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紧紧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满脸泪痕,即便如此林思涛还是很震惊——他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贺显是英挺,这个人就是漂亮。眉毛和鼻子的线条,像是古典油画画师的手笔,再配上白皙的肤色,林思涛不敢想象他睁开眼睛的样子。
贺显再没抬头看一眼林思涛,他半跪在沙发边,只是盯着躺在沙发上的漂亮朋友;林思涛不由自主就屏住呼吸。
室内一时间静得可怕。
贺显抬起手,抚了抚来客的头发,手指擦过他不断涌出泪水。
“宋优…”他低声唤他的名字。
宋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缓缓睁开眼睛。被泪水洗过的眸子,黑而透亮。他抓住贺显的手,猛然起身攀住贺显的肩膀,吻住贺显的嘴唇。
这是一个如胶似漆的长吻。林思涛悄悄退进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没有人看到他。

第6章 再见

客厅里有喁喁说话声,似乎低回亲密。
林思涛趴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听到外面有走动声,收拾东西的声音,最后是关门声。外面一片安静。贺显和宋优都离开了。
贺显与宋优一前一后下了楼。宋优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刚刚又哭到闭气,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贺显一言不发,带他穿过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
他打开车门,宋优乖乖上了车。
“贺显,”他一开口仍带着哽咽,“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这件事的。”
贺显发动了车子:“你住在哪个酒店?我送你回去。”
宋优望向车窗外,他知道自己美,知道自己生气哭泣依然美,也知道自己什么角度最美。他以此为武器,再加些小小手段,对付贺显无往不胜。
“我饿了!”他突然赌气说。
贺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他:“想吃什么?”
宋优心中稍定。
他只能期许贺显在感情上依然舍不得他。他现在唯一的把握就是打感情牌。他和贺显在一起快五年,对他的性格很清楚——贺显理智上认定的事,不会回头;但感情的事,是最难用理智判断的,很难说断就断。
他们在一家粤菜店停下来。已经过了深夜十一点,快要打烊时候,店中食客寥寥。年轻的服务员在后台轻声说笑。
宋优吃着海鲜粥,贺显出去打了个电话。
打电话只是借口,贺显并不想坐在那里对着宋优。过去深夜时候在小餐馆的夜宵,都是温馨回忆,现在想起来就更叫人难以忍受。
一刻钟之后贺显才回来,宋优那碗粥只挖了几口,他愣愣地坐在那里,神色恍惚。
“不要浪费粮食。”贺显说。和宋优在一起的时候,他没少吃宋优的剩饭。
宋优轻声说:“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贺显沉默了片刻,说:“不行。”
他看了一眼宋优:“你在电视台不是刚入职了?”
宋优脸上一红,没有吭声。
贺显盯着他,他才轻声细语说:“入职已经忙完了,都定下来了。反正…事已至此,我们不如向前看。我不想失去你,离开你我真的受不了。”
贺显对他彻底失望。
“你不能对什么都耍小聪明,吃完甲方吃乙方。你答应我妈的话,你要做到——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贺显这样丝毫不留情面,直白赤裸,宋优第一次领受。
之前贺显的母亲周琴找到宋优,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要他和贺显分手。宋优留在北京,就是拼了命想进电视台正式出镜,送上门的机会,叫他眼睁睁错过,他实在肉疼。
他原以为贺显和母亲关系不亲密,这件事顶多闹一阵子,他能控制住,没想到贺显知道之后,直接要求分手,态度坚决。
直到此刻宋优才清醒过来,明白了,一切都完了。他之前想着的“不会有事的”“贺显不会真下决心和我分手的”,都是自欺欺人。
