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个…让给你的话,我就只能喝汤了。”三伯看了看自己的餐盘,里面只有一碟炸春卷和一碗紫菜蛋汤。他也来晚了,食堂里的菜已经卖完。
小女生还盯着他盘子里的春卷不肯走,我眼珠子一转,三两步走到他们身边说:“苏院长好!您还没吃饭吗?”
小女生和三伯同时惊地抬头看我。
“啊!你是院长!”小女生捂着嘴往后退。
三伯点了点头,跟她招了招手,说:“过来!”
小女生涨红着脸,哆哆嗦嗦地走到跟前,“院…院长好!”
“分你一半吧!都给了你,我下午就没力气办公了。”三伯说着把碟子里的春卷倒了一半在她餐盘里。
小女生瞪大了眼睛,呆了半晌才说:“谢谢院长!”然后端盘子飞奔而去。
我捂着嘴在一边咭咭偷笑。
“圆圆,你故意吓坏小朋友!”三伯转身瞪我。
“我哪有啦!院长,你吃这点能饱吗?”我指了指盘子里少的可怜的几根春卷。
“放心,我抽屉里有你三伯母给我准备的点心。”三伯压低了声音,悄悄在我耳边说。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三伯坐在超大院长桌前抱着一盒甜蜜小点心吃的兴高彩烈的样子!哈哈,真是太可爱了!
“咳,咳——”三伯清了清喉咙忽然一本正经地说:“苏老师,你也快点去打饭吧,已经没菜了,我可以友情赞助你一包榨菜条。”
“嘿嘿,不用你赞助,我可有吃!”我偷笑着转身准备走开,冷不防从我们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苏院长,能友情赞助我一包榨菜条吗?”
我和三伯回头看去,OMG!这是谁?这不是那天开动员大会坐在我边上的帅哥吗??
只见他笑咪咪地迎着光走来,嘴角微微一扬就满脸皆是融融笑意,太有亲和力了!
“曲院长?你怎么今天也到食堂来吃饭?”三伯迎上前去,笑问。
“不到食堂吃,那我要去哪里吃?”曲凌看了我一眼,目光轻轻流转,似乎在回想什么。
“呵呵,可以打电话让食堂单独做了小炒送去办公室的,书记他们一般都这样。”三伯道。
“那苏院长为什么不打电话叫人送去办公室?”曲凌依然微微笑着,看了看三伯盘子里的汤。
“我不喜欢那样。”三伯淡淡道。
“我也不喜欢。”
三伯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餐盘说:“要不要一起?”
“好,等我一下,我也去打碗汤来。”
曲凌从像傻瓜一样被晾在一边的我身边走过时,突然停下脚步,问:“你是今年新来的老师吗?我好象在迎新会上见过你。”
“我…我是!曲院长好!”我的声音既饱满又洪亮,震的我三伯端在手里的汤都泼了出来。
*****
端着米饭,我一路小跑回医务室,三伯母问我怎么打饭打了这么半天,害她菜都热了两回。
我抚着胸说:“三妈!猜我遇到谁了?”
三伯母接过饭,横了我一眼,说:“肯定是遇到你三伯了呗!他总是这么晚才去食堂吃饭,常常没有菜,是不是又用菜汤泡饭吃了?”
“是啊!他今天运气不错,还有半碟子春卷吃!就这么少的可怜的菜,他还邀了人一起分享呢!”
“哦?谁啊?”
“那个新来的正院长曲凌啊!”一提到帅哥,我两眼闪闪发光!
“哦,原来是小曲啊!”三伯母夹起一块猪蹄放在我饭盒里。
“三妈!人家可是正院长!你怎么叫他小曲啊!”帅哥院长的形象在我心目中闪闪发光,三伯母这么漫不经心的叫他小曲,让我很不满意。
“唉哟,他小时候我还叫他凌凌呢!叫他小曲算什么啊!”三伯母一脸不以为然。
“啊——”我嘴里含着的猪蹄掉了下来,“三妈,你…你认识曲院长?”
