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慢慢的,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也少了。苏薇去找苏天天,他常常是抱着个篮球说:“我约了人打球。”或是埋头于一堆乱木头之间说:“我在忙,别烦我!”
苏薇知道苏天天在疏远她,原本长大了的两人就少了小时候的亲近,现在,更是隔了一道不能逾越的鸿沟。
初中毕业,全班照毕业照,苏天天没去,他被学校派到W市去参加一个少年数学竞赛夏令营。
拿到毕业照的那天,苏薇把照片上每一张笑脸都逐一看过,而后叹了口气。
少了一个,少了一个苏天天。
晚上,苏薇做了个梦,梦里她和苏天天还在上小学四年级。
是个炎热的天气,好像是在放暑假,她趴在大院子里梧桐树下的石桌上写作业,苏天天蹲在一边用大毛笔蘸着兑了自来水的墨汁写大字。
“天天,你作业写完了吗?”苏薇好心问他。
“没写。”苏天天甩着笔回答。
“没写你还在这玩?”苏薇恼了,伸手去拎苏天天的耳朵。
“薇薇,你看!”苏天天抬头挤着小胖脸对苏薇笑道:“我写好了!”
苏薇低头一看,苏天天在地上用漂亮的颜体字写了苏薇两个字。苏薇伸出去的手,力道一下子就软了,她嘟着嘴,想笑又想恼,最后拍了拍苏天天的大脑袋说:“写我名字作什么?不如好好写作业!”
“我开学前再写也来的及,薇薇,咱们去前面的操场玩吧?”苏天天笑嘻嘻地起身去拉苏薇的手。于是,苏薇就丢下手中的笔,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去了前面的操场。
走到操场的时候天色似已近黄昏,漫天的彩云,绯红色的云朵身后衬着莹蓝的天。
操场上成片的牵牛花都开了,嫩黄,紫红,一片片灿烂如霞,与天际的彩云连成一片,让苏薇以为只要踏着这些花儿,就可以走到彩云那端去。
“薇薇!”苏天天扯了扯他的手说:“看!这里有好多沙子,咱们用树枝在上面作画好吗?”
苏薇低头,脚下果然是一片金黄的沙滩,不禁欣喜道:“好软的沙!咱们画什么?”
“画螃蟹吧!”苏天天举着小树枝乐道。
“不要!我要画美人儿!”苏薇反对。
“随便,随便!”苏天天不以为意地答,说着已经开始在沙上作画。
苏薇看他已经低下头开始专心作画,便也寻了根树枝画画儿。
她画了许多,有小鸟,有小鱼,还有一面湖和一座山。她画了很久很久,觉得有些累的时候,抬头去找苏天天。
苏天天不见了,四周空旷如野,有风从花丛掠过,却没有一点声音。
苏薇的心突然焦急,她扯了嗓子大声叫道:“天天!苏天天!苏至渝!你快出来!”
“我…我在这儿…”突然从脚下发出细细的声音,让苏薇吓了一跳。她低头看去,金色的沙子上画着一个和苏天天一样的小孩儿。
“天天?你怎么变成画了?”苏薇蹲在画边急道。
“我…我把自己锁进去了…”苏天天叹息着。
就在苏薇想着要如何把他从画里救出来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前楼王大妈的声音。
“作死啦!谁在我的晒的玉米粒上乱踩呐!”王大妈操着扫把冲了出来。
“大妈!您别生气,这不是玉米啊!”苏薇急着解释。
“怎么不是玉米?明明就是!”王大妈气冲冲地指着地。
苏薇低头一看,果然啊!那些金黄的沙子全变成了玉米粒!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王大妈手上的扫把就要打到她身上,苏薇吓的闭上眼睛,突然有人挡在她前面说:“别打她,都是我弄的!打我吧!”
“别!别打!”苏薇惊地从梦里醒了过来,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才知道原来是个梦。
这个梦,有真有虚,有实有幻。当年,她和苏天天确实搞坏过别人晒的玉米粒,那家晒玉米的大妈很凶,拿着扫帚打他们,苏天天就一直抱着她,护着她,嘴里叫着:“别打薇薇!是我弄的!都是我弄的!”
