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片刻,司礼太监过来向元潜禀告,说是实在不能再等了元潜把元嘉拽起来,又把安乐公主请过来,安乐公主刚刚被德玄打了,这会儿也哭得正凶,再加上元平,四人一起去见德玄
德玄还跟原来一个姿势,抱着景后,在她耳边絮絮说个不停四周太监宫女都战战兢兢一口重气都不敢喘
安乐公主一看到母亲的遗体,已经泪如雨下,她一哭,元嘉也开始哭,只是他刚才哭得猛了,这会儿喉咙里声音大,眼泪都干了元潜整个人伏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道:“父皇,父皇这样,母后走不安心啊…”
德玄听到母后二字,缓缓转过面来看下面跪着的几个孩子,目光一落在元平身上,德玄浑身一震,大步跨到元平面前,狠命直踢元平心口,一脚就把元平踹翻,倒在地上蜷成一团
德玄发了疯,他只想把这个人踹成一团肉泥,一脚…两脚…
周围人都吓得呆若木鸡尤其是元嘉他以为自己见过德玄暴怒的样子,他小时候在德玄跟前玩,德玄一边抱着他,一边跟大臣拍桌子,把折子扔到大臣脸上,吓得那些大臣屁滚尿流,他觉得很好玩直到今天他才看到什么是真正的雷霆之怒所有人,不敢动,不能动,只要一动,就会被雷电劈死,被怒火烧死,被帝王随口一道命令绞得粉身碎骨…
元平用一只手臂护着心肺,一只手臂护着头他隐约觉得好象很早之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一直在心惊胆战地等待着这一天…
就在什么声音都要消失的时候,殴打忽然停止了元平模糊听到一个声音,一个长久以来,他最喜欢的声音
元潜扑上去,抱住了德玄的脚:“父皇…不要再打了…”
然后元平晕了过去,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5章
景后出殡之后元平就被赶出了京城德玄把他踢到陕西去守祖陵李家出身佃户,祖上哪里有什么陵,不过是在荒山上掘坟头太祖皇帝打了天下之后,把老家附近的一座山头像模像样地圈了起来,修了一座陵,盖了一座庙,又叫文人做几篇文章,刻几块碑,从此成了祥瑞之地
祥瑞归祥瑞,照样是穷得响叮当的地方,渐渐倒成了发配宗室里不肖子孙的好去处开朝至今不过九十多年,死在那里的李姓宗亲已经有十几个了
元平这一走,也没在京中引起多大响动宫里对外面说是平王守灵期间行为不端,引得德玄震怒,是以见放本来就是不掌一点实权的王爷,没有人关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一晚知道内情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缄默不提
元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件事跟景后谢世相比,仿佛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更何况,京城中有更值得关心的人和事
景后头七一过,元潜就病了那天德玄狂暴之下,连上前阻拦的元潜也狠命踢打,周围人一看情形不对——德玄打死一个平时就不喜欢的养子没什么,要是把太子打坏了,可要出大事了…于是众人一拥而上,哭的哭,拦的拦,才让德玄停下来元潜挨了好几下,仍是强撑着,不让太医看诊,只说无事,此后又一直忙着景后丧事,直到头七那天祭祀完毕,回到端本宫就一头栽下,吓得周围人都青了脸
幸好元潜年轻,大病也抗得住,在床上卧了两天已好了许多这日太医切过脉后,道:“只要在将养四五日便可全好”又嘱咐了些事宜
这些天都是贺千秋在照顾他,听得太医的话才松了口气,一松了口气,眼睛也红了,鼻子也酸了,忍不住拿帕子擦起眼睛来
元潜瞧她确实是吓坏了,心里也软了一下,道:“辛苦你了”
千秋嗔道:“臣妾没什么辛苦的魏家姐姐怀着孩子才辛苦呢”
元潜想到她入宫已经一年多,也长开了不少,又见她含羞娇嗔的模样颇是可爱,便道:“等我全好了,便让你跟香河一般辛苦,你到时候可别不乐意”贺千秋红了脸,只觉得心中喜悦,伏在元潜耳边喃喃低语,两人一番调情都有些气喘吁吁
贺千秋又道:“臣妾兄长听说殿下病了,就一直想来探病,但又怕扰着殿下…”
元潜道:“不妨碍,你去跟如嘉说一声,明日就叫你哥哥来,顺便你们兄妹也好见见面”
次日贺明兰就来了,他听说千秋说太子已经好了许多,一见之下只觉得元潜仍是病容憔悴,不由心痛,便道:“殿下万金之躯,本不应去替平王阻挡的”他从千秋那里听得真相之后就十分耿耿于怀,终是忍不住在元潜面前说了出来
元潜道:“此事不必再提”
又道:“今日找你来却是另外有事你为母后写的祭文,皇上看了很是触动,十分欣赏”
贺明兰脸红了,他在那祭文中极尽吹捧之能事,用了多少浮夸之辞,自己都记不清了,只觉写得又长又假,没想到竟对德玄胃口,此刻只有连连说些谦辞
元潜又道:“皇上想编造一本书,里面要有母后生平,杂话逸事,还要收名家祭文,我点你来做主编修,如何?”