“怎么不认识,他们曲家和我们苏家说起来可是有渊源的。”
“什么渊源?”我饭也不吃了,盯着三伯母追问。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快点吃饭!”三伯母敲了一下我的头,不肯告诉我。
我想了想,既然和我们苏家有渊源,那家里肯定不止三伯母一个认识曲凌。要说到最清楚两家关系的,非我奶奶莫属。三伯母既然不肯多说,那我也不追问,奶奶才是我的资料库。
这个家里,没什么是我苏圆圆想知道却搞不清楚的!

倒霉的一天(上)

我爱上三妈做的菜了。
栗子烧鸡,糖醋子排,炸丸子,红焖大排…
我妒忌苏天天,每天都可以吃到这么多油腻腻的好菜!虽然奶奶做菜的手艺也很好,但她尽做什么青菜豆腐,土豆青椒,苋菜蒜头,黄瓜鸡蛋之类能让人把肠子都吃细了的素菜。因为健康杂志上说,这些个东西可以长寿。
我不要长寿,我只想吃肉!!
星期天奶奶终于做了一顿红烧肉,我和我爸两个望着一锅红亮亮的肉两眼放光,垂涎三尺。呼呼拉拉吃到肚皮发撑,饱的连喝水都要吐出来的程度,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再看看锅里,还有十几块没吃完的肉。我和我爸对视一眼,立刻跳起来说:“剩下的肉是我的!明天我下午有课,给我带到学校去吃!”
我爸冲我翻了个白眼,挺着肚子边剔牙边懒洋洋地说:“想的美!要不是我把肉买回来,你以为你今天能吃到红烧肉?”
我撇了撇嘴,说:“那好吧,一人一半!不能再退让了!”
我爸抽了张面巾纸擦了擦嘴,嘿嘿一笑,说:“这么点肉,一个人吃都还不够,两人分多没意思。不如这样吧,明天早上咱们俩谁起的早,谁就可以把这肉给全部吃掉,起晚了没吃到肉的人不许有怨言。”
“好!一言为定!不许反悔!”我拍着桌子同意。哼,虽然我不勤快,但我爸更懒!好歹定个闹钟还能把我闹醒,我爸他是就算地震打雷也要睡到早上八点钟的人!这顿肉,我苏圆圆赢定了!
为了第二天能早起,一向喜欢熬夜的我,破例在十一点之前上床睡觉,还把闹铃定在平时想也不能想的五点半,这都是为了我的肉啊!!
临睡前我偷偷到爸妈房门口看了看,我爸坐在床上抱着一盆酸枣吃的正欢,又在看《环宇探索》,还呵呵傻笑!他这副样子,拍下来让他局里那些同仁都看看才好呢!傻不啦叽的!
这一夜,我好梦不断,每个梦里都有红烧肉和炖猪蹄。
美好的一夜。
闹铃响时,我正抱着自己的左手啃来啃去,口水流了一枕头。瞧我这出息!嘿嘿,怪不得从小姐姐她们都叫我“食肉动物”。
冲到卫生间刷牙洗脸,头发也不梳,我就往厨房飞奔而去。拉开冰箱一看,红烧肉的锅子还好好地放在里面。肉是我的啦!我欢呼着把锅端出来,准备放到煤气炉上去热一下。刚端到手里,就发现不对劲。太轻了,轻的好像什么都没装!我揭开锅盖一看,啊!肉竟然一块都没了!我的肉!我的肉跑到哪里去了?
抑制住放声大哭的冲动,我跑到爸妈房间,用力敲门,没人理我。顾不了那么多,我拧开门把儿闯了进去。
我爸裹着被子睡的正香,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妈也正睡着,听到我进来的动静,迷迷糊糊地问:“是圆圆吗?起那么早,今天有课?”
“妈妈,我的肉呢?”
“什么肉啊?”
“冰箱里昨天晚上没吃完的红烧肉啊!”
“哦,你爸昨天半夜两点多钟突然起来,说是要吃肉什么的,我睡的朦胧,搞不清他干嘛去了,可能是被他给吃了。”
“什么?昨天半夜被他吃了?”晴天霹雳,一个响雷在我头顶上炸开,我的肉啊!红烧肉没了!
