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是有条件的。”叶子航把绣球放在地板上,起身走到阳台边面对着方静言说。
方静言一愣,问道“什么条件?”
阳光下叶子航带着微笑的脸看起来很温暖,但方静言却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一个月,我们交换午餐。”叶子航笑的灿烂,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方静言呆住了,怎么会有这么怪的条件,交换午餐?叶子航一定是放假太久,太过无聊,才会想出这么个怪主意来。不过,对方静言而言这个看似简单的条件却让她松了一口气,只是交换午餐而已,总比和扫帚亲密接触的好。
“好!我同意!”
于是,窗帘事件终于有了最终的解决方案——叶子航负责善后被扯坏的窗帘,而方静言所要做只是这一个月都把自已的午餐和他交换着吃。在方静言看来,叶子航这简直就是无条件背黑锅嘛!嘿嘿,又占便宜了!
中午时分,方静言把妈妈早上给自己做好的午餐放在一个漆花木托盘里,有鱼香茄子,开洋冬瓜,豆角煸肉外加一大碗碧绿清香的菊叶蛋汤。为了感激叶子航背了这个大黑锅,她还亲手做了一个西瓜刨冰。准备妥当,方静言端着托盘去了叶家。
丝丝缕缕的白纱帘依旧随风飘动着,影影绰绰的光线中,少年背靠着墙盘腿而坐,一只胖乎乎的小猫卧在他腿上打着呼噜,猫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少年修长的手指轻翻过书页,落在小猫的脖子上,揉动着它如缎子般光滑的皮毛。一切都如同一幅宁静而美丽的水彩画。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了这宁静。
“喏,这是我的午餐!请用!”方静言笑咪咪地把托盘放在叶子航面前。
绣球闻到饭菜的香味,立刻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它抖落背上重重的书,从叶子航的腿上跳下,往托盘的方向靠去。
方静言恼绣球对叶子航比对自己还亲热,一伸脚把它踢到一边去了,“你这没气节的胖猫,都是你惹的祸!一边凉快去!”
绣球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趴在一边不敢动了。
“喂,你的午餐我端来了,那我的午餐在哪里呢?”
叶子航也不答话,起身到厨房里端了一大一小两个盘子。大盘子里有切成片的各色水果和两大块三明治,小盘子则空着。他将大盘子放在方静言面前,把方静言端来的各色菜都挑了一些放在小盘子里,拌上一些米饭放在可怜兮兮的绣球面前,绣球开心地用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手。
“三明治唉!!”方静言两眼放光,看来她不仅仅是占了一点点的便宜。叶子航看着她的样子微笑不语,又帮她倒了一杯果汁便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方静言也毫不客气地拿起三明治大口吃着,这顿饭她吃的相当愉快,三明治的味道很好,水果很香甜,果汁也很爽口,总之是比她家的家常菜吃的有意思多了。
叶子航一边吃饭一边还漫不经心地翻着地板上的书,方静言很好奇那本厚厚的书是什么内容。
“喂,吃饭的时候看书是不健康的习惯!”
叶子航抬眼看了看她,不再看书,专心吃饭。
方静言伸手从他身边把书拖过来,翻到封面一看,原来是《三国演义》。唉,人家看的是四大名著,而自己成天抱着金庸和梁羽生过日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差距?
“人说少不看三国,老不看水浒,你小小年纪看什么三国演义啊!”方静言总是要想办法打击一下他,心里才觉得平衡。
叶子航瞟了一眼隔壁阳台地上被方静言扔在一边的《倚天屠龙记》说:“你家人不知道你偷看武侠小说吧!还有,是少不读水浒,老不看三国,你记反了。”
方静言一口三明治噎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怎么绕来绕去又是她被抓了小辫子?
青葱(一)

不管是多好吃的三明治,哪怕它中间夹的是一块龙肉,在连着吃了一个星期之后,再不挑食的人也会觉得腻了。
叶子航的午餐只有三明治,每天都是。
方静言撇嘴咬着手中的三明治,眼巴巴地瞅着叶子航从蓝花磁盘里夹起一块细滑白嫩的鱼片放进嘴巴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鱼…鱼片好吃吗?”她死死盯着盘子里为数不多的几片鱼,小心翼翼地咽着口水。
“嗯,还不错。”叶子航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将碗里剩下的饭拨进盘子里,用鱼片和卤汁拌匀后递到早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绣球身边。
绣球一秒钟也没停顿,直接把脸埋进了盘子里。
“哇——”在同一时刻,方静言举着缺了一角的三明治哭了起来,“叶子航!你!!你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我们约好交换午餐一个月,你自己同意的。”叶子航用手指轻轻拨弄着绣球毛茸茸的尾巴,不为所动。
“那我现在后悔了行不行?”