贺明兰大吃一惊,问道:“那前朝史书不用臣来主持了?”
元潜安抚道:“你先紧这边史书那边有张钱二位主编暂时也还应付得过来”
贺明兰回去之后立刻着手编书,紧赶慢赶赶了五个多月,硬是赶了一部六十万字的书出来呈上去之后,德玄果然喜欢得不得了,当即就把贺明兰擢升成了前朝史的总编修贺明兰虽然高兴,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个总编修是怎么得来的,就觉得有些不舒爽,但一想到官场上谁没做过膈应事,也就释然了
如此过了两年,日子一长,德玄也渐渐不再开口闭口都是景后了朝臣与元潜也渐渐放松,都因景后刚去时候,德玄太过反常,如此渐渐淡忘也是好事
这一日,元潜因有紧急公务,晚膳时候去了一趟乾清宫
德玄身边的全福公公一见元潜大吃一惊,忙招呼端茶,道:“殿下还是先回去吧,皇上这会儿不方便”
元潜还是头一次被赶,又见全福跟几个大太监都在外面候着,便问:“你们全在这里,皇上那里都是谁在服侍?”
全福支吾一番,说了几个名字元潜一听,都是管侍寝的太监他心中一紧,德玄召人侍寝无可非议,除非侍寝的人见不得光
全福已经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扑通就给元潜跪下,道:“殿下还是快走吧!别再问了!”
他越是如此,元潜越是不安当夜就抓了全福说的一个太监过来问话
这个小太监起初死活都不肯说,只说要是说出去,德玄肯定会杀了他
元潜面无表情如嘉一脚踹在他心口上,道:“人头猪脑的东西,不说现在就把你埋到花园里,看这宫里谁会知道死了一个人!”
元潜慢慢踱到小太监面前,道:“可是安乐公主?”
小太监浑身一震,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不是公主殿下!”
元潜道:“真不是?”
小太监只觉得一股冰寒之气压迫下来,不由就张了嘴道:“是…三皇子…”
第二日,元潜就去了元嘉府上
元潜也不让别人通报,一路走到元嘉寝房大白天的窗户紧闭,屏风高张,帷幕重重,遮得一丝光都不见,屋中点着蜡烛,燃着香炉,香味极浓,元潜不得不拿手帕掩了下口鼻,看向府上的管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总管尴尬道:“殿下有些伤风…小人这就去请殿下更衣,请太子殿下先在外面喝茶…”
元潜只说:“你们都出去”
他绕过屏风,拉开床帏,就看到元嘉正睡得沉沉的
元嘉本来肤色就白,此刻看上去更是没有一点血色他五官真是像足了景后,元潜坐在那里仔细端详着他,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元潜伸手轻轻覆在元嘉额头上元嘉猛地睁开眼睛,满面惊骇,看清楚是谁之后,才舒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喃喃道:“大哥怎么来了…”
元潜沉声道:“我听说你病了,过来瞧瞧”
元嘉这时候全醒了,拿帕子擦了擦冷汗,勉力支撑着身体冷笑道:“没想到殿下日理万机居然还有工夫来探臣弟这点小病,臣弟不胜惶恐”元潜来看他,他又盼又怕之中又有点怨,忍不住就言不由衷起来
说完也不看元潜,一头倒在床上
元潜盯着他看了片刻,坐到床头,将他搂在怀中,轻声唤他:“幼嘉…”
幼嘉是元嘉的乳名,他已经多年没这么被叫过了,猛然一听,元嘉只觉得肺腑都被捏紧了,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死死抱着元潜不松手,一边哭一边说:“我害怕,大哥,我害怕…”
元潜只觉得他实在可怜,轻抚他的后背,道:“幼嘉,慢慢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元嘉听得如此温柔抚慰,心中更是难受,一时哭得喘不过气来,在元潜怀里蜷成一团
元潜什么也不再说,只等他停了下来,才道:“幼嘉,到底怎么回事”
元嘉已经哭干了,两眼无神地看着床帏,轻声道:“我真想杀了他”他慢慢转过目光,看着元潜的眼睛,道:“大哥,你一定已经知晓了吧…要不然怎么会突然过来”
元潜反问:“知晓什么?”
