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肤白静默的外貌,贺洋的声线显得尤其低沉,“低音炮”在生活中是撩妹利器,但在演戏时并不符合原著中“魏云隐”的人物塑造。
尽管后期会有配音,但贺洋与彭少晖对戏的时候还是刻意地拔高了一些声线,仿佛有一条线条流动,尽是美感。
十七八岁的贺洋,其实骄傲正如魏云隐,灵气逼人,天资聪慧,就算整天不务正业也照样能甩同龄人一大截,更别提还有这一身的好皮囊。
而如今站在林中的年轻男子,笼罩在这片薄薄白光中,打光板将他那张俊美的脸照得宛若画中人,低眉垂首时,更显得一双黑眸如靖南的清溪,湛然又出彩,是她从未熟悉的模样。
陆可琉脑中突然想到——难怪有人会写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的诗句了。
回到国怀寺工作一天,等到住所休息的时候天都黑了,她感到身体疲惫,可是却还不想睡,大脑不知在兴奋什么,偏偏不放过她。
陆可琉回味着彭少晖今天说的那些话,从前在高三的时候便时常给他们写歌词,说是给他们…其实就是给贺洋一个人,往后再想起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大写的“迷妹”。
陆可琉自认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只有从小念书不需要大人操心这一点被身边很多朋友调侃为“学霸”,而空出来的大把时间,曾经也花在了他的身上。
陆可琉握着笔,想再做一点笔记,笔身夹在手指间轻轻转动了一会,她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本稍显陈旧的笔记本。
本子是用了很多年的,粉色的页面看上去“少女心”十足,前面几页都是胡乱涂鸦的歌词,上面还有那个人留下的批注和修改。
“虽,非梦中不可相见,仍叫她情意缱绻。”
字迹端然且清风正骨,写字之人落笔时的一撇一捺都有一种苍劲沉缓。
贺洋。
陆可琉看着这些字字句句,仿佛与年少时的他们猝然相见,她轻轻叹了一声,想着两人的再次相遇大概也仅限于这段短暂的时光了。
毕竟,只要他离开“靖南”,他们就会像从前那样山南水北,此后就将一切都如这些年一样,再无交集。
于他而言,她大概只是年轻时一段爱情留下的印迹了。
尽管对陆可琉来说,那远远不止是回忆,而是刻在她的眼睛里,画在她的心尖上,成为她的影子。过去只想到这段分手经历,她总有些挥不去的郁郁和痛觉,而如今,这种感觉反而已淡去了一些。
她觉得好多了。

彭少晖在“靖南”要拍的戏份不多,大约四、五天就得回影视城了,他临行之前特意来找陆可琉,说无论如何要赏光吃一顿饭。
她没办法拒绝,只能答应某天下班以后和他们小聚片刻。
他们找的是一家当地人开的小餐馆,之前陆可琉与瞿晨光也在这里吃的饭,陆可琉透过手边的小窗看到外面的一轮清月,亮的通透,一片淡色铺满大地,衬得那附近飘绕的云朵都有些暗淡。
整个古镇都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几处灯火,像点缀着的繁星。
贺洋走进来的时候,她心上微微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天就算见面,对方也是道士或者古人装扮,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真实”的他了。
今天贺洋总算是“卸了妆”,一身休闲打扮,外面穿的是毛呢大衣,里面是灰色毛衣,外加一条黑色休闲裤,袖口处折起来,多了几分随和与帅气,而那漆黑眼眸里的视线,正巧映着她背后那盏裸灯泡里的光泽,像是外面夜色里一簇最亮的火,随风盈落。
尽管如此,陆可琉还是觉得两人之间有种微妙的距离,她坐在对面,身子微微向后仰,等他坐下来之后,就垂头看菜单,耳边几缕发丝落下来,遮在她的眼前。
“你看一下菜单,有没有想吃的…彭少没和你一起来?”