叶子航没说话,只伸手指了指阳台。
阳台上没有白纱帘,空荡荡的有些奇怪。
方静言沉默了,把三明治塞进嘴巴里,发泄似的狠狠嚼着。
从那以后,吃了闷亏的方静言自动在心里把叶子航划到阴险狡诈的一类人里。
虽然心里呕的要吐血,暑假剩余的时光,方静言还是免不了天天要和叶子航见面,吃痛苦的午餐。尽管后来叶子航主动表示他们可以一起吃静言妈妈准备的午餐,三明治就留给绣球做下午茶,方静言却很有骨气的一口回绝了。
对于方静言表现出来的小小骨气,叶子航是有些惊讶的,这骨气,超出了他对这小邻居以往性格的了解。
时近九月,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
按Y中学的惯例,开学后就要对所有新生进行摸底考试。方静言当然知道这惯例,也知道这考试很重要,但每天只要一捧起武侠小说,她就会对自己说,明天吧,明天再复习也来的及,而且隔壁的叶子航不是也没学习嘛!他也天天看小说来着!等叶子航开始看书我也一定开始看!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一直到开学前的最后一天,叶子航都还在研究着三国史。所以,方静言也一直没复习功课,倒是把金庸全集给读完了。
九月白菊开。
去学校报到那天的清晨,方静言背着书包,手里捏着抹布,站在院子里欣赏在晨光和微露中初绽的白菊。
小院里的夏花已经差不多都凋谢,院角里的一小簇白菊却迎着秋阳绽开了一朵朵明亮饱满的笑脸。瓣瓣菊花,如丝如缕,如垂如幕。它开的娇小,却让人觉得绽放的如此努力。努力对着太阳微笑,努力享受晨风从身上轻抚过的温柔,努力对一切展示它渺小却美丽的生命。
“发什么呆?再不走,可就迟到了。”叶子航从偏院里推出自行车,从方静言身边走过时好心提醒道。
方静言大梦初醒,慌慌忙忙到棚子下去推车。
才把车推出来,她就蔫了。
方静言的车是一辆极漂亮的大红色海达曼变速自行车。那是爸爸送她的小学毕业礼物。刚到手那会儿,她激动的天天骑着车绕着小院转,晚上睡觉都恨不能搂着车睡。渐渐的新鲜感淡了,车也就被丢在了偏院的棚子里,没有骑没人管。两个月的暑假过去了,车轮胎要是还有气,那才是奇迹。
“爸…”方静言一声惨叫,楼上正一边吃早点一边读报纸的方爸吓的手上一用劲,把报纸都扯破了。
在方静言的召唤下,方爸嚼着馒头,拎着打气筒急急忙忙奔下楼来给宝贝女儿打气。
错了,是给他宝贝女儿的宝贝自行车打气。
方静言没迟到,不知道是不是那辆会变速的自行车发挥了作用,反正,开学第一天,在众多陌生的同学和老师面前,她没能成为焦点人物。
到班主任那里去领登记手册时,她发现班主任身边正弯腰理着册子的身影有点熟悉。就这么一想的功夫,那人直起腰来,将一沓理好的册子递给班主任。
还真是叶子航!方静言就差伸手捂着脸晕过去了。
初一年级有六个班,他叶子航哪个班不好去,干嘛非得跟她挤在一个班?方静言这么想着,忿忿地从班主任手里接过登记手册。
叶子航也看见她了,没一点惊奇,转过身继续理他的册子。他也是早上才知道方静言和自己分在了一个班,当时心里竟然没来由的有点高兴。大约是因为在新环境里都愿意有认识的人吧,叶子航这么对自己说。
其实,班里他们俩都有熟人。小学时的同学,方静言班上的,叶子航班上也有,好几个人都分在了初一(1)班。
报到日之所以要带抹布,是为了打扫。
方静言被分配擦窗户。比起扫地拖地,方静言觉得自己擦窗户还算是好一点。她扫过的地,和没扫一样。她拖过的地,比没拖还脏。
踩着波浪般弯弯曲曲的铁窗棱,静言仔细地擦着玻璃上的灰尘。总算发现自己在搞卫生方面的一点特长了。至少玻璃她还是擦的干净的嘛!方静言在心里不禁有点小小的得意,为了显示一下心中的得意,她将手里的抹布用指尖顶住轻轻一旋,复又接住,反复几次颇自得其乐。乐极总要生悲的,再次将抹布旋开时,如京剧里唱戏的大花脸般的抹布没转回手指尖上来。
教室在二楼,方静言瞪着大眼睛,看着抹布一路旋转着往下落去,不偏不倚正落在一个路过人的头顶上。
那人手上还拎着一大桶水,忽然眼前罩了个不明物体,慌乱中把桶里的水也弄翻了一半。
“谁啊?”那人恼地一把扯下抹布,抬头怒吼。
看清那人的脸,方静言倒放心了。她咬着手指甲,嘿嘿笑着说:“吴鸿飞…是我…”
“方静言?”吴鸿飞脸上的怒气渐消,转而笑道:“你爬那么高干嘛?那窗棱可不结实。”
“我擦窗户呐!”方静言伸手敲了敲玻璃,“对了,你分在几班啊?”