他终于有了分手的感觉,却哭不出来了。
从餐厅出来,贺显要开车送他。宋优只是站在路边,既然已经无法挽救,他也不必再低声下气地哀求贺显了,这戏早结束早好。
“不用送我了,我打车回去。”他与贺显距离三步远。已经不是情人的距离。
“其实我常常想,你真的爱过我吗?”他侧着头,看向贺显。
贺显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夜风猎猎,宋优半长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仍是美。贺显要花很大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走过去,不去抚摸整理他的头发。
“快回去陪你的新欢吧!”出租车来了,宋优打开车门,“不过那么小又那么丑,你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
他上车一甩门,只留下贺显一个人站在路边,目送出租车离开。夜长得好像没有尽头。
林思涛一睁眼,才发现自己保持这个姿势一整夜没动,睡得手都酸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屋子里空荡荡的,依然只有他一个人。时间还早,才六点出头,蝉已经开始叫了。
一想到今天马上就能回家,昨天夜里的事情就好像一场梦,失落已经清扫了大半。
收拾好行李,整理好房间,林思涛早早就下楼等着郑师傅。
去火车站路上,郑师傅和林思涛闲扯了一路。
郑师傅对贺显赞不绝口,又说林思涛这样被照顾,运气真不错。
林思涛听得不太明白,他之前听吴江海的口气,贺显的出身似乎很好,但他没细究过。
“哈,你不知道吧?”郑师傅说,“他家是什么人。”
林思涛老实说:“不知道。”
郑师傅说:“贺仲诚是他亲爷爷,他是贺家长子长孙。”
林思涛没再问贺仲诚是谁。再问就可笑了。他默不作声。
“吓傻啦?”郑师傅笑呵呵地问。
“…”林思涛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真是了不起的人。”
郑师傅说:“跟普通小头头一样在公司和工地上奔波,像我们这种识货的会说了不起,要不识货的,就笑他傻。”
林思涛笑了起来。
坐上火车还回味着这段时间他所见到,所听到的贺显。旅途时候最适宜胡思乱想。
一个多月后,学校开学。林思涛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对着课本,仿佛他的世界不曾天翻地覆过。
开学一周,班主任老张就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学校有位成功校友,为了回馈学校,捐款设立了奖学金,有一部分专用于资助贫困生。林思涛非常符合条件。
“嗯,周琴奖学金…”许丹念着申请资料。林思涛正在非常认真地填表。
“你把表交上去,就能有钱拿?居然有这么好的事?”许丹不太相信。
林思涛说:“可能希望我们读书的大人比你想象的多。”
许丹嗤笑一声:“别搞笑了,我老子都不想我上大学。”
但林思涛这样认真,她光在一边说着卷毛的事情也没意思。再说有钱拿总是好事,林思涛叫她看看申请条件,她看了一会儿,不由就讪讪说:“要不我也去跟老张说说,试着申请看看好了…”
林思涛没有抬头,却微笑起来。
许丹打量着他,狐疑道:“总觉得你哪里变了。出去一趟,可真好啊。”
林思涛和她说了许多打工时候的事情,唯独对贺显,他只一句话带过,没有详说。这是独属于他的秘密。
2005年9月,林思涛又乘上火车,踏上了一段更漫长的旅途,直奔北京。
他一个人背着行李,顶着烈日,走进校园。
热心的学长带他很快办好了入学手续——“林思涛,欢迎来到土建系。”
前途如此光明。

第7章 我记得你

这年冬天雪下得早,才十一月初,就冻得人离不开暖气了。
林思涛穿着藏青色羊毛大衣,裹着格子纹围巾,提着包快步走进办公大楼。
陈懿已经在等他了。
一见到林思涛,她就笑着说:“欢迎来到旗舰店。”
林思涛叫陈懿学姐,她是他大学校友,比他高两届,又是同乡,在学校时候就认识了。现在陈懿在公司做人事工作。公司整个系统庞大员工近十万,光在京就有好几个分部,陈懿一句旗舰店还挺恰当。
林思涛现在在设计院工作,今后这段时间为了一个工程会常常过来和施工方联络。
陈懿陪他一起去了办公室,给他提点了几句,又说:“这次轨道枢纽改造工程,可能会有一个副总亲自牵头。”
林思涛心中一跳:“之前不是说梁工负责吗?”
