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见她已经不生气了,忍不住打趣:“你又没见过他,说不定见着了就稀罕了呢?”
月芸立刻道:“我要撕你的嘴,你怎么也作怪了?”她又仔细瞧了一眼清沅,说:“你怎么…”
清沅说:“怎么了?”
月芸摇摇头,不再说。她想说也说不清楚,从前大家说起月姝的事,说起宫中的皇后和太子,清沅听就听了,从不往心里去的样子。刚刚说起太子,清沅眼中却似乎有些不一样。
月芸以为自己看错了,即便没有看错,清沅也到了这个年纪,有些绮思也不出奇…
她又提起一件事情:“我听母亲说,这几日又有霖州老家的人来京中,我们这边最近出了这事情,过年都乱了,老太太也没心思接待。估计少不得要去你们那里住了。”
清沅点点头。虽然刚刚那场小争吵她已经忘记了——谁能把十几年前的姐妹小口角都记得,但过了几日来投奔的亲戚,她还记得。
“是不是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清沅问。她知道,应该是玉苓要来了。
月芸道:“原来你已经得了消息了?好像是有一位妹妹,听说很文雅。唉…我们老太太见了肯定要伤心。”
清沅又劝她两句,道:“你若是在家中不舒心,就来找我,去我那里住几日。”
两人又说了几句,清兰和棠婳也过来,一起说起了快要来京的那个妹妹。
话说完了,席也吃过了。西顾一众人乘车回去了。
在马车上,柳氏就问清沅:“听说桂华阁你们小姊妹拌嘴了?”
清沅笑道:“您都知道了?”
柳氏道:“丫鬟婆子都在,还不都告诉老太太了。”
清沅道:“那也不算拌嘴。就是月霞说了几句赌气话。月芸没理她。”
柳氏就没再问,只喃喃道:“孩子们都大了…心思就多了…”
她惆怅地看了一眼清沅。清沅只是靠着她,没有说话。
柳氏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出口。她本想问清沅想不想入宫,但问了又有何用?入不入宫,从来不是她说了算的。
旁家还能拿银子找门路,可顾家自己就是门路,他们拿着银子也没处使。东顾西顾,谁不把每一房的底都摸得透熟。只能看宫中那边,还有没有意愿从顾家挑选女孩儿。
清沅回到家中,先去祖母那边问了安,回了话,说了说去东顾的情形。然后一回自家院子,她立刻就跟着柳氏回到房中。
嬷嬷正带着小弟小妹过来给柳氏看。
清沅的大弟弟顾晟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在外读书。小弟顾羡六岁,至于小妹连大名还没取,大家都叫她小妹,才两岁。
清沅见到小妹就抱着不撒手,脸贴脸,亲亲她头顶软绒绒的头发。小妹挥着手:“姐!姐!糖!”
她从小就知道清沅最疼她,和清沅要糖吃。清沅抱抱她,又抱抱小弟,真是抱不过来。
柳氏看了直笑:“怎么和十年八年没见着似的?昨天不是还嫌两个小东西缠着你烦吗?”
清沅说:“昨天嫌,今天又爱,都说不准。说不定明天我又嫌他们了。”
她心中无限柔软。上辈子她虽然有心照顾小弟小妹,但她毕竟只是姐姐,不能代替父亲母亲。没了父亲母亲,小弟小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这一世,她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救下父亲。为了母亲,为了弟妹,也是为她自己,她一定要救下父亲。
过了几日,霖州那边的亲戚到了,果然是来西顾住下。内眷中的少女,正是顾玉苓。
京中的叶棠婳,许宁馨,顾清沅,再加上一个顾玉苓,人就齐全了。清沅数着日子,玉苓在西顾住下后不久,宫中就该有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提前打预防针,又怕剧透,纠结
玉苓是个重要人物,嗯。
第6章
霖州顾氏在霖州当地本就是大族,这几十年间在霖州和京城当中来来往往。既有从霖州上京的,也有从京中回老家养老的。
顾玉苓的祖父就是原居京中,后来去南边做官,因持家不善,晚年只能回霖州定居。顾玉苓幼年在霖州长大,如今她父亲顾奉德在京中谋得了一个差使,于是举家搬回了京中。在新居安顿好之前,先暂时借住在西顾。
清沅幼年时也曾随父母在霖州和附近居住过几年,因此和玉苓时常聊起小时候的事情,颇是投缘。
这一世和清沅记得的上一世一样,是父亲顾泽行陪他们一同到来的。
顾泽行正在京郊监修工程,因下雪休工,因此能提早回家过年。他在路上得了信,说霖州的远房堂兄顾奉德要来京暂住,于是在路上等了两天,与顾奉德同行,一起回了西顾。
顾泽行一回来就检查清沅的功课。他虽然没明说过,但和妻子柳氏一样,对女儿寄望很高。
这个大女儿是四个孩子中最像他的,才两岁时候就说话清脆有条理,顾泽行从那时候起就用心栽培她。
与同僚不同,他不喜应酬,宁愿在家教两个大点的孩子读书写字。为此有些同僚还笑他,对女孩儿那么费心做什么。即便要教她读书明理,请个先生已经就足够了。
对此顾泽行只是付之一笑,有些话不必与人解释,尤其是那些俗人。不错,女孩儿不能考功名,不能登朝堂,可只要看着女儿聪慧灵秀,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欣慰的乐事。他早就下了决心,将来清沅的婚配,一定不能是凡夫俗子。
因此他每次回来,都对清沅的功课检查得很仔细。
这次顾泽行一看清沅这两天练的字,不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你写的?”