“二班!”吴鸿飞拎起水桶往前走,“就在你隔壁,你到廊子上等我,我把抹布带给你。”
“好!谢谢!”方静言欢天喜地的从窗棱上跳下来。
小学一共六年,吴鸿飞与方静言同桌了三年。这并不是什么缘分,而是老师和家长苦心的安排。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吴鸿飞数学特优,和他坐在一起,数学一向不灵光的方静言或以得到一些好的熏陶。
数学优异的细胞是不是可以从一个人身上传染扩散到另一个人身上就很难说,但方静言确实从吴鸿飞身上得了不少好处。吴鸿飞不但对自己要求极高,对自己的同桌要求也很高。他见不得自己卷子上都是红勾,而坐在自己旁边人的卷子却是叉叉满天飞。不管方静言如何抗议逃避,每次考完试吴鸿飞都要逼着她把得了叉叉的题目重做一遍,做不出来就耐心给她讲解,一直到方静言搞清楚了,他才罢休。
方静言最惨的是六年级的一次奥数竟赛,本来是轮不到她参加的,但碰巧多了个名额,老师就把考试那天到学校义务拨草的她给顶上去了。
结果可想而知,方静言是垫底的,得了人生中第一个倒数第一。这也就够惨的了,偏还有个不知趣的吴鸿飞,如每次考试一样,只要他和方静言都参加了,他就不能让方静言背着红叉叉回家。可怜的静言,那些奥数题本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想通的,吴鸿飞自己考了满分,觉得并不难,却不想想他那同桌哪里有他一半的数学智慧,拼了命地给方静言讲解,又是画图又是拉线,讲到最后眼睛都发红了。
方静言顶着一脑袋的浆糊,被吴鸿飞折磨的生不如死,最后还是借尿遁才得以逃回家。
虽然吃了很多苦,方静言的数学成绩却一直稳中有升。可以说,若不是有吴鸿飞这个坚硬的螺丝钉,方静言这根提不上的筷子是绝考不上第一重点的。
方静言在廊子上等吴鸿飞,回想着小学时的事,终于摆脱了这个难缠的同桌,心里不但没一点轻松,反倒有点伤感起来。
“诺,你的抹布!”吴鸿飞走到静言面前,将抹布递给她,“你的抹布该洗洗了,这么脏能把玻璃擦干净才奇怪了。”
“啊!正好有清水!我就在这里洗好了!”方静言瞅着吴鸿飞桶里剩下的半桶清水,顺手就把抹布丢了进去。
“方静言!你!”吴鸿飞手忙脚乱地把抹布往外捞,方静言则伸手死按住水桶不让他把抹布取出来。争闹间,崭新的塑料水桶终于支撑不住,哗——水流一地,桶裂了。
静。
吴鸿飞不敢相信地望着地上水桶已裂成块状的尸体,开学第一天,他就成了损坏公物的反面人物吗?