贺洋回头看了看,彭少晖随后就到了,他大咧咧地坐在他边上,仰头过去看到菜单上写了几道简单的浙菜:“小可你喜欢吃的菜都点上来,哥哥请客。”
贺洋坐的笔直,而彭少晖大半个身子倾在扶手旁,两人形成鲜明反比,让她觉得有点可爱。
最后,陆可琉折中大家的口味,向店家要了几道清蒸鱼、虾爆鳝面、鱼香茄子之类的,点完菜就听贺洋突然问她:“这几年你回高中看过吗?”
贺洋和陆可琉是同一个高中母校,她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
之前几年因为情绪问题,她不想回去,后来,因为工作地点的原因,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时间了。
彭少晖看出些什么,说:“之前你们高中校庆邀请贺洋,他也没回去,直接捐了点钱。”
陆可琉也没多想,只是表示理解:“你们这么忙,每天都有通告要赶。”
要不是在这“靖南”重逢,他们大概真的没有机会能三个人再次坐下来好好地吃一顿饭,至少在s市的话就要冒着被娱记跟拍的风险,更别提还会被粉丝认出来。
小餐馆上了一道老板在家乡时常吃的菜,是拿萝卜切丁,加了蒜、料酒和老抽,再与肉末干炒,顿时一阵香味迎面而来。
彭少晖沏了一壶茶,说:“想当初‘选秀’到现在都快六年了,我还记得当时这小子一出场你就听到台下喊‘贺洋!贺洋!我的妈呀!妈呀!’!”
他学得惟妙惟肖,让陆可琉忍俊不禁,贺洋见她放松不少,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又被他喝茶的姿势掩盖过去。
他面不改色地调侃好友:“我也记得彭少晖上台的第一支舞,自己设计好了最后要把衣服撕开,结果撕了三次才撕坏。”
“靠,你还好意思说我。贺洋,我这么自恋你居然比我还自恋,你真是太可怕了。”
陆可琉知道,《燃梦少年》的训练期间,两人相处模式大概就是贺洋每天都要抱怨彭少晖唠叨,彭少晖依然不停地在他耳边说:“那你告诉我要不要拿第一?要不要?要不要?”
贺洋淡定地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好了你闭嘴。”
除去这些早已了解的,陆可琉也有些问题想问,可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问。
譬如她很想知道,当时他们这组的三个男生,总分比另一支队伍的三个男生要高,按照赛前规定是可以直接出道的,为什么还要出国深造。
不过,她和贺洋是在这个阶段之前就已经分手的,毕竟他去了那里,她就对这些完全未知了。等到最痛苦的分手期过去,现在回想起来,也有许多他们没法自己去处理的因素吧。
年少时的离别,总是来的太轻易。
“娱乐圈真不是好混的,小可你是不知道,我真是苦啊。”
彭少晖被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又开始抱怨他的前女友眼瞎,居然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对方还是个什么“ring”组合的男成员。
陆可琉索性就不去问了,她嘴角始终漾着一抹笑,继续任由自己被这不知何来的沉默吞噬。
贺洋也由着彭少晖天花乱坠地说,只是,间隙的时候双手稳稳地托着茶壶加水,让她的水杯始终是满的。
第6章 重聚首(二)
第六章
人总是容易犯懒,哪怕百废俱兴,有些小习惯并不是想改就能改得了。
譬如陆可琉眼前的这个茶杯,就算闲聊之中再投入,它也维持着满溢的状态。
贺洋不喝热茶,以前每回吃饭她点了普洱或者龙井,都得一个人多喝几杯显得不那么浪费,他便“体贴”地一刻不停给她斟茶。
吃完饭,三人走出了小店,彭少晖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挠了挠头,道:“我经纪人急着有事找我,你们慢慢走,小可明天不用送我了啊,我先撤了!等回了s市我们再聚!”