清沅憋着笑,道:“是呀。”
顾泽行把她这一个月的字一张一张地看,说:“怎么这两张楷书写得格外好?”
他怎么想到清沅如今身上平白多出了十几年的功力。只觉得越看越好,每个字都筋骨均匀,毫无媚态。
见顾泽行不信,清沅就在书桌边当场又写了几个字。顾泽行这才沉默不语了。
“父亲,我是顿悟了。”清沅装了个傻。反正顾泽行也参不透这是为什么。
顾泽行又考问了几个问题,清沅都应答自如。顾泽行脸上终于渐渐露出喜色,放清沅去。
清沅却站着不动。顾泽行坐在桌边,正要展开带回来的绘纸,见她如此,便问:“怎么,有什么事?”
顾泽行被人诬告渎职是在两年之后,那时候顾泽行领了信州的官职。这时候若是和顾泽行说“爹,你不能去信州任职!”顾泽行一定以为她说疯话。
这事情清沅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她只能换了个话题,问:“爹这大半年在京中和京郊奔波,是不是太累太辛苦了?”
顾泽行听女儿关心自己,微笑道:“这算什么辛苦。你虽然书读得多,可民间的疾苦还见得少了。”
清沅道:“我只是担心下人在外面照顾不周。”
顾泽行道:“无事,跟着我的都是老人了,官署也有人伺候。”
清沅想,就是老人才可恨。顾泽行身边有一个老仆,在顾泽行下狱之后,竟盗走了书房中顾泽行的几大箱子收藏。后来她只追回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珍藏都佚失了,都是顾泽行半辈子耗费心血和积蓄收藏的字画文物。
清沅先将此事按下不提,说起从霖州来的亲戚。顾泽行提起远房堂兄顾奉德,对他评价不错,说是朴实之人,也要清沅多照顾他家的孩子。
清沅已经见过玉苓。玉苓文静,初来西顾借住似乎有些腼腆怕生。清沅记得等过两天她们就熟起来了。听了顾泽行嘱咐,自然应下。
清沅离开之后,顾泽行又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就去了柳氏房中。他们夫妻两人感情极好,见面就说不完的话。柳氏坐在镜前自己拿了小银梳一边梳头,一边道:“前些日子,我嫂子白家那边有人过来,想说清沅的事。我已经回绝了。”
顾泽行靠在床边看着她,说:“你即便不回绝,我也是不答应的。”
柳氏嗤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你心气高,瞧不上他们家。”
顾泽行只是微笑没有否认。柳氏转头看向他,试探着问:“你有没有想过,让清沅进宫的事?”
顾泽行沉默不语。
柳氏道:“等过了年开春时候,宫中说不定就会选人进去。”
其实这话她从前也和顾泽行议论过,两个人都舍不得清沅入宫。然而清沅年龄渐渐大了,柳氏看女儿一天比一天长得好,若配个庸才,总觉得可惜了…
“再说我们老太太又对顾皇后有恩…”柳氏这话刚出口,就被顾泽行打断了。
“说了多少次了,千万别提这话,说什么母亲对皇后有恩的话。”顾泽行不快。他是最不爱提不爱听这个的。
柳氏就放下梳子,气呼呼说:“睡觉!”
