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兮说着握紧了拳头,强忍着眼泪不落,平淡无波的声音仿似说着别人的事,倔强漠然的样子狠狠砸进了百里牧云心里,终于毁去了他多年的心防壁垒。
但自己真的能庇得她平安无忧么?堂堂一国之君,连自己的皇位都坐得岌岌可危,连忠心自己的臣子都保不住,自己能给她庇护么?这就像个笑话!目光中的愤怒和悲哀越来越盛,握着墨兮细腰的手像是要将其折断。
忽然用力推开墨兮,摔得她跌落在地,跄踉着站起来狠狠喝了一口酒,冷笑道:“原来不过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罢了,朕对你没兴趣,滚吧。”
墨兮眼中的泪便再忍不住,滴落在琴身上,拽着衣襟往外跑去。直到回到清音阁,确认无人看见,墨兮收起脸上的悲色。随意一后抹去脸上的泪痕,手扶着额头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泪水在她漠然的脸上却怎么也止不住。
今日那眼泪半分真半分假,终归今日保住了这身子,日后该怎么办?百里牧云终于对她打开了心防,他果然是在强装昏庸,也就意味着自己这细作的身份彻底开始起效了。若让影子知道,只怕下一步便是让自己做百里牧云的枕边人,她有拒绝的权力吗?
想起那个竹林里的男子,和煦如春阳的笑容,宽厚而温暖的胸膛,再如何贪恋,也只能忘记了。自己是细作啊,随时可弃随时可死的棋子,想要活下去,除了放弃自己,有别的办法吗?
“君无药。”墨兮嗓间低低地颤抖着压出一声呼唤,那是他的名字,和着满脸的泪水吞进肚子里,捂紧嘴再不敢提起。
一只鸽子扑腾着飞进来落在墨兮手边,墨兮抚着信鸽光滑的羽毛,喃喃着:“我若能像你就好了,自由自在的天高任你飞。”
墨兮擦了泪水,哭没有用的,这个道理墨兮在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砚墨提笔,动作流畅全不似心思悲伤之人,却在落笔的时候顿住了。如果就这么将自己探知的结果告诉了影子,那他们只怕会立即要求自己展开行动。
他们曾说只要自己做的事情足够令他们满意了,他们就会告诉自己,谁是灭她全家的仇人,但墨兮见多了因为知道太多秘密被灭口的暗桩细作,那些人还没来及报仇就已命丧黄泉。自己会不会也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墨兮不知道自己要做到何种地步才算是让他们满意,但她一直有着隐隐的担忧,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知道得太多,或者失去利用的价值,就被他们抹除掉?就像抹去一颗尘埃一般,从这世上消失了也无声无息无人知道?
而他们所谓的会告诉自己仇人是谁,不过是一种比较温和的牵制方式。当墨兮这些棋子想反抗的时候,他们会用皮鞭和酷刑让他们听话,用死亡的威胁驱赶他们卖命。
想到此处,墨兮放下了手中的笔,一个疯狂的想法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第七章 疯狂的路

如果自己和百里牧云联手能不能脱离影子?
墨兮被自己脑中太过大胆的想法吓住了。这个想法让太具冲击力,墨兮有些害怕震惊得发抖,背叛影子会受到什么的酷刑,她曾经试过一次,如果再背叛一次,她毫不怀疑自己会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
但是这样的诱惑如此大!百里牧云能在宰相和太后眼皮底下隐忍这么多年,而不被发现破绽,甚至无所不能的影子也没有得到风声,可见他心思有多重,城府有多深。墨兮不知道他背后有没有势力,不知道他是否有能力扳倒太后和宰相,又与影子相抗。
可是墨兮想冒险!
不,还要再等一下,要等到利用影子查出自己的仇人。对,只要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就可以彻底叛离影子,然后再凭借着百里牧云的皇权总能报仇,到时候一切都可以再重新打算。
这样疯狂的想法一旦冒出来便似这四月里的野草,张狂地在她心里疯长着,很快占据了她整个心脏,挤迫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要摆脱影子,她就可以得到自由,就可以和君无药永远在一起。
墨兮扯下脸上的面纱,似乎在嫌它碍住了自己的呼吸,狠狠吸了一口气,几只白玉做成似的手指颤抖着重新握起笔,快速在纸上写下:“一切如常,如异样,百里昏庸好色。”短短几句话,却像是抽去了墨兮全部的力气,飞快的塞进信筒里,放那鸽子飞走,墨兮害怕只多耽误一刻,她就会因为害怕放弃这个念头!
