧灿烂,村庄依旧繁华。一切都和十天前,阿泰尔和马利克与卡达尔一起前往耶路撒冷时一样。他本想自己能如胜利的英雄般凯旋。
可现实却是梦想破灭——纵使在最糟的料想中也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从未预料到自己会失败,但是……
集市里人群熙熙攘攘,走在路上的时候,一名刺客朝他打了声招呼。阿泰尔强打精神,抬头立起肩膀,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还像那个伟大的刚离开马西亚夫时的刺客,而不是一个空手而归的蠢蛋。
原来是劳夫。见到他,阿泰尔的心又沉了沉。当然,如果心真能下沉的话,毕竟他对这点表示深刻怀疑。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回来之后,会向他致意的人一定是劳夫,对方一直把自己当作神一样崇拜。这个年轻人一边在这等他,一边靠墙边的喷泉打发时间。看样子似乎等了很久。果然如他想的一般,劳夫激动得跳起来,睁大双眼,目光中带着殷切的期盼,丝毫没有察觉那片萦绕在阿泰尔周身的失败的阴霾。
“阿泰尔,您回来了。”他像个快乐的孩子般看着他,语调也是那样的轻松愉快。
阿泰尔慢慢点了点头。就在劳夫身后,一个正在水边盥洗的商人向旁边捧花瓶的少女挥了挥手。对方将饰有羚角的瓶子轻放在低墙下的泉眼旁,高兴地上前与其攀谈起来。聊到开心的地方,女人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阿泰尔嫉妒他们,两人都是。
“见到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劳夫继续说道,“我想您这次也必定凯旋?”
然而,刺客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依旧自顾自地望着泉水边。阿泰尔忽然发现自己不敢面对劳夫的眼睛。“导师在塔楼上吗?”他凝望着别处,许久才开口问道。
“在,在,”劳夫眯起眼睛,好像注意到今天的阿泰尔似乎有些异常,“他和往常一样,扎身在书本里。毫无疑问他在等你归来。”
“谢了,兄弟。”
离开劳夫和水边闲聊的村民,阿泰尔继续朝前走。经过马厩、干草车和长凳,走到头的时候,沾满尘土的小路已然出现在他眼前。干燥的道路微微向上倾斜,两旁的干草早被太阳晒焦。这条正是通往驻地的路。
阿泰尔的心情从未如此阴郁。穿过空地的时候,他不得不紧握双拳,可驻地入口的守卫却纷纷向他致意。他们手握宝剑,眼中充满了期待。
等走到外堡前的巨型拱门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令刺客的心又再次沉了下去:阿巴斯。
阿巴斯站在火炬下,火光微微驱散了拱门下的阴影。他依靠着又黑又硬的岩石,头露在外面,双臂交叠在胸前,腰间挂着剑。阿泰尔停下脚步,同一瞬间,两人在来来往往的村民中注视着彼此。过去难以忘却的仇恨再次在这两名刺客心间萌生。他们曾称彼此为兄弟,可惜那早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阿巴斯浅浅一笑,讥讽道:“啊,他可算回来了。”他的视线径直穿过阿泰尔的肩膀,“其他人呢?你走前面是想第一个邀功吗?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荣誉。”
阿泰尔没吭声。
“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为了进一步激怒对方,阿巴斯又开口道,脸上还带着青春期少年独有的狡诈。
“你是没别的事可做了吗?”阿泰尔冷冷问。
“我带了导师的命令,他正在图书馆等你,”说着,阿巴斯动身为阿泰尔领路,“你最好动作快点儿。不过毋庸置疑,你一定急着想去吻他的脚了。”
“再多说一句”,阿泰尔冷声道,“我就把刀插进你的喉咙。”
阿巴斯也不示弱,说:“以后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兄弟’。”
阿泰尔不再言语,径直从他身旁走过,火药味儿极重的两个人擦肩而过,没再找彼此的麻烦。等走进庭院,穿过训练场,刺客总算来到通道口,准备前往阿尔莫林所在的塔楼。见到他来,门口的守卫纷纷低下头,献上自己对一位刺客大师应有的尊敬。不过阿泰尔心里清楚,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要这件事一传出去——他们的尊敬将成为回忆。
但是在此之前,他将不得不把这个不幸的消息报告给阿尔莫林。踏上通往塔楼的台阶,阿泰尔来到导师的房间。屋内很温暖,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远处巨大的窗台前,尘土在灯柱下飞舞不停。他的导师正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他的导师,他这辈子比任何人都崇敬的人。
如今,却让他无颜面对。
墙角处,导师的信鸽在笼子里“咕咕”叫着。笼子周围堆满了阿尔莫林的书、手稿以及几千年来刺客们总结的学术文献。还有一些别的陈物也放在架子上,上面积满了灰尘。导师奢华的长袍垂到地上,长发披盖住肩膀,此时此刻,他正如往常一样,沉浸在思绪的海洋里。
“吾师。”阿泰尔低着头,打破了眼前沉重的宁静。
阿尔莫林默默转过身,走向下面堆满了卷轴的案台。他的眼睛凝视着阿泰尔,眼神锐利坚韧。他的嘴唇隐匿在灰白色胡须之下,看不出任何情感。最终,导师示意他的弟子道:“来,说说你的任务,我相信你一定找回了圣殿的宝藏……”
阿泰尔感到前额的汗水似乎流到了脸颊:“出了些状况,吾师。罗伯特·德·赛布尔并不是单独一人。”
阿尔莫林挥手否定了他的辩解:“任务什么时候会按我们预想的来?正是适应环境的能力造就了我们。”
“这次,光适应已经不行了。”
阿尔莫林将阿泰尔的话咀嚼片刻,接着从案台后走出来。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严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下,阿泰尔不得不将那句话说出口:“我失败了。”
“宝藏呢?”