元嘉气到口中发苦,猛地推开元潜,道:“你…你…”话还没说就吐起来,却只能呕出些清水元潜不愿喊人进来,拿手帕替他细细擦干净,缓缓道:“你的处境,我直到昨天才晓得一些你若真是想我帮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说完这番话,元潜把手帕扔在地下,扶元嘉躺好,站起身来,道:“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养病”
元嘉伸手拽住他的衣摆,含泪道:“大哥,你要眼睁睁看我死么?我…什么都说”
元潜复又坐下,听元嘉把德玄是从何时开始,又怎么逼迫自己都一一说了出来,甚至让元潜看了私处,确实伤得极重
元嘉说完之后,问:“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元潜道:“你不要心急,一切听我安排”
过了半个月,元潜的侧妃魏氏又生下一个男婴,元潜办了酒席宴请魏效春,席中元潜笑道:“我跟你们家借一样东西,就是不知道效春肯不肯借”魏效春喝得正高兴,回答得豪气十足:“我魏家没有不能给殿下的东西!”
元潜道:“我要借魏老将军的虎符”


第6章
魏效春回去的时候一身酒气,穿过园子的时候就着养睡莲的大缸用凉水泼了一把脸,就冲到魏老爷子的房里去了
魏老爷子正躺在藤椅上摆弄望远镜,猛然瞧见孙子满面肃杀,手一哆嗦,问:“怎么去太子那里一趟就丢了魂了一样?”
魏效春硬邦邦道:“太子跟我借魏家的虎符我已经答应了”
魏老爷子捻了捻胡须,道:“要变天了啊”
魏效春扑通一声就跪在魏老爷子面前,道:“我本不该如此卤莽此事若败,魏家百年基业则毁于一旦;此事若成,魏家也少不得被骂作乱犯上只是我已誓与太子共荣辱同生死,便是刀山火海也要追随!”
魏老爷子叹了口气,拍拍孙子的肩膀说:“魏家草莽出身,老祖宗为了一朝一夕也敢做那要杀头的勾当…如今,此事若成,又可保魏家至少二十年荣华;此事若败,不过赔上几颗项上人头,如此划算,当然要放胆子去做”
魏效春被老爷子几句话一激,满身血性都迸出来了,大声应道:“是!”
每年夏天德玄都会去京外的一所别宫消暑,这个时候元潜都会留在宫中监国这一年也不例外
德玄六月初九离京,三皇子元嘉随行六月十八的子夜,忽然雷电大作,行宫突发火灾,德玄受惊六月十八日下半夜,火势未灭,魏效春将军携虎符与太子手迹前来换防护驾,禁军统领胡灿坚持等天明火熄之后再行换防,被魏效春一刀斩于座下
等德玄察觉情形不对时候,已被软禁在行宫中魏效春与元嘉各领一军将行宫围个密密匝匝德玄指挥身边死士突围,皆不能逃脱
天亮的时候,元嘉端着一杯酒走到德玄屋中
德玄忽然笑了起来,元嘉不去看他
德玄说:“杀了我,换他做皇帝,也没有什么不好他本来就是最像我的儿子,最像我,就像你最像你母亲一样…”
元嘉猛然拔剑刺穿德玄的胸口,德玄鲜血喷流,倒地之后仍兀自喃喃:“真像…真像…”元嘉发了疯,在他身上又死命戳了几个窟窿
魏效春听得里面动静不对,闯进来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抱住元嘉道:“殿下!殿下!人已经死了!”元嘉浑身虚脱,瘫倒在地魏效春只去查看德玄尸体,心里犯了愁,弄成这个样子,到底不太好看,转念又想,罢了,反正大逆不道的事情做都做了
当下取了纸笔,写了个“捷”字,盖上自己的私印,命人速送进宫
第二日就传了消息说德玄在别宫火灾中受了重伤,又过一日就发了国丧,德玄已重伤不治死在别宫
太子理所当然成为皇帝,定号衡光
元嘉一从行宫回来,便即刻同魏效春一起进宫复命
两人一见新帝,俱是一愣
不过几天工夫已是翻天覆地,面前人从前做太子时候看着是温和中带威严,如今却是威严中带温和,气势截然不同
魏效春忙行礼道:“末将见过皇上!”
