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轩神色不动,手中折扇轻摇,又问道:“不需实缺,只要个道台顶子,怎么说?”
张得利赔笑道:“一个青精石顶子值得什么?咱家老爷,那可是捐的正二品的珊瑚顶子,少爷要捐,不妨捐个三品或是从三品布政使,反正不指着排班候补,图个光鲜好看,只要不超过老爷子就是了。”
大清朝自从康熙年三藩反了,为弥补军费不足首开捐纳,公开卖官,开始时尚且算是严格,卖的官儿不多,捐官也不能和进士同班而站,到了现在,捐纳的官已经远远超过了正途出身,以前的规矩是讲不得了。不过捐官想直接做一省的方面大员,仍是绝无可能。
见张华轩不置可否,张得利知道自己多话,急忙又道:“少爷吩咐打听的人和书,都打听到了。”
“哦?”
一直悠闲自若的张华轩立刻将手中折扇一收,目光炯炯看向张得利,问道:“快些说!”
“是,听人说,魏源魏老爷已经到了高邮当知州,您说的那本啥子书…”
张得利挠挠头,将手一拍,笑道:“对了,叫海国图志,听人说整整一百卷,前年刚刚成书,魏老爷著书很多,很多大人老爷听说他写成了书,都让人抄写了看,听人说内容新鲜,把天下万国的新鲜事都记了下来,可真是了不得。”
他也搞不懂少爷关注这个倒霉州官做什么,打听的时候,听说这魏源只是个穷酸书生出身,一把年纪才考中了进士,先在兴化当知县,好不容易才升到高邮做知州,政务不管,同僚不应酬,府衙的师爷一提起魏源,都是摇头。
只是这些话,却也没有必要向少爷一一说清楚。做下人的,不能太多话的原则,张管事还是清楚的。
第一卷 第一卷 崭露头角(2)
“好!”
张华轩精神一振,眼眉一挑,吩咐道:“你立刻带人,去高邮把书稿抄下来,记住,一个字也不准错!”
张得利精神一振,虽然搞不懂大少爷究竟做的什么文章,不过一桩桩差事交办下来,凭着刚刚大少爷对那些朝奉的手笔,也准定不会亏待了自己。
肚里正在欢喜,张华轩就又吩咐道:“不单单是《海国图志》这一本,魏老爷还有什么著述,都给我抄了来,多雇人手,不要怕烦劳,不要怕花钱,把这事好生办好了,晓得么?”
“晓得!”张得利精神抖擞答道。
张华轩展颜一笑,手中折扇“啪”一声一展,刚要再吩咐两句,看到门外有个小厮伸头探脑,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头一收,吩咐道:“少爷手里将来要有得用的人,张得利,好生去做,去吧!”
张得利又连声应承着,晓得少爷还有别的事,于是把身子面对着少爷,屁股向后,慢慢退了出去,到了门前石阶上脚底一滑,差点一个打跌。
张华轩看的直摇头,这什么规矩,张府一个普通的盐商家庭,都这么能摆谱,仆人不能让主人瞧见自己个的屁股蛋子,这要换了皇宫还了得?
看到张得利半退着出了房门,转身离去,张华轩向外朗声道:“五常,进来。”
“是勒,大少爷。”
刚刚还在门外头探头探脑的青衣小厮闻声而动,极麻溜的进了房,在青砖地上给张华轩单膝跪下请了个安,这才又麻利的站起来,垂着手低着头伺候。
张华轩很不喜欢眼前这一套礼节,不过却很喜欢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任何事情,只要用心才能做到极致,眼前这个青衣小厮虽然身份下贱,全身上下就好像是一个陀螺,转起来就叫人眼花缭乱,再看眼神,怎么看都有一股机灵劲,不由得人不喜欢。
能在张府老太爷跟前伺候的,没这股机灵劲,还真是不成。
张华轩和颜悦色,向着张五常问道:“什么事?”