转过身,不看那鸽子飞走的轨迹,早晚有一天,自己也会跟它一样自由自的!
取过琵琶,轻轻抚过背后两个小字:绿尾。带着不甘死去的娘亲,她的容颜这么多年过去,墨兮仍记忆犹新。记得那时她甚爱弹琵琶,与父亲在后院的凉亭中时常一坐便是半日,而自己无忧地承欢膝下,墨兮忽然有点能理解百里牧云心中的疼痛。
拂弦,思蜀的调子便响起,一点点平复墨兮心中的激荡,目光渐渐坚毅,全然不似她柔弱的的身形能有的强硬。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便全力以赴!
墨兮弹着曲子,心里慢慢有了盘算。
未几日,墨兮抱了琵琶来了御花园弹曲,曲子弹的是凤求凰,琵琶本不太适合独奏这首曲子,所以即便墨兮再如何技艺高超,也未得此曲精髓,只得皱眉不解。
“你虽琵琶弹得好,但此曲用琵琶奏来却是错了。”
墨兮赶紧起身叩拜:“民女不知太后娘娘在此,拙曲污了您的耳朵,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笑笑摆手,她身边跟着的是左璃,凤冠在身,精致华丽的妆容托得她终于有了几分气势,便迫不及待地将她皇后的身份摆得高高的,看向墨兮的眼神里带着几分鄙夷,墨兮心想,她忘性倒好,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曾经不过也是一个小小的侍女。
“你怎么对此曲情有独钟?”太后问道,看来她对凤求凰一曲的确深有感情,或者说是对先皇感情浑厚。
“回太后娘娘,民女只是觉得仰慕当年太后风姿无人可比,一时手痒,便想用琵琶弹奏一番,却不想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了。”墨兮恭敬答道,早已探知太后每到这个时辰便要来此处散步,这才刻意挑了此处,为的便是引起太后的注意。
“你这张嘴,一来就先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哀家倒不好说你什么了。”
太后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话也多了几句,邀墨兮往凉亭走去,还赐了座赏了茶。而墨兮则表现得宠辱不惊,举止合度。这样的仪态是要比左璃有出众得多,连太后也挑不出毛病来。
“在宫中可还习惯?”太后问道。
“回太后,民女一切都好。”墨兮未语先笑,声音把握得刚好,不轻不重,柔声却不带卑微之意。
“皇后与你一般刚进宫,你们无事倒可多多走动,年轻人总是会有话头的。”太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墨兮却站起身来,退到一旁行了个礼,这才说道:“民女惶恐,皇后娘娘乃是千金之躯,民女区区一芥草民,岂敢叨扰?”
太后此话本在试她,那日他在皇后大婚上实在太夺人眼球,也不知她是不是有什么打算。皇帝这些日子天天在皇后那处,若墨兮一口应承下来,那只怕是对皇帝有所图了,她推得如此干净,倒有些令太后意外。
而皇后左璃眼中便露出高傲的神色,却又故作平易近人之色,说不出的惺惺作态:“你这乐师虽然只会弄曲寻乐,身份也差了点,但琵琶倒也弹得不错,又勤习凤求凰,倒也有心,无事来给本宫弹弹曲子听也是好的。”
墨兮嘴边划过不易察觉的笑意,深低着头更是卑微模样:“是,民女遵旨。”
太后放杯子的力道略重了些,磕得大理石做的圆桌一响,皇后微微一愣,不知怎么回事,有些茫然地看着太后,太后却已扶着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只说了句:“你明儿来哀家宫里,哀家也想听你弹个曲儿。”
说罢便往外走去,走到凉亭台阶边上,却发现左璃还未跟上来,目光微瞥看了她一眼说道:“还不跟上?”
“是!”左璃尚不知哪里惹恼了太后,只连忙提了衣服匆匆跟上,却再看不出半点皇后应有的从容来。
墨兮在凉亭处恭送她们走远了,才直起身子来,手握着琵琶拨了根弦,发出一声清响,目光深敛。阿斗就是阿斗,怎么样扶不上墙,左璃往日里做惯了奴才,一夜之间让她做那万人之上的皇后,想让她拿出母仪天下的威严来,怎么可能?
况且做了许久的奴才,突然成了主子,免不了虚荣心作祟。处处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平白惹得太后不高兴。墨兮只需轻轻挑拨,左璃便站不住阵脚,太后只会对她越来越不喜。
想要接近百里牧云,第一关要过的便是太后这里,不然自己尚还未靠近百里牧云十步之内,便会被太后害死。墨兮很清楚,太后不会容许任何不受她控制的人,靠近百里牧云。
长乐宫里,太后提点了左璃两句,叫她不可太过张狂便叫她回宫了,跟了太后一辈子的王嬷嬷正给太后捏着肩,太后伸出套着护甲的手指轻点了一下,王嬷嬷便走到她跟前等她问话。
“你觉得左璃怎么样?”