“爸你这个骗子!竟然半夜起来把肉偷吃了!太过分了!你给我起来!赔我的肉!”我恼羞成怒地一屁股坐到老爸身上,扯着他的脸颊大吼。
“呼——呼——呼呼——”我爸打着大呼噜,一个大翻身把我从床上掀了下去。
可怜我屁股朝上脸朝下,摔在地板上,结结实实跌了个狗吃屎。
这就是我悲惨星期一的清晨。
然而,这还只是悲惨的开始。
*****
中午上完课,我背着包去医务室找三妈。最近只要中午在学校吃饭,我都去她那里混好吃的。三妈知道我要去她那里吃饭,带的菜又多又好。常常是我头天中午说好想吃什么,第二天她就给我做。可把我给幸福的,简直是比泡在蜜缸里还甜。想到中午这顿可以吃到很多好东西,早上被老爸夺走红烧肉的心头之恨也解了不少。
推门走进医务室,三妈正蹲在休息室门口的电磁炉边煮着什么。
“三妈,你在煮什么呐?”我笑嘻嘻地用力嗅了嗅,不太美妙的味道,一股讨厌的青菜味!
三妈见我来了,没有往常的兴高采烈,反而有点忧心忡忡。
“圆圆,你跟我到里面来一下。”三妈关了电磁炉,起身往休息室里走去。
咦?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要盘问我苏天天私下炒股的事?
我嘀咕着跟在她身后进了医生休息室。
三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检查报告,送到我面前,说:“这是上个星期全校教师体检的报告,我手里这份,就是你的。”
“我的?呵呵,谢谢三妈!”我笑着接过体检报告。
“圆圆,”三妈突然温柔地把手放在我肩上说:“不管你看到什么,你都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没什么不可能的。”
“啊?三妈,你说什么?”三妈的话让我头皮发麻,难不成我得了什么绝症?白血病?
三妈摇了摇头说:“你自己看吧,唉…”
我脑袋空空,双手颤抖地打开体检报告书,很认真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抬头对三妈说:“汪医生,请恕我愚钝,这报告书太学术,太专业了,我看不懂…”
三妈瞪了我一眼说:“白读这么多年书了!算了,看这儿!”
她把报告书翻到某一页,指着某一行对我说:“看到了吗?这里!!”
“脂——肪——肝!”我把那三个字给念了出来。
“没错!就是脂肪肝!”三妈痛心疾首,捏着我的脸说:“你才多大啊,竟然有脂肪肝!真是人活的岁数大了什么事情都会看到!”
“我…我吗?”我愣愣地指着报告书说:“汪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就是你——苏圆圆!C学院史上最年轻的脂肪肝患者!”三妈摸了摸我的肚子说,“平常没见你奶奶烧什么荤菜啊,怎么就把孩子给养出脂肪肝来了呢!”
“真的是我?”我睁大眼睛,双手捂着自己的肝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圆圆,你老实跟我交待,平时自己在外面都偷吃什么了?”三妈手抄在白大褂里,完全拿出了医生的架势。
“我…我就是喜欢吃吃麦当劳的新地,肯德基的汉堡,还有小区门口王二麻子家的烤羊腿和烤里脊,全记的小笼汤包,老张记的干切牛肉,北街口那家的捆蹄,还有…”
“行行行,你别再报菜单了,”三妈皱眉打断了我,“你都什么时候去吃的这些东西啊?在家一天三顿饭没把你喂饱啊?”
“在家都吃草,当时吃饱了回头一会儿就饿了呀!”我嘟着嘴说:“下班以后,上班路上,如果碰到有好吃的,我当然会买点吃吃。”
“就你那食量,会是只吃一点点吗?”三妈站起身来,拍拍衣服说:“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病人。你以后每天中午还是过来吃饭,不过我会为你特别做一些东西。早餐,晚餐吃什么你得听我吩咐,晚上回去到底吃了什么第二天也要如实给我汇报。至于在外面买什么肯德基和烤羊腿,一律禁止!”
“啊?三妈,你是帮我治脂肪肝吗?开点药吃吃不就好了!”我不情愿地拖了她的手哀求。
“你只是轻度脂肪肝,是胖引起的,只要适当减肥,脂肪肝自然就好了!”三妈又掐了掐我的脸说:“圆圆,我是要帮你减肥!”
“减肥?”我捂着额头大声呻吟,别以为我不知道减肥是什么,那绝对是惨无人道的自虐!现在我竟然也要减肥?