不等陆可琉说什么,他就已经疾步走出去一大段距离了。
贺洋没什么反应,神色坦然地回看她,慢慢地从唇边轻溢出两个字:“走吧。”
月落乌啼,“靖南”的月光似一匹银白色的绸缎,洋洋洒洒地照下来,晚风吹过每家每户的门前,望去一片只能看到零星的灯火,光芒微亮。
陆可琉跟在贺洋身边,两人相差大约半个身位的前后距离,像两道夜幕里的影子往她的住所方向走着。
他们就读一所高中,贺洋比她大二届,但她高二过渡到高三的那年,还是因为一段机缘巧合深陷爱情进退维谷。
他在高中时期就是全校焦点,一进大学还当上校合唱团的男生声部部长,参加了校内外的各种文艺汇演,获得不少奖项。
陆可琉骨子里就是一个矛盾的人,往往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诚实,有时候又太优柔寡断,容易心软,就像她并不喜欢特别张扬的男性,但却对这样一个危险又享受瞩目的美男子动了心。
那时候别人问他的参赛感言是什么,他对着镜头没有半分怯场,也没有笑容,一双眸子清冷如同一弯泓泉,徐徐地说:“生命是需要的对手,无对手,不竞技。”
贺洋去参加《燃梦少年》只是一个导火线,陆可琉何尝不知道,他给她的感觉始终是吸引与抗拒并驾齐驱的。
她并不属于他的那个世界,但也贪恋地爱着这个人,只是,最终所有的事情不可避免地都爆发了…
静默了一段时间,街上已经冷风骤起、稀少人烟,头顶的星子闪烁发亮,贺洋清咳着,主动开口与她搭话:“你们这里夏天蚊子多,冬天又这么冷,你也能熬得下来。”
“起初是有点难,但凡事贵在坚持吧。”
陆可琉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种偏远的古镇以及这份差事对女孩子来说实在很辛难,磕磕绊绊也是在所难免,可也最能锻炼一个人的意志与内心。
贺洋闻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再次低声说话的时候,那声音近的如同就在她的耳边:“第二期才竣工,你打算呆到什么时候?”
陆可琉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下意识抬去看他的时候,心头已被悄然地占据,乱的一塌糊涂,所以,也没注意他怎么知道工程的进度,她只知道贺洋也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和那颗淡淡的泪痣,流露他天生的温柔和狡黠,这一刻仿佛星星坠下来,落入他的眼睛里,她只看了一瞬就立刻转移视线。
贺洋不知是不是意识到她的疑惑,看着她解释似得说道:“伯父伯母还好吗?你总是在这么远的地方工作,他们难道不想你?”
陆可琉不甚在意地答:“我爸妈现在也在青州的某座寺里负责园林的景观修复。”
他们都是沉迷于学术的专业人士,无暇分/身。不过,每年差不多到了这个时候,她倒是会找时间回家与他们团聚。
她边走边说,正想问他现在的近况,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了片刻,陆可琉想看是不是有同事找她,伸手去掏的时候没留心,把那本泛旧的笔记本给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虽然知道贺洋站的位置绝对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但他的目光往这边来的时候,她还是立刻弯腰去拾,接下来又因为用力过猛,她一不当心扭到了筋,结果半边臀部痛的她浑身微微抽搐。
贺洋以为她捡起东西就没事了,刚往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察觉到后面那人像筛子似得在发抖,他立刻顿住,侧过身开口问她:“…你怎么了?”
陆可琉半边臀部都痛的有点发麻,又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能忍着痛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冷。”
贺洋微微一愣,脸上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让人看不出深意。
“这样吗?”
他只是不揭穿她的话,同时脱下呢子外套披在她身上,流水似得动作一气呵成,陆可琉刚要拒绝,他执意地抬眸望她,略加重语气:“反正没几步就到了,披着吧,前几天你刚落水,着凉感冒就糟糕了。”
他的声音醇厚性感,任谁听了都是暖意融融可又浑身颤抖吧。
陆可琉捏紧身上属于他的那件外套,那熟悉到不行的气息拢住她,让人瞬间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努力转移话题:“你的工作室一切顺利吗?”