张五常低眉顺眼的答道:“侄少爷又来了,还有总账房里的黄老爷子,也在老爷房里。”
府里老爷子只有张华轩一个亲生儿子,整个张家在淮安却是个大族,近房的远房的亲戚一大堆,张华轩病时都来探视过他,也记不得那么许多。
等张华轩身上的症候全好了,这些原本想来沾点光的亲族,又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三房里一个叫张华筑的,心一直不死,仗着老头子还算喜欢这个近房侄子,天天没事儿就往老爷子跟前凑,逮到空子就诋毁张华轩几句,伎俩可笑,也没什么用处,就是忒烦人。
至于总账房里的几个朝奉,最近这程子被张华轩夺了权,又揪出几个手脚太不干净的开革出去,看到张华轩就跟乌眼鸡似的,两股子人今天就和到了一起,只怕又要在背后搞搞小动作,所以张华轩安插的眼线,立刻就来少爷房里报信。
“好!”张华轩双眼炯炯有神,站起身来在房中转了一圈,笑道:“这件事五常做的好。”
张华轩又沉吟片刻,吩咐道:“来人,带五常去支银子,五常辛苦,日后这一类的事情,一定记得要来禀报。”
张五常年纪不大,倒也还沉稳,被张华轩不停夸奖,还是神色如常。
张华轩又吩咐道:“五常去罢,这件事我知道了,自有应对之法,你仍然去观察动静,有什么异常,再来报我。”
“是。”张五常极利落的又打一个千,然后悄然退下。
张华轩心里暗暗冷笑,眼前这几只苍蝇嗡嗡,他还真的没有放在心里。吵来闹去,不过是想多占点便宜,分点家财罢了,一点点中伤他的小伎俩,还不至于被他放在心上。
到是吩咐张得利的几件事,还值得他放在心上。
大清的官儿就是猪狗不如,现在也还得借那一件鸳鸯补服和青精石顶子用上一用,有了官员身份,底下要做的事,就便利许多了。
第一件,先捐个道台,然后借着魏源名声,刻书刊印行之天下,把他的《圣武记》和《海国图志》先打响亮,在士林官绅中制造影响,要抢在洋务派二十年前,让中国人粗略的懂一点变法图强的道理。
小日本的明治维新,可以说魏源的《海国图志》起到了极大的影响,凭什么在中国就不受重视,屁用不顶?
把这件事一做,他张华轩就先在已经开眼看世界的官僚和士绅眼里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像,再走好下一步,张华轩就会声名雀起!
声誉,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可是至关重要!
这一步走好了,就能再走下一步,利用他的道员身份,直接上书朝廷,请求大开团练,对付来势汹汹的太平军!
张华轩熟读史书,知道团练一说,首先是李鸿章极力怂恿。
咸丰三年初,太平军在占领武汉声威大振后,分兵入皖,李鸿章于是极力怂恿同为皖人的工部左侍郎吕基贤上书团练一事,甚至有传言说,连奏折稿子,都是李鸿间代为书写。
朝廷此时已经慌了手脚,也顾不得满汉之防,先有曾国藩,再派吕基贤为安徽团练大臣,再接着,就是全国各地团练纷起。
太平军,就是败在各地团练的手里,换个后世说法就是,败在了地主武装手里。
用团练这一步棋,曾国藩看的出,李鸿章看的出,清廷上下只要稍的头脑的官僚都能看的出。大清八旗已经不能用了,往日骑射无敌天下的女真骑兵,这时候能骑上马已经是奇迹,别说去纵骑沙场,射箭杀敌了。八旗如此,绿营也是如此,一营兵该着六七百人,实际可能就百来号人,老的老,弱的弱,抽大烟就在行,打仗?别开玩笑了!
如此,团练必行,也非得团练不可。
张华轩决意要抢先一步,在李鸿章出这个风头之前,自己先上书中央机枢,首倡团练,取得这个风头之先后,然后自己办团练,募兵!
想到这儿,张华轩嘿嘿一乐,露出满嘴白牙,让四周的小丫头们看着直打寒战!
