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正道大师的友人,我也不怕他了。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

君青琰说道:“公主聪慧,昨天夜里竟想到这样的法子将我逼走。”

我道:“过奖。”

君青琰又道:“我已从正道大师口中听闻了公主的来意,我愿意当公主的师父。”

我挑眉,说道:“那君公子想从本宫身上得到什么?”

他神色不改,声音依旧是不疾不徐。

“公主与在下的一个故人有几分相似,昨天夜里只是想确认一下,不曾想到竟惊醒了公主。我当公主的师父,替公主镇压阴气,公主替我寻人。我有八分的把握,我要寻的人就在宫中。”

我好奇地问:“你所寻之人是?”

他道:“是个姑娘。”

宫里的姑娘何其多,估摸着君青琰要寻的是个宫娥。我道:“成。我替你寻人,你当我的师父。”我眯眼一笑,又道:“君公子当了我的师父,我身为徒儿,师父是不是也该将你身上的本事传授于我?”

君青琰看了我一眼,道:“自然。”

我心中窃喜,这么说来还是我赚到了。昨天夜里我喊破喉咙了,冬桃和秋桃都没反应,且周遭侍卫也没有一个冲进来,可以看得出来君青琰用的绝非是点穴之法,定然是比点穴更要厉害的招数,兴许像是神仙那般手一挥,便自成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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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我便与君青琰行了师徒之礼。

秋桃从宫里带出了一坛百年好酒,我敬了君青琰三杯,礼成。

自此我有了个师父。

认师一事我还得跟皇兄道明,遂在福华寺住了两日后,第三日我便和师父一道离开了。师父与我同乘一舆,我问道:“师父是哪里人?听师父口音,倒也不像是京城人氏。正道大师说师父乃是世外高人,师父可是隐世已久了?”

君青琰道:“的确不是京城人氏,是舟城灵屿人。”

舟城我是晓得的,离京城也不算远,五六日的车程便能到。我笑道:“原是舟城人,师父不必紧张,皇兄爱才,且是个信佛之人。师父是正道大师的友人,又有这般才华,皇兄求才若渴,定会奉师父为上宾。”

君青琰道:“我没有紧张,是…你在紧张。”

我轻咳一声。

我的确有点紧张,以前我也曾经带过一个友人入宫,是我在外头偶然认识的一个姑娘家,当时皇兄的脸色就不太好看。秋桃察言观色后,与我道:“公主殿下呀,陛下似乎不喜欢公主带人入宫呢。”

后来我让友人离去,皇兄的脸色便恢复正常了。

此回我要带个男人入宫,且还是要长住一段时日的,若是皇兄不喜的话,那我就该头疼了。

被君青琰识破后,我的心中顿时有几分窘迫,恰好马车路经一家食肆,我连忙道:“师父,这家食肆的招牌菜味道极佳,师父可要尝一尝?”

因我幼时曾被人掳走过一回,皇兄对我的出行格外注意。自从那一次之后,每回我出行后回宫,都会由冬桃扮作我坐上明玉公主的车舆光明正大地回去,而我则是坐在后面的一辆不显眼的车舆里。

如今我这一身打扮,除非是见过我的朝臣,否则定然没有人能认得出我就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明玉公主。反倒是我身边的君青琰,这般容貌更引人瞩目。

君青琰道:“也好。”

马车停在食肆的侧门,我和君青琰一同下了马车。果不其然,更招惹众人瞩目的是君青琰此人。锦袍虽旧,但却丝毫也遮掩不住他的芝兰玉树。

我朝对女子并不苛刻,甚至颇为开放。

我朝栋梁大理寺卿周云易不仅仅能文能武,而且有一副好皮相,数年前破了闵州无头女尸一案归来时,人还未进宫述职便被堆积如山的手帕与簪子淹没。

故而京城有一绝,便是周云易满怀女儿家信物的馨香。

这两样物什都是我朝的女子定情信物,我也曾想送给我的驸马们,可惜他们再也无法收到了。


第四章

君青琰果真相当引人注目。

从食肆的大门走到雅间的这段路上,我就瞧见有不少姑娘家从袖袋里摸出手帕,上楼时,其中有一胆大的姑娘两颊生粉,羞答答地将手帕递到君青琰的面前。

依照京城里的习俗,接到姑娘家的手帕越多的男子魅力便越大,待到婚娶年龄时便有越多的媒人上门。甚至还有闲人算过周云易统共收了多少帕子,如今也不知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盼着能与周云易结成连理。