“丢了。”
顷刻间,屋内风云骤变,空气紧张得仿佛随时都要崩裂一般。阿尔莫林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问:“罗伯特呢?”
“逃了。”
这句话如同压在黑暗中的巨石,让人难以喘息。
阿尔莫林又朝阿泰尔走近一步。看得出来,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愤怒,他正竭力克制着自己的音调,但那滔天的怒火依旧充斥了整个房间。“我派你——我最得力的部下,去完成这个比先前所有事情都重要的任务,你却空手而回,带来的只有抱歉和借口?”
“我——”
“不要再说了,”导师冷声道,“一个字都别再说了。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现在我必须再找人来——”
“我发誓我会再去找到他,我会……”说话的同时,阿泰尔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已经很难再找到赛布尔。因为这次的结果,不同于以往。
阿尔莫林四下扫了扫,仿佛这才记起阿泰尔离开马西亚夫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伙伴。
“马利克和卡达尔呢?”他问。
汗水再次流下来,阿泰尔回道:“死了。”
“没有,”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没死。”
阿尔莫林和阿泰尔同时转过身,看到了那个“幽灵”。


第六章
马利克站在导师房间的门口,动作踉跄,满身是伤,到处是血,疲惫不堪,曾经雪白的长袍也浸出了血斑。他的左臂无力地悬在身旁,凝结在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变干,看样子伤得尤其严重。
他走进房间,肩膀微沉,脚步也有些蹒跚。虽然肉体遭受了伤痛,马利克的精神却呈现截然相反的状态:愤怒与仇恨在他的眼中灼烧——那直冲向阿泰尔的仇恨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另一方根本无力去回避。
“至少,我还活着。”马利克死盯着阿泰尔,愤恨地说到。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他深吸几口气,两人这才发现,他就连牙齿间也都是血迹。
“你弟弟呢?”阿尔莫林问。
马利克摇摇头:“死了。”
他伤心地垂下眼角,出神地望着石地板,突然又像被怒火点燃一般,瞳孔收缩,猛地抬起头,颤抖地举起一只手,指着阿泰尔:“都是因为你!”
“罗伯特把我抛出了房间。”眼下,这个理由听起来是那么的牵强,即使阿泰尔也这么觉得,“回去的路断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都是因为你没有听从我的警告。”马利克喊道,他的声音已经嘶哑,“本来所有这一切都可以避免,我的弟弟……我的弟弟也可以活着。你的傲慢自大几乎断送了这次我们的胜利。”
“几乎?”阿尔莫林小心问道。
马利克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为了针对阿泰尔一般,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接着,他示意一名刺客走上前,那人手捧的镀金盘子中放着一个盒子。
“我拿到了你最宠爱的弟子都没能找到的东西。”马利克的声音疲惫而虚弱,但那些都无法阻止这一刻他赢了阿泰尔的事实。
当那名刺客将托盘放到案台上的时候,阿泰尔突然意识到属于他的世界已经远去了。盒子上不仅刻满了奇怪的符号,还有一点,它有光环。想必装在里面的东西,一定就是宝藏。肯定是的,是阿泰尔未能找到的宝藏。
阿尔莫林瞪大双眼,喜悦的光芒在眉宇间闪烁。他的嘴唇微张,激动得甚至露出了舌头。阿泰尔看着这盒子,猜想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导师目眩神迷。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塔楼外到处是尖叫和脚步声。不会有错,是敌方兵器发出的声响。
“这么看来,我带来的好像不止有宝藏。”马利克话音未落,一名传令兵已冲进房间,顾不得礼仪大喊到:“导师,我们遭受袭击了!罗伯特·德·赛布尔带人包围了马西亚夫的村落!”