在我还神思恍惚,沉浸于减肥的恐惧之中时,三妈端了一大碗青菜汤放在我面前。
“三…三妈,这是什么?”
“你的午饭。”三妈很淡定地回答。
“就…就这个?”我张着嘴指着青菜汤一脸惊愕地问。
“恩,就是这个。我在里面打了一个鸡蛋,还搁了一点点饭,营养足够了。吃完不许坐,给我站半个小时后才准睡午觉。”
“滋…滋滋…”我已经说不出话,只有倒吸凉气的份儿了。
我本来很不喜欢吃青菜,但吃青菜总比饿肚子强。哀叹了半天,我不情不愿地端起了菜汤。
把鸡蛋翻出来吃掉,然后喝完稀溜溜的汤。也许是水在胃里涨起来的原故,还真有了点饱的感觉。接着是饭后罚站。我对着西窗看操场,一帮精瘦的男孩子在打篮球,看他们身上那骨头茈的,都快从薄薄的皮肤里戳出来了!唉,我身上多的,正是他们缺的。如果能互相转换一下,这个世界岂不是会变的更加美好?
罚完站去午睡时,我突然想上厕所。从洗手间出来一摸肚子,瘪瘪的,又饿了。
在三妈的严密监控之下,我不能找东西来偷吃,只得乖乖爬到她的休息床上睡午觉。中午我又做梦了,梦到自己揪着我爸衣袖,哭着闹着让他还我的红烧肉。
****
下午的课,我上的没精打彩。谁能饿着肚子上好课啊!
正在用PPT给孩子们讲图,突然手机在讲台上拼命地震动起来。上课前我一时大意忘记关了,只好装死不理它。可那手机竟然没完没了地震动,大有我不接它就要一直震动下去的趋势。我伸头一看号码,是我二姐苏晨晨。难道她出什么大事了?
“同学们,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大家先自己看一下图。”我不好意思地拿着电话躲到教室边上去接。
“喂,二姐…”我刚要问话,电话那端的苏晨晨就用炸雷一般的声音吼了出来。
“要死了苏圆圆!你竟然得了脂肪肝!我说你怎么搞的啊?让你少吃点肉,多吃点水果,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连脂肪肝都得了,我看你还敢不减肥!过两天我会回来,找人给你配减肥的方子,你敢不老老实实给我吃,我就把你——哼!你在上课吗?我挂了!”二姐一通怒吼之后咔嚓挂断了电话,我脸色发青地捏着电话杵在原地。连远在N市的二姐都知道这事了,那么我们全家还会有人不知道吗?
果然,我还没走上讲台,电话又开始震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来电号码,好嘛,这次是大姐苏真真。
“喂,大姐…”
“我说苏圆圆,你怎么就不能听一回我的话减减肥呢?上次你姐夫就问了一句你多重,你还气上半天。好了,你的体重就不知道,可你得了脂肪肝谁还能不知道吗?我生完宝宝以后也胖来着,可我不也很快就瘦下来了?减肥没你想象的那么困难,听大姐的话,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减肥!你在上课吧?我挂了!”
喷血,你们也知道我是在上课啊?那还这么契而不舍地打电话来数落我?
电话又响了,我气乎乎地一看来显,苏天天!
接通电话,我不等苏天天说话就大吼道:“是,我得了脂肪肝!我必需得减肥!你们个个都是苦口婆心,就我一个是只知道吃不知道身材的笨蛋行了吧?”
“呃…三姐,”苏天天在电话那头滞了好一会儿才回问:“你刚才说什么?你得了脂肪肝?”
“嗯,我看地球人都知道了。”
“啊——啊——啊哈哈哈!!苏圆圆竟然得了脂肪肝!这真是本年度最让人震撼的家庭新闻!三姐,你多保重啊!我挂了!”
“喂!原来你不知道啊!苏天天!!”我对着电话吼,苏天天却已经挂了电话。
气死我了!竟然亲口把这消息泄露给了苏天天!我真是…恨不能一头撞死正放着PPT的幕墙上!
好不容易平息了情绪,我走回讲台准备继续讲课。结果刚站上讲台就看到台下一片张大了嘴的大孩子。
“老…老师…”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男孩子天真无邪地问我:“脂肪肝是什么?”