苏薇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披上外衣冲出门去。
清晨的院子里,梧桐树在微光中沾了一身晶莹的露珠,青青的树叶晃动着淡淡的光影投射在灰青色的水泥地上。苏薇走到树根处,蹲下身用手拂去那些被风吹落的叶,极淡的两个墨字露了出来。漂亮的颜体写着她的名字,苏薇。很淡了,但还是存在。
苏至渝,苏薇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莫名地伤心,眼角渐渐泌出一滴泪来。

两个圈圈人

苏薇妈妈原本是S市人,上山下乡那会儿被下放到H市附近一个边角旮旯的农村。原本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坚持到回S市的,没料中途杀出个苏薇爸爸,两人一见钟情。被爱情冲昏了头的苏薇妈,毅然放弃回S城的机会,跟着苏薇爸爸去了和S市比起来非常不起眼的H市。
虽然说从未对当年的选择后悔过,但只要提起故乡S城,苏薇妈还是常常黯然的半天不说话。特别是有了苏薇以后,苏薇妈常常想,就算自己这辈子没机会回S城,至少也要想办法让苏薇回去。
机会终于来了。苏薇爸爸博士毕业后,一直在大学里教书。苏薇升上高中这年,他所研究的课题取得了重大突破,这个研究成果让他在全国的圈子里声名大噪,很多知名大学都私下里和他联系,希望他能到自己的学校来。其中有一家就是S市的J大。就研究条件而言,J大并不是最好的,但苏薇妈却一把抓住她老公的胳膊说:“老公!去J大!一定要去J大!!”
于是,能够充分体谅心爱妻子思乡之情的苏博士,就选了J大。
J大给苏博士开出的条件里,包括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住房,他妻子和女儿的户口,当然还有年薪,这个数字是他在H市C大的好几倍。
苏薇要走了,苏天天是从父母那里听到的消息。那时他正拿着起子努力组装一个被他拆的鸡零狗碎的微型烤箱。听到消息时,他握着银白色钢起子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两下,而后平静地垂下头,继续用力拧一颗小小的螺丝。
他拧的太过用力,螺丝在发出几声刺耳的吱吱声后崩断了。
苏天天望着断掉的螺丝发愣,鼻尖上渐渐渗出一粒粒细小的汗珠。他的拳越握越紧,因为太过用力咬着牙关,脸颊侧面露出一道苍白的咬痕。
***
苏薇一个人在房间里整理行李。床上摊了一堆画本,那是她和苏天天小时候在一起画的圈圈画儿。那天,在大青桐树下,她突发奇想地说,天天,咱们两个做个自己的画报吧!苏天天正在地上画圈儿,说,好啊!咱们就画圈圈画,把每天发生的事情记下来!
苏薇翻开最旧的一本画册,第一页上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圈圈小人,左边的小人胖胖矮矮,右边的小人则细长些,头上系着朵蝴蝶结,两人边上分别写着:苏天天,苏薇。
再翻一页,小人儿们的故事开始了。
胖小人儿揪了一朵花,被大人发现,用板子打手。打的是左手,打完后,胖小人忽然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说,是右手摘的花。于是,右手又挨了顿板子。细长的小人眼巴巴看着他被打,哇哇哭的伤心,手里攥着那朵花,眼泪在脚下流成了一条小河。
又一页,两个小人牵手去公园玩,胖小人在湖边捞鱼,却扑通掉了下去,水里溅起好大一朵水花。细长的小人拿了一根树枝去救他,结果自己也被拉的掉了下去。最后,两个小人全身湿淋淋地回到家,胖小人又挨了一顿打。
画册很多,他们从小学一年级一直画到五年级。五年的光阴,全凝在这一页一页的薄纸上。
画的方式很简单,不管是人还是物都用一个个简单的圈圈来组成,但越到后来,画风越纯熟,表达更生动,有些画边还写了字,有的是苏薇写的,有的则是苏天天。
苏薇翻着画本,眼泪早已止不住地落下,一颗颗打在画纸上,将那一页的小人儿全打湿了。
突然窗户上传来咚——地一声,苏薇抬起头看向玻璃窗,不一会儿,窗外传来轻轻的一声:“雪中送炭!”
苏薇推开窗,苏天天仰头站在窗下,见她伸出头来,他很努力地弯起嘴角说:“今天的月色不错,要不要出来散步?”
苏天天终于开始长个子了。苏薇走在他身边感叹着,他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也许很快就会超过自己。只是身上,脸上的肉没少太多,依旧是圆滚滚一团,和画册上的小人一样。
明明是苏天天提议的散步,他却沉默的一言不发。
月华如水,柔柔洒了一地,两人默默走到院心的青桐树下,苏薇忍不住开口说:“天天…”
她刚开口,便被苏天天打断了。
“你什么时候走?”苏天天问的平静。
“下个星期。”苏薇如实回答,“转学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外婆那边的亲戚也帮着把新家收拾了,我们家自己不用费太多心。”
“恩。”苏天天突然抬头看向夜空,说:“要不要做个游戏?”