因家中来了客,顾清沅的祖母做东,顾家几房人都齐聚了,为顾奉德一家办了洗尘宴。
顾奉德夫妇果然如顾泽行所说,是朴实人,完全看不出大户人家的奢华。他们有两儿一女。独女就是玉苓。玉苓面容娟秀,少年不需胭脂,就是天然去雕饰之美。清沅见了她这样的,也是欢喜的。
玉苓果然与清沅熟悉了起来。清沅知道她这时候羞怯少言,只是因为她说话还带着些霖州口音,与京中闺秀不太一样。
清沅怜爱她,常常陪她说话,教她京中口音。两人不用几日就好了起来。
因玉苓与母亲住的就靠着柳氏这一房,因此玉苓只要无事,都会过来找清沅说话,她也是灵巧姑娘,短短几日口音就变了不少。
这日玉苓又过来说话,清沅拿着一本书翻着,正心浮气躁看不进去,见玉苓来了就笑道:“你来得正好。”
玉苓看桌上铺着的字,道:“姐姐这一手字,太叫人羡慕了。”
清沅道:“练得多而已。”
玉苓是拿了花样子来给清沅看,问她京中最近行不行这种花,她想绣在裙子上。
正说着话,清沅忽然侧耳道:“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玉苓听了听,道:“没有什么声音啊,是猫叫声么?”
清沅摇摇头。两人才又说了两句话,忽然就听到一声鞭炮声响。玉苓道:“是有什么喜事?”
清沅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记得这一天。她怎么会忘记呢。
不一会儿祖母身边的大丫鬟和几个婆子就匆匆来了,给清沅和玉苓行礼,道:“给两位姑娘道喜。老太太叫去她那里说话。”
玉苓一时懵住,说:“道什么喜?”清沅也只是站起来,并不说话。她没想到,再来一次,她心中还是难抑激动。
又有几个丫鬟冲进来,都是来报喜讨赏的。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宫中传话来,说是选中姑娘做公主伴读啦!”
玉苓看向清沅,微笑道:“恭喜姐姐。”旁边立刻有人笑道:“不独我们姑娘,姑娘您也被选中了呢!”
玉苓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清沅拉住她的手,说:“走吧,别让老太太等着了。她这会儿不知道要有多少话想同我们说呢。”
清沅又吩咐织云和采杏打开装钱的匣子,给大家赏钱,然后拉着玉苓去祖母那里了。
老太太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了。柳氏坐在老太太那里,眼睛哭得红红的,玉苓的母亲坐在另一侧,亦是一脸惊喜并不安。一见到清沅和玉苓入内,众人一时安静下来。然后又是一阵道喜和叮嘱。
老太太似乎是被吵得累了,说到后面神色也倦了,最后只反复说:“你们两个,进了宫,一定要守规矩,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众人看她累了,劝她躺下歇歇,这才散开了。
到了午后,叶家那边也派人送了信,说是叶家的七姑娘叶棠婳也被选中了,今日忙乱不能过来叙话,改日一定来。
顾家这边也是忙成一团。顾泽行本来在外面访友,得了消息立刻赶回来,去老太太那里说了半天话,又安抚柳氏许久。
晚间时候摆了宴席,清沅和玉苓一下子与众人被隔开一样,她们走到哪里都是贺喜声。清沅房中的丫鬟也是说笑个不停。
到了夜深时候,玉苓才回自己房中。丫鬟为她穿上大氅,她忽而转过头,向清沅说:“姐姐,我总觉得这像场美梦一样…心里不踏实。”
清沅温柔道:“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醒了就踏实了。”
玉苓的脸色看起来仍是有些受惊模样,她看着清沅,清沅也看着她,说:“好妹妹…”
清沅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手指能碰到她柔软的肌肤。清沅一瞬间想起许多。叶太妃说过玉苓的命也不好。因为嫁了良人,却死于难产。
叶太妃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玉苓的良人,也没能长久。玉苓嫁的,正是燕王。入宫之后不久,玉苓就与燕王两情相悦,之后皇帝将玉苓指给了燕王。