阿尔莫林这才回过神,转而进入了对付赛布尔的状态:“他是想打一仗吗?很好,我不会拒绝他的。去,通知其他人,堡垒的守卫必须做好准备:一,不要自作聪明,二,不要随意犯低级错误。”
接着,他又将注意力放回阿泰尔。阿尔莫林目光如炬:“至于你,阿泰尔,我们稍后再说。现在,马上去保护村民,打败那些入侵者,把他们驱逐出我们的家园。”
“一定。”允诺的同时,阿泰尔不禁为这次突发事件所带来转机感到释然。不知怎的,相较于不得不在此忍受这种羞辱,村庄遭到袭击竟然更合他的心意。他已在耶路撒冷颜面尽失,现在好歹算是有了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弓身穿过导师房间后面的平台,踏上石板地,飞身从高塔上跃下。跑过训练场,穿过大门的时候,阿泰尔忽然想,如果现在战死沙场,是不是就能从耻辱中解脱了呢?那样一来,他算是死得其所?算是英勇就义?足以抵消他的罪责了吧?
刺客拔出剑。下方的战斗声越发激烈,从这里阿泰尔可以清楚地看到驻地旁边的山脚下刺客们正在与圣殿骑士殊死搏斗。远处山丘上的村落也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攻击,满山遍野都是人的尸体。
接着他也遭到了攻击,一名圣殿骑士正嘶吼着朝他冲过来。阿泰尔微微转动身体,将一切交给常年磨练出的战斗本能反应。他挥动宝刀迎上骑士的进攻。对方便以凌厉的攻势迅速发动强而有力的招式。骑士的阔剑砸向阿泰尔的刀锋,顷刻间,火光飞溅,乒乓作响。阿泰尔稳住刀身,双腿分立,双脚扎住地面。他的身体呈现出完美的线条,圣殿骑士的攻击根本奈何他不得。刺客挥刀扫开冲向他的利刃,利用对方武器的重量反制服他。圣殿骑士的双臂瞬间失去力量,同一瞬间,阿泰尔一个跃步上前将刀锋刺入敌人的腹中。
这会儿,圣殿骑士已经失去了自信,他原本以为可以像杀死那些村民一样,简单轻易就能结束刺客的性命。他错了,腹部的利刃使他咳出了血,随着阿泰尔猛地将刀抽出,痛苦与惊骇占据了骑士瞪大的双眼。他缓缓倒了下去,肠子从伤口流到了地上。
此时的阿泰尔正带着怨恨进行战斗。他不断用利刃发泄着内心的挫败,仿佛只有敌人的血才能洗脱他的罪责。又一名圣殿骑士和阿泰尔战在一起,这人还算聪明,在阿泰尔挡回他的攻击时还知道试图抵抗。可惜,即使将动作从攻击立即改为防御,一切依旧是徒劳无功。无论他如何竭尽全力抵抗,结果都不会改变。了解到自己所面对的现实,防御中的骑士已然呜咽着,渴望死亡的到来。
阿泰尔自然不会令其失望。他佯装进攻,却在近身的前一秒拧身错步,将刀刃穿过那名骑士的喉咙。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不等对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张的伤口已将鲜血喷溅到他的军服上。现在,军服已如他胸口的十字一般鲜艳殷红。失去生命的圣殿骑士身子一沉,轰然倒地。紧接着,另一个士兵也冲向阿泰尔,他手中的宝剑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阿泰尔身形微侧,敏捷地将手中的利刃深深埋进了对方的背部。顷刻间,那人猛地绷紧身体,然而此时利刃已从他的胸甲上穿出。阿泰尔抽出宝刀,将他放倒在地。对方倒下时张大了嘴巴,却一声也发不出。
转眼的工夫,又有两名士兵同时发动进攻。或许他们是打算通过人数优势压制住阿泰尔,可这两人却忽视了他的愤怒。此时的阿泰尔,早已不像平常,是在冷酷无情地战斗。现在的他正在用胸中的怒火燃烧自己。这种不顾一切将生死置之度外愤怒的战士,才是最危险的。
注意到周围不断增加的村民的尸体,他的怒火愈发不可控制,剑风愈发猛烈。那些可怜的人死在圣殿骑士剑下,而这些该死的骑士也将在他的刀下丧命。又有两名濒死的士兵在泥泞中挣扎抽搐着,可圣殿骑士的数量却丝毫不见减少。他们不断出现在阿泰尔面前,村民和刺客也接连冲上坡道。阿泰尔注意到阿巴斯正在指挥无辜的百姓躲到驻地中避难。
“加紧进攻那座异教徒的堡垒。”一名圣殿骑士大吼着跑上山丘,朝阿泰尔冲过去,还在路上挥剑袭击了一个正在逃跑的女人,“让我们和刺客一决——”
话未说完,阿泰尔已将刀锋猛地刺入那名骑士的咽喉。那人最后只能用“咯咯”的声音来结束自己的话与生命。