“什么?”苏薇怔住了。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俩晚上常在这院子玩的游戏吗?两个人站成直线,中间隔上十来米,而后包剪子锤,输的那个闭上眼睛向对方走去,如果走偏了,没有抱住对方,就算输,输的人第二要给对方买一根冰棍。”
“哧——”苏薇轻笑出声,“那是小学时玩的游戏了。”
“要不要再玩一次?”苏天天看着她。他虽然是单眼皮,眼睛也不大,瞳仁却是黑亮清澈,似有异彩流动。倘若他肯用这眼睛深切地注视着对方做请求,没有几个人忍心拒绝这样的眼神。
“好。”苏薇也不能拒绝,何况她一向最喜欢苏天天这样的眼神,每每他用这神态看着她,无论要求什么,她都会答应。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看过她。
苏天天让苏薇站在原地,他转过身向另一边走去。
五米,十米,十五米,苏天天还在向前。
“天天,别走了,已经够远了!”苏薇对着背影叫道。
苏天天停下脚步,低着头说:“还会更远的。”而后倏然转过身,对苏薇笑道,“那么,现在咱们开始包子剪子锤吧!”
苏薇出了剪刀,苏天天出了包子。
苏天天闭了眼,慢慢向苏薇走过来。
人闭了眼以后的平衡感本就不强,何况又是夜晚,苏天天走了五米左右就开始向一边倾斜。
苏薇看着他越偏越远忍不住想开口提醒。
“薇薇,你别说话。”苏天天闭着眼睛说,“让我自己过去。”
苏薇动了动唇,终于默了声。
苏天天继续往前走,他伸手在月光中摸索着,寻找苏薇。
按着他偏移的方向,很快他就会撞上大青桐。果然,苏天天感觉到前方有物体便加快了脚步,向前伸手一抱,将青桐树抱了个结实。他摸摸被撞的略疼的额头,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摸索。
总算这一次,他找对了方向,一步步向苏薇靠近。
明月如镜,流光似水。月华拖长了苏天天的身影,在他还未到达苏薇面前时,苏薇注意到,他们彼此的影子已经交叠在一起。
很近了,彼此的呼吸可闻,苏天天依然闭着眼睛。苏薇看着他,想起那许多在游戏中一同度过的金色岁月,眼眶渐热。
“薇薇,”苏天天闭着眼睛说:“对不起。”
苏薇的眼泪涮就流了下来,她用手捂着住嘴,把那些哽咽的声音压回噪子里。
“薇薇,我知道你生我气,气我听了那些风言风语就疏远你。我们俩从小就是这样好的朋友,虽然我心中无愧,但我不想让他们那些胡话污了你的声名。你知道,学校里总有这么多眼睛在盯着看,我不想别人看你的笑话…”苏天天闭着眼睛诉说,说到这里,他觉得痛苦似的拧起眉毛。
苏薇流泪满面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肩,哭道:“天天,我舍不得你!”
苏天天睁开眼睛,看着苏薇身后在夜色里悄然盛放的夜来香,缓缓举起手,也紧紧抱住了她。
她是他童年最好的伙伴,他们自幼相伴,同窗十载,十六年青春所翻过的每一页都有对方的存在。他知道,苏薇对于他,是个不一样的存在。这个事实,在他听到苏薇即将离开的消息时才渐渐清晰起来。
他也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与他牵手长大的少女,他原以为他们会这样永远相伴着走下去,高中,大学…他没有想过再远的将来,那太遥远了,而他却还太年少。
过了许久,苏薇渐渐平静下来,她红着脸松开苏天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本画册,说:“天天,还记得这些圈圈画吗?”
苏天天接过画册笑道:“当然,这是我们两个的私有财产。”
“今天再画一次吧,”苏薇掏出笔来,“隔了很多年后的最后一次。”
她的话让苏天天的心像是被压了大石,闷的透不上气。
苏天天接过笔,就着苏薇的掌心在画册上作画。
他先画了大青桐,而后是一弯上弦的银月,最后在树下画了两个抱在一起的圈圈人,胖子圈圈人和瘦子圈圈人,他们抱在一起,脸上都闪着泪光。地上另画了两个交叠却依然孤单的影子。画完他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又提笔在画边写了一行字:似是明月照影归。
“似是明月照影归。”苏薇念道,“什么意思?”