就在清沅嫁入国公府的那一年,玉苓死于难产。之后燕王没有再娶,京中说起来,都说燕王深情,王妃福薄。
“姐姐…”此刻玉苓还不知道自己入宫之后会遇到所爱,只是担忧。
清沅向她说:“别怕,我们会互相照应。”
她说得沉稳笃定。
第7章
接下来几日,顾家,叶家,还有许家等几家女孩儿被选入宫的,府上都是一片忙碌,正好又临近过年,从腊月到正月,三天两头几乎小聚宴请不断。
西顾这边因有清沅,还有借住的玉苓,两个姑娘都被选入,更是热闹异常。亲朋好友纷纷上门道喜。
入宫伴随公主,做公主伴读,本身就是莫大的荣耀。留在宫中做女官也好,将来出宫嫁人也好,完全不用愁婚配,青年才俊或是世家公子闭着眼睛随便挑。
更何况这次的情形又不同,几位皇子都到了订婚的年纪。皇后点头,宫中精心挑选的少女,若是在宫中侍奉,得了皇后的欢心,那嫁入皇家也未可知。
大家都这么想着,柳氏也这么想,但明面上总不好说出来。诗书之家,讲究矜持,来道贺的亲眷谁要是暗示到了嫁皇子做太子妃的意思,柳氏总是自谦,只说清沅能入宫长长见识,养养气度就是她的造化了。
清沅舅妈白氏也来了,她向来喜欢清沅,之前还想过说给自己家的侄子。如今清沅进了宫也只能作罢了。
白氏在柳氏面前说话没遮拦,只说清沅命好福气大,入了宫一定招皇后喜欢。柳氏忙截了白氏的话。清沅只是笑嘻嘻听着,回头又给舅妈白氏行了礼道谢。
东顾那边也来了人来道喜。
月芸和月霞都来了。自从知道入选宫中的是清沅,而不是月芸之后,月霞又对月芸亲热起来。大家一起聚在清沅那里茶会,把叶棠婳也请来了。正好院子里梅花开了,大家一起画了梅花,又剪了梅花形状的花子贴在脸上。
月芸挨着清沅坐,她冬天怕生痰,不敢吃干果仁,清沅亲手挑两块山楂糕给她,道:“这里面用的是红糖,颜色好看些,味道也好。”
月芸笑道:“以后你进了宫,怕是没人这么用心伺候我了。”她忽而又想到之前清沅打趣她的话,说她若是进了宫,说不定就稀罕上太子了,这会儿正好拿来回敬给清沅。
“这下是你要去见他了,看看你会不会一见就稀罕?”月芸在她耳边低声说。
清沅耳朵不可遏制地发烫。她一颗心多少年没这样跳过了,月芸纤细又略有些凉的指尖捏住她的耳垂,越发使她清楚感到她的耳朵烫得多厉害。
她向月芸低声道:“我心里担不到底,若是稀罕又如何,还不如不稀罕的好。”她说的是真心话。
月芸这才收敛了玩笑神色,嘱咐她在宫中一定要小心。
叶棠婳在一旁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理我们。”她手巧,已经剪出了一个极细的重瓣梅花花子,要给清沅贴上。众人又一起笑闹一番才散了。
叶棠婳晚间时候就留宿在顾家,睡在清沅那里。两个人并排坐在床边,一边看丫鬟收拾东西,一边说话。
因清沅入宫,家中临时备了好多东西,房中所有的衣物,用具,全部都重新整理一遍。叶棠婳看着就有些伤感,她家中也是如此忙碌。
“其实好多东西都不许带进宫,又带不了那么多东西。母亲每天都在烦恼。”叶棠婳眉间有了倦意,语调也有几分伤感。入宫意味着荣华唾手可得,但付出的代价又要有多少,至少从此远离至亲。
清沅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是依依不舍。清沅入宫,她们这些贴身丫鬟都不能带进去。虽然清沅已经和柳氏仔细说了,安排好了她们的前程,但是这么些年的朝夕相伴,还是舍不得。
听到叶家姑娘的感慨,织云也忍不住红了眼睛。清沅就又安慰她几句,又将自己的许多旧衣服都分给几个丫鬟。
叶棠婳伤感一阵,躺下夜谈时候,又与清沅说起入宫的事情,尽是好奇。清沅心中默默感慨,十几年了,她都快要忘记叶棠婳这时候是多天真了。
此时的叶棠婳哪有后来挑战皇后的半分气焰。那段时间宫中都以为叶棠婳疯了,仗着有孕,霸住皇帝不放,天天要皇帝留在自己宫中。
清沅那时候去劝过她一次,劝她不要与皇后作对。她是封了妃,有身孕;可皇后毕竟已经稳坐后位多年,有太子和朝臣的支持,怎是皇后的对手。
可叶棠婳不听。她在孕中仍是美貌,甚至有一种诡异的艳丽,后来清沅回想起来,才察觉到,那是因疯狂和绝望才令人心颤的美。
听到清沅的劝说,叶棠婳只是问:“是皇后派你来的?”