越来越多的圣殿骑士出现在逃离的村民与刺客之后。阿泰尔犹豫地站在坡道上,思索着眼前这一刻是不是正需要有人来承担最后责任的时候。如果可以为保护他的人民战死,他便能彻底从耻辱的牢笼中解脱。
但那不是现在。他心里清楚,无谓的牺牲并不光荣。于是阿泰尔也加入向堡垒撤退的队伍,跟其他人一起来到紧闭的大门前。驻门回首,远处只有人与人厮杀的画面。马西亚夫的美丽早已被村民、士兵和刺客们血肉模糊的尸体破坏殆尽。
他低头看看自己,圣殿骑士的血溅满长袍,可他依旧安然无恙。
“阿泰尔!”一个尖锐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劳夫大喊道,“过来。”
突然间,莫名的疲倦涌上他的心头:“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给我们的‘客人’一个‘惊喜’。照我做的去做,你马上就会看到结果……”劳夫指着他们上方的防御墙说道。阿泰尔将刀收回鞘中,跟他一起沿着梯子爬上塔楼的最高点。几位刺客首领已经集结在那里,阿尔莫林也在其中。他透过人群注视着自己的导师,然而后者却根本没注意到他,只是紧闭着嘴唇。这时,劳夫朝三个高耸入云的木质平台之一示意,让阿泰尔站在上面。阿泰尔深吸一口气,迈上平台,小心地走到边缘。
现在,阿泰尔站上了马西亚夫的最高点,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山谷。疾风在他身边掠过,长袍在他身后飞舞。他看见翱翔于天际的群鸟集体俯冲向南方温暖的气流。虽然这个高度令他有些头晕目眩,但眼前的壮美的风景仍使得阿泰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苍山环抱原野,河水熠熠生辉。当然目之所及的还有尸体,那些已经成了坡道上的污点。
还有圣殿骑士。
入侵的军队积聚在瞭望塔前的山地上,不断朝驻地大门挺进。为首的罗伯特·德·赛布尔上前一步,抬头看向刺客们所在的壁垒,找到阿尔莫林所在的位置。
“异教徒!”他大喊道,“交出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
提到宝藏,阿泰尔的思绪立刻飘到了先前见过的盒子。它静静地躺在阿尔莫林的案台上,看起来闪闪发光……
“你无权索回它,罗伯特。”导师的回答铿锵有力,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在我不得不消灭你更多的部下之前,识相的话,就马上离开这里。”
“你在玩火。”赛布尔说。
“我向你保证,这绝不是在开玩笑。”
“成全你!”骑士应声回道。
老实说,阿泰尔一点也听不惯赛布尔的口音。不出众人所料,赛布尔转身对一个随从责令到:“带人质。”
说着,他们从队伍中拖出一名刺客。这个可怜的家伙被绑个严严实实,嘴也被塞住了。士兵粗暴地将他拖拽到队伍前方,他却只能痛苦地挣扎。刺客沉闷的嘶喊声直传到阿泰尔所在的平台。
没有任何仪式典礼,赛布尔单单朝身边的士兵点了点头,那人便猛地扯动刺客的头发,迫使他露出自己的咽喉,然后用剑贯穿了那里。扑通一声,尸体倒向草地。
刺客们屏息看着,没有一点声音。
赛布尔上前走到尸体旁边,一脚踩住死者的后背,得意地将双臂往胸前一插,自以为是个英勇的斗士。看到这个画面,刺客间顿时发出一阵厌恶的咕哝声。接着,赛布尔对阿尔莫林高声喊道:“你的村落已化作废墟,你们的储备也即将耗尽,你的驻地还能撑多久?等到水井干涸,食物吃光,你的手下还能那么身手敏捷,与人对抗了吗?”不难听出,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自制的得意。
然而阿尔莫林的回答却很平静:“我的人不怕死,罗伯特。他们视死如归,并以此为荣。”
“很好”,赛布尔说,“一会儿,你将看到这里遍地都是他们的尸体。”
其实,塞布尔的话没有错,圣殿骑士完全可以做到彻底包围马西亚夫,让里面的人得不到一丁点补给。等到刺客们变得不堪一击,夺取这里将会易如反掌。在此之前,他们还能撑多久?两周?一个月?现在阿泰尔只希望不管阿尔莫林筹备的计划是什么,那都能打破眼前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