元嘉已红了眼睛,怯怯唤了一声:“皇上”
衡光凝视元嘉片刻,拉了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元嘉便温顺得像小猫似的,依偎在衡光身边,安安静静听衡光跟魏效春说话
魏效春将大致情形说了一遍,总体都与衡光原来设计不差,除了最后元嘉动手见了血——衡光是要魏效春鸩杀的被元嘉那么一闹,尸体弄得十分不堪,又是夏季时分,只有用大块冰块镇着才勉强撑到运回宫中
衡光听完之后道:“难为你了”
魏效春忙道:“为皇上效命,末将万死不辞!”他心里着实纳闷,他从前从不对太子喊这些大空话,只觉得矫情,怎么太子一变成皇帝自己一张口就顺溜溜地说出来了不由得在心中直骂自己孬
衡光道:“别说这些虚话你的忠心朕全晓得”
魏效春心境这才渐渐平复下来,总算找回了点原来的感觉衡光又嘱咐几句,魏效春便退了出去
只剩下兄弟俩,衡光对元嘉道:“长公主这两日一直要见朕,朕都推脱要等你回来再说你说要不要把事情都告诉她?”
元嘉含泪摇摇头:“我不愿意大姐知道”
衡光抚着他的肩道:“也好知道得太多也是白伤心”见元嘉面容憔悴,神色悲绝,衡光又道:“等过了这阵子,朕带你去围猎,出宫去散散心…”又将元嘉喜欢的事物一一说了哄他开心,元嘉渐渐也不好意思起来,道:“皇上还把臣弟当小孩子哄呢”
衡光笑道:“这会儿样子才好看些…”说话间见如喜在那里探头探脑的,便扬声道:“如嘉!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急事进来说”
如喜一溜烟小跑进来,道:“回皇上话,并无急事,只是贺大学士一直要见皇上,这会儿还在外面候着,死活不肯走”
衡光问:“他不去哭丧跑这里来见朕做什么”
“这个,贺大人说…要问个清楚”如嘉回答得诚惶诚恐
衡光轻哼一声,道:“你去叫他多跪一会儿”
元嘉问:“是贺明兰?”
衡光道:“如今除了他还有哪个贺大人”元嘉奇道:“如今他妹妹就是皇后了,他有什么可不满的”
衡光道:“贺明兰这个人…说他迂吧,瞧着也颇能想得通的样子,说他知变通吧,总还欠点灵光”元嘉一笑:“那可不就是个傻子么”
兄弟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衡光见元嘉也疲了,便让他先回去休息了元嘉走了,他也不叫贺明兰进来,只管批了折子,又叫了宫中几个太监首领过来训话直到日头偏西,如嘉又来禀报,说贺明兰已经被太阳晒得撑不住晕过去了
衡光这才慢悠悠道:“抬到廊下弄醒了再让他进来”
贺明兰昏头涨脑趴在地下,眼前也瞧不清楚,只觉得衡光一身缟素之中,露出明黄衣边,确确实实是已君临天下的模样
他心里早乱成一团,开口便问:“皇上,皇上可是做了逆天之事?”