递手帕的姑娘生得容貌妍妍,娇艳如花,我一个女子也不禁心生怜惜之情,更何况是君青琰。我停下脚步,兴致勃勃地等待这场好戏。

未料君青琰目不斜视地绕过那个姑娘,对他面前的手帕视若无睹。

那个姑娘怔了下,我也怔了下。

此时,君青琰顿了顿,侧目望我,问:“为何不走了?”

我瞅了眼那姑娘,本是满脸娇羞,此刻却一派惨白。但她也未死心,拽紧了帕子,重新递到君青琰的面前。我好心地提醒道:“师父,帕子。”

君青琰眉头微蹙。

他开始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姑娘,他看得很认真,也异常专注,目光里有探寻的意味。

方才还是一脸惨白的姑娘面上的红晕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我甚至能瞧到她的耳根子在悄悄地漫上红光。

我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心想着这天下间的男人呀,果真对投怀送抱的姑娘从不拒绝,即便看起来清高冷淡的高人也是如此。

君青琰伸出手,他接过了姑娘手中的帕子。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与此同时君青琰一手从衣襟里摸出一吊钱,放到那姑娘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掌中,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世道艰难,你出来卖帕子也不易,银钱就无需找了。”

君青琰对我道:“走吧。”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

君青琰问:“怎么了?”

我回神,说道:“没,师父…你真大方。”我悄悄地瞥了眼那个姑娘,一双美眸早已泪盈盈,可惜不解风情的君青琰已经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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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雅间后,掌柜便点头哈腰地前来,笑着道:“容姑娘可是跟往常一样?”

我尤爱这家食肆的菜肴,是以得闲出宫时总要来这家食肆坐上一会,吃上几个小菜,品一壶美酒,且我出手格外大方,这一来一去的掌柜也识得了我。只不过他并不晓得我的真实身份,我估摸着他是将我当做京城里哪一家的富商之女了。

我问:“师父可有什么是不吃的?”

君青琰道:“随意吧,皆可。”

我对掌柜颔首道:“照旧吧。”

掌柜离去后,雅间里就只剩下我与君青琰两人,秋桃在门外候着。这座食肆构造奇特,雅间的窗子所对的地方并非是外头,而是食肆的正中间。

食肆的老板请了好几个说书先生,只要食肆没有打烊,都有说书先生在手拿惊堂木在滔滔不绝地说书。

我给君青琰介绍道:“师父想必是很少来京城,这间食肆的生意特别好,其中有个缘由便是因为他们的说书先生有着三寸不烂之舌,说的话本也十分吸引人,来这儿用食的客官常常一座便不想走了,是以这家食肆也经常高朋满座,寻常人若是来迟了也只能站着。”

我正好坐在窗边便顺手推开窗子。

我睨了眼,说书先生说得口沫飞溅,底下的人皆是听得津津有味。我竖耳一听,一张老脸险些要挂不住。

真是作孽呀。

即便话本换了个人名,故事也换了个地方,可克死五个夫婿的女人这天下间除了本宫哪里还能寻出第二个?尤其是说到第五个夫婿上吊自尽时,底下的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我还听到隔壁雅间的人在说道:“听闻宫里的秋波湖并不深,怎么能淹死人?”

呸!区区坊间小民又怎知宫里的湖深不深!以讹传讹!

我赶紧关上窗子。

我轻咳一声,说道:“不过是话本而已,师父听听便算了,无需当真。”

君青琰道:“我并无当真,是你当真了。”

我一怔,君青琰淡淡地说道:“你若不放在心上,任由其他人如何说都不过是一派胡言。我既收了你为徒,也定会尽我所能替你压制住阴气。”

我听罢,忽觉这师父其实也挺不错的,虽然我们俩之前有些小误会。

“多谢师父教诲。”