“听话。”王嬷嬷说。
“还有呢?”太后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姿色中等,离天姿国色确实差得远,虽然这些日子皇上夜夜宿在她宫里,但只怕时日长便勾不住皇上的心了。”王嬷嬷又说。
“当初哥哥也是胡涂,竟然用抓阄的法子抓到哪个便是哪个,这才便宜了这丫头,哼!”太后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刚当上皇后没几天,便得意得没个正形,还真把自己当主子看了。”
“太后息怒,皇后娘娘毕竟年轻,不懂事毛燥些也是常理之中,既然选了她,如今也只好扶持着她了。”王嬷嬷开解着太后。
“罢了,便先提点着。”太后一挥手示意王嬷嬷不必再说,只想那左璃多长个心眼。

第八章 皮开肉绽

墨兮回到清音阁还未坐下,便有小太监过来传她,说皇后有传。墨兮低头一笑,这个沉不住气的皇后啊。
跪在永寿宫偏殿外的石阶上已快有两个时辰了,这里鲜少有人来往,所以墨兮即便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一点左璃倒是聪明的选对了地方。墨兮没有半点不满之色流露,始终不咸不淡的神色看在左璃眼中分外刺眼。
自己已是皇后,百鸟朝凤的皇后,一个小小的乐师凭何能耐不对她俯身求饶?在太后莫明受了一顿指责,左璃全然未觉是她自己失态惹得太后不悦,而墨兮一个小小的乐师却受到太后的另眼相看,她心中一口气憋着不舒服,怎么样都要出的。
“墨兮,听说你曾单独教皇上弹曲儿,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也教教本宫呢?”左璃差人挪了把椅子在门口,她正舒服地靠着加了软垫的椅靠上问话。
“回娘娘的话,若娘娘喜欢,墨兮愿为娘娘效劳。”墨兮只淡淡说道。
“是吗?本宫可弹不来那些下三滥的勾栏艳曲,可不敢丢了我玄乾国的颜面。”左璃的话夹枪带棒,暗讽墨兮与那些供人玩乐的卖笑女子无甚差别。
墨兮心头忽然怜悯这个可怜的左璃,如此锋芒毕现,又无真实靠山还不知收敛,得罪人而不知,只怕早晚会沦为太后的弃子,而自己只需小小的推波助澜,于是她说:“娘娘说笑,凤求凰乃是太后娘娘一生挚爱,墨兮未得其精髓,只得私下苦练,却实实是不敢与艳曲相提的。”
听到墨兮拿太后来压自己,左璃心中更是不快,而墨兮那双白嫩如玉的小手看在她眼里是如此扎眼,眼里盛满了恶毒,也未让墨兮起身,只冷笑着:“翠玉,墨兮来了这么久,想必渴了,怎么也不上茶?”
翠说会意一下便明白过来,不过片刻便端了盏茶过来:“墨兮姑娘请喝茶。”
墨兮看了一眼那茶杯,杯盖边上还溢出热气,纤长的手指伸出正要接过,翠玉突然一翻托盘,整杯滚烫的热水便尽数倒在墨兮左手上,立马红肿起一大片。
“大胆,娘娘赐茶,竟敢不接!”翠玉一声喝斥!
“墨兮不敢!”顾不得已经起了水泡的左手,墨兮连忙叩首。
“不敢?本宫看你胆子大得很!”左璃残忍地踩在墨兮的手上!
那样几根脆似青葱般的手指早已被开水烫伤,这一脚踩下去便皮开肉绽,地上的灰尘揉进血肉里,十指连心的疼痛让墨兮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自己的手被碾在左璃脚下,红血嫩肉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竟着妖冶的美感。
“墨兮乐师这是怎么了?怎地满头大汗?”左璃故作糊涂,还掏出帕子擦了下墨兮惨白脸上的冷汗,脚下用力却是越盛,那样柔弱的手指再蹂躏下去,只怕要断了。
咬牙忍着疼,墨兮骨子里的傲气被激起!她,从来没有真正对谁屈服过,哪怕是无可逆转的命运,更何况你这样一个草包般的左璃!