清沅摇摇头:“她不知道,我偷空来你这里一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就听我的劝吧,收敛着点。”
叶棠婳冷笑一声,她的脸色雪白,眼睛黑而亮,像冰在闪,又像火在烧,她笑着说:“清沅,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从此清沅没有再踏入过玉澹宫。
不久之后清沅的父亲就出了事,清沅没了关心他人的心思。
又过一段时间叶棠婳生下了一个死婴,宫中盛传这是皇后所为——皇后不允许叶棠婳生下健康的男孩。然而这个传闻没有动摇皇后的地位,皇帝渐渐不再去安慰伤心的叶棠婳,又回到了皇后身边。叶棠婳失宠后,叶家的运势也很快到了头,玉澹宫再没了气势,只剩下凄凄切切。
似乎每个朝代,每个皇帝,都会有几个这样悲惨的妃子,她们的故事在宫中流传,用来警告那些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不要不自量力,妄想一步登天。
承平朝的这个例子就是叶棠婳。
清沅看着眼前的叶棠婳。她一会儿问,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样,一会儿问,不知道宫中每日的功课重不重,眼神清澈。
清沅这时候还不能告诉叶棠婳太多,毕竟她这会儿和叶棠婳一样,从没有进过宫,怎么能知道太多。等进了宫,她和叶棠婳还有相处的时间,还可以慢慢拉住她。
“宫里一定藏了许多古书字画…看也看不完…数不清的宝贝,看着就赏心悦目…”清沅像随口猜测一样说道,“还有来来往往的名人,大师,都为宫中效力…”
叶棠婳听着她低低的絮语,微笑着闭上眼睛睡了。
到除夕之前,清沅要带的随身用物已经整理齐全了。柳氏打听了,知道入宫之后,清沅这样的伴读,每个月宫中会发十两银子,吃穿用度不愁。但柳氏还是怕清沅钱不够使,又给清沅备了一笔银子,要她自己保管好。
正月里大家齐聚一堂。在清沅记忆里,这就是他们一家过的最后一个团圆年。她亲手给父母弟妹都绣了衣服和一些贴身用物,写了副好对联,看了焰火,还约了姐妹逛了灯节。
她好久没过这么痛快开心的年了。她做国公府夫人,每年过年要操持一大家子的事情,还要应酬,见了那些妯娌婶娘,都是问她孩子的事情。后来她领着庶子庶女见人,脸上还要笑,还要笑得自然,好像发自内心。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想,若当年父亲不被人陷害,若当年她做了太子妃,又会是怎么样一番情形。
她想天让她回来,就是要圆她这番念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我不是,我没有…
第8章
上元节过去不久,正月二十四日就是入宫的日子。
在这之前,清沅已经把家中一切她能想到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先是趁着过年的当儿处理了偷父亲财物对父亲下黑手的奸仆。清沅不好直接动父亲身边的仆人,但她知道这个人的妻子也在院子里伺候。
于是清沅就先给柳氏吹了几天的风,又要柳氏趁着给她准备行囊,整理箱子的机会,对家里的库房财物仔细清点一番。
这一检查果然查出这个婆子手脚不干净。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揩点小油,柳氏知道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若是偷了东西就容不得了。又正好赶上清沅要进宫的时候,柳氏立刻把这夫妻两个审了一遍,任他们伺候再久也不能留了。
虽然还没有彻底扫清父亲身边的危险,但拔掉一根讨厌的倒刺心里也痛快些。
清沅又给正在读书的大弟顾晟安排了新老师。清沅建议顾泽行去找李修致,让顾晟拜李修致为师。
李修致是当世才俊,学识渊深,但受祖辈的案情牵连,所以不能入朝为官,此时还郁郁不得志,但几年之后,李家的案子翻案,李修致的朋友向皇帝举荐了李修致,皇帝对李修致的著述大加赞赏。从此李修致可以说是飞黄腾达,只要待之时日,必定是文坛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