思及那一夜,我下意识地望了眼他的侧脸。

那天我在惊慌之下,用的可是全力,我还记得当时他的俊脸上立马呈现出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我顿觉窘迫,连忙转移话题道:“师父有所不知,我们京城与舟城有些不一样,姑娘递出帕子并非是在卖帕子,而是表达对男子的倾慕。”

想到方才君青琰拿出一吊钱时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我就忍俊不禁。

君青琰听了没什么反应,神情还是淡淡的,连句回应都没有。

寻常人哪敢这样与我说话,不过他是我师父,又是正道大师的友人,且还准备给我传授他的一身本事,看在这些方面上,我也不计较。

恰好这时掌柜和小二端了菜肴上来。

每一样菜肴都做得格外精致,且色香味俱全。我给君青琰倒了一杯花雕,道:“师父,这儿的花雕酒香极浓,入口虽辣但回味无穷,宫里的酒也未必能比得上这里的。”

我仰脖豪放地一饮而尽,酒杯落下时,我发现君青琰的酒杯一滴也也未少。

我诧异地道:“师父不喝酒吗?”

君青琰说道:“为师不好酒。”

他手执酒杯,喝的却是再清不过的水。我想着世外高人脾气大多如此,也没有多想。我是个无肉不欢之人,在福华寺住了几日,吃斋都快要把我吃出病来了。

如今面前放着各式各样的肉,我起筷后便开始大快朵颐。

说来也怪,我打小就是先帝先后还有皇兄捧在手心里娇宠长大的,我孩提时的玩伴,如今的闺中友人,没有哪个像我这般嗜肉,一见到肉便不由自主地吞唾沫,像是饿了七八天的人似的。

皇兄还因此取笑我:“阿妩呀,你前辈子定是个三餐不继的乞儿,所以这一世投胎成公主了才会惦记着肉味。”

我听后不服气,本想着几日不吃肉的,但仅仅是一餐后我便乖乖地投降。乞儿也罢什么都罢,有肉吃才是关键的。

风卷残云地解决了大半菜肴后,我方想起我面前还有个君青琰。

我一碰上吃的对于周遭的人与事便不怎么在意。

我重重一咳,看了看君青琰的碗,说道:“师父不吃吗?”顿了下,我又道:“师父不必在意什么规矩,如今我拜了你为师,便要尊你为长辈。师父不必在意我的身份。”

本宫是个容易相处的,也没什么架子。

君青琰道:“我不饿。”

我道:“莫非这些吃食不合师父的口味?”

君青琰又道:“为师不饿。”

不吃也罢,横竖我一个人也能全部吃光。我夹了一块五花肉塞进嘴里,又喝了半杯花雕,咽下后,真真觉得人生若无肉味,这该如何活呀。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

我道:“进来。”

来者是食肆里的小二,不过却有些面生,并不是之前端菜的小二。他一副畏畏缩缩的神情,颇有几分朝臣见到我的模样。

堂上的那些朝臣如今个个都怕极了我,生怕我又再大婚了,打从我死了第三位驸马后,京城里的稍微长得好看些的,有才华一些的官员之子,通通都娶了妻,时常能在京中见到红事,良辰吉日里碰上七八顶喜轿撞在一块也非怪事。

小二说道:“这…这是我们掌柜给姑娘送的一盘瓜果。”

我一看,是一盘水晶葡萄,是我钟爱的瓜果之一。这掌柜倒是有心,把我的喜好都摸出来了。我含笑道:“替我多谢你们的掌柜。”

君青琰忽道:“你是新来的?”

小二道:“是的。”

君青琰审视着他,良久方道:“你可以退下了。”

小二离去后,我诧异地问:“方才师父为何如此问?”刚刚君青琰打量小二的模样,就像是大理寺里审犯人那般。我瞧过周云易审案的,那眼神那表情,跟君青琰如出一辙。

君青琰道:“随口一问罢了。”

我拈起一颗葡萄,送入嘴中,刚咬了一口,顿觉有异样。我连忙吐出,却见葡萄肉里夹了一张字条。我定睛一看,字条上只有八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的心中一紧。

我认得出来的,是我第三位被馒头噎死的驸马的字迹。


第五章

我震惊不已,当下夺门而出。

秋桃见我出来,欣喜地道:“姑娘可是吃饱了?”我打断她的话,问:“刚刚那个小二呢?”