“呃——这谁买的伪劣产品啊,一看就是小摊上的一元货。”方静言捡起地上软趴趴黑乎乎的抹布,不知该如何收场。
“方静言!”吴鸿飞的眼睛又红了。
“唉呀!妈呀!”方静言早已退到安全地带,此时听见吴同学一声怒吼,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吴鸿飞,你别生气,我一定会赔给你的!”她躲在远处遥遥对吴鸿飞喊了一嗓子。
*****
好不容易打扫完卫生,班主任也对新生训完话,放学了。
因为家住在一起,方静言自然和叶子航路线一致。
方静言一边骑车一边仰头看路上不时飘落的金色梧桐叶,她刻意放慢了速度,免得和叶子航并肩骑着别扭。叶子航本就没想和她一块儿走,没一会儿就远远把她甩到了身后。
甩开没多久,就到了一个红灯超长的十字路口。叶子航无奈地伸出腿支住自行车,耐心等待红灯。没一会儿,方静言摇摇晃晃停在了他身边。
“咦?你怎么还在这啊?骑的真慢!”见叶子航还滞留在十字路口,方静言忍不住叨叨了两句。
叶子航眉毛微挑,平了口气,缓缓说:“听说你今天和二班的人打架了?还把人家的水桶给摔烂了啊…真是厉害。”
方静言还没反应过来,绿灯亮了。叶子航用力一蹬,车子飞快向马路对面穿了过去。
“打架?我…我什么时候打架了!叶子航你污蔑我!”方静言脸气的通红,站在马路边跺脚却忘了要快点过马路,这个左转的绿灯本就特别短,待她想起来要走,又是红灯了。
闷闷骑回家,叶子航的车早已停在了棚子里。方静言狠狠踢了他的车两脚才觉得解了恨。竟然污蔑她打架!她十岁以后就没干过这么没出息的事!
青葱(二)

方静言骑着大红海达曼,身后背着个绿水桶去学校赔给吴鸿飞那天,摸底考试了。
学校事先没有做任何通知,星期五的早晨,老师走进教室里突然宣布,今天摸底考试。
方静言懵了,之前一个星期学校毫无动静,她还以为今年是不是取消了那个什么讨厌的考试,正抱着侥幸的心理偷乐,这边就宣布开考。
早上考数学。九点钟进考场,大家还有半个小时在教室外稍微回忆一下过去六年里曾学过的数学知识。方静言抱着绿水桶坐在石阶上努力地回想着小学毕业前每天一直做的那些数学题,却发现很多难点都模糊了。那些难度题本就是考试前突击搞懂的,吴鸿飞死撑硬塞让她可以机械地解出题来,基础其实并不扎实。经过两个多月的暑假,脑子里除了金梁两位先生,就只剩一片江湖中的刀光剑影。
半个小时不算长,方静言还没来及把那些已经压在脑子最底部的公式给翻出来就开考了。
Y中学的摸底测试,与小升初的考试难度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如果说小升初的考试只有最后的四道附加题有接近奥数的水准的话,那这个摸底考试则全卷可以和奥数难度划等号。
方静言悲痛地走出考场,抱着水桶去二班找吴鸿飞时心想,上次吴鸿飞给她讲奥数题时她真不该尿遁的,当时还得意来着,现在却后悔莫及。看吧,报应来了,这次考试她是前所未有的惨。
吴鸿飞本来还有点生方静言的气,但接过水桶时看见她那脸色惨白的样子,就开始同情她了。他这个同桌,从来都是这样。考试前活蹦乱跳不知死活,一考完就像脱了水的茄子,蔫巴巴的。
“考的不好吗?”吴鸿飞小心冀冀地问。
“恩。”方静言微点了点头,沮丧的眼皮都不想抬。“那天是我不好,对不起,这水桶赔给你,别生我气。”
“我…我没生气。”吴鸿飞见她这样赔理,心里更不好受了。他还不了解方静言吗?只有受到严重打击时才会说出这样服软的话。“你别想太多…只是摸底考试而已…”
“恩。”方静言讷讷地答应着转身走了,背影在正午的阳光下缩成小小一团,几乎消失在踉跄的脚步之中。
虽然下午的语文和英语考试是方静言的强项,但在早晨数学考试完全失利的阴影下,她也就勉强发挥出百分之八十的水平。所以,放学时她的心情更差了。
还是在那个红灯超长的十字路口,方静言再次停在叶子航身边。她只顾垂头丧气地自怨自哀,都没发现自行车的笼头已经贴在叶子航车笼头的边上。
叶子航扭头看了看她,说:“喂,往那边去点。”
方静言恍惚地抬起头,才发现叶子航就在自己旁边。什么?往那边去点?她又不是顾意要靠他那么近的!要知道是他,她才不会停在这儿了!