“嗯,但还只是起步,何况这是和演戏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工作。”
贺洋工作室背后最大的股东之一就是瞿晨光的小舅舅,由此也能看出贺洋必然是有野心的,并不是为了盲目跟风就随便独立出去创立了经纪公司。
何况短短几年,他的工作室就投拍了影视剧、制作音乐、包揽电影后期制作,还签约了几位艺人,也捧红了他们。
陆可琉相信如他这般的聪明人,不管做什么都能手到擒来,她轻声笑道:“但你也够厉害了,这么年轻就创立自己的公司,我还以为你当初去念书就只是进修了演员课程,看来你还做了其他打算。”
贺洋淡淡地笑了笑,很轻描淡写地说:“我并不想一辈子当明星。”
陆可琉略有些意外了,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却原来当你抵达一个高度的时候,还是要不住地向上看,想要走得尽可能高而远,才能不负这一场悲喜交错、啼笑满座的人生。
她慢吞吞地走着路,手指悄悄搁在半边抽筋的臀部上缓缓地揉了几下。
贺洋止了脚步,挺直着脊背转过身:“你的住所到了。”
他整张脸落在夜色里,光线昏暗,但还是能看出清晰的轮廓,笑起来的时候,又仿佛多了几分光泽,永远是耐人寻味的姿态。
…她又被男色迷惑了,真的必须警告自己当初是怎么被他“害”了的!
脑海里转悠着各种思虑,陆可琉轻轻的说:“是啊,我到了。”
她脱下外套还给眼前人,有些松懈下来的样子,正想和他道谢再见,却听见对方突如其来地开口:“你也需要人照顾。”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有些不甘心:“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贺洋并没有看她,只管嘴角弯起一个绝佳的弧度,随之双眼如他们顶上那一轮新月,墨黑沉亮:“在这种地方工作,你觉得呢?”
“那也不一定吧…”陆可琉很想找些什么反驳,然而并没有底气,她略带泄气地说:“晚安了,大明星。”
“晚安。”他流露几分夜幕下的柔软,似被清水浸润了一样,“下次见。”
…下次?
陆可琉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还能有如此机会单独聊天,但今晚她仍然有太多不敢于表达的情绪。
五年多前她等了一夜他没有来,那时候她固执地删除一切联络方式不想再找他,也不要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于是那段爱情成了痛苦晦涩的记忆。如今,他的再次出现像是给五年多前的故事画上了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
虽不完美,却值得庆幸。
她不必再独自抱着那段末尾编织一个谎言,其实一切最好的都已经发生在他们的初遇。她仍希望他是好的,如果能再遇到一个优秀的女生,他一定能幸福如记忆里他们曾经那样。
可这个人就在眼前,陆可琉却也说不出这样祝福的话语来,她想大概五年还不足以彻底忘记这个人。尽管他们真正相恋的时间也不过一年,但已经让她觉得弥足深刻,也弥补了所有当初没有抵达的旅程。
陆可琉微微点了头,向他淡淡地说:“嗯,祝你好梦。”

那日回去之后,他们没有再见面。
古镇的冬季尤为漫长而难熬,陆可琉住处的小前院里那颗三角梅早已经谢完了,天气暖和的时候,花苞总是肆意地绽放,开花的时候最艳丽芬芳的那一簇正好伸张至工作桌前,而她伏于案前,有阵阵花香清甜,萦绕鼻息。
可如今只剩下瑟瑟萧条的枯枝藤条,伴着寒风刺骨,四面八方都有躲也躲不了,树枝在风中花枝乱颤。
陆可琉用热水泡了脚,坐在桌前,低头揉搓着站了差不多有大半天的小腿肌肉,想泡点热茶时,听见一旁的手机响了。
??解锁手机然后划开屏幕,礼貌而短促地说:“喂?”
那边传来彭少晖难掩情绪的声音:“小可?我有事要和你说!”
第7章 小舅舅
第七章
陆可琉措手不及了一下,她听得出彭少晖的语气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
“我不是说过要把我前女友的主题曲换下来吗?制作方本来就更想让贺洋来唱主题曲,现在他也答应了,当然就换他了。”
她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这人会特意打电话来说这事,只好顺着回应:“那…那‘恭喜’你。”
“贺洋还说了,想用你以前写的一篇歌词,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事的。”
陆可琉:“…”
一时两人都有些安静,而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脑海中一片阒然,沉默片刻,才说:“为什么会想到要用我的歌词?”