秋桃愣了会,才道:“往楼下走了。”

话音未落,我便急急地下了楼。此时正值午时,正是食肆人多的时候,我左右环望,却不见方才小二的踪影。我皱下眉头,唤来了掌柜,与掌柜细细一说,描述了小二的大致容貌后,掌柜露出一头雾水的模样。

他道:“容姑娘,兴许您是认错人了。我们这儿并没有您所说的小二。”

我道:“你有让人给我送了一盘瓜果吗?”

掌柜连忙摇头,他道:“不曾,姑娘若想要的话,小的便给你送一盘。”

秋桃此时跟了上来,问:“姑娘,发生何事了?”

我又环望周遭,再次确认没有我要找的人后才低声道:“没事,回去吧。”我回了雅间,君青琰正站在窗边,似是在听说书,又似是在凝望着什么。

我刚站稳脚步,他就望向我,眼神波澜不惊。

他道:“你想要找的人已经离开这家食肆了。”

我想起君青琰的本事,顿时一喜,问道:“师父可知他去哪儿了?”

君青琰道:“不知。”

一场欢喜一场空,我轻叹一声,如今我的心跟猫爪一样。那张字条并非偶然,定是什么人有意让我看到的。想起方才的事情,我又问:“师父是如何知晓方才的小二是新来的?”

君青琰道:“之前上菜时的几个小二皆是在上菜后将端盘垂在右手边,唯独他抱在怀中。”

听他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没想到君青琰竟观察得如此细微!

只不过有关我的驸马之事,我不愿与君青琰提及,虽不知方才那人到底意图何在,但对方选择在葡萄里传话也必定是只想让我一人知道。

我正犹豫着要如何一笔带过在葡萄里见到字条一事,君青琰就开口说道:“公主不必向我说些什么,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

话音顿时噎在喉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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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青琰此人有几分傲气,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我想着定是君青琰隐于山林太久了,是以如今来了京城也不知何为说话的规矩。如今的高官子弟和名门贵女哪个说话不都是拐弯抹角的,哪敢这么直接?对着本宫更是万分谨慎。当然本宫性子随和,君青琰刚刚说话的语气是令我有些不愉悦,不过也罢了,谁让我有求于人,我、不、与、他、计、较。

兴许是我威仪不足,镇不住这位世外高人。

等入了宫,对着气势恢宏的宫城,再见到不怒而威的皇兄,君青琰身上的傲气定会被磨得所剩无几。

我偷偷地瞥了眼君青琰。

他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我摸了摸下巴,越是有傲气的人,我越想看他被磨平傲气后的样子。尤其是他现在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真让我有种往他嘴里塞满五花肉的冲动呀。

马车辘辘,我回到宫里时黄昏已经将至。

为了展示宫城的大气磅礴,我特地下了马车,与君青琰一同行走。我原以为会见到君青琰震撼的神情,毕竟宫中殿宇的华美委实能震慑人心。

可是君青琰却半点表情也没有。

我道:“师父觉得我们大安王朝的宫城如何?”

琉璃瓦漫上金黄的光,与漫天朝霞相互映衬,我最喜欢宫里的黄昏,美得如同蓬莱仙境,即便住在宫中,可我每次看都忍不住要醉心在里头,天上的云朵就像是灶头上烧得滚烫流油的红烧肉。

君青琰说道:“嗯,不错。”

好吧,宫城不能震慑他,我还有皇兄。皇兄年少登基,如今在位已有十数年,帝王威仪十足,只要皇兄一生气,我就像是遇到猫的老鼠,吓得浑身颤抖。

我就不信君青琰见到皇兄后还能如此淡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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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青琰留在了殿外。

我衣裳也未换便直接进去,皇兄一身墨蓝常服坐在御案前,手中握着一本奏折,正在仔细地批阅。我笑吟吟地上前,随意地行了一礼,说道:“皇兄,阿妩回来了。”

皇兄搁下奏折,眼中有笑意溢出。

他道:“又去那家食肆了?”