苏天天微微一笑道:“我盼着哪天在院子里发愣的时候,突然发现月光照着的地上有一个影子,而后我抬头望去,是你回来了。似是明月照影归。”
苏薇又是开心又是酸楚,笑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文化了,不是只喜欢理科吗?”
“我一直都很有文化,只是你没发现。”苏天天用漆黑温润的瞳仁看着苏薇笑道。
那眼神,苏薇记了很多年。
但多年之后,那瞳仁终究是淡了。
岁月是可怕的河流,会冲淡那些原本清晰的,会带走那些原本珍贵的。

都市丽人行

清晨七点二十分,闹钟在床头柜上全身打颤似的抖个不停,刺耳的铃声让人头痛欲裂。
“薇薇!你怎么还不起啊?今天不是要去参加新项目的开工仪式吗?”苏薇妈推开房门,冲着床上拱起一团的棉花包叫道。
“呜…呜…”苏薇裹在棉被里发出无意义的哼哼声,然后伸出手按住吵的没完没了的闹铃,迷迷糊糊地说:“什么仪式?”
“糊涂囡囡!”苏薇妈走上前一把掀开印着卡通兔子的棉被,蜷成一团的苏薇暴露在冬日冰冷的空气里。
苏薇哆嗦着揉了揉眼睛,抬头看钟,“啊!七点半了!”
“我都叫你好几遍了,你这赖床的毛病就是不改!昨天晚上又熬到几点才睡?看脸上的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上了!”苏薇妈妈一边抖被子一边数落她。
苏薇没空回应她老妈,蓬着头飞快从床上跳下,直奔去洗手间梳洗。
七点五十五分,苏薇换上乳白色的套装,拎上包就往屋外冲。
“薇薇!拖鞋!”苏薇妈举着饭勺在她身后大呼。
“什么?”苏薇在楼梯口一个急刹车,低头一看,脚上果然还穿着拖鞋。仰头做了个咬牙切齿的姿势,又奔回玄关换鞋。
“薇薇啊,这双鞋的跟子是不是太高了?你那个工地上好走伐?”苏薇妈自从过了地五十岁就变的异常唠叨,苏薇爸爸常常在背后感叹道:“想当年,你妈年轻时是多么文静秀气的一个姑娘啊…”
再文静秀气的姑娘,在被生活的烦琐琢磨几十年之后也会失去当初的许多光彩。
所以说,姑娘也就是人生中的某个阶段,再柔软似水,也会慢慢变成两鬓斑白,面目模糊的大婶大妈。
苏薇换好鞋看表,八点零五分!好吧,开工仪式九点开始,她还有五十五分钟可以赶到现场。出了单元门,苏薇就不再一路小跑,她理了理披在肩头的秀发,挺直腰背,步速虽快仍不失优雅。
苏薇不算特别高,但身材细挑匀称,一张白净的瓜子脸,水杏眼,不施脂粉却天生丽质,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个完美的都市丽人。这样的都市丽人,一般来说开车都是POLO,甲壳虫,或是MINI Cooper之类的小型车,苏薇开的却是一辆全黑切诺基。
苏薇拉开车门,把包往边座上一丢,拧动钥匙,呼的一脚油门,接着甩了个大方向,巨大的车身从窄小的停车位里拐了出去。
小区新来的保安看着喷着超标尾气,呼啸着从门口扬长而去的切诺基,嘴张的可以塞下一只鸡蛋。
“这是女人开的车吗?”他惊叹地问保安队长。
“呵呵,当然是女人开的,还是个美女呢!”保安队长见怪不怪,坐在一边懒洋洋地答道。
苏薇一边加油换档,一边瞄着时间,八点十五分了,新项目在城北的七云山,途中她要经过四座高架,三个隧道,一切顺利不堵车的话,她确信自己可以在八点五十五分到达。
很不幸,苏薇路过的第一座高架就有很堵。看着前面两排如蜗牛般慢慢爬动的车队,苏薇用力咬了咬唇,叭地打了右转灯,方向一个大转,她上了另一股右转道。右转道车很少,苏薇一路很爽地开到高架上桥口,现在到了发挥她高超车技的时候了,她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挤进上桥的大部队,不然被交警逮到她实线变道,罚两百元事小,不能参加开工仪式就歇菜了。
要说加塞可是学问,队外的人拼了命想往里压,排队的人就拼了命不让压。苏薇蹩着车头试了好几次,都没压进去。她一点点往里打方向,终于压于一辆银色的车挤了上去。正要舒口气上桥,只听窗外传来嗡地一声引擎响,那辆本已被她压到后面去的银色车又挤了上来。眼看着两辆车的后视镜就要挂上,苏薇急忙往右带了把方向。一边带方向,她又狠踩了脚油,小样!还不服气了?我偏不让你!