昂起头,墨兮早无人色的脸上绽开一个惑人心魄的笑,美得让人心神动荡,褪去了血色的双唇轻启,轻飘飘说道:“许是天热,谢娘娘关怀。”
左璃脸色难堪,她就是看不惯墨兮这一副清高作派。她之前是一个下人,她现在要的是所有人对她畏惧,对她唯命是从俯首作低,可是墨兮却偏要抢去她的风头还不肯低头,便是触了她的霉头!
正要再用力踩碎那几根碍她眼的手指时,却听得殿内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
“哪个不要命的,自己出去受死!”左璃微侧了头怒骂道。
左璃进宫之后太后并未如何给她打点,她自己却是十分想摆脱粗鄙无知的过去。永寿宫里的装点皆要求典雅富贵,墙上挂的需是出自大家的真迹,脚下踩的必是西域进贡的毯子,盆栽也挑的是精贵难养的,有蕙质兰心之意的蕙兰。
被打碎的便正是那盆蕙兰,左璃半侧了头只看见倒在地上无所依的花草和泥土,却未看清是何人打破,只当是下人不小心 。却不想听到懒洋洋地声音,还带着几分无奈之意:“朕的皇后还是这般厉害,那朕还是先回去好了。”
百里牧云早已来了多时,见到大殿之内竟无一个人侍候,正奇怪之下便听到这偏殿内的动静,寻声过来,就看到的是左璃一脚踩在墨兮手上那一幕。他心中动怒,却不知自己为何动怒,强压着火气他本打算装作视若无睹。
不想左璃越发歹毒,而那墨兮又倔强如厮,说的话虽恭敬有礼,却全无半分求饶之意,看她单薄的身子跪在那里摇摇晃晃,青丝也有些散乱,眉宇间却全是傲气,眼中更无半分怯弱。百里牧云知道以左璃的性子只怕会真的毁了墨兮那双手去,但故意打碎了一个盆栽,闹出了声响。
“皇上,皇上您怎么来了?”左璃听出了百里牧云的声音,忙松了脚往殿内奔去,不再看墨兮一眼,墨兮得救似的捧起自己早已血肉模糊不忍直视的左手,因为疼痛有些发抖。墨兮只长长出了一口气,今日这关算是过了。
果然左璃进了内殿便再没有出来,倒是她的贴身丫鬟翠玉出来打发了她。许是左璃容不得身边有太过娇俏的人,翠玉长得并不如何,但刻薄却跟她主子一样,高傲的神色好似她也是主子似的,说到:
“今日娘娘邀姑娘小饮本十分开怀,却不想姑娘不小心烫到手指,娘娘心地慈悲,特赏凝脂膏一盒,姑娘好生收着。”
说着从袖间掏出个盒子,揭开一看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墨兮瞳仁一缩心道不好,那翠玉已将里面的粉末撒在她伤口上,是盐!
白盐淹渍着伤口瞬间将那疼痛放大了百倍,尖锐得像是无数蚂蚁在啃噬,疼得墨兮一颤,差点要瘫软下去,右手支地叩首道谢:“墨兮谢娘娘恩赐!”才慢慢支着身子往外退去。
此时已日暮西山,墨兮跪得太久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脚一落地便觉得那脚不是自己的是一般,更是万针入体,酥麻疼痛,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挪动,强拖着步子走出了永寿宫。翠玉在后面脸色恶毒地看着墨兮纤弱的身子一点点移出永寿宫,直到墨兮身形消失,才意犹未尽地回禀她的主子。
百里牧云握着酒樽晃着里面的半杯清酒,懒洋洋地看着怀中正自己宽衣解带的左璃,她眼梢带了媚态,不太熟稔的搔首弄姿,让人看着有些别扭。
在这个女人面前百里牧云是装得最轻松的,因为不必掩去眼里的厌恶和冷漠,她根本看不懂那些东西,所以百里牧云只牵了嘴角安上看似淫 邪的笑:“皇后可是等得心急了?”
“皇上,私下无人之时,皇上可以叫璃儿乳名。”左璃脸上羞红,软糯糯的声音分外甜腻,与刚才羞辱墨兮的模样判若两人,她还真信了自己什么也没看到那番话么?