我笑道:“还是皇兄懂我,刚好路过嘴里馋便耽搁了回宫的时间。”

“你是朕的阿妹,你的性子朕哪能不知。与你说过好几回了,既然喜欢那家食肆的吃食,朕便让人将厨子招进宫里,天天给你做爱吃的菜肴,如此一来你也无需跑出宫去。”

我道:“可是在外头吃着阿妩才会觉得香呀,不是有句话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么?成家花了就没那个味道了。”我顿了下,又道:“对了,皇兄,阿妩此回去福华寺还给皇兄求了一道平安符,是正道大师开过光的。”

我从衣襟里摸出平安符,笑眯眯地说道:“皇兄定要随身带着,这可是阿妩的心意。”

皇兄睨我一眼,道:“说罢,是不是在福华寺闯祸了?你呀,从小到大都是一闯祸就给朕求平安符,平安平安,你是想朕保你平安吧。当初就该给你一个‘平安’的封号,而非明玉。”

我说道:“皇兄不经常说阿妩玲珑剔透玉一样的人么?所以才给阿妩赐了明玉的封号。”

皇兄含笑道:“阿妩如玉,明玉这个封号最适合你不过了。”皇兄的眸色微深,似有涟漪在荡漾,他忽然伸手轻拍身边,道:“别站着了,坐朕身边来。”

我与皇兄打小就亲密无间,皇兄登基十几年来,虽有皇帝的架子,但是对我也一如当初。我一挪臀便与皇兄并肩坐在龙座之上,皇兄又睨着我,道:“你带了个人回宫?”

我嘿笑一声,说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皇兄的法眼!”

皇兄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

我就晓得皇兄不喜我带人入宫,我的心一抖,连忙道:“皇兄,此人乃是正道大师的友人。”果不其然,信佛的皇兄听到正道大师四字面色就有所松缓,我暗自松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与皇兄道明。

末了,我轻叹一声:“阿妩倒是不怕克夫之说,只是阿妩就怕终有一日会克到自己的亲人。我的几位驸马死得离奇,我怕有一日连皇兄你…”我抿了抿唇,又道:“所以阿妩才去福华寺祈福,向正道大师求解救之法。如今有了法子,阿妩也是信得过正道大师的,且…”

我睁大双眼,说道:“正道大师这位友人也非寻常人等,乃是世外高人,比以往皇兄让我见的奇人还要厉害呢。”

皇兄剑眉一挑,道:“哦?如此厉害?”

我忙不迭地点头,说道:“他就在外边候着,皇兄一见自然就晓得阿妩所说的是真是假。”

皇兄问:“当真行了拜师礼?”

我道:“刚好那一日是个拜师吉日,又有正道大师在一旁…”

皇兄叹道:“此回你行事委实鲁莽,只是事已如此无可奈何了。以后你若再有拜师认义兄义妹的念头,必须得问过朕,知道了吗?”

我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阿妩知道了。”

皇兄这才对一旁侍候着的内侍道:“传吧。”

我心中微喜,这么说来,皇兄是等于默认我这个师父了。

片刻后,内侍将君青琰带进。他不卑不亢地给皇兄行礼,面容沉静,丝毫没有面圣的畏惧。虽然之前我挺想见到君青琰被皇兄威仪折服的模样,但一到皇兄面前,我就恨不得君青琰越淡定越好,如此一来才能显得我的眼光好,师父是万里挑一才寻到的。

至于之前塞五花肉的冲动,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五花肉如此美味,瞧师父就像是个不爱吃肉了,还是莫要浪费了。今日在皇兄面前给我长了脸,什么傲气不傲气的,只要能压得住我体内的阴气便好,其余都是次要。

方才我与皇兄所说的话不假,我不怕克夫,也不怕孤寡一生,我只怕皇兄会因我而暴毙。

父皇与母后早已薨逝,皇兄登基前的明争暗斗即便我记不太清了,可当时的步步惊心于我而言仍是心有余悸,这世间能对我好的人也只剩皇兄一人了。

我宁愿克了自己也不愿克了与我亲密无间的皇兄。


第六章

对于那一日在食肆里吃出的字条,我至今还是耿耿于怀。

我让秋桃出宫去食肆附近寻找那天我遇到的小二。打从我记事起,秋桃与冬桃两人便跟了我,两人对我忠心耿耿,皆是我的心腹。

秋桃也是见过小二的模样的,此事交给她去办再适宜不过。

冬桃诧异地问:“为何公主要寻一个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