第一卷 第一卷 崭露头角(3)
九月这点时光过的特别快,眨眼的功夫,原还有点的暑热的秋老虎天气一晃不见,换了秋风萧瑟。小高皮巷的街头巷尾开始有片片枯黄的树叶飘然落地,街西头的天主教堂已经落成,高耸入云的塔尖与飞檐拱斗的中国式建筑有着明显的不同,高个头黄头发蓝眼睛的传教士的长相,也与青衣布鞋长辫子的中国人绝然不同。
天主堂的执事神父叫李瀚祥,这自然只是他的中国名字,原本的名字太过拗口,神父一心想和中国人搞好关系,就取了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的吉庆而又有一定文化水准的名字,身为一个颇通汉学的神父,这一点是最基本的生存手段之一。
现在李神父走在巷子里时,已经没有多少人围观他了。虽然还是一样的蓝眼和大鼻子,不过李神父天天在巷子里走来走去,宣扬教义,时间久了,很多中国的老百姓也没发觉洋和尚与中国的和尚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一样劝人向善,一样会笑嘻嘻的伸手向人化缘,和寺里的那些秃驴也没啥不同。
至于长相,虽然还有不少主妇私下里议论,李神父这个模样真是吓人,不过满脸的笑容还是成功的掩饰好了这一点,使得这种贬斥并没有危及到李神父威望的地步。
“麻烦您向贵府的少爷通报一下。”
李神父走到巷子另一头的张府门楼前,到了门楼的阴影处,向着几个嗑瓜子玩纸牌的家丁一脸和气的微笑,请求对方帮忙通报。
几个玩牌的家丁都站起身来,人人手里拿着纸牌,都向李神父还礼。
中国人嘛,最讲究的就是礼仪。况且,眼前这个神父每天都这么和气,又教人向善,还经常到城外的乞丐堆里去施舍些浮财,这样的人,当然是要给点相应的尊重。
“神父,请你稍等会儿。”
一个中年家丁显然是管事级的人物,一边吩咐人飞跑去禀报,一边教人拿了条凳子,让神父坐下。
神父不觉心生感慨,想到刚来时人人避之如虎,登门拜户时都是被人冷脸相待,和现在相比,真是天上地下。
众人一时间无话,互相问候:“吃了吧?”
“吃了吃了,您吃过了?”
“是啊,今天天气真不错。”
“对,这就叫秋高气爽啊。”
刚刚去通禀的小厮飞奔而回,一手还扶着头上的大帽,一溜烟跑了回来,向着李神父气喘吁吁道:“少爷说,立刻请您进去,就在书房见。”
“好好,多谢多谢。”
李神父优雅的站起身来,向着众人点头示意,然后悠然信步,向着内院而去。
刚刚通禀的小厮又负责带路,到了内院门往里一指,李神父知道中国大家庭的规矩,一般像他这样的外客,最多在内院外的客厅里接待,请到内院书房见,就是大少爷对他分外客气,表示两边有着非常亲近的关系。
当下咳嗽一声,目不斜视,向着张府大少爷的内书房逶逦而去。
路上还真碰巧遇到几个抱着衣服晾晒的小丫头,闻到扑鼻的香味,神父把眼角的余光都收了起来,顾不上再打量这个富丽堂皇的府邸,快步攒行,立刻到了张华轩的书房外。
“神父来了?请进请进!”
隔着书房的楠木花窗,张华轩已经看到大鼻子神父毕恭毕敬的站在外头,便立刻出声邀约。
看到神父一摇三摆的进来,张华轩将手一摆,令道:“看座,上茶。”
神父已经算是常来常往,张得利在高邮抄书的事一结束,被神父缠的没有办法,就带着神父见了老爷一面,张紫虚老爷手面不小,虽然不信洋教,毕竟不想得罪神佛,当场就给了两千银子,喜的神父笑的嘴都合不拢。
两千银子,值几万法郎,在巴黎那些大贵族手里,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见过老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大鼻子神父又投了少爷的缘法,十来天功夫,已经见了五六次面,说话聊天无不投机,少爷又额外给了三千银子,阖府上下也是知道少爷喜欢洋神父,对来访的神父也格外客气起来。
张华轩今天的气色也是格外的好,一身崭新的官服穿在身上,鸳鸯补子绣着金丝,显的分外贵气,头顶的青精石顶子也是熠熠生辉,露出袖子外的袍褂袖子一片雪亮,白的直晃人眼。
在他面前的桌上,有一张捐官的引单,上面除了注明他捐纳的银两数量,还有祖宗五代的姓名籍贯,再有他本人的相貌特征的描述。
张华轩,男,道光十四年生人,籍贯淮安府,面白身长无须…
这张引单,让张大少爷很是郁闷了一阵子。面白身长无须,倒确实是他现在长相的真实写照,富家子弟营养好,没受过苦,长的个儿高皮肤白并不出奇,张华轩年纪又轻,没有留须孔也很正常,只是这几样合在一起,活生生是一太监,确实让张华轩郁闷非常。