涂了豆寇的手指轻点百里牧云胸口慢慢划过,顺势要解开他的衣襟。左璃虽然愚笨,但太后交代的话她却记得,不管是在皇上这里,还是在太后那边,只有侍候了皇上她才有好日子过。所以她倾尽着心力要勾引皇帝,做出这些诱惑男人的媚惑之态,想着百里牧云反正是个好色的昏君,他定会喜欢。
她却不知百里牧云此时心中甚是反感,如此袒胸露ru与那些勾栏里的风尘女子有何区别,可笑自己的皇后竟是这样一番风骚模样。忍着心中的反感,随左璃脱着自己的衣衫,以后日子还长,自己还是早些习惯她这副愚蠢模样的好。
闭目却全是刚才墨兮倔强不低头的样子,十指连心,她该是很痛吧?心里像是有一双手在挠,挠得他心神不宁,便一把推开左璃,笑到:“朕想起朕宫中刚送来了一个好玩意儿,朕拿来送与皇后。”说罢就往外走去。
“有什么东西让下人拿就好了。”左璃衣衫不整跟着百里牧云跑出来,却发现他步履匆匆自己跟不上,只在后面喊着:“皇上,皇上…”颇有闺怨的意思。

第九章 轻轻一吻

百里牧云站在外面看着墨兮已经很久了,看她咬着唇颤抖着将左手放进铜盆中,用右手一点点浇着水冲洗伤口,看她小心翼翼地清除伤口里的沙砾,疼得弓起了身子却不吭一声,看她额头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早已打湿了她发丝。
看到她努力想撕下自己衣袂一角包扎伤口但怎么也撕不开时,她终于透出一点点软弱气得将裙裾扔到一边,却眼见着那裙裾又乖乖回到自己脚下,那种无处发力的郁闷让她苦笑。一咬牙便将整个左手泡进清水里,疼得她终于跌倒在地,有些哽咽却没有哭出声。
百里牧云就这么一直静静看着,看得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疼,像是被细细密密的车轮辙过,连绵不绝地疼蔓延了心脏,他在那一刻决定,他要保护她,不必让她再如此逞强。
静无声息走进这小小的阁楼,将她抱起温柔放在床榻上。墨兮一见是他忙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温柔笑着止住。
他没有说话,从袖中掏出帕子一点点沾干她手上的水渍,又寻来干净的布帛,轻柔仔细地将那几根饱受摧残的手指包好,不时吹上一口气,眼神专注而深情,看得墨兮有片刻的失神。
“皇后可真狠,这样一双柔荑,怎么下得了手?”他话语中似有无限怜惜。
墨兮轻巧地收回手藏在袖中,却碰着了纱衣,有些疼痛难忍地皱了下眉,转眼又仿若无事地说道:“承蒙皇上垂怜,是墨兮自己不小心,与皇后并无关系。”
“哦,为什么?你弹琵琶的不应该很珍惜自己的双手么?”百里牧云放下手中的帕子,似笑非笑。
“墨兮从小便无父无母一个人独活长大,吃过的苦头比这小小的手指破皮之痛多了去了,所以这的确算不得什么。更何况皇后娘娘身份金贵,墨兮只当这是恩赐。”墨兮淡淡说着,目光落在窗外飞起的屋檐上,早在她看到百里牧云之时,她便已想好了对策。
她知道不必在百里牧云面前做出臣服的姿态,那不是百里牧云喜欢的,也不是能打动他的方式。百里牧云要的是一个能与他说心里话的人,所以墨兮自己主动提起旧事。
看着她写满不在乎的脸,百里牧云连假意的邪笑都不再想端着。这世上总是有许多人身不由己,有的选择坦然接受,有的选择奋起反抗。正好墨兮属于前者,因为她的身不由己只关乎她一个,而自己的身不由己关乎着天下苍生。百里牧云心里这样想着。
轻轻拉起墨兮,将她靠在自己怀,墨兮正要挣扎却听他说道:“别动,朕就想抱抱你罢了。”
“皇上,若太后知道了,墨兮只怕活不过明日,皇上何不怜惜我?”墨兮不再乱动,在他宽厚的胸膛,她竟然感受到一丝安全感,这一定是错觉,墨兮很慌乱地否定。
“朕荒淫无度出了名,骚扰一下你这个小小的乐师,也不算什么新鲜事。”百里牧云却将下巴靠在墨兮肩上笑了起来,墨兮偏头便正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不带面具的他,眉目疏朗,英俊得会让许多女子着迷。
“皇上为什么那么喜欢那首曲子?”墨兮终于问出心底许久的疑问。
“思蜀?那是以前我额娘经常唱给我听的,额娘过世以后,我便再没有听到过。”百里牧云没有用朕这个自称,可见他对他娘亲的感情的确浑厚。墨兮突然觉得这样利用他们的母子之情欺骗他,作为自己顺利入宫的铺路石,是否有些卑鄙了?
“皇上若是喜欢,我可以唱给你听。”或许是心中有些负疚,墨兮笑着对百里牧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