“这我就不知道了,具体的你要不去问他吧,他说还得给你版权费,主要是…哦马上来!马上来!好妹妹我要去拍戏了,有空再和你说。”
那端传来一些细碎的说话声,彭少晖匆忙回答她几句,就这么挂了电话。
陆可琉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愣愣地望着前方,她心里有点乱,越乱就越摸不到章法,明明是不想再和那个人有牵扯,这样的交集也没有任何必要,但贺洋为何会突然要用她写的歌词来当主题曲?
尽管这歌词是她写给他的,也算是送给了他,要如何处置就由不得自己再来做主…可是这些年过去,他还记得这些东西吗?
再说版权费什么的…她真的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原本平静的心情和生活,已经因为这些插曲变的反常,就像在清水中滴入了墨汁,黑色的汁液逐渐晕开,淡去,然而原本的色泽早就找不回来。
陆可琉不知如何去代替贺洋解释,思来想去,还是要打电话问他,不管是不是这人一时兴起而为之。
她翻着手机通讯录,来回看了几遍才蓦然想起,重逢至今还没有交换过彼此的手机号。一边想着要不要再打给彭少晖要一个手机号码,一边便在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串数字…
陆可琉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她确实想起了过去倒背如流的那个号码。
有时候人的记忆真是任性,你以为早就遗忘的,也许,它只是被你封存在心底的角落,等到它全数顷刻而出,就再也抗拒不了。
或许贺洋早就更换了手机号码,但她不想麻烦别人,决定拨一下试试。
lily发现椅子上贺洋外套里的手机嗡鸣着震动的时候,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与老前辈飙戏中的贺大人,默默地咽了口水。
等到这幕戏拍完,lily才捧着手机迎上去:“大人,刚才电话响了。”
这个手机一直被贺洋贴身放置,她本来以为是他惯用的私人手机之一,可又从来没见用过,今天终于是响了。
贺洋走到片场的一处安静角落,打开手机翻出来电记录,微扬了一下唇角,立刻就拨了回去。
很快陆可琉清柔的嗓音就从那端传来:“…贺洋吗?我是陆可琉,没有打扰你吧?”
贺洋仿佛是无声地笑了一下,那细微的喘息声悄然传过来,简直如一阵雪花簌簌落在肩头。
“没有打扰,有事吗?”
陆可琉抿了抿唇:“关于歌词的事,彭少晖已经和我说了,我想…”
话说出口才发觉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是要向他确认这件事是否属实,还是要驳回他的决定。
“你记得写过的那首《镇心》吗?”
她哑然,眸光里晕上了一层光泽,手指在工作桌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圈:“嗯,记得,但我没想到你要拿去当主题曲。”
“我觉得这篇歌词只要稍作修改就能用,而且很符合《寻隐》这个故事的神韵。”他站在角落靠住一侧斑驳的墙面,天色早已昏暗的看不见一丝光,他的人影也被淹没在阴影中。
她正想着如何措辞,却听见他突然说:“陆可琉,我想让更多人听到它。”
陆可琉有些怔忪,尽管内心有一种不愿意牵扯的排斥,却抵不过他的请求,她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有一个原因也是觉得很迷茫,必然需要他来肯定这件事是会去做的。
“可是我并不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没关系,他们只会关注演唱者,至于作词人,到时候给你起个艺名。”贺洋说到这里压住了嘴边的笑,拖长了尾音:“就叫‘麋鹿君’如何?”
陆可琉:“…”
她知道自己不算是迟钝或者不善言辞的女孩,但以前就总能被他几句话噎得哑口无言或者面红耳赤,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还是会不时的词穷。
察觉到对方的沉默,贺洋笑着扬手捋了捋额前假发套上的刘海,沉沉地说:“你放心吧,我会把这首歌做好,至于你不想要的东西,什么都不会带给你。”
陆可琉心里知晓,既然已经送给别人,她也无权再收回,唯一能做的是只要假装与自己无关,放手不要去管就好。
就在这时,她听见那端传来一个低低的,而又明朗韶秀的声音,徘徊着念出她的名字:“陆可琉,你不要总是多想,相信我就好。”
他从电话里传达而来的声息,就像明晰又柔软的触感,可以将人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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