九月中时,张华轩一面派了张得利去抄书,一面禀报了府里老爷子,派人到北京给他捐了一个道台。
那时候太平军已经破了汉口,人数涨到了五十万人以上,长沙失败的阴云一扫而空,溯江而上,随时能攻入大清江南腹地,面对这样的危胁,清廷上下已经分外紧张,同时财政也告紧急,对捐官的手续也放松了许多,张华轩派的人一到,立刻办理好了相关手续,拿了引单凭据立刻返回。
一个多月功夫,张华轩已经从一个普通的监生,一跃成为大清的道台老爷。这在后世,等于是标准的地市级一把手,算得上是高干了。在大清,也就是几千两银子的事儿。
当时还可以自己备办官服,张府财力雄厚,几天功夫就给他做了一身崭新的官服,李神父前来求见时,张华轩正在试穿新官服,正巧让这神父撞了个正着。
第一卷 第一卷 崭露头角(4)
“少爷这一身衣服…还真漂亮。”
李神父明显不擅长拍马屁,嘴里夸奖,却又是满脸的言不由衷。
张华轩试穿好了衣服,已经将身上的官服脱了下来,让房里伺候的下人立刻抱走。
吩咐人上茶后,张华轩向着神父笑道:“这身衣服把禽兽绣在人身上,有什么好看的?神父刚刚的话言不由衷,该打。”
李神父面露尴尬之色,他知道张华轩与普通的中国人不同,这也是他频繁来找张华轩的原因之一,如果为了化缘,那目的早就达到,不需要再继续这么敷衍了。
不过究竟有哪里不同,神父却是说不出来。
看着微笑捧茶,向自己示意的张华轩,神父恍然大悟。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要么是愚昧无知,要么狂傲自大,要么卑微低下自轻自贱,很少有这种完全平等的眼光来看待自己。
既不像那些持天朝大国心态的朝廷官员,那种狂傲与自大的表现,令所有的传教士愤怒,而那些认识到洋人火器与轮船威力的,又是那么的谦恭与卑下,至于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多数的时候,双眼无神,目光呆滞,生活原地踏步而不思进取,再加上鸦片在中国流行,人的精神面貌受到了很大的毒害。
不论鸦片怎么进来的,这样的中国,怎么能让外国人对中国产生好感?那个传说中创造了汉唐强大与辉煌的伟大文明,历尽催残之后,确实变的黯淡无光了。
李瀚祥神父走南闯北,从法国到亚洲到中国,经过数十个国家,见过无数的大人物与小人物,此时只有在眼前这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眼里,才能看到平等的目光,没有莫名其妙的自大,没有无谓的谦恭,只有平等的对视。
而这双平等看着他的眼睛里,时不时的还闪现过智慧的光彩,令见多识广的神父暗暗心惊。这种智慧的光彩,在神父看来,只有历经生活的磨难与考验,经历了世间百态,对一切阴谋诡计与人心都看的清清楚楚的智者,才能有这样的眼神。而它出现在一个传统的中国家庭的富家少爷的眼中,着实让神父百思不得其解。
“神秘的东方人!”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神父只得用这种龟缩防守的方式来总结。
看到张华轩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神父没来由的一阵心里发麻,赶忙答话道:“可是一国的官服,应访是它文明结晶的代表,这身衣服很华贵,不是吗?”
张华轩微微一笑,答道:“任何事物,都会有变化。比如丝绸,原本是中国的特产。古罗马时,独裁者苏拉穿上一件来自中国的丝绸,引发了罗马全城的轰动。现在,丝绸已经遍布全球,不再是中国的特产了。同样,两千年来,中国衣饰的式样也经过了很多次的变迁,虽然衣料一样的华美漂亮,但它代表的东西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说到这里,张华轩顿了一顿,神父却很知趣,知道对方在梳理下一步的思路,所以并没有接话。
“比如这一身官服,它在盛唐时出现,是正式官服外的吉服的一种,绣上一些代表各种含义的图案,在特定的场合穿着,到了明朝,它成为正式的官服,士大夫们穿着华衣,头上戴冠,身前的锦袍上绣着各式的禽兽,在那个时代,官员们代表能力和声望,所以当时有一个成语,表达了对这身衣服所能代表的荣耀。”
“哦?”
“衣冠禽兽。”
神父有些愕然,问道:“这个成语,在贵国不是一句骂人话吗?”