撞死吧!撞死吧!我还是撞死得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
咬牙在大孩子们奇怪的眼光中上完课,我狼狈不堪地逃出教室。
真是倒霉透顶的一天!
刚回到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想喝口茶,丁丁就冲到我面前,脸上急吼吼的表情,让我以为她是又一个知道我得脂肪肝的人。
“圆圆!快!快去院长室!院长刚才打电话找你!”
“唔?院长找我?”难道是三伯也知道我脂肪肝的事,要用领导的权威来命令我减肥?
“对!院长让你一下课就到他办公室去!”丁丁脸上满是担忧。
“哦,是苏院长吧,我马上就过去。”我端起茶杯说。
“不是苏院长,”丁丁摇了摇头,“是曲院长!正院长曲凌啊!”
曲凌?我得脂肪肝和他有什么关系?
在去院长室的路上,我一直在揣度着曲凌找我会是什么事。正想的出神,突然从拐角处蹿出一个少年。
“苏…苏老师!”少年额上全是汗,脸颊也是红的。
“呃,你是?”我觉得他的脸有点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这个!”少年向四周看了看,慌慌张张地将一张纸条塞到我手里,说:“苏院长让我给你的!你一定要看!”
“啊?苏院长?”我愕然地拿着纸条,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想要向那少年问问清楚,这小鬼竟然早已经跑的没了影子。
拆开纸条,里面只有寥寥数语。
“一口咬定没有!只是截图!”
黑色的惊叹号很大,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可我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三伯这纸条到底什么意思呢?难道和曲凌找我的事情有关?
心里不禁忐忑起来,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尽管走的很慢,院长室还是出现在我面前。
纸条还捏在左手心里,已被汗湿透。举起右手轻轻敲门。咚咚——
替我开门的是系里的教研室周主任。
“主任?”我惊讶地举着右手问。
周主任面沉似水,深看了我一眼,说:“进来吧。”
感觉到从房间里透出来的冷气,我在进门时打了个冷战。
院长会客室里,坐了一圈领导,曲院长,苏院长,王院长,刘主任,郑主任…
这些领导环坐成一圈,而我站在这个圈子的中心,犹如众矢之的。
“领导好。”我强自镇定,脸上倒也没变颜色。偷偷看了一眼三伯,他低着头,根本没看我。
“苏老师,你坐吧!”坐在中间的曲凌指了指我身边的一把小椅子,他的声音还是温和,听不出什么异动。
“谢谢!”我在小椅上坐下,腰杆挺的笔直。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绝不是那种光是听见雷声就被吓破了胆的胆小鬼。
“苏老师,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可以吗?”周主任突然开口。
“可以。”我点了点头。
“上个星期一的色彩课上,你都给学生讲了什么内容?”周主任的声音严肃而凝重,像在审问杀人犯。
“上个星期,”我皱眉回忆,“应该是构图与色彩的关系。”
“是吗?”主任反问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没再开口。
“可是有人举报,说你在色彩课上放动画片给学生看,并且…还是国家禁放的《死亡笔记》!”周主任陡然提高了声调。
我的心呯地一跳,似被铁锤狠砸。那张纸条的内容又浮现在我脑海里。
“一口咬定没有!只是截图!”
我咽了口唾沫,抬起头,眼前是众领导雪亮如刀锋般的眼神。
除了我三伯和曲凌之外,所有的眼神都闪着一些嗜血的光,似乎在为立刻就能把我碎尸万段而兴奋着。
突然明白,自己是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权利,争斗,倾轧,从不曾停歇。
我小小一个苏圆圆他们并不会放在眼里,他们的目标是我三伯。
脑子在片刻空白之后又飞快地运转了起来。三伯给我那张纸条,想来是他知道事情后又来不及亲自通知我,只能想法子让我按他的话去做。为了保全我,他一定会做一些可能让别人抓住把柄的事。
不行,我不能让三伯为了我而陷入别人的陷阱。我算什么,大不了下岗回家卖彩票,只要有吃有喝能画画,我苏圆圆活的同样滋润。可三伯不同,他一辈子正直,能做到副院长的位子全是用一分分血汗自己努力得来的。爷爷曾说过,三伯心性如莲,太高洁,倘若他肯折一折腰,又怎么可能只是今天这个位子!