陈懿做了个表情:“谁知道呢,今天早上刚听到的消息。”
林思涛没说话了。副总有三个,未必就会是他希望的那一个。
从他初见贺显,已经过去九年了。若说他这九年的轨迹都是循着贺显,未免太不现实(而且像个跟踪狂)。可每一次决定人生方向时,都有一个淡淡的影子存在。就好像沉在深海中,从水下仰望太阳投射在水面上的美丽光斑。
向上游,再向上游。他一直这么想。
直到今天,他有机会和贺显共事。他即将从水中一跃而出。然后呢?他见到贺显时候,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谢谢。因为你我才能走到今天。”
太死板。
“你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吗?”
太矫情。
“爱你。好爱你,一直爱你。爱你爱得像个跟跟跟踪狂。”
很好,非常好。唯一的不好是根本说不出口。
在三楼和陈懿分开,约好了中午和她,还有她老公一起简单吃个饭,林思涛按了去九楼的电梯。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的空档,电梯门打开了。
林思涛抬起头。
电梯里似乎有几个人。但他一眼只看到了一个。
贺显站在那里。
短发。比他记忆中清癯。黑色毛衣,黑色西装外套和裤子,一身修长的黑。扛把狙击枪,就可以去做杀手的气场。
“去几楼?”杀手按住门问他。
林思涛闪进电梯,慌忙按了九楼。
擦过贺显身边时,他说:“早。贺总。”三个字说得喀拉喀拉的,像一卷坏掉的卡带。
贺显点点头。
林思涛能稳稳站着,没使劲蹦两下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有几次,他梦到贺显变得又老又凄苦,从这样的梦中醒来,揪心之后就会笑自己荒谬。
现在他亲眼看到了,贺显依然是那样健康,英俊,往那里一站众人的目光就会聚集在他身上。
从电梯里出来,林思涛晕头转向笑得一脸欣慰。
到中午时候和陈懿夫妇吃饭时候还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着。他们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饺子店吃饺子,点了几个简单炒菜。
陈懿的丈夫于俊昌也是工程师,刚结束另一个项目,大家都是同行,吃饭时候几个人就聊了聊老同学,同事和公司。
其间说到了贺显。自然是感叹他的出身。贺家呀!贺仲诚的孙子呀!这事情在整个公司系统都很出名。大家似乎百说不厌。
林思涛很想旁敲侧击打听更多贺显的事,但转念一想,贺显的事情,大家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估计不会轻易宣之于口。再说公司里的人际关系复杂得很,陈懿对他虽然亲切,但并不代表于俊昌就要对他推心置腹,什么都和他说。
感慨完了,他像随口八卦一样问了句:“贺总结婚了吗?”
陈懿笑着说:“没有。公司里想挑战珠穆朗玛峰的姑娘不少呢,不过一般人估计是配不上他。”
她又问林思涛:“你呢?现在有女朋友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于俊昌嘘了她一句:“小林这一表人才的用你烦?”
林思涛笑了笑,说:“你知道我的条件,在北京到现在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再奋斗两年再说吧。”
居京不易。他毕业四年,房价日涨,在北京买房吃力,不过他没有结婚的打算,似乎也就没有多大的必要。
他今年年初刚在J市给外公外婆买了一套两居室,地段好,户型好,更重要的是老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可以舒心颐养天年。他在北京租房或宿舍,一个人住只要干净,方便上班就够了。
下晚时候林思涛又遇到贺显一次,准确说是远远看到。公司的事办完了,他正在往车站赶,忽然看到马路对面的花店里,贺显走了出来。
他仍是那身黑色。华灯初上,残雪未尽,他捧着一束开得正烂的鲜花,行色匆匆。与林思涛完全相反的方向。
好像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林思涛站在刺骨寒风中,知道这不是梦,只是和梦中一样,贺显与他没有交集。
公司那边的进展却比他想象更快更好。工程的总负责人果然定下来是贺显。