张华轩笑道:“现在是一句骂人话。事实上,从明朝中期,官员们开始腐败堕落,衣冠禽兽的含义就开始有了变化,成了一句标准的骂人话。神父,一句话原本可能是赞美,那么衣服的料子虽然没有变化,不过它的实质意思,也自然会发生变化。比如刚刚那件官服,原本应该是宽袍大袖,中国人称华夏,华就是华美壮丽的意思,中国人原本是爱美的,喜欢从容飘逸,所以在明朝时,人们穿着的是宽袍大袖,到了今天,它却转变成了窄领和马蹄袖,这点变化看似不大,其实意思却极为深远,太深远了!”
张华轩的眼神难得的透出一丝迷惘与感伤,看着大惑不解的神父,他知道以对方的汉学水平,实在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话语,只得摇头苦笑道:“那是铁与血,死亡与背叛交织而唱出的离歌,一个原本自信伟大的民族,在两百年前遭遇了一场劫难。神父,你看起来不经意的衣冠上的一些小小变化,其经历的过程,实在是让我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李瀚祥神父这次是真的傻眼了,以他粗浅的汉学知识,实在是无法跟得上张华轩这一次的谈话内容,只能睁大一双牛眼,很无辜的看向张华轩。
张华轩哈哈大笑,差点儿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他将手中的盖碗放在一边,道:“这次谈话确实是有些走题了,是我的不对。”
他将话锋一转,向着对方又问道:“那么神父,你到中国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神父愕然答道:“当然是为了宣扬上帝的荣光,使迷失的羊群重回主的怀抱。”
“中国人最敬祖宗,阁下的教义在中国注定不会有真正的成功。在中国,对神佛的态度很是狡猾,满天神佛,不管是道教还是佛教,中国人一向尊敬。可是任何一个宗教,对中国人的祖先都得有相应的尊重,中国人,其实是一个祖先崇拜的民族,神父,你的事业,一定会失败!”
李瀚祥摇头微笑,表示并不赞同张华轩的判断,至于原因,他却满脸神秘,并不说明。
张华轩连连冷笑,向神父道:“当然,我刚刚的话在明朝有效,在大清强盛的时候有效,那时候你们的传教事业一直是在低谷状态,根本没有什么起色,至于现在,你们在中国的信徒每年都有大量的增长,我可以预见,在未来四十年内,你们的信徒将会以极快的速度增长。”
“至于为什么么…”张华轩嘿嘿一笑,向满脸求教之色的神父道:“现在还没有到说的时候,姑且待之!”
第一卷 第一卷 崭露头角(5)
神父满脸郁闷,他原本想卖张华轩一个关子,岂料对方的论断比他们的研究还要大胆,可惜对方说了不肯告诉他原因,以他对张华轩的了解,想让这个富家公子再开口说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了。
两个人会心一笑,把这个彼此都不肯说明的话题放下。
张华轩一边让着神父喝茶,一边笑道:“神父,太平军你知道吗?”
“知道,他们自称是上帝的信徒,但胡乱篡改基督教义,那个洪秀全居然自称是上帝的长子,这简直太胡闹了!”
张华轩眼眉一挑,笑道:“可他们打到汉口,得了武汉三镇了!”
神父满脸谨慎,答道:“这个我们也有消息渠道听说了,目前来说,在华的教会和各国公使对这个新兴的力量都很有兴趣,毕竟,他们是以拜上帝的名义起事,无论如何,也是信仰上帝的。对他们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我们无从得知,不过按我们的判断,应该是直取南京。”
神父在对太平军的好恶这一点上并没有丝毫的隐瞒,在太平军起事初期,整个西方世界都眼前一亮,清廷的颟顸无能与保守落后,也让这些洋鬼子大为头疼,西方吃不下整个中国,最多是划分势力范围,在不能把中国建成殖民地的前提下,有一个比较开明和不那么保守的政府来打交道,比野蛮又落力,偏偏还以天朝上国自居的清廷政府要好许多!
所以在太平军兴起之初,西方各国对这个以上帝名义起兵的宗教军团式的农民起义极有兴趣,也通过各种渠道与太平军接触谈判。可惜,不论是教科书或是野史的说法,两边都没有答成任何的友好协议,太平军连让洋人中立都没有办到,西方各国卖了大量军火给中国,甚至还赤膊上阵,组建洋枪队,由英国人领兵,亲自向着太平军操起了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