德玄死得太过蹊跷,更蹊跷的是魏效春在德玄死前两天赶到行宫换防种种行迹都着实可疑
朝中也有议论,但无人站出来质疑一来太子执政已久,朝中大半都是太子的人,如今太子登基,对大家都有好处二来,谁知道站出来质疑会被如何处置,德玄当年上位可是杀得满城血雨腥风,谁也不想再来这么一遭
贺明兰却第一个跑出来质问衡光,只是因为他到底被衡光叫过几日老师,不愿相信衡光真的干出禽兽之事
衡光一听贺明兰发难,只和蔼道:“玉沉,朕不晓得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贺明兰心中只想痛哭一场,伏着头死命咬着自己拳头,咬得鲜血直流他对这个口气十分熟悉,当年太子其实也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勤学,偶尔也会偷懒,逃了功课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镇定口吻:“老师,我不晓得你布置了这样功课”
贺明兰一边啜泣一边勉强道:“殿下…殿下…乃天命所归,何必做这种违背人伦之事!”他直到此时,仍是称衡光为殿下
衡光只微微一笑,道:“虽曰天命,岂非人事”
贺明兰只觉得心头一痛,晕了过去
贺明兰中了暑热,又气怒交加,就这样直挺挺倒在宫中,衡光叫人把他送回去,又派了太医去给他诊治
周围人都等着看好戏,谁知接下来两日却全无动静,贺明兰在家养病,衡光也没去找他麻烦众人于是越发不敢动,不知道这一片沉寂之后会有什么大动作
贺明兰在家养病也不安生
外面来打探消息的暂且不提,光是族中家人一个一个轮番到他面前哭求,就让他心烦不已人人都劝他不要与皇帝作对,贺家如今维持下来已是不易,何苦自毁
贺明兰何尝不懂,只是他到底是儒生,十分讲究伦理二字他的父亲贺鸿当年十分欣赏太子,曾对他说:“太子他日必是百年难遇之明君,直追圣宗,堪比太祖,最难能可贵在承天命继正统”太祖圣宗虽是明君,但一个草莽揭竿,一个以摄政之身窃国,写于史书上终是不漂亮
贺明兰也是如此想法——元潜是嫡出长子,自幼就被立为储君,又深得德玄信赖,更兼青帝托生之说天下皆知,这样的太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下去就行了只要等下去,定是史书上毫无瑕疵的明君
贺明兰当日一时激动,跑去质问,在家养了两日之后,心中也迷茫起来,问出个结果又能怎样难道元潜向他低头认错,就可当这事情没做过么,再者那人如今已是帝王,这才是最无法改变的事实…一时又想到元潜那句“虽是天命,岂非人事”,更是心中刺痛
他正这番左右思量的时候,贺千秋从宫中派人来探望了如今贺千秋已是皇后,还怀着头一胎孩子,这也使贺家动向分外引人注目
贺皇后派来的是身边的银姬,银姬带了许多补品不提,只请众人都退了,说有话要跟贺明兰私下说
银姬瞧着贺明兰气色仍是不好,叹了口气,向他福了一礼,道:“大人,娘娘命我原话一个字不差说给大人听,少不得得罪了”
言毕,银姬转过面去,不对着贺明兰的脸道,道:“兄长谋划我婚姻之时,不就开始盼着这一日了么,太子成了皇上,愚妹则是皇后,如今兄长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兄长可为我考量过,我在宫中要被多少人看着,兄长的一言一行是整个贺家的态度,兄长与皇上为敌人就是贺家与皇上为敌,兄长到底要置我于何地若想逼死我们母子当初又何必处心积虑将我嫁给皇上”
银姬语调平缓,但贺明兰已经不难想出贺千秋说这番话时候的口吻,只觉得脸上被人扇过一般
银姬轻声道:“贺大人有什么话要带给娘娘?”
贺明兰只觉得头晕目眩,颓然坐在桌边银姬见他半天不言语,只好告辞
银姬刚走,贺明兰就听到屏风后面啪的一声响动,他心中一凛,问:“谁?”
一个瘦小的身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原来是自己才九岁的大儿子,贺明兰舒了一口气:“小鹤儿,过来,到爹这里来”说着就抱起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小鹤儿见父亲面色青白,不由就问:“爹爹,小姑姑为什么那么生气?她骂得真凶”贺千秋未出阁的时候,常常带着他玩,因此在他印象中小姑姑始终温柔可亲
贺明兰苦笑,他原指望儿子没听明白,却忘了九岁的孩子已经懂不少事情了,他轻轻抚摸着小鹤儿的头发,说:“没事小姑姑她有了娃娃,自然脾气大一点…”
第二日贺明兰就不再养病,回文华殿做事了
众人正纳闷这一君一臣难道在做哑戏,怎么什么响动都没有的时候,衡光就扔了一个大响动——点了贺明兰入内阁为相
内阁丞相设五位,一位总理丞相,其他四位丞相地位均等
德玄后期时候,内阁只有三个丞相,一是因为太子可代行丞相之事,二来德玄生性多猜疑,不喜太多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