两天之后技术骨干开了个碰头会。林思涛和他的老师作为设计院代表去开会。林思涛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看到贺显。开会时候贺显一句废话都没有,大致确定了个工作框架,问了几个关键的设计施工问题。会开得很快,林思涛一点走神的机会都没有。
会议结束后,贺显走过来和林思涛的老师说了几句话。
林思涛的老师周旭资历老,拿过许多奖,在行内一向口碑好。贺显过来和他打声招呼是意料中事。
林思涛站在周旭身后,正静静听着贺显和周旭说话,忽然周旭就说:“这是我的学生,这次设计他也出力不少。”
林思涛吓了一跳,知道这是老师在抬他的身价。他不由就看向贺显。
贺显也正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一秒,贺显微笑起来:“我记得你。”
林思涛脑中一片白茫茫。贺显说:“梁工和我提过。周老师团队里有个年轻学生很刻苦,周老师很喜欢,就是你吧?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林思涛一颗心这才回到原处。
贺显已经完全忘记他了。
他终于沉静下来。贺显能记得他,当然很好,那会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完全忘记了,才符合事物发展的正常规律——毕竟九年过去了,贺显这九年的经历必定比他更丰富多彩。
晚上参加会议的在公司食堂的包厢里吃晚饭,两桌工作餐。
贺显喝了两杯酒,吃到一半时,丁晟光也来凑热闹了。丁晟光向来长袖善舞,哪里有他,哪里都快活热闹。
有他在,贺显的社交压力轻许多。
饭局快结束时候,贺显出去抽烟,丁晟光和他一起,就说:“还在闷闷不乐啊?”
贺显说:“没有。”
丁晟光窥了窥他的脸色,说:“你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我还真不怎么能分出来。”
他向来主意多,转念就说:“失恋的痛苦我是不懂。不过我在找不到一号床伴的时候就会去找二号三号。感情的事嘛,就是这样,谁离了谁还过不下去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刚才席上有个年轻人不错呢。”丁晟光说。
贺显想起那个年轻人。个头不足一米八,不是很高,但胜在腿长比例好,看起来赏心悦目。像演员一样脸很小,十分秀气。皮肤白得很奇妙——没有白得反光,也没有脂粉气,只是干干净净的白,一眼看过去就正好衬出一双琥珀般的眸子。
最重要是那双眸子,看他的眼神就像索爱一般。
他说:“那是设计院的,周旭的学生。”
丁晟光就笑:“好几个年轻人,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啊?很好嘛,这就入了你的眼了,又是个才貌兼备的…要不要打个赌,你一周就能把他拿下?”
贺显掐灭了烟,看了他一眼:“一晚。”

第8章 一晚

丁晟光吓得嘴里烟差点掉下来。
即便老手如他,一晚就拿下良家子也是个巨大挑战。何况还是贺显。
再说对方什么底细也不清楚。直的?弯的?水性杨花还是三贞九烈?看上去内向文静,万一是个神经病,约炮不成反给贺显一刀,那他可死定了。丁晟光越想越可怕,不禁感觉自己这激将法有点过了。
“不是,为什么一定要一晚呢?你最好还是量力而行…”丁晟光这劝阻的话一出口,听上去更像激将法了。
贺显没喝多少,醉意只有一丝,他笑了笑。
丁晟光又心惊胆战地嘱咐:“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啊,你知道的,安全第一。”
贺显无奈,他冲丁晟光挥挥手:“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好了,不要扫兴了。”
他只是累了,想放松一下。
对待感情越认真,到最后受到的伤害越大。他已经把一辈子的认真劲都用完了。
在公司附近,贺显抓到了林思涛。
林思涛送走了周旭,正站在路边等红灯,准备坐地铁回去。最近公车用车紧张,他不想麻烦司机送过周旭之后绕大圈子,晚高峰堵在路上更浪费时间。
贺显让司机把车停在林思涛面前。
他降下车窗:“上车,我带你一段。”
年轻人目光一亮,乍惊还喜,笑意根本止不住。
贺显觉得这样也很可爱——公司里大概没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出身,年轻人能有机会和他接触开心很正常。
“小林?”
“林思涛。思考的思,涛声的涛。”
“工作几年了?”
“四年。”
“一直跟着周老师?”