于是,原本只能两车并行的高架上就并行了三辆车,其中两辆还互不相让的你压我抗。可怜原本在自己道上正常行驶的黄色小QQ,被那两辆不讲道理不讲道德的车给整的快贴到桥边上,只得以拼命按喇叭来抗议。
好不容易下了高架,小QQ如获大赦,急忙变道,离那两个疯子远远的。
苏薇一路和那辆银色的车并驾齐驱,在每一个路口都殊死搏斗,最后苏薇气的吐血想,这该死的车怎么总是和我一条路啊?老天保佑下个路口他就变道吧!
或许那辆车的主人和她想法一样,都恨对方恨个半死,偏偏两人就是同路,一路对抗着,两人近了遂道。遂道口车流仍然很多,苏薇本想故技重施,拐出去压队,但被那辆银色的车堵在里面,不管她怎么打转向灯,那车就是不理她,死死地把她堵在里面。好容易进了遂道,那车跟前车跟的紧,跑在苏薇前面。苏薇不得已跟在他后面,只能盯着车屁股看。原来是辆Q7。
“哼!Q7了不起啊?”苏薇不屑地咬牙。
过了最后一个遂道,就已经出了城,路上车流一下减少,空空的车道非常方便苏薇超速行驶。
显然,超速的不止苏薇一个,刚上绕城公路那辆Q7就呼啸着从苏薇身边飞过,而后一路扬长,很快苏薇就连人家的屁股也看不到了。
“哼!Q7了不起啊?”苏薇不知如何发泄心中的郁闷,只能用恶狠狠的口气说这种无用的话。
穿过郁郁山林,在冬天的冷淡绿色中行驶了一会儿,苏薇心情渐渐平静,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失控与失态感到好笑。真是,好多年没像小孩子一样这般和人赌气了。
到了项目大门口,八点五十五分,苏薇松了口气,慢慢将车开到临时停车场。临时停车场里停了不少车,满满当当的,只有最里面还有个位置。苏薇从两排车中间穿过,在即将到达停车位时,眼角瞥到一团银光,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Q7!当然是那辆在路上一直和她作对的Q7,除了他还有哪辆车有这么高这么笨的车屁股啊!苏薇原本平静下去的心里突然又冒出一股恶气来。
停好车,苏薇昂着头从那辆Q7车边走过,心想,开这车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哪有人开车这么野蛮的!
她光顾着埋怨别人野蛮,全忘了自己开车时的那股疯狂,更忘了是自己压队在先,要说斗气犯混,最大的责任还是在她身上。
一路小跑着往现场赶,电话在口袋里就响个不停。
苏薇边跑边接电话,“喂,你好。”
“苏经理你在哪里?怎么还没到?马上仪式就要开始了!”电话那端传来同事小禾焦急的声音。
“我马上就到!东西都是头天准备好的,没出什么差错吧?”
“没有,但是总经理问了你好几次了,我没敢说你还没到,就说你在后场忙了。”
“聪明的孩子啊!”苏薇舒了口气,“改天我请你吃饭,先挂了。”
苏薇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在放礼炮,重要人物正在相互握手,她顺着不起眼的边缝慢慢溜进人群里,抬腕看表,九点零五分。
七云山别墅是个合资项目,苏薇所在的M集团占百分之五十,另一个浙江过来的L投资公司占百分之五十,两下合作开发,共同管理,对半分红。
七云山这个项目原先是M集团独立操作,跟踪了一年半,临到土地拍卖前两个月,M集团改了主意,拉了L投资一起做。到嘴的肥肉为什么愿意分别人吃一半?M集团的老板又不是傻瓜,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两年M集团扩张太快,资金链压力很大,海南和大连的项目刚刚筹建,新的贷款还没办下来,转不出那么多资金来承担七云山项目。现在政府都要求土地出让金一步到位,不像前几年空手套白狼,盖了房子收了钱再交也没问题。况且七云山项目光是土地成本就好几个亿,蛋糕虽好吃,但要顺顺当当咽下去吞到肚子里,还是有些困难的。与L投资合作,不但可以缓解资金压力,风险也小一些。虽然赚的会少,但总比蛋糕吃下去,没来的及消化就被噎死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