“哼~”方静言冷哼一声将车子往右边转了转。
“笼头贴那么近,一会绿灯亮了,大家一齐往前挤,你会被刮倒。”叶子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解释,大约是觉得她脸色灰灰的样子很可怜吧。
“喔…”方静言抬头勉强对他笑了笑,原来是自己小心眼了。
绿灯亮时两人同时向左转过了弯。
方静言骑的慢,叶子航骑的也不快。
过了许久,一直快到家门口时,方静言终于忍不住问:“你今天考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叶子航悠悠地回答。
“不怎么样是什么意思?”
“不好的意思。”
“哦…”原来叶子航也考的不好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考砸了,想到有人和自己一样处在这样难过的境地,方静言的心情忽然轻松了一点。然后就开始觉得自己思想太邪恶,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安慰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又受了一点良心的小小折磨,觉得自己真是太对不起叶子航了。到家时,她破例主动下车去开院门,一直等叶子航进了院,才出去把自己的车推进来,复又自觉主动地去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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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静言很快就为自己那点儿良心的折磨而后悔了。不怎么样?全班第一叫不怎么样?想到叶子航说这话时脸上那施施然的表情,方静言就气的想呕血。
书包里塞着第一次家长会的通知函,骑在车上,秋风扫过脊梁骨,只觉得全身都冷透了。这次摸底考,她考的不是一般的糟糕。以前上小学时,虽然平常都是中不溜的成绩,但关键时候她总能发挥一下小宇宙把成绩给顶上去。现在上了重点中学,身边高手如云不说,自己又放松懈怠的不像话,连原来那中不溜的程度也保不住了。今天上英语课时无意间听见前排的钟芸和周倩聊天她才知道,原来暑假里她们都参加了各式各样的辅导班,特别是英语,钟芸说她已经把初一课本都学完了。方静言想到自己每天坐在阳台上苦读的武侠小说,忽然发现,虽然才刚刚开学,她的起点已经比那些利用暑假拼命补习的同学差了一大截。
最可恨的是叶子航。他明明每天都和她一样坐在阳台上读闲书,有空就逗逗猫,无所事事地过了一个暑假,为什么可以考到第一名这样的好成绩?
方静言今天被班主任刘老师留下单独谈话,大抵就是要让她提高警惕,不要对自己太过放松,经过他的观察,方静言的脑子还是很灵光的,只要多下功夫,下次考试一定会有进步。方静言很感激刘老师的鼓励,但她更希望刘老师可以不要让她家长来开家长会。
方静言把车停在棚子里,迟迟不敢上楼。她蹲在花坛边的枇杷树下,蜷成小小一团,反复思考如何把这次考试成绩告诉父母。想到爸爸妈妈可能会失望的脸,她的心就紧缩成一团。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
院门被开开合合好几次,不知道是谁回来了,又有谁出去了。棚子在院子最里侧,她看不见院门,院里的人也看不见她。
天色渐渐暗下来,楼里的灯也一盏盏亮了起来。
身上有点凉,肚子也很饿。墙头上传来喵——的一声叫,是在外面游荡了一天的绣球回来了。绣球跳到花坛边上,圆滚滚的肚皮并没有影响他跳跃的灵活性。它自己大约也为这一点而感到骄傲,昂着头,猫步走的很是优雅。突然发现蹲在枇杷树下的方静言,绣球有些吃惊。喵喵叫着走到她身边,用毛茸茸地脑袋亲热地蹭着她的腿。
“唉,绣球,你这胖猫。过的真是自在啊!”方静言叹息着伸手抚过绣球油光水滑的皮毛感叹道:“我要是也能变成了一只猫就好了。成天吃吃玩玩,多轻松呵!”
绣球似乎也很赞成她的想法,连着低叫了好几声,似乎在说,是啊,你要是猫,我保证带你一块儿出去玩呐!
墙角处发出的低笑声,让方静言和绣球都吓了一跳。待发现来人是叶子航时,绣球就欢快地扔下方静言,转而蹿到他怀里去了。
方静言黑着脸,转过头去不理叶子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