“是的。”
贺显和林思涛闲聊,看看林思涛的经历背景,压根没问他家住哪里,该带他到哪里。妙的是林思涛自己居然也什么都没问。
贺显觉得有点意思。
车子开了快二十分钟,林思涛这才好像注意到不对劲,看着车窗外飞驰的风景,他有些不安。
“贺总,我…”
贺显从容解释:“有个我喜欢的酒吧,今天约了几个朋友,你也一起去吧。有个设计师,我介绍你认识。”
酒吧是他喜欢的,但当然并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设计师。
林思涛进了酒吧就明白了。只有贺显和他。
这是一家静吧,环境很好,因为是工作日,里面客人不多。贺显与他并肩坐在吧台边,不再提一句工作的事情。
他给他介绍酒。酒的口味,酒的喝法,声音平缓低沉。
林思涛觉得,贺显在撩他。
等等,冷静。他想。贺显真的是在撩他吗?
当年他还误会过贺显喜欢他呢,再误会一次他可以不用活了。
“别喝得太快。”贺显提醒他。
林思涛太紧张,才坐下来一会儿一杯酒就喝了大半。
他试探着问:“贺总,你的朋友还没来?”
贺显笑笑:“他们不来了。”
林思涛说:“你不打个电话问问吗?”
贺显真要笑出来了,他用一种“不是吧你”的眼神看着林思涛,说:“不用了。我刚刚才想起来,我记错日期了。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思涛眨眨眼睛。贺显在撩他,毫无疑问在撩他!
他埋下头,只恨酒杯不够大,塞不下脸。他静静地死机六十秒。
“…要是你觉得只有我们两个人太无聊了,那我再叫几个人过来。”贺显说。
“不要!”林思涛猛地抬起头。
贺显被逗笑了,他觉得林思涛确实挺可爱的。最近家里全是糟心事,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林思涛看着贺显微醺的样子,觉得他英俊极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告诉贺显这九年来的事情。但他不想说了,也许现在不必说,永远都不必说。好让贺显以为这一切都是偶然,是贺显先找到了他,先想要他。
他最终没有说。十点整了,驻唱唱了两首英文歌,他们听完歌。贺显提起包:“走吧。我喝多了,你送我回去。”
林思涛帮他打了车,陪他上了车。
在车上时候贺显就闭目养神,林思涛和他一起坐在后排,侧头观察他的脸色:“贺总,你不舒服吗?”
贺显没有说话,林思涛稍稍靠过去些。贺显伸手握住他的手。林思涛没有挣脱,他整个人都软了。幸好他们很快就下了车,贺显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就是这样,林思涛到下车时候已经失语了。
与当年那个工地附近的临时宿舍当然不一样。林思涛站在玄关就感到了这里到处都是生活气息——拖鞋散落,楼梯扶手上搭着围巾,贺显轻车熟路打开电器——这所公寓必然是贺显自住房,起码是自住房之一。
客厅很大,朝南方向是两个大大的漂亮的飘窗。窗台上有一只花瓶,瓶中是那天贺显抱着的鲜花。林思涛不禁微笑起来,在心中和它打了个招呼——你没有被送给别人真是太好了。
窗下全是书。电视背景墙也是,别出心裁做成一整面巨大的书墙。电视嵌在当中。
贺显从餐厅里捧了茶具过来。林思涛正站在书架前入迷地看着。书架上除了工程建筑相关,还有很多历史,艺术,小说,非虚构文学,五花八门涉猎甚广。
“贺总对社会学很感兴趣吗?”林思涛问。书架上社会学类的书非常多。
贺显没有直接回答,说:“不知不觉就存了这么多。”他叫林思涛喝茶。
“喜欢这个书墙?”贺显看林思涛的目光简直拔不过来,不由好笑。
林思涛点点头:“真是…好。”
他自己住的地方很小,没办法存很多书。
贺显柔声说:“那你一定要参观下我的书房。”他站起来,林思涛跟在他的身后。上楼时候贺显牵住林思涛的手,仿佛他是一个幼童,怕他跌倒